[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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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199022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1:26
第371章

    秦鳳儀一向在京城百姓之中廣有聲名, 尤其他那名頭, 女人們上至八十老嫗下至八歲小閨女,誰不知神仙公子之俊美呢, 至於男人們, 誰不知秦探花曲折離奇之身世呢。想就知道, 去歲秦鳳儀那是三年沒回京城, 那一回來,還熱鬧的不得了,何況今日,對他的郊迎大典頗是盛大,便是城中永寧大街上亦是二十丈一座花棚紮了起來, 城中百姓更是早早的來的永寧大街看熱鬧。

    秦鳳儀對於這種場合簡直是司空見慣,他在南夷威望更隆。大陽亦是覺著, 京城百姓們好熱情啊, 熱情的,他在車裡都不能盡興。大陽道,“娘,我要出去跟爹一起騎馬。”

    李鏡如何不曉得兒子那愛顯擺的性情, 原本因丈夫不在京城, 李鏡就擔心丈夫在京城的名聲有所下降。如今見情形倒比自己想像中要好許多, 但兒子也肩負著李鏡期冀的與景安帝、裴太后搞好關係的大任。何況, 大陽是長子,長些見識沒什麼不好。李鏡便道,“好, 那就跟你爹一起去騎馬吧。”

    李鏡令馬車暫停,把兒子交給隨車的心腹侍衛,吩咐侍衛把世子交給殿下帶著。

    侍衛便帶著大陽去了前頭,秦鳳儀見兒子要跟自己一道騎馬,分外開心,伸手接了兒子坐在身前,問兒子,“是不是在車裡覺著氣悶?”

    “是!”大陽大聲說,又跟身邊的叔伯們打過招呼,他天生嗓門大,倒不至於叫叔伯們聽不清楚,還都贊了大陽幾句,誇大陽有禮貌。然後,大陽便一心一意搖著小手跟街兩畔的百姓們打起招呼來。三皇子笑道,“原來大陽是為了出來跟百姓們打招呼啊~”

    大陽點頭,認真道,“可不是麼,三叔,我在南夷的車四周都是垂紗的,把紗簾系起來,就能看到百姓們了。這個車只能通過車窗看,我就出來跟我爹騎馬了!”

    大皇子心說,小屁孩兒就是屁事多!對於大陽這臭顯擺,簡直是一萬隻眼的看不上。

    六皇子卻很喜歡大陽,笑道,“大陽真有意思。”

    秦鳳儀最喜歡聽人誇他兒子,頓時得意起來,“我出去打仗,都是大陽鎮守鳳凰城。”

    大陽不愧他爹的親兒子,得意的腆一腆小胸脯,奶聲奶氣的大人話,“爹,這都是我該做噠~”逗得人一樂。

    因為大陽的賣力表現,簡直連他爹的風頭都搶一半,而且,他爹的俊美,喜歡他爹的多是些大姑娘小媳婦,但大陽不一樣啊,這樣胖嘟嘟的奶娃娃,簡直是中老年婦女的心頭肉啊。許多街上來看熱鬧的中老年婦女,對大陽的印象好的不得了,直誇小殿下一臉福相,活潑大方招人疼。

    這評價還是很準確的,其間就體現在李鏡帶著兒女去慈恩宮請安時,裴太后一見大陽就稀罕的了不得,誇大陽,“這孩子,長得更好了。”

    大陽仔細的盯著裴太后看半日,奇怪道,“我都長這麼高了,曾祖母你怎麼還跟去年時一樣啊?一點兒不帶變的。”因為大陽有個接地氣的爹,大陽說話別提多接地氣了。

    裴太后大笑,“曾祖母怎麼沒變,曾祖母都老了。”

    “不老,老太太的頭髮都是白的,你哪裡有白頭發啊。”大陽還頗有自己的一套判斷標準。

    相對於大美的安靜,大陽簡直就是能言善道的代表啊。他先把裴太后逗樂了,就跟宮裡的小皇孫們一道玩兒去了,因為去歲來過,大陽還記得永哥兒,記得三皇子家的小大郎安哥兒,大陽還給這些堂兄弟們帶了禮物,大陽是個急脾氣問他娘,“娘,我給曾祖母的禮物,給兄弟們的禮物,下船了沒?下船了快點兒給我送過來吧。”

    李鏡笑道,“真個急性子,明天咱們還進宮呢,你親自帶給曾祖母,帶給兄弟們就是。”

    大陽便對幾個堂兄弟道,“那我明兒再帶給你們。”

    永哥兒到底大些,也很知道關心人,道,“這個不急,這一路過來,你累不累?要不吃點東西?”

    大陽道,“不累,不是坐船就是坐車,有什麼累的。我們進城時可熱鬧了,好多百姓圍觀。”這話其實只是孩子間臭顯擺的話,但叫平皇后小郡主婆媳姑侄二人聽來,甭提朵拉仇恨了。

    安哥兒還好奇的問,“街上肯定很熱鬧吧?”

    “熱鬧極了,人山人海的。”大陽還會用成語了。

    孩子們說會兒話,大陽就招呼著大家去外頭蹴鞠去,問裴太后,“曾祖母,你這裡有蹴鞠嗎?我們去院子裡蹴鞠。”

    裴太后笑,“有,如何沒有。”就是沒有,這一問也就有了。又吩咐老成的嬤嬤侍女們一道跟出去服侍,裴太后叮囑一句,“去花園子裡蹴鞠,那裡宣軟,別在青石地上踢,太硬了。”

    孩子們拉著小長音應了。

    李鏡道,“男孩子就是一刻都閒不住。”

    裴太后抱著大美道,“小子就是個小子樣,你看大美,多文靜乖巧啊。”

    平皇后笑道,“大陽這性子更像鎮南王。”

    “想來鎮南王小時候就是這般活潑,可真招人喜歡。”裴貴妃笑,“孩子家就是長得快,去歲這時候還沒這麼高呢。”

    李鏡笑,“是,衣裳總是穿穿就小了。”

    “小六那會兒就是這樣,每回裁衣裳我都要叮囑宮人,略放大些,不然,待衣裳做出來,他個子躥得老高,又不能穿了。”裴貴妃笑。

    李鏡笑,“六殿下也是一年一個樣,記得我與相公剛成親時,六殿下那會兒還小小的,休沐時過去找相公玩兒。今次一見,大小夥子了。就是太瘦了。”

    “叫人操碎了心,光顧著長個子,怎麼滋補都是個竹竿樣。”裴貴妃說著就是一樂。

    平皇后笑,“如今正是貪長的時候,過兩年就好了。”

    因著四皇子去歲冬已大婚,新娶的四皇子妃,也已有了身孕,大家難免又多說了幾句大公主的身孕。李鏡笑道,“年前我們還商量著今春來京給祖母的事兒呢,結果,正月裡就查出了身孕來。大公主說,待生了小閨女,一道帶著孩子來給祖母請安。”

    裴太后笑道,“這不急,先叫她好生養著。”又不禁感慨道,“阿俐也算苦盡甘來了。”

    平皇后裴貴妃都附和了幾句,便說起鳳凰城的戰事,平皇后道,“哎,我們在京城離得遠,先時也不曉得,等知道的時候,你們那裡仗都打完了。真是叫人擔心,你一個女人竟去守城,當時得多艱難哪。”

    裴貴妃道,“是啊,沒傷著吧?知道你們都無礙,可不問一句就是不能放心。”

    李鏡笑道,“主要都是將士用命,其實沒有說的那麼危險,因要遠征桂地,桂地離鳳凰城路途遠,而且,那裡山蠻最多,自然要把精兵帶走的。但留下的將士也都是勁卒,極是忠心。城中也有章巡撫等人,我就是帶著大陽去城牆上看一看,不然,將士們難免沒有主心骨。何況,我自幼習武,較尋常女眷總潑辣些。也是多虧了大公主,有事的那些日子,都是她幫著在王府內宅坐鎮,再加上我們鳳凰城是新建的,城牆結實,朝廷給的兵器也充足,守城並不難守。”

    “早我就說,鎮南王是個有福的。那孩子,眼光好。”裴太后說著道,“他少時在民間長大,秦氏夫婦是極忠心的,雖則不能跟皇家比,我想著,他少時也未吃多少辛苦。待到成人,又有這樣的眼光,相中了阿鏡。民間有句話說,賢妻旺三代。這是鎮南王的福分。”看向李鏡的眼神很是柔和。

    “別人家的太婆婆都是偏心孫子的,獨有皇祖母,最是偏疼我們這些孫媳婦。”李鏡笑道,“我哪裡有皇祖母說的這樣好,就是真的好,也是自小跟著大公主在皇祖母這裡長大,耳濡目染的沾了皇祖母的仙氣罷了。”

    李鏡一向會說話,何況她與裴太后的確是淵源不淺,她自小便是大公主的伴讀,與大公主一道在慈恩宮長大的,其性情除了天生的因素,必然會受裴太后的影響。而且,她與裴太后,說不上什麼仇怨,縱是先前選大皇子妃時李鏡對於裴太后一些所為有些不悅,可依李鏡的性情,她雖好強,委實真不一定看得中大皇子為人。而且,李鏡自從相中秦鳳儀美貌之後,對秦鳳儀簡直是沒一處不滿意。雖然秦鳳儀身世有些曲折,但,不得不說,拋卻長輩間的恩怨,皇子妃這樣的位置更對李鏡的才幹。秦鳳儀的臭脾氣,是再不能與裴太后、景安帝修好的,李鏡卻很有手腕,抱著兒女過來刷好感。此際提起自幼在裴太后這裡長大之事,便是依裴太后之冷心冷情,也不由看李鏡多了幾分順眼。

    主要是,李鏡非但自己有本事,嫁的秦鳳儀雖然脾氣臭的要命,但架不住秦鳳儀有本事啊。要不,裴太后幹嘛這樣厚待李鏡母子啊,實在是,隨著秦鳳儀平定桂州,現在只要長眼的都能看出來,秦鳳儀簡直是諸皇子中的第一人哪。

    當然,這樣的話可能有些滿了。也有人說,諸皇子中,不就秦鳳儀一人分封了麼,其他皇子都未分封哪。

    這話,糊弄一下外行人可以,可裴太后這樣的政壇老手,斷然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如今李鏡有意親近,裴太后也不傻,自然是是祖孫愈發融洽。

    而在太甯宮陛見的秦鳳儀,在群臣跟前的表現,似乎也較往年愈發成熟了。起碼,不對著景安帝歪鼻子斜眼了。

    好吧,大家對鎮南王的要求就是這麼低。

    起碼,咱們大面兒上先得過得去,是不是?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1:30
第372章

    秦鳳儀此次陛見表現相當不錯, 主要是, 秦鳳儀把桂地打下來,便是再不開眼的禦史也不敢來撩撥他了。

    人就是這樣勢利的生物。

    你比他強個一星半點的時候, 多的是人恨不能把你拽地上去再踩上一萬隻腳, 當你站到山頂時, 山腳下的人也只剩下仰望的份兒了。

    當然, 秦鳳儀還遠未到山頂,但顯然,他現在的份量亦不是尋常人可動搖的。

    秦鳳儀雖然平叛南夷也很有些得意啦,好在,這會兒不是剛打下桂的時候, 畢竟,征桂地是去歲的事了。如今不過舊事重提, 秦鳳儀早在南夷得意過了, 於是,便是朝中多有人奉承他戰功卓著,秦鳳儀面兒上也並未有什麼得色。但,正是這樣穩重自持的表現落在滿朝的老狐狸眼裡, 更添了幾許分數。

    至中午, 景安帝大設宮宴。

    秦鳳儀雖則與大皇子依舊冷淡, 但他對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都不錯, 這幾個都是他老相識,何況愉王壽王都是宗室長輩,更與秦鳳儀無甚嫌隙, 而且,這次秦鳳儀回來還是要住在愉王府的,壽王還把自己二兒子擱南夷去了呢。

    再者朝中諸臣,除了秦鳳儀不大熟不認識的,六部中,他獨與工部不睦,剩下幾部,除了吏部說不上話,可也並無私怨。於是,這一場宮宴頗是熱鬧和氣。尤其,宮宴過半,幾個小皇孫還過來了。景安帝見著孫子更是高興,招呼幾個孩子近前,其實,不用他招呼,大陽就帶著跑過去了,明明是個胖嘟嘟,圓滾滾,也不曉得如何那般靈活,跳上丹陛,繞過酒案,便紮景安帝懷裡了,大陽仰著一張圓潤潤的小胖臉,一雙大眼睛黑白分明,奶聲奶氣又認真的道,“祖父,我可想可想你了!想你想的,都吃不下飯去!”

    景安帝哈哈大笑,抱了大陽在懷裡道,“祖父也想你啊。”又招呼永哥兒安哥兒兩個過來,問,“你們不是在慈恩宮用飯麼。”

    永哥兒道,“皇祖父,我們都吃好了。大陽弟弟說,他很久沒見皇祖父,很想您,我們就一起過來了。”

    大陽點頭,“我從去年一直想到今年!”

    景安帝令內侍再搬兩把高些的椅子來,給永哥兒安哥兒圍著禦案來坐,大陽便坐在了景安帝懷裡,時不時的跟祖父說悄悄話,把景安帝逗的哈哈大樂。底下諸臣,哪個不是千伶百俐一萬個心眼子的,此時不少人不禁暗道:都說鎮南王是個拗脾氣,殊不知人家只是面兒上拗,卻是有巧法。看小皇孫多受陛下喜愛啊,尤其,這位小皇孫可是生來就帶著太\\祖皇帝的青龍胎記的。如此,落在大陽與永哥兒身上的目光不禁多起來。

    秦鳳儀根本沒想這許多,他就是覺著,這京城風水不大好,原本兒子在南夷多好啊,跟自己多貼心啊,這一來京城,怎麼就跟這人好上了,哼!

    秦鳳儀心下頗是不滿,卻也無處發去。愉王還笑眯眯的同他說呢,“大陽這孩子,越發可人疼了。”

    要擱往時,有人這樣誇他兒子,秦鳳儀得樂不顛兒的,如今他正看肥兒子不順眼,便道,“哪裡招人疼啊,臭小子一個。”

    愉王不愛聽這話,道,“你啊,你就覺著自己是個好的。”

    “誒,我說愉爺爺,你可不能叛變啊。”秦鳳儀給老頭兒執壺倒滿了酒,“以往咱倆多好啊,你這也是說變心就變心啊。”

    愉王給他逗的一笑,“你這都當爹的了,怎麼還沒個穩重勁兒。”

    秦鳳儀眨巴下那雙大大的桃花眼,“人家現在都誇我有威儀哪。”

    愉王又是一樂。

    壽王過來湊趣,問秦鳳儀,“我家二郎沒給你添麻煩吧?”

    秦鳳儀壞笑,“我那兒正缺苦力呢,王叔你就把弟弟給我送去了。知道的說你是我叔,不知道的得以為你是我的及時雨哪。”

    壽王笑,“儘管使喚,他要哪裡做得不好,你該打打,該罵罵。”

    “那是,敢做不好,我不收拾他~”秦鳳儀一挑眉,哈哈一笑,與壽王道,“剛一開始,我分他一攤事,硬說我把他當騾子馬,我一看,這就是閑的啊,又給他加重一倍的活,啥話都沒了。”

    壽王聽的都直樂,事實上,他二兒子也沒少打發人給家送信說秦鳳儀簡直就是個扒皮,特會使喚人。壽王心說,個傻小子,使喚你是器重你。

    好在,秦鳳儀也挺喜歡調理這些個不聽話的小子們。原本,秦鳳儀對宗室都是要先煆煉一二,看一看人品再用的。如襄陽侯等,是跟著秦鳳儀巡視,過了遍篩子,秦鳳儀方斟酌著用。如壽王家二郎,這種後臺不是一般硬的,秦鳳儀也不得不給壽王個面子,人都過去了,他瞧著差不多,也就給個差使先用著。

    還成,壽王敢把人打發過去,起碼能提的起來。

    愉王在一畔心說,我當初還叮囑他送個穩重的去,這叫什麼倒楣孩子啊。這不是叫阿鳳去給他調理兒子了麼,愉王為此頗有些不滿哩。

    待宮宴之後,諸臣告退,大陽幾人也去玩兒了,景安帝難免單獨問一問秦鳳儀如今桂地之事的境況。秦鳳儀道,“基本上都穩定了,也有些許山蠻逃入了山中,我讓傅長史暫代桂地知府,後面的安撫事宜怕要慢慢來了。”

    景安帝欣慰道,“幹的不錯。”

    秦鳳儀翻個白眼,“那是我的地盤兒,我能不盡心。”

    景安帝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秦鳳儀“切”一聲,放在膝上的左手無意識的敲擊兩下,道,“沒別個事,我就先回了。”

    景安帝看向秦鳳儀,“我令人收拾好了昭華宮,不如就住宮中吧。”

    秦鳳儀起身道,“我回了。”

    秦鳳儀依舊是帶著妻兒住在愉親王府,愉王與愉王妃回來的更早些,愉王妃早命廚下備下了醒酒湯和熱水,預備著秦鳳儀他們回來用。相對的,愉王則有些心不在焉,愉王妃難免問,“怎麼了?”

    愉王打了屋裡的侍女,輕聲同愉王妃道,“陛下令人收拾了昭華宮。”

    愉王妃挑眉,“這是想阿鳳他們住宮裡了吧?”心中不由失落,不過,愉王妃畢竟也是多年王妃,她定一定神道,“我雖盼著阿鳳他們住家來,可若是住宮裡,也沒什麼不好。”畢竟,秦鳳儀功高顯耀,便是愉王妃這樣的婦道人家,都隱隱覺著局勢有些不同了。而秦鳳儀與景安帝關係不好,更不是什麼秘密。至於秦鳳儀乃藩王,不好再立儲之事,根本沒在愉王妃的考慮範圍內。在愉王妃看來,皇位是皇家的,還不是皇帝說給誰就給誰。

    自感情而論,愉王妃自然是盼著秦鳳儀能更進一步的。

    愉王妃不由問丈夫,“這麼說,阿鳳他們就留宮裡了?”

    “他那個性子,也說不好。”愉王一歎,很是為秦鳳儀的性子發愁。

    很快,愉王不用愁了,因為,秦鳳儀帶著妻兒回來了。愉王妃先叮囑丈夫一句,“你這臉上別帶出來。”

    “這我能不曉得。”愉王也樂見秦鳳儀與自己親近,他本身喜歡秦鳳儀,才願意為秦鳳儀操心。偏生秦鳳儀這脾性,可真不像老景家的人哪。

    秦鳳儀過來時,面兒上並看不出什麼,略說幾句話,大陽與大美就叫愉王妃留身邊了,秦鳳儀李鏡回房休息去。愉王妃聞得到秦鳳儀身上的酒氣,道,“我叫廚下備了醒酒湯,阿鳳你喝一碗,免得一會兒難受。”

    秦鳳儀應了,待回屋吃過醒酒湯在床上歇著時,方與妻子說了今天景安帝說的話。秦鳳儀一向信服妻子的智慧,道,“你說,他是什麼意思呢?”

    秦鳳儀是今日宮宴的主角,酒吃的不少,頰上微紅,連眼角都透著一股灼人的胭脂水潤,李鏡輕聲道,“從公而論,你該說南夷是咱們的封地,而不該說這是咱們的地盤兒。這天下,都是陛下的。陛下的話,原也沒錯。”

    “去歲大皇子還說讓咱們換封地呢,你說,陛下會不會也動了這個念頭?”秦鳳儀問。

    李鏡道,“如果陛下有此意,怎麼還會提讓咱們住在宮裡的話呢?”

    “我也覺著他不至如此昏頭。”秦鳳儀道,“就是叫人聽著不大舒坦,難不成南夷不咱們的地盤兒?他要早說這話,我就不去打桂地了。”

    李鏡一笑,摸摸他的頭臉,“這是怎麼了?這話叫陛下說不比別人說好嗎?為君有君道,為臣有臣道,你是要留心些,為人必要公私分明才好。”

    秦鳳儀抓住媳婦的手,道,“給我順順氣。”

    “怎麼,氣不順啊?”

    秦鳳儀哼唧兩聲,李鏡就坐在一畔給他撫胸順氣,一面順一面暗道,“該!真是頭倔驢啊!”要擱別人,不必陛下遞這梯子,自己主動搭個梯子都能下去,偏生自家這個,強的人沒法兒。陛下都主動讓留宿宮中了,天下能直接拒絕的,估計就這獨一份兒了!

    偏生李鏡在家雖則許多事都能說了算,但,獨這事,李鏡都不能提一句“你就應了陛下唄”,她要是這樣說,秦鳳儀的驢脾氣得全方面的爆發。在這點上,李鏡都不能拗了秦鳳儀去,只得慢慢順毛捋了。

    李鏡心下為秦鳳儀的倔驢脾氣發愁時,不少人為秦鳳儀沒住進昭華宮而慶倖,用大皇子的話說,“他倒還有些自知知明。”

    但,也有許多人為秦鳳儀的選擇而不解,因為,在諸多知內情的人看來,這實在是一次絕好機會,實不明白鎮南王為何依舊要住在宮外。

    倒是有幾個大佬想得多了,一下子把秦鳳儀想得高深莫測了,大佬們想的是,鎮南王殿下怕是自矜身份。果然,鎮南王殿下越發沉穩老煉了啊!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1:32
第373章

    秦鳳儀這次回京, 明顯能感覺到, 一些朝中大佬對他的態度較之先時要親近了一些,但也沒有特別的親近。總之, 是一種既近且遠的游離的姿態, 秦鳳儀私下都跟媳婦感慨, “都是老狐狸。”

    好在, 秦鳳儀也不大理會這些個。秦鳳儀雖則是有點兒自己的小野心,但他之為人處事,向來有自己的一套。秦鳳儀的很少去跟這些朝中重臣使勁兒套近乎,他過來京城向來是先辦公事,當然, 親戚朋友的也要走動一二。

    尤其他岳父那裡,秦鳳儀還心心念念的想著問岳父他詩集的讀後感呢, 景川侯神清氣爽道, “我剛看沒兩首就叫陛下要去了,至今未還。”

    秦鳳儀聽了那叫一個晦氣,說他岳父,“岳父你也忒好說話了。算了, 等我回去再打發人給你送一本來, 你可得認真看啊。”

    景川侯雖則只看了兩首, 也知道秦鳳儀的詩大致是個什麼水準, 景川侯很誠懇的跟女婿商量,“哎,阿鳳啊, 岳父是個粗人,不大會看詩的。”

    “無妨,我寫的詩都簡單,跟白居易似的,老嫗都能解。”

    景川侯見女婿臉皮越發厚實,竟然敢拿自己的小酸詩跟白居易比,景川侯道,“好吧好吧,我本不大愛看詩的。”

    “你一看我的詩,包你愛上。”秦鳳儀大力推薦自己的詩詞。

    景川侯實在受不了女婿這股子熱情,只好應了。

    秦鳳儀拉著大舅兄先把獻俘的事辦完,有了去歲的經驗,今歲無非就是再重複一回,便是禮部兵部也都有經驗的緊了。

    不過,今次回京陛見,事事不比去歲順利。

    先是景安帝問他南夷金銀礦的事,秦鳳儀心下一跳,繼而一幅坦蕩模樣,“你要去挖就去挖吧,一年能有一萬兩金子出來,我就服了你。”

    景安帝笑,“看來早偵探過了。”

    “我要說沒,你也不信啊。”秦鳳儀去歲獻俘信州王,若是景安帝對信州王再有拷問,知道些金銀礦的事不是什麼難事。想通這一點,秦鳳儀道,“先時我還以為金銀礦就是金山銀山呢。結果一看,都是大石頭,我那裡人太少了,挖礦的事要大人力的。我那裡種田的人且都不夠呢,你要願意開採,你派人去采吧,反正那山閑著也是閑著,但別想從我那裡征民夫,我那裡人都不夠使呢。”秦鳳儀頗是光明磊落。

    景安帝有些不解了,問秦鳳儀,“聽說你戰後金銀只取兩成,這兩成平一平出征的糧草銀子,你手頭應該不大寬裕才是。”

    秦鳳儀豎起眉毛,不高興道,“能不能別總閑著給我算帳行不?”

    景安帝道,“你把桂王的金銀全都分了,我還沒跟你算帳呢!”

    “這話真不像一國之君說的。打仗哪裡能不叫將士們得些好處的,他們無非就是賺些賣命錢,再不能在這上頭小氣的。”秦鳳儀既然敢分銀子,就不怕人知道,他道,“你也說了,我取那兩成,不過是把賬平一平,我又不是自己吃喝享用了。”

    若非如此,景安帝也不能這般太太平平的問他這事,景安帝不解的是,“那以後西面兒建設,你哪裡來的銀子?那邊可不似鳳凰城的地理位置好。”

    秦鳳儀道,“慢慢來唄,也不能一口吃個胖子。西邊兒一樣有茶園,有能開窯燒瓷的地方,再種桑養蠶,授與紡織之技,慢慢兒的百姓的收成就能好了。倒是修路是個難題,不然,憑你多豐富的物產,路難走就運不出去啊。”

    “是啊。”景安帝跟著幫腔。

    秦鳳儀眼珠一轉,瞥景安帝一眼,“要不,朝廷支援我們南夷個百八十萬。”

    景安帝端起茶呷一口,“要是別人,我肯定就支援了,你就算了。”

    秦鳳儀聽這話便無端火大,“我可是說正經事的。”

    “別人沒你聰明,你腦瓜子好使,自己想個法子弄點兒銀子吧。”景安帝放下梅子青瓷盞,對著秦鳳儀微微一笑。

    秦鳳儀氣的,險沒直接翻臉。

    景安帝也有些怵秦鳳儀的性子,不再作弄他,正色道,“這也不是打趣你,實與你說,京城的路還有不少地方該修呢,戶部一時也擠不出銀子來,何況南夷的路。你想想,各地修路,都是各地衙門自己想法子。你素來主意多,要是有什麼需要朝廷支援的地方,朝廷一定支持你。”

    秦鳳儀翻個白眼,原本不打算與景安帝說的,只是,這傢伙一向消息靈通,若是不與他說,待他日後知道怕是要唧歪。秦鳳儀道,“我倒是有個發財的法子。”

    景安帝心說,就知道這小子是個有計較的,便道,“說說看。”

    “不知道能不能成。”秦鳳儀還拿捏上了。

    秦鳳儀越是拿捏,景安帝還越是想聽,景安帝道,“說出來,朕幫你參祥一二。”

    “一時半會兒不一定能成。”

    “快說吧。你這樣的爽快人,怎麼倒磨唧起來了。”要是別人的主意,景安帝不一定想聽呢。偏生秦鳳儀一向主意多,而且,秦鳳儀多自信的人哪,此事竟能叫秦鳳儀都有些拿不准,景安帝就愈發想聽聽是什麼事了。

    秦鳳儀道,“那什麼,你知道天竺不?”

    “自然知道。天竺挨著吐蕃呢。”

    “我聽說,天竺可是個遍地象牙、珠寶、黃金的好地方。”秦鳳儀道,“要是能打通一條自南夷,經雲南、吐蕃,再到天竺的商路,這必是一條黃金之路。”

    饒是景安帝也沒想到秦鳳儀的主意竟然打到了天竺去,景安帝道,“雲南的土司,倒是個識趣的人。只是土蕃那裡,他們與雲南的土司來往的更多些,與蜀中也有些往來。”

    秦鳳儀同景安帝打聽,“很少見吐蕃來朝。”

    景安帝道,“他們那沿子這幾年不大太平,忙著換王都來不及。”

    “那我先把雲南土司那里弄弄清楚再說吐蕃的事吧,這一條商路,倘能打通,就是現成的金山。”秦鳳儀道。

    秦鳳儀這話,景安帝還是信服的,景安帝與秦鳳儀道,“要是有什麼需要朝廷支援的,只管說。”

    “要銀子也給?”

    景安帝笑,“只要你能把這條路打通,要多少給多少。”

    秦鳳儀的性子,還真不是會伸手要錢的那種,他道,“工部的兵械上供給及時些就是,我必要練一支強兵,方可震懾雲南土司。”

    “現下南夷的兵如何?”

    “雖可打仗,但離我的要求還有些距離。”秦鳳儀牛氣哄哄地。

    景安帝聽的一笑,對秦鳳儀道,“那就繼續努力。”

    秦鳳儀一幅“這還用你說”的模樣。秦鳳儀雖不要銀子,但其他方面真不手軟,他道,“明兒我雲鴻臚寺找些吐蕃的資料看看,你再幫我問問蜀中那裡,看一看具體現下吐蕃如何。”

    “成。”景安帝是真心覺著秦鳳儀用的順心,景安帝在京裡,大臣們上摺子之類的,哪怕盡心,大臣們多偏於謹慎,沒有秦鳳儀這種冒險精神。像秦鳳儀,剛把桂地平了,立刻就能把主意打到天竺去。饒是以景安帝的想像力,也沒想到秦鳳儀眼界這般寬闊。

    景安帝忍不住想指點秦鳳儀一二,道,“雲南的第一大州府便是大理了,大理這些年,一直是姓揚的當政,但,當地段、白亦是大姓,確切的說,是三家共掌大理。三足是最穩的,但如果一家勢微,局勢立刻生變。雲南先時少不了要與山蠻多有些聯繫的,不然,他們也不能你剛平了桂地就巴巴的給我這裡來送禮,這也說明,他們對自己的實力不大自信。”

    秦鳳儀道,“待我回去,先試一試他們。總得弄清楚雲南的情況,才好合作。”

    景安帝頜首,“這事若成了,大利天下,整個南夷跟著受益,所以,你要更慎重。”

    “還有件事。”景安帝道,“我看你不論是糧稅,還是商稅,都很喜歡用銀號來結算。”

    “主要是方便。”秦鳳儀道,“我把銀子存到鳳凰城的銀號裡,直接開好銀票,打發人到了京城提現,能省不少人力。”

    景安帝道,“銀號的便利性,我也知曉,只是,你既要用他們,便要把他們調理好了。畢竟,銀票是他們開的,你存多少,他們開多少。若是有朝一日,不以庫銀為本根開銀票,必然是天下一樁大禍事。”

    “這件事我也想過,眼下還無虞,慢慢看吧。現下銀號還只是做有錢人的生意,如果他們把生意做到平民百姓身上,便不能由他們了,這裡必然要有個大規矩的。”

    景安帝沉聲道,“有那一日,銀號必要為朝廷所掌,不然,國基不穩,明白嗎?”景安帝的目光那一瞬間的威壓,秦鳳儀竟不由自主的點了下頭,“我曉得。”

    景安帝此方不再多說,轉而與秦鳳儀說起貴地的事,“貴州自古以來也是貧僻之鄉,這裡也多是山民,倘能收拾,你便一併收拾了吧。”

    秦鳳儀對貴地興趣不大,他道,“我們那裡東面兒還好,鳳凰城、南夷城,再至義安、敬州等地,皆是漢人居多。往西桂信之地,便是山蠻為主了。我想著,遷些漢人過去。”

    “你這真是想的挺好,你想遷哪兒的人?”景安帝聽這話都要笑了。

    “哪兒都行,我又不挑。”秦鳳儀道,“你剛可說,有什麼難處朝廷都會支援的。”

    景安帝道,“行,你去遷吧。只要你有本事,把京城的人遷南夷去,我也沒意見。”

    秦鳳儀氣的,“這還得有朝廷的諭令吧。我空口白牙,怎麼遷?”

    景安帝簡直也拿秦鳳儀沒法,這還不如要點兒銀子省事呢。景安帝還得跟他講道理,“人一家人,在自己老家住的好好兒的,親朋故舊,都在一起,無緣無故,誰願意遷哪?你做事前得想想民心。你想想,百姓們就是強制遷過去了,心裡能沒怨氣。再者,一個搞不好,還要偷跑哪。何苦做這費力不討好的事呢,是不是?”

    “你就沒有叫百姓們心甘情願遷過去的法子?”

    “暫時還沒有。”

    秦鳳儀心說,合著啥啥沒有,就等著沾好處呢。

    秦鳳儀忍不住諷刺道,“您可真會過日子啊!”

    “過獎過獎。”景安帝一幅心情很不錯的樣子,秦鳳儀瞧著就覺刺眼,便刺了景安帝一句,“去歲你特意叫章尚書去我那裡押解人犯,那些是什麼人哪,竟用堂堂一部尚書出馬。”

    景安帝面色轉淡,淡淡道,“這個就不必你操心了。”

    秦鳳儀眼睛微微眯起,說景安帝,“你操那個心做什麼呀,我看他們無非就是先帝時的一些舊人的。這些人能有什麼用呀,無非是拿些舊事挑撥,可你這做皇帝都二十幾年了。不要說他們這些個舊人,便是先帝突然活過來,難不成還能搶走皇位?”

    景安帝面色微緩,問秦鳳儀,“你就沒審一審他們?”

    “都淪落到跟桂王同流了,有什麼可審的。他們一叨叨你們那年頭的事,我就知道他們大概其什麼人。”秦鳳儀道,“不過,你大張旗鼓的專門派個尚書把人提走,我就特後悔沒審一審。”

    景安帝問,“想不想知道有什麼秘密?”

    “說說看。”

    “不告訴你。”

    秦鳳儀氣的,出宮前又摔了景安帝個茶盅。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1:35
第374章

    秦鳳儀在京城的行蹤一向引人注目, 甚至, 許多人覺著,這位鎮南王委實狡詐多端了些。譬如, 平琳就在家說過, “既是拒絕了入住昭華宮, 如今這一趟一趟的, 進宮就是與陛下密談。”

    “天家父子說話,還要請你旁聽不成。”平郡王諷刺了一句四兒子這無腦的話。鎮南王一年回京一趟,倘沒有陛下私下召見,這才稀奇呢。

    平琳顧不得老爹話中的不滿,與父親道, “爹,我聽聞鎮南王去了鴻臚寺。”

    平郡王倒有些意外, 秦鳳儀去六部不稀奇, 鴻臚寺向來不是什麼要緊衙門,秦鳳儀竟然親自去,可見必是有事,而且, 還得是有關外族邦交之事。要不說平郡王是積年老臣呢, 他略一想就明白, 道, “現下南夷靖平,鎮南王到鴻臚寺,所為約是雲南土司了。”

    “爹你真是神猜。”平琳直白的拍了父親一記馬屁, 道,“鎮南王非但調取了雲貴土司的有關文書,還有吐蕃的。爹,你說,吐蕃與南夷還隔著雲貴呢,鎮南王調取吐蕃的資料做甚?”

    秦鳳儀調取雲貴資料還能理解,但,吐蕃實在太遠了,而且,那地方,又高又窮的。平郡王道,“鎮南王雄才大略,從兵法上說,遠交近攻,這也不甚稀奇。”

    “爹,你說,是不是鎮南王還要攻打雲貴土司?”平琳說來也是將門出身,這些年幹的,也是武將職司。對於戰事,還是相當敏感的。

    平郡王不大認可兒子的這一推斷,道,“不大可能,鎮南王並非好戰之人。”

    “他還不好戰?”平琳道,“這才就藩四年,大戰便有四五次,小戰更是不計了。當年在京時,便愛打架。爹,這不是我偏頗,如今太平盛世,鎮南王有窮兵黷武了。”

    “你這話說的,桂信之地,本就是鎮南王的封地,先時山蠻竊居此地,難不成,鎮南王就一直坐視不理?”平郡王一向眼光卓著,偏生有這麼個蠢兒子,卻又不能不教導於他,不然,只怕會一蠢再蠢。平郡王緩聲道,“你說鎮南王窮兵黷武,我問你,他窮誰的兵了?難道是請求朝廷調兵,還是勞民傷財了?這幾年戰事下來,南夷兵損耗不過七八千人而已,何況,便是糧草都未請朝廷調撥,朝廷無非就是給南夷兵配上兵械罷了,其他的事,都是南夷自籌。阿琳,朝中六部,有哪一部因南夷戰事說鎮南王窮兵黷武了?便是禦史台都不敢這樣說。”

    “爹,可我就是不明白,就拿鎮南王征桂地來說,好幾萬大軍,這一路,人吃馬嚼,這得多少拋費啊。若悉數由南夷自籌糧草,這可不是小數目,南夷得多少錢哪。”平琳顯然也細琢磨過南夷戰事的。

    平郡王道,“我聽聞,鎮南王每餐用膳,也不過六菜一湯。他但有征戰,向來與將士同食,將士吃什麼,他便吃什麼,連王府的廚子都不帶一個的。阿琳,你可能做到?”

    平琳道,“倘兒子隨軍,自然也是如此。”

    “你呀,你就嘴硬吧。”平郡王道,“你在柳枝巷裡剛納了個外室,以為我不知道呢。”

    平琳面兒上一窘,道,“爹,那也不過是個玩意兒罷了。”

    “所以,你就別眼紅人家南夷有多少錢了。鎮南王親王之尊,身邊除了王妃,半個姬妾都無。而且,殿下行止從無奢侈,手裡有銀子就用在百姓與將士身上,所以,才有今日大功啊。”平郡王不吝讚美道。

    “聽爹你說的,我都以為您說的不是鎮南王,是聖人哪。”

    平郡王臉色一凜,語氣卻是舒緩的,“我這話,你興許不愛聽。阿琳,且不論殿下的出身,便是從人品本領上,他亦勝你遠矣。”

    平琳急道,“我自不能與他比,這我早曉得的。”複低聲道,“爹,你不曉得,陛下待鎮南王極厚,遠勝諸皇子。”

    “我也不是為了大殿下。可爹你想想,柳王妃之事,縱咱們自知清白,可鎮南王能不怨恨平家麼?能不怨恨大姐姐嗎?”平琳道。

    平郡王看四兒子一幅神秘兮兮又推心置腹的模樣,心下一聲歎,淡淡道,“阿琳,只有你會說這種話,鎮南王絕不會說這種話的。我讀史書,東漢末年,三國分立,魏吳乃對立之國。魏武帝都會說,生子當如孫仲謀,可見對吳王孫權的欣賞。你乃堂堂男兒,為何總是將眼睛放在這些事情上。”平郡王擺擺手,“你去吧,好生想一想我的話,想明白,是你的福。”

    平琳自從挨了他爹的一頓家法,就很怕哪裡不小心把老爺子惹毛,當下不敢多說,小心翼翼的退下去了。

    平郡王直歎氣,人自是有親疏,難道平郡王不盼著大皇子好嗎?可人家鎮南王平定南夷後,又開始關注雲貴、吐蕃了,這裡還在琢磨著先時舊事呢?舊事已然如此,再忌諱又能如何!正經該拿出皇長子的氣派與風度來,而不是糾結於這些個舊年往事。

    偏生平郡王這做外公的不好多說,畢竟,大皇子是皇室長子,凡事自有陛下做主。只是,每看到大皇子心胸不廣,眼光偏狹,平郡王也不禁歎氣,想著柳王妃雖過世的早,卻是這樣的有福,有這樣有本事的兒子,還怕沒有日後的尊榮麼?

    但曾經那一段過往,平郡王心中未嘗沒有猶疑。

    只是,平郡王何等老辣之人,當今正當盛年,再如何也到不了四兒子那危言聳聽的地步。

    平郡王有一點煩憂,景安帝卻正是含飴弄孫,景安帝一向喜歡大陽。除了大陽很會說甜言蜜語討人喜歡這一點外,主要也是大陽不在身邊,並不能常見,故而,大陽一來京城,景安帝總會抽出些時間同大陽玩兒。

    這一日,大陽就說了,“祖父,我聽說你有兩隻鳳凰鳥,是不是真的?”

    景安帝笑問,“你聽誰說祖父有鳳凰鳥的?”大陽還是個孩子,又天性純真,就是要什麼東西,直接便說了,不會問出“是不是真的”這樣的話來。

    大陽眼珠轉一轉,想到他爹的交待,大陽道,“祖父,我能叫我爹陪我一起來看鳳凰鳥麼?”

    景安帝哈哈一笑,頓時明白了,“原來是你爹交待你的啊。”天下也只有秦鳳儀有這樣大的好奇心了。

    “嗯。”大陽看瞞不過去,便實話說了,“我爹可想來看祖父的鳳凰鳥了,他叫我幫他問問祖父,能不能過來看。”

    “他怎麼不自己問啊?”

    “我爹說,嗯,他說,他臉沒我臉大。”大陽想了想,奶聲奶氣道。逗的景安帝大樂,景安帝笑,“應該是說,他面子沒你面子大吧。”

    “嗯,可是面子,不就是臉的意思嗎?”大陽道。

    “是。大陽可真聰明。”景安帝笑贊孫子一句。

    大陽問,“祖父,那我爹能來看鳳凰鳥嗎?”

    “叫他來吧。”景安帝爽快道。

    大陽見祖父應了,心下十分高興,景安帝叮囑大陽,“回去就跟你爹說,是祖父邀請大陽過來看鳳凰鳥,你爹是陪你來的。”景安帝還是很顧及秦鳳儀的面子的。

    “嗯嗯!”

    大陽辦好他爹交待的事,晚上回家就跟他爹說了,“祖父請我去看鳳凰鳥,爹,明兒你陪我去啊。”

    秦鳳儀還不曉得兒子說漏餡了,見兒子如此能幹,果然把事情搞定,抱兒子親兩口,“我大陽就是能幹,明兒爹就陪你去看。”

    大陽對鳳凰鳥興趣不大,點點頭,“好吧。”

    秦鳳儀則是第二日早早起床,順便把兒子打扮的油光水滑的,然後,便扛著兒子進宮看鳳凰鳥去了。秦鳳儀一向有些孩子性情,不然,他不能好奇鳳凰鳥好奇這麼些時候,到了京城還要借兒子的嘴進宮看一看鳳凰鳥到底啥樣。雖然桂安撫使說了,不是騰雲駕霧的鳳凰樣,但秦鳳儀還想過,如今特別好看,說什麼他也要去雲南弄兩隻自己養。結果,一進珍禽園就見到了景安帝,秦鳳儀那叫一個掃興喲,景安帝笑,“過來,給你看看朕的鳳凰鳥。”

    秦鳳儀主要是太好奇了,鳳凰鳥啥樣哩。他只當景安帝不存在,過去看向養在園中的兩隻……五彩雞……秦鳳儀忍不住嘲笑了景安帝一回,道,“什麼鳳凰鳥啊,這叫五彩雞,南夷也有的。我在南夷巡視時還吃過呢。”

    大陽立刻問,“爹,好吃不?”

    “吊出的湯鮮極了。”秦鳳儀道。

    景安帝笑著吩咐,“那就拿這兩隻吊了湯給大陽喝吧。”

    秦鳳儀還以為景安帝必要羞惱呢,景安帝道,“原本雲南土司進上時也沒說這是鳳凰,朕猜著便該是山中野味兒,只是不曉得能不能吃,況長得不錯,便養起來了。說來,很不比你那一百匹馬實惠。”

    “都是矮腳馬,不過,聊勝於無。”珍禽園裡不少稀罕的鳥類,大陽愛跟景安帝在一處,他有許多不認得,便嘰嘰喳喳的問起祖父,這是什麼鳥,那是什麼鳥來。秦鳳儀則去珍禽園旁邊的園子裡看了一回大白,大白養在禦園裡,越發的油光水滑了,那大肥屁股,跑起來一顫一顫的。

    秦鳳儀笑著招呼大白過來,大白似乎還記得秦鳳儀身上的氣味,還拿頭拱了拱秦鳳儀,秦鳳儀拿乾草喂他,拍拍他的脖子,大白便低頭優雅的吃起草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1:39
第375章

    大陽回家跟他娘顯擺, “娘, 我今天喝了鳳凰湯。”

    他娘看他爹一眼,心說, 不知道的你把你爹燉了呢。李鏡問, “不是去看鳳凰鳥了麼。”

    想到景安帝竟然眼瘸的把兩隻五彩雞養在珍禽園這麼久, 秦鳳儀一臉興災樂禍, 抖著腿,擺擺手道,“什麼鳳凰鳥啊,就是咱們南夷的五彩雞,那雞生在山裡, 尾羽拖的老長,還五彩斑斕的, 其實, 還不如孔雀好看。不過,吊湯極鮮的。我巡視南夷時吃過,今天大陽也嘗了嘗。”

    大陽點頭,“香!”

    秦鳳儀摸摸兒子的大頭, 道, “趕明兒咱們回南夷, 爹還叫人做給你吃。”

    大陽問, “娘,我妹呢?”大陽時常進宮跟景安帝玩兒,還會到裴太后那裡去, 大美則多是跟她娘在一處。李鏡道,“去你外祖家玩兒了。”

    大陽登時坐不住了,道,“那我也去外祖家找阿壽哥玩兒。”

    “去吧。”秦鳳儀召來心腹侍衛,送大陽過去。

    秦鳳儀與妻子商量回南夷的事,李鏡道,“我算著,咱們也該回了。只是,走之前你再辭一辭方閣老去。”

    “我曉得。”秦鳳儀道,“親戚朋友的,都要說一聲。”

    秦鳳儀這裡想著回南夷的事,戶部程尚書卻是對開採金銀礦的事很上心,哪怕景安帝說了,那幾處礦藏,怕不是什麼富礦。程尚書道,“蚊子再小也是肉啊。”

    這種民間俚語都出來了,可見程尚書對此事之熱衷,程尚書道,“何況,這金銀礦的位置,山蠻們怕是已知曉,倘朝廷不開採,若有些不守規矩的山蠻偷偷開採,豈不養大了他們的心。”

    景安帝道,“鎮南王那裡人手不夠,他還想哪裡遷些人過去呢。如何能騰出人手來開採金銀礦。”若是別個地盤兒,不過景安帝一句話的事,但秦鳳儀不同,他要是拒不合作,景安帝也實在拿他沒辦法。

    程尚書道,“事在人為。”

    景安帝便道,“那這事,朕便交給愛卿了。”

    程尚書:……

    程尚書找了個時間過去拜訪鎮南王,秦鳳儀一聽說程尚書到了,立刻跟媳婦說,“就說我不在啊。”

    李鏡拍他一記,“少來這套,程大人說不得有要緊事。”

    “能有什麼要緊事啊,我與你說,程尚書就是個錢串子,肯定是為銀子的事來的。”秦鳳儀道,“去歲見他一次,叫我損失上百萬。我可不見他了。”

    李鏡好笑,“你不見,那就沒事了。別掩耳盜鈴了,去看看,到底程尚書有什麼事?”

    “金銀礦的事,我不用去也知道。”秦鳳儀換了個躺姿,改趴著了,“給我捏捏肩,捶捶腰。”李鏡給他屁股一下子,問他,“金銀礦什麼事?”

    “就是先時山蠻占的金銀礦。”秦鳳儀道,“我去瞧過了,要開採可不容易。”

    李鏡道,“莫不是陛下有開採的意思。”

    “我早說了,朝廷愛采就采唄,反正,咱們南夷沒那多餘的閒人。”秦鳳儀道,“不是我說,有採金礦費的那事,還不如多做幾趟生意來錢快呢。”

    李鏡問,“是不是戶部不大寬裕?”

    “戶部何時寬裕過。”秦鳳儀道。

    外頭侍女又來問了一回,李鏡拍拍丈夫的腰,道,“程尚書都主動過來了,你就去見見唄。”

    “不見不見。”秦鳳儀道,“這做人哪,不能忒好說話。”

    李鏡實在拿秦鳳儀沒法,秦鳳儀要是拿定主意,那是神人都勸不過來的。於是,第一次上門,程尚書無功而返,人都沒見著。

    京城素來沒有秘密,故而,一時間就傳開了,都曉得戶部程尚書在鎮南王這裡吃了閉門羹。據說,還有一回,明明倆人走了個對頭,結果,鎮南王一看前頭是程尚書的轎子,立刻打馬調頭,跑的遠遠的,根本不見程尚書。

    程尚書也非凡人哪,他再去愉王府直接就不走了。

    李鏡見不得秦鳳儀這藏頭縮尾的窩囊相,道,“你是藩王,他是尚書,有事說事,怕他什麼啊!看這樣兒!”把秦鳳儀攆去見程尚書。

    秦鳳儀也覺著,程尚書如此契而不舍,他不能再躲著了。不然,傳出去,不知底理的還得以為他做了什麼心虛的事了。於是,秦鳳儀打扮一番就去見了程尚書。秦鳳儀到時,程尚書正閉目養神,聽到響動,程尚書緩緩睜開雙眸,見是秦鳳儀終肯露面,起身見了一禮。秦鳳儀擺擺手,“不必多禮,我真是愁的沒法啊。”

    程尚書笑道,“臣就是來為殿下解憂的。”

    “你別說這話,我見你就肉疼。”秦鳳儀道,“金銀礦的事我早跟陛下說了,朝廷愛采就采,但我們南夷沒有採礦民夫的。我們那裡,山高林密,人口稀少,我說讓陛下幫我遷些百姓過去,他都不肯,哪裡有人能採礦啊。”

    程尚書聽了秦鳳儀這一通抱怨,不好對天家父子之事多言,何況,他深知秦鳳儀的性情,倘是他偏著陛下說,秦鳳儀必然翻臉,這開礦的事就不必再提了。倘是偏著秦鳳儀說,程尚書覺著,也不大好。於是,程尚書只說開礦的事,程尚書道,“不讓殿下白出力,殿下得三,朝廷得七,如何?”

    秦鳳儀道,“我是真的興趣不大,朝廷還缺那幾兩銀子不成?”

    程尚書歎道,“每年進項是不少,只是,花銀子的地方也多呢。千頭萬緒的,哪年每年多增一百兩銀子,也能多幹一百兩銀子的事呢。殿下就當為百姓,操勞一回吧。何況,金礦擺在那裡,殿下自然看不上那幾兩銀子,但倘有心人知道,倘是偷偷開採,豈不是要再生事端。”

    秦鳳儀道,“那你說說,哪裡來的人手?”

    程尚書道,“論理,百姓們每年都有四十天徭役。”

    “這你甭想,我修橋鋪路都鮮少徵調民伕。”秦鳳儀立刻擺手,“難道我不曉得徵調民伕省錢?只是,百姓們夠苦的了,就少打他們的主意吧。”

    程尚書微微欠身,感慨道,“殿下慈悲心腸,臣多有不如。”

    “行了,咱們之間就別說這些漂亮話了。你也知道我們南夷,地方瞧著大,其實山地多,平整的地方少,廣種薄收,難哪。”秦鳳儀道。

    程尚書道,“我聽聞殿下軍中皆是健卒。”

    “幹嘛,讓將士去開礦!”

    “殿下聽我說,在西北,本地百姓也是人口不多,朝廷便想了個兵屯的法子,將士們忙耕種,閒時戍邊,兩不耽擱。”

    秦鳳儀擺手,“這你甭想,就是現在我麾下將士每日訓練,我都說他們尚欠火侯,倘是像你說的,抽了健卒去開礦,以後打仗用誰去。這是萬萬不能的。”

    在別的地方的常法到秦鳳儀這裡都不好用,便是程尚書也得說,鎮南王委實不大好說話。秦鳳儀無法,道,“我聽聞,殿下城中若有些修路之事,必招百姓為工,付予工錢。不若,就仿此法,殿下看可否?”

    秦鳳儀一雙狐狸眼微微眯著,把一張如花似玉的臉湊過去,與程尚書道,“這還算有些誠意。”然後,秦鳳儀道,“明天等我合約吧。我先說好,這銀子是給招工的百姓的,我一分都不會截留。你們戶部要開礦,總不能白使喚我南夷的面姓,是不是?他們日子過得難啊,全靠天吃飯。我那裡也難,自從去歲被你敲了一筆,我現在都要喝東南風了。程尚書啊,你也得體諒我的,是不是?”

    “是,是,體諒體諒。”程尚書笑,“殿下是真的一心一意為民做主的。”其實,程尚書與秦鳳儀都非貪鄙之人,不過是各司其位罷了。程尚書自然想用最小的代價來開礦,秦鳳儀卻是不肯叫治下百姓吃虧,難不成白出力氣,不叫百姓們得些個銀錢。秦鳳儀斷不是那樣的人,程尚書也不會因此就對秦鳳儀有什麼意見,相反,程尚書反是敬佩秦鳳儀為人,非如此為民著想,不能收復土人下人哪。何況,南夷還有剛馴服的山蠻。

    如今,二人先把事情定下來,待秦鳳儀打發人送條款去戶部,再令各自屬下進行細緻的進一步的商議。

    程尚書把此事定下,神清氣爽。

    秦鳳儀也多了三成的金銀礦收入,雖則勉勉強強吧,不過,聊勝於無了。

    秦鳳儀去方家辭行時,方閣老與秦鳳儀道,“大仗基本上都打完了,剩下的,就是治理藩地了。治理地方,是個長期的活計,要有耐心,沉得住性子。”

    秦鳳儀點點頭,“今年得是一年太平日子,待送夏糧時,我讓阿悅帶著囡囡一道回京一趟。”

    方閣老還道,“回不回來,有甚要緊。”

    “您老就嘴硬吧,還沒見過大捷吧,長得可嚴肅了,我跟您說,時常板著個小臉,我一見他,就跟見著駱先生似的。”秦鳳儀給方悅家兒子取的小名兒——大捷。因秦鳳儀正打了勝仗,見著方悅家長子,一高興,給孩子取了個小名兒大捷。

    秦鳳儀一向說話風趣,方閣老笑,“男孩子,就得穩重才好。”

    “絕對穩重,胎裡帶的穩重。”秦鳳儀又與方閣老說了些對雲南的一些策略方向性的問題,方閣老多年的老狐狸,眼下秦鳳儀勢力越發的好,又是師徒二人私下說話,方閣老不藏私的很是指點了秦鳳儀一回,“天竺的事暫不要急,你現下首要是先穩住南夷,這是你的根基。穩住南夷後,再收服雲貴,我與你說,這兩地皆是土司主政,若不將他們收服,與吐蕃的交易你是休想。不說別個,過路費都能割肉割的你心肝兒疼。所以,這彼此間,必有一番較量,你要做好準備,莫因靖平的南夷便懈怠。”

    秦鳳儀點頭,“師父的話,我記下了。”

    “你現在身邊能人不少,我便是不說,你以後跟雲貴那些土司打交道,也能想得到。只是人老了,難免囉嗦幾句罷了。”方閣老道。

    “那哪兒能啊,您老人家就是我的指路明燈。”秦鳳儀道。

    方閣老一樂,“這些奉承話就算了,你在南夷安安穩穩的,我便放心了。”

    不得不說,老狐狸們的看法有著驚人的一致性,秦鳳儀去岳家時,景川侯也是這話,“把藩地治理好,這是你的基業。”

    讓秦鳳儀意外的是,景安帝的話竟也是大同小異,景安帝道,“危時見捷才,你初到南夷時,南夷境內不大平穩,這短短四年,便能靖平南夷,這是你的本事。以後治理藩地,雖未有如今的轟轟烈烈,更見才幹。”

    倒是三皇子六皇子聽說秦鳳儀要回南夷有些捨不得,他們幾人原就關係不錯,自從知曉秦鳳儀是皇子後,與他越發親近。自從知道秦鳳儀要回南夷,三皇子與六皇子到景安帝那裡道,“一年才回來這一遭,該多住些日子才好,我們兄弟子侄還沒親近夠呢。”

    景安帝道,“朕何嘗不想一家人在一處,只是,鳳儀有藩地責任所在。索性回來也便宜,南夷沒他在,朕還真不大放心。”

    三皇子便道,“我們必要親自相送他一程。”

    景安帝一笑,“這是你們兄弟間的情分,自然由你們。”

    三皇子與六皇子高高興興應了,他們完全想的是他們與秦鳳儀的情分,倒是叫大皇子知曉後難免又氣了一回,道,“真是攀得好高枝兒。”

    小郡主勸他道,“現下說這個還有什麼用,如何就叫他們獨做了這好人,殿下不妨一道去。”

    真是氣悶啊!

    一想到秦鳳儀回京就是他帶著遠接近送,如今秦鳳儀要滾球,還要他親自去不成?大皇子一想到秦鳳儀便鬧心,委實是咽不下這口氣。

    小郡主道,“殿下想一想,這客人要走,主人相送,原是主人的本分,是不是?”

    大皇子冷峻的臉上此方綻出一抹笑意,拍拍妻子的手,“你說的不錯。”大皇子直接到御前把秦鳳儀離京時的差使討了來,他話也說的好聽,“鎮南王于國有大功,又是我們的兄弟,他在南夷這些年頗是不易,如今要離京,必要體體面面的才好,我想著,叫上幾位弟弟,我們一道送一送。”

    景安帝果然十分高興,笑道,“這很好嘛。”又道,“你與鎮南王總不大親近,朕原還擔心你們心裡彆扭著呢。”

    大皇子倒沒說那些個兄弟一心,花團錦簇的話,而是面兒上微微帶了些小尷尬,看向父親的眼神中帶了一絲孺慕之情,道,“雖則有些彆扭,也是骨肉兄弟。況,兄弟們一年大似一年,如今我們都是做父親的人了,慢慢的,總會好的。”

    景安帝歎,“你能這樣想,很好。”

    接著,大皇子又討了賞賜鎮南王的差使,這也是朝廷慣例,但凡親王要離京時,總會有應有的賞賜。何況,景安帝待秦鳳儀一向不同,只有賞賜更豐的。大皇子討這差使,親自到愉王府惺惺做了回態,虧得秦鳳儀如今頗具城府,不然,還真有些忍不住這噁心。大皇子見秦鳳儀不悅,心下越發痛快起來,更是拉著秦鳳儀,一口一個“阿弟”,親熱的了不得。

    倘不是愉親王在旁忖度著岔開大皇子的“兄弟情深”,秦鳳儀沒準兒得直接爆發。

    秦鳳儀私下道,“這哪裡是送賞,分明是來送噁心。”

    李鏡眼神亦是有些幽深,道,“咱們這就要回南夷了,你勿必沉住氣。這個時候鬧出來,都得說咱們沒理。”

    秦鳳儀冷哼,“我能叫他噁心了!”

    哪怕秦鳳儀死不承認,卻也著實叫大皇子這一套兄友弟恭鬧得心中大是不悅。好在,他如此亦頗有城府,還不至於發作出來。

    但,就這樣,仍就令秦鳳儀減了幾分心情。好在,離別在即,秦鳳儀自己也忙,沒時間多想大皇子帶來的這一通噁心,便到了回南夷的日子。

    秦鳳儀攜妻子兒女以及大舅子一家,如同來時的八面威風,秦鳳儀走時,朝廷亦是諸多賞賜,諸皇子一直送至永寧門外,秦鳳儀辭別諸人,帶著大部隊回了南夷。

    大陽還在車裡朝叔伯們親熱的揮手,“叔叔伯伯們回去吧,我們明年還來哪。”

    一句話,把過來送別作秀的大皇子給噁心了個跟頭。

    眼尾掃到大皇子腸胃不適的模樣,秦鳳儀哈哈一笑,深覺一口惡氣叫兒子給出了,心下好不痛快!秦鳳儀在馬上微一拱手,對諸人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來日再見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1:49
第376章

    大陽很實在的噁心了大皇子一回, 算是給他爹出了口惡氣, 以至他爹也不介意肥兒子一來京城就有叛變危險啥啥的了,秦鳳儀把肥兒子拎出來與自己一道騎馬, 父子倆騎馬上, 秦鳳儀就一手摟著肥兒子, 一面給兒子說路兩畔是什麼樹, 田裡種的是稻是麥,其實,後面這個還是秦鳳儀到南夷後接觸民生後才瞭解的,他小時候做大少爺的也不曉得,故而要把自己淵博的知識傳授給兒子。秦鳳儀興致上來, 還會伸手掐一段柳枝,摘掉枝上柳葉, 截去或太粗或太細的兩端, 輕輕撫弄,之後,做個柳笛出來,一長一短的吹調子給兒子聽。

    大陽也要學, 秦鳳儀把柳笛給兒子, 聽著兒子鼓起雙頰吹的起勁兒, 秦鳳儀亦是心情大好。大陽這笛子吹的, 壽哥兒都不肯在車裡坐著了,也要出來騎馬,李釗只好也把兒子帶出來騎馬。壽哥兒也想吹柳笛, 李釗甭看傳臚出身,侯府嫡長,啥好東西沒見過啊,這柳笛兒他就沒玩兒過。李釗道,“等一會兒爹教你吹笛子吧。”

    大陽就說了,“舅,笛子不如這個好。”說著還一長一短的又吹了兩聲,伸出小胳膊,把自己的柳笛遞給阿壽哥,大陽道,“阿壽哥,你吹我這個,我看,舅肯定不會做,我再叫我爹做一個就是了。”

    壽哥兒道,“你吹吧,我爹肯定會做的。是不是,爹?”說著,壽哥兒一幅很有信心的瞧向自己爹。

    結果,李釗真是給這什麼柳笛兒難住了。

    秦鳳儀嘿嘿怪笑,跟壽哥兒道,“這柳笛,只有探花會做,你爹是傳臚,所以,他是不會滴。”秦鳳儀得瑟地在馬上再折了枝柳枝,給壽哥兒做了個柳笛,壽哥兒高興的接了,“謝謝姑丈。”然後,他也學著大陽一長一短的吹了起來。

    一時間,外頭都是大陽與壽哥兒的柳笛聲。

    大美在車裡板著小臉兒,時不時的伸著小肉脖子往車窗外瞅一眼,一會兒就哼一聲,一會兒再哼一聲,然後,越哼越氣憤,忽然,大美爆發了,大叫一聲,“我,吹!”

    大美那大嗓門兒,秦鳳儀一瞧,閨女倆眼盯著哥哥們手裡的柳笛兒要噴火了,就知道閨女是聽著哥哥們吹笛不樂意了,她也要吹。秦鳳儀忙又做了一個柳笛兒給閨女,大美這才不生氣了,然後,一直吹了一路,哥哥們吹累了,她還吹呢。一直吹到晚上睡覺,秦鳳儀勸閨女,“閨女你歇歇吧,明兒早再吹。”

    大美哼唧一聲,“我,吹,好。”意思是她吹的最好。

    秦鳳儀點頭,“那一定啊,我家大美最會吹柳笛兒了。”

    大美便晃晃腦袋,露出個得意又高興的模樣,這才把柳笛兒交給她爹,躺床上準備睡覺了。

    孩子們入睡向來很快,秦鳳儀摸摸兒子的胖臉,再摸摸閨女的小圓臉兒,道,“咱大美真好強誒。”

    李鏡笑,“大美今天可羡慕大陽能在外頭跟你一道騎馬了,可她還太小,又不能坐馬背,今天可是鬱悶了一天。”

    秦鳳儀笑,“明天你騎馬帶著大陽,我帶著大美,短短的坐一會兒無妨的。”

    “太麻煩了。”

    “這可怎麼了,不麻煩。明天中午就能上船了,騎馬也沒多少功夫。”秦鳳儀一向很寵溺孩子,既然閨女這麼想騎馬,那一定要滿足的。

    李鏡便應了。

    果然第二天,秦鳳儀帶著閨女坐馬上,大美很是高興,半日都是歡歡喜喜的,上船後還親了她爹兩口,就坐在艙裡,一長一短的捏著柳笛兒吹了起來。

    然後,壽哥兒大陽也過來一起吹,還有大勝,說來,大勝這孩子,比大美還要大好幾個月呢。結果,走路說話都不如大美伶俐,連吹柳笛兒都比不上,崔氏都說,“大勝怎麼學的這麼慢啊。”

    李鏡道,“男孩子是要慢一些的。大陽小時候也是這樣,大妞只比大陽大倆月,大妞說話伶俐乾脆的時候,大陽還單字往外嘣呢。”

    崔氏道,“看著真著急。”又說,“壽哥兒小時候可不這樣。”

    “要不就是天生的慢性子。”李鏡看內侄兒們都是很順眼的,道,“孩子不用急,現在看著慢,以後不見得慢。”

    倆人說著話,實在是叫孩子們這柳笛兒吵的不行了,李鏡道,“大陽壽哥兒,你們帶著弟弟妹妹,找你們爹去玩兒。”

    孩子們忽啦啦的去了,就是秦鳳儀這最寵愛孩子們的,也受不了四人聯吹。李釗乾脆道,“你們都大了,很該念幾句書了。”乾脆教孩子們念書。

    別看秦鳳儀自小是個不愛學習的,大陽不一樣,李釗一教千字文,大陽嘰哩呱啦就背出來了,李釗贊道,“不錯,先時教的還沒忘。”

    大陽臭顯擺道,“舅,我還會背子曰哪。”他呱啦呱啦又背了一通。

    秦鳳儀大驚,“兒砸你咋會背這許多啊?”相對於他少時,他兒子就是個天才啊。

    “祖父檢查阿永哥背書,我學會的。”大陽道,“我還學會了好幾首詩。”說著,大陽就扯著小嫩嗓背給他爹聽了,其中一首還是他爹的小酸詩,他舅連忙道,“最後一首就不用背了。”

    秦鳳儀頓時不滿,“大舅兄你啥意思啊,我的詩多好啊。”摸摸兒子大頭,“乖兒子,明兒爹還教你背詩。”

    秦鳳儀道,“壽哥兒會不會背姑丈的詩。”

    壽哥兒道,“不會,我會背李太白的詩。”

    “來,背給姑丈聽聽。”

    壽哥兒由於守著個傳臚爹,而且,他爹是那種很注重兒女教育的人,故而,甭看小小年紀,早便開蒙了,秦鳳儀這才發現,人家壽哥兒已是一肚皮的學問啦。秦鳳儀怪心疼壽哥兒的,私下還問壽哥兒,“累不累啊,學了這許多書。”

    壽哥兒道,“不累,都是偶爾學的。”

    秦鳳儀怪心疼的,私下還跟媳婦說,“壽哥兒這孩子可真懂事,讀書多累啊,難為他小小年紀就讀了一肚子的學問。”

    “世上的事,有哪樣是不累的?做紈絝也累呢。”李鏡笑著掖揄一句,給秦鳳儀倒了盞溫茶,“孩子愛學習,再好不過。”

    秦鳳儀道,“我是說,孩子小時候沒必要這麼累。”

    李鏡道,“又不是成天拘在家裡念書,偶爾學一點罷了。蒙學有什麼累的,難不成,都像你小時候似的,不老實上學。你可別把那一套教給大陽啊,我看咱大陽很喜歡念書。”

    “哎,大陽這一點看來像大舅兄。”

    “外甥像舅麼,總要有一點像的。”李鏡道,“咱大陽念書靈光吧?”

    “比我當年還靈光。”秦鳳儀道,“教一遍就會。”說著,還有些竊喜,“我覺著,比壽哥兒記性要更好些。”

    李鏡很會調理侄子,沒幾天就把壽哥兒調理的大變樣,原本壽哥兒念書也不慢,只是不比大陽這過耳基本不忘的。李鏡大約是自己聰明,於是,對自家孩子們要求便高,教導壽哥兒,“把這些念會了,就出去玩兒。”果然壽哥兒念書效率大增。

    姑嫂說話時,崔氏都說,“你大哥還說呢,你比他更會教。”

    李鏡笑道,“念書跟做事一個理,得給孩子們個奔頭兒,告訴他們,念會這些就能去玩兒了,自然精力集中,何況,壽哥兒原就是個乖巧孩子。”

    一路坐船南下,多是孩子間的事。

    倒是行至第三日,遠遠的自京城過來一艘快船,上面是景安帝的親衛,過來給秦鳳儀送了兩筐櫻桃。秦鳳儀謝過賞賜,心下覺著奇怪,“好端端的,怎麼給我送兩筐櫻桃啊?”

    李釗道,“你素來愛這一口。想是因此,陛下著人送了些給你吃。”

    秦鳳儀道,“他可不是這樣的人。你哪回見他給我送吃的了?”

    李釗一時也參祥不透,“可這櫻桃,也就是個吃食啊。”而且,秦鳳儀現下勢頭正好,景安帝是親爹,總不可能弄個水果謎叫秦鳳儀來猜吧。在李釗看來,景安帝如今更傾向于與秦鳳儀修補父子關係。所以,這櫻桃也就是個吃食罷了。

    秦鳳儀對於景安帝的瞭解卻是更深,景安帝可不是這種人都走了,他又大老遠的過來送櫻桃的性子。景安帝根本不是這樣肉麻的人,此人別看面兒上和煦,性子頗是冷酷,更不屑於惺惺作態之事。不然,這樣的手段,如果景安帝願意用,早前幾年就用了,斷然等不到這會兒。

    江山易改,秉性難移。人的性情,是不可能突然改變的。

    秦鳳儀與大舅兄商量片刻,也沒商量出個一二三來,秦鳳儀就去找媳婦商量了,李鏡沉默半晌,道,“說出來,只怕你生氣。”

    “只管說就是,不就是兩筐櫻桃麼。”

    李鏡道,“若我沒有猜錯,該是大殿下的主意。”

    秦鳳儀險沒飆出句贓話,瞪眼道,“他這是吃錯藥了吧?”

    “不是吃錯藥,是蠢人開了竅!”李鏡亦頗覺惋惜,感慨道,“以往,大皇子因自幼受人奉承,性子頗是高傲,故而,與你的不合,都是擺在面兒上的。可自從咱們離京前,他親自請旨過來行賞,然後又特意討了送別咱們的差使,我就覺著他這性子與以往不大相同了。他呀,想是要做個兄友弟恭的樣兒出來。”

    秦鳳儀繼續瞪眼,“還沒完沒了了!”

    “若是他真的開了竅,這就只是個開始。”李鏡歎道,“畢竟,陛下希冀的儲君,必要是兄友弟恭之人。”

    秦鳳儀險沒把後槽牙咬碎。

    秦鳳儀對於大位還沒拿定主意,但,秦鳳儀又不傻,他與大皇子的恩怨,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代人的事。這一旦大皇子上位,秦鳳儀縱是據江南半壁,大皇子也絕不能讓他過痛快日子的。

    每念及此,大位之爭,秦鳳儀得不得此位再說,可頭一樣,秦鳳儀是絕不能讓大皇子登上此位的!

    可結果,還真叫李鏡說中了,待到第五日,景安帝又打發人送一套禦制新書,不是給秦鳳儀的,是給大陽的。諸皇孫都有,這是大陽的一份兒。

    這一下子,秦鳳儀不咬後槽牙了,直接與媳婦道,“他還真學會了這裝模作樣的一套啊。”

    李鏡道,“添一大敵。”

    秦鳳儀就奇怪了,“這笨蛋怎麼開的竅啊?”

    李鏡道,“你這話說的,大殿下身邊未嘗沒有能人。若真是他身邊人勸導之故,倒還好說。倘是他自己開了這竅,他的勢頭,怕是要起來了。”

    秦鳳儀緩緩的沉下了臉。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1:56
第377章

    要說這人哪, 就怕開竅。

    相對于秦鳳儀的不痛快, 大皇子這些天簡直順風順水。

    如當年秦鳳儀,為了娶上媳婦, 被岳父大人逼著開了竅, 從此有一個遊手好閒的大紈絝一躍成為有志青年探花郎。而今的大皇子, 就相當於當初開竅的秦鳳儀啊。與秦鳳儀是被岳父逼著開的竅不同, 大皇子是被秦鳳儀給憋屈的。

    實在是,秦鳳儀身世沒有暴露之前,大皇子過得是順風順水的皇子生涯。誰曉得秦鳳儀突然暴出這等討厭身世啊!

    大皇子先時覺著自己挺不錯,他爹的嫡長子,他自己也稱得上文武雙全啦。但叫個討厭的秦鳳儀比的, 大皇子自幼亦是名師教導,他自己也是個好強的人, 學問當真不錯。只是, 大皇子這個不錯,跟秦鳳儀這種經受過科舉檢驗的人來比,他不見得學識就不如秦鳳儀,但大皇子也不能自己親自下場考個探花郎啊!

    再說, 秦鳳儀的探花是有水分的!

    大皇子心下時常這樣吐槽, 事實上, 這在科舉界也不是什麼秘密, 由於神奇的血緣作用,當年景安帝一眼就相中了秦鳳儀並點為了探花。實際上,秦鳳儀的水準, 完全夠不到探花的。但,庶起士散館考試時,秦鳳儀的學問便已是很不錯了,這也是仕林公認的。

    再說武功吧,這個,大皇子一直在他爹身邊學問,外家還是大景朝第一武門,對於軍政大皇子自認為還是有些瞭解的。只是,大皇子這種瞭解相對于秦鳳儀兩番來京獻俘,就有些不夠看了。

    再加上秦鳳儀他娘才是景安帝元配,以至於,出身上竟然也叫秦鳳儀壓了一頭,可想而知,大皇子這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了。

    人與人,就怕比。

    尤其是,有一個討人嫌的秦鳳儀還不算,弟弟們也漸漸大了,像老三老六且不提,這倆人反正一直與他不大好,如牆頭草老四老五,在秦鳳儀越發耀眼時,竟然也開始同秦鳳儀示好起來。

    大皇子這樣的天之驕子,就在越發惡化的政治環境下,他,開竅了!

    先是忍著噁心討了給秦鳳儀行賞的差使,然後,發現,竟也把秦鳳儀噁心著了。大皇子便覺著心下大暢,雖然送秦鳳儀時又叫秦鳳儀家那更加討人嫌的胖子給噁心了回來,大皇子卻是覺著尋到了改變自身處境的辦法。

    接著宮裡開始供奉櫻桃,永哥兒提了一句,“可惜大陽弟弟走了,不然,他也很喜歡吃櫻桃。”

    永哥兒一個孩子家,也就是隨口一說。大皇子剛要說,看那胖子長得跟豬頭一樣,就是貪吃的緣故。不過,大皇子到底也是跟著朝中大儒一路學聖人之言長這麼大的,縱心裡厭惡大陽,他身為長輩,不至於說晚輩的不是,尤其是這種心胸狹隘的話。

    不過,大皇子心緒一動,便帶著兒子過去跟景安帝說了,“今兒個見著櫻桃,永哥兒還念叨大陽呢,說大陽最愛吃這個。兒子想著,大陽他們不過剛走,不如著快船送些去。他們在船上,總不比咱們在宮裡便宜。”

    永哥兒還說,“大陽弟弟也愛吃葡萄,愛吃桃子。”

    景安帝摸摸永哥兒的頭,笑道,“葡萄桃子還沒熟,先送些櫻桃去吧。”打發人送了兩筐櫻桃去,待永哥兒愈發重視。

    大皇子嘗到了甜頭,哪怕是忍著噁心,也要裝出對秦鳳儀的關心來,沒幾天,又送了一回東西。

    景安帝自然是願意看到兒孫和睦的,秦鳳儀性子暴烈,想讓秦鳳儀先示好,那是再不能的。但,大皇子能有心緩和一下,景安帝樂得所見。

    大皇子此舉,亦是受到近臣的認可與鼓勵,便是平郡王也很看好。

    大皇子心說,原來對那傢伙好,我便也成了個好人哪,於是,越發溫良恭儉讓起來。

    是真的,大皇子因自幼天之驕子,他娘是皇后,外家亦是豪門,他是嫡長皇子,自來的供奉一向是極好的。但現下,大皇子慢慢減了,他一頓飯也吃不了那滿桌子菜,想到聽聞秦鳳儀每餐不過六道菜,大皇子也沒減到六道,他覺著,這樣直接模仿秦鳳儀怪噁心的。不過,大皇子也減了些例。之後,大皇子還叮囑妻子母親,以後的東西,只要有他的,便要給秦鳳儀備上一份。只要有他媳婦的,便給秦鳳儀的媳婦備一份,只要有他兒子的,便給秦鳳儀家的豬頭兒子也備一份。

    不就是做戲麼,誰不會啊!

    而且,哪怕大皇子討厭秦鳳儀討厭的一想到此人便如針芒在背,他卻是人前人後不肯說秦鳳儀半句不是。

    這樣一套下來,朝中不少臣子對大皇子亦是大為改觀。連平郡王都是大為欣慰,深覺大皇子終於明白了過來。

    人哪,就怕明白。

    大皇子在朝中收割無數好評時,秦鳳儀正在與大理來有白使者說話,白使者送了五百匹馬過來,秦鳳儀笑,“如何送這般厚禮。”

    白使者有些尷尬地,“我們山野中人,很是嚮往殿下這裡的絲綢、瓷器,還有,殿下這裡的鳳凰茶。此次過來,土司大人也是想小臣問一問殿下,不知以後可否用我們大理的馬,交換殿下這裡的物品。”

    秦鳳儀笑道,“這有什麼不成的,我們原就是鄰居,本就該互通往來。我聽說,大理是個十分美麗的地方。若是你們那裡的商賈願意過來南夷做生意,只要遵守我們南夷的法度,本王等同視之。”

    白使者頓時大喜,當下恨不能將生意的事與秦鳳儀敲定。

    秦鳳儀自不可能親自與白使者談生意,大理的事情,秦鳳儀讓羅朋去談了。

    說來,他這次回南夷還有一樁事,因為漕幫在南夷發展的很不錯,羅朋他爹也時常過來鳳凰城這裡。再加上羅老爺與秦老爺以前都是淮揚城的富商,只是,一人在漕運,一人在鹽課,正因沒有生意竟爭,二人的關係很是不錯。羅老爺自從與兒子關係緩和後,也難免為這個兒子操心,主要是,長子跟鎮南王殿下的關係好,以後要改換門庭說不得就要靠長子了。所以,羅老爺就很操心長子的終身大事,看人家鎮南王殿下,年紀比長子還小兩歲呢,人家現在成親四五年,成女雙全了都。兒子這裡還打光棍呢,要說以前,是他待長子有些虧待,只是,長子如今有官有職的,也該考慮終身大事了。

    羅老爺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自然要面子,只是,為了兒子,為了老羅家以後,羅老爺還真拉下面子跟秦老爺說了一通。秦老爺也是看著羅朋長大的,想一想羅朋也不小了,便跟兒子絮叨了一回。

    秦鳳儀一想吧,是啊,他這有兒有女的,阿朋哥還單著呢。秦鳳儀就開始給羅朋尋思媳婦,跟他媳婦打聽,可有適齡閨秀。李鏡道,“這如何沒有,桂大人家的閨女我看就不錯,就是不曉得桂太太的意思。還有南夷城杜知府家,女孩子瞧著也都是知書識禮的。只是,羅賓客比你還年長些,他如今有官有職,總要問一問他的意思。他喜歡什麼樣的,你問清楚,再回來與我說,我包管給他做個好媒。”

    秦鳳儀道,“成。”

    秦鳳儀這人做事,向來不含糊,而且,絕不拖遝。秦鳳儀就問羅朋了,秦鳳儀道,“現下別個不敢說,咱們南夷這些個閨秀,哎,估計阿朋哥你也沒見過。我讓媳婦幫你相看,如何?”

    羅朋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用這麼急。”

    “這怎麼能不急啊!”秦鳳儀道,“你這成天忙,總不能回家沒個暖被窩的人不是。”秦鳳儀一向為人生美好的生活便是媳婦兒子熱炕頭。

    秦鳳儀悄與羅朋道,“我媳婦說,桂大人家的千金和杜知府家的閨女,都不錯。阿朋哥你要樂意,什麼時候相看一下。”

    羅朋連連擺手,“我再配不得官宦家千金的。”

    “咱們可不是以前了,再說,阿朋哥你現在也是六品官身,如何就配不上了!”

    羅朋亦是見過大世面之人,並不是什麼靦腆性子,終於一咬牙,道,“我聽說,王妃身邊的侍女,二十五就能放出來嫁人了。”

    “咦?”秦鳳儀一聽就有門兒,“阿朋哥你是看上誰了?”

    羅朋道,“那啥,有個特別會炸小丸子的姑娘,叫阿圓的,你記不記得?要是人家願意,那啥……”說來,羅朋先時險被他爹利益聯姻戴綠帽,弄出不少心裡陰影,以至於一把年紀還光著呢。羅朋是個極聰明極明白的人,他這些年,半商半官,其實看得分明,他家就是這個底子,門庭也就是這樣的門庭,他畢竟是庶出,就是在商賈門第,人家也要問一問正出還是庶出呢,何況是官宦之家。羅朋不想上趕著娶媳婦,這些年,他與女人打交道的時候也是極少的。不過,因著他是單著的,李王妃對他很照顧,時常打發侍女送東西,來的便多是小圓。羅朋覺著,小圓挺好,還會做一手好菜,人長的也有福氣。

    秦鳳儀便是想破頭也沒想到阿朋哥看上小圓了,秦鳳儀道,“小圓做乾炸小丸子是很好吃啦,就是有點兒豐潤。”秦鳳儀自己是個瘦的,雖然兒女現在都是圓潤潤的,可小孩子肯定是圓潤些好看。至於小圓,秦鳳儀就覺著有點兒胖了。他還一心想給阿朋哥說個官宦千金哪。

    “女孩子長得跟排骨似的有什麼好,豐潤些有福氣。”羅朋道。

    其實,是秦鳳儀這傢伙素來是個挑剔的,小圓身為李鏡身邊的兩個管事的大侍女之一,即便圓潤些,也不是癡肥的那種,人家就是天生小圓臉,再加上比較喜歡烹調,就有些圓潤潤的。說來,小圓這相貌,乃是各家婆婆最喜歡的有福兒媳婦的相貌。

    見羅朋願意的了不得,秦鳳儀道,“那我回去幫你問問。”

    羅朋頓時滿臉歡喜,秦鳳儀又八卦道,“你們是怎麼看對眼的啊?”

    羅朋正色道,“是我對人家姑娘有意,人家姑娘估計都不大記得我。”又解釋了一句,“王妃時常打發侍女給我送東西,來的多是阿圓姑娘。”

    秦鳳儀道,“那你還不早點跟我說。”

    “我聽說王府的侍女二十五就能放出來嫁人了,我是想著,提親的事等人家姑娘放出來再說也不遲。不然,仗著咱們的關係,倒好似那啥似的。你就幫我問問就成,要是人家姑娘不願意,便,便罷了。”

    “放心,一準兒成的。”相對于羅朋在親事上的沒自信,秦鳳儀簡直就是自信爆棚。回家他就跟媳婦說了,與媳婦道,“你私下問問小圓,我看她年紀不小,也該嫁人了。多跟小圓說說阿朋哥的好處,別個不說,阿朋哥絕對潔身自好。”

    李鏡倒是挺樂意這樁親事,小圓是她的心腹侍女,羅朋與丈夫也是自幼一道長大,李鏡便私下同小圓說了說羅朋的情況,又問小圓的意思,小圓臉紅撲撲的。她們這些姑娘身邊的侍女,到了嫁人的年紀,若是放出去便是自行婚嫁,不然,多是嫁給姑爺身邊得用的人,或是府裡的管事。小圓因是李鏡的心腹侍女,經常去給羅朋送東西,對羅朋的情況也是有些瞭解的,知道羅朋是個能幹的人,就,就是因是庶出,家裡嫡母不大好相與。不過,這一點小圓是不怕的,她家裡是侯府有臉面的管事,她哥就跟在大爺身邊做長隨。她家姑娘現在是王妃,就是羅太太再難相與,小圓也不會懼了她,不就是個漕商家的太太麼。小圓要考慮的就是羅朋這個人,小圓有些羞羞道,“我不及姑娘聰明,姑娘看著好,我就願意。就是,得跟我爹娘說一聲。”

    李鏡一笑,“這是自然。”

    別說,這件親事,便是羅老爺也很樂意,一聽說兒子要娶的是王妃身邊有臉面的大侍女,羅老爺立刻拿出銀子讓妻子去置備一份豐厚的聘禮來。羅老爺是老江湖了,他知道,長子的前程就在鎮南王殿下身上,未來的長媳是王妃身邊得力的侍女,這哪怕娶個官宦人家的千金,怕也沒有長媳與王妃的情分啊。至於侍女不侍女的,商賈人家圖個實在,羅老爺還真不在乎。再者,這年頭還有“寧娶大家婢,不娶小家女”的說法呢。說不得,以後長媳生了兒子,還能給小世子做個伴讀什麼的。一念至此,羅老爺竟格外焦急起來,無他,小世子都三歲了,他這長孫還沒影兒哪。

    如此,羅老爺對長子這樁親事愈發上心起來!只恨不能立刻娶了長媳過門才好!

    好在,秦鳳儀效率非同一般,羅朋將與大理的合作談下來的時候,秦鳳儀那裡也得了京城小圓爹娘的信兒。如小圓這種自小在姑娘身邊服侍的,親事自是由姑娘做主。秦鳳儀還特意打發人過去問他們一聲,可見對這樁親事的重視,且又有兒子的信件,很是把羅姑爺誇了一通。如此,夫妻二人也沒相一相姑爺,就同意了。

    李鏡繼而給小圓放了良籍,也不必小圓去別去,就在王府定下了親事。李鏡也聽說過羅太太的名聲,真正見了這人,才曉得羅朋為什麼會喜歡小圓了,羅太太完全就是地道的江南女子的身量相貌,天生一幅風擺揚州的身姿,面相也不是什麼和氣人。這就是李鏡為什麼讓小圓在王府定親事的原由了,李鏡的身份,自然不會將羅太太放在眼裡,只是,家事最難說。李鏡必要先震懾住這位羅太太,故而讓把聘禮送到了王府,李鏡還拉著小圓的手,與羅太太道,“小圓自幼伴我長大,我少時在慈恩宮,也是她與小方陪著我,就與我的姐妹一般的。”又指了小圓的兄嫂給羅太太認識。

    羅太太早在家得了自家丈夫的叮囑,況自進了王府,就王府的種種威儀,也早已令羅太太大氣不敢喘一下。不過,羅太太當真是個機靈人,很是誇了小圓幾句,心下知道這個媳婦是不能得罪的,也便愈發客氣起來。只是,她聽聞還有個侍女小方,也是王妃身邊服侍的,便動了心思。回家後同自家老頭子商量,“我聽說,王妃身邊還有個體面侍女叫小方的,與咱們大媳婦情同手足,你看,能不能給咱們四郎說一說。”家裡二兒子三兒子都已成親,沒成親的就是四兒子了。

    羅老爺可不敢應承王府的事,他謹慎道,“待我問一問阿朋吧,咱們又不知人家底細,何況,這是王妃身邊的侍女,豈是咱們看上便能娶進門的。”

    羅太太千萬叮囑丈夫,“明兒你就問問大郎。”大郎,便是羅朋了。羅太太進王府一趟,頗覺長了不少見識,李鏡的金尊玉貴就不提了,尤其是王妃身邊的侍女,一個個的,都是比揚州城官宦人家的姑娘都出挑,那個小圓,更是一臉福相。這麼想著,羅太太難免又酸了酸,暗道,真是好飯不怕晚,這個庶子竟得了這麼樁絕好親事。於是,越發期望起四兒子的親事來,想著必要也給四兒子娶這麼個好媳婦才成。

    羅老爺對四兒子的親事倒也上心,他也問兒子了,只是……羅朋道,“爹,四弟才十四,那位方姑娘,如今已是二十三了。”

    羅老爺並不在意這個,當初為了攀漕運大臣家的關係,都能叫長子戴綠帽,羅老爺一向是個看重實惠的人,他道,“女大三,抱金磚,九歲也不算很大。”

    “就是咱家願意,您才想想,王妃能樂意?”人家王妃的侍女又不是找不到婆家了,還能倆侍女都嫁羅家來啊。

    羅老爺一想,這事不要說王妃樂不樂意,他其實也不大好開口。好在,羅老爺雖則重利,但也知見好就收,與長子道,“既如此,便罷了。”回頭搪塞了妻子,羅太太聽聞王妃不願意,心下頗是鬱悶,想著王妃的眼光也不過如此,羅朋不過是庶出,她家四郎,可是嫡出的。只是,再有不滿,羅太太也是不敢說一字的,非但如此,還得盡心盡力的為庶長子操持起親事來。

    好在,羅朋亦是個會做人的,他早說了,既是從家裡分出來,家業他便一分不沾都是幾個弟弟的,而且,但有機會,也會提攜兄弟。羅家幾個嫡子,也非羅太太這樣想不開的,大哥雖不是一個娘生的,總比外人要近吧。何況,大哥很照顧他們,於是,幾人與羅朋也十分親近,私下還會勸一勸母親,讓母親待大哥寬厚些。

    如此,羅太太為著兒子,倒也很肯用心。

    秦鳳儀卻是私下與羅朋說起大理來,秦鳳儀同羅朋道,“咱們與大理,畢竟離得遠。大理不大瞭解咱們南夷,咱們也不大瞭解大理。阿朋哥,你記不記得,京城鴻臚寺,但有別國使臣到京,必是鴻臚寺接待。”

    羅朋道,“這自然知曉。”

    “我想著,為了加強咱們雙方的瞭解,還有生意上的往來。倒可讓大理派個官員留駐咱們鳳凰城。”

    羅朋道,“若是為了生意,除了他們派人過來,咱們也當派人過去。”

    “阿朋哥這話很是。”秦鳳儀微微一笑,“我就是想著人去大理瞧瞧去。”

    羅朋便明白秦鳳儀的意思了,秦鳳儀這是想打發人留駐大理。秦鳳儀又與羅朋大致說了說大理的情形,揚、段、白三家執政,秦鳳儀道,“彼此多些瞭解總無害處,何況,以後來往的多了,必得知根知底才好。”

    “成,我去與白使談此事,他十分喜歡咱們鳳凰城的茶絲瓷器之物,想來他是願意的。”

    秦鳳儀點點頭。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1:58
第378章

    在佳荔節前, 秦鳳儀便與大理土司定下了互派使臣之事, 秦鳳儀這邊定下的便是羅朋,當然, 要羅朋成親後再去大理, 這一去, 便是使臣留駐大理。大理這邊, 派了白使臣留駐鳳凰城,大家就互派使臣之事,還有諸多約定,此事不再一一細述。

    秦鳳儀自然也有許多機要交待羅朋,同時為羅朋挑選了百名親衛, 十位各職司的手下,另則還有要用的下人之類, 便是羅朋與阿圓自己商量著挑選了。

    因小圓婚後要與羅朋去大理, 李鏡想著,小圓先時是她的侍女,雖則她是沒有外待小圓,但說出去難免叫小人小看了。乾脆收小圓做了妹妹, 還在府裡正式擺了酒水, 請了大公主等人參加。另則, 李鏡這裡也有一番私房話要交待小圓, 去了大理必要拿出使臣太太的氣派來,勿必不能令人小瞧,還與小圓道, “羅賓客已是正六品,你的誥命,相公已經上折為你請封了。”

    小圓道,“一般五品官的太太方有誥命,姑娘,我這個是不是不合規矩。”

    “你也說那是一般了,你們這個自然不同。”李鏡笑道,“只是這一去,咱們不能常守在一處了。”

    小圓也很是不舍她家姑娘,小圓道,“我原想著,一輩子都服侍姑娘,都與姑娘在一起。”她們都是自小就挑上來同姑娘做伴的,說是侍女,也不做什麼粗活,小時候就是姑娘的玩伴。說句心裡話,小圓與李鏡在一起的時間,比跟自家姐妹在一起的時間還長呢。故而,一想到成親後要去大理,也很捨不得自家姑娘。

    李鏡笑道,“當年相公封藩南夷,咱們剛來南夷那會兒,你也是知道了,真是個精窮的地界兒,誰能想到南夷有如今呢。你與羅賓客,剛到大理必然也與當年咱們剛到南夷時相仿,怕是比那時更不好打開局面。這也莫急,只管徐徐圖之。只是,吃了苦受了氣,也不要瞞著忍著,只管與我說就是。還有夫妻二人,必要同心同德,要記得,這世上,與你一起白頭的,不是父母更不是兒女,而是丈夫。”

    李鏡畢竟是過來人,而且在夫妻相處上也算頗有心得,小圓又是自己的貼身侍女,如今還認了姐妹,自然要多提點一些。

    畢竟成親在即,李鏡還是讓小圓去兄嫂那裡團聚了些日子,待迎娶時,還是自王府迎娶。

    秦鳳儀要為小圓請封誥命,自然要把前因後果與景安帝說一說,景安帝見秦鳳儀這會兒就想法子派了使臣留駐大理,心下很是滿意。倒是大皇子有些不解,道,“大理亦是我朝疆域,何需兩地官員如使臣互駐州城?”

    景安帝道,“大理雖早已歸順,但一向是土司主政。先時隔著桂信二州,大理與鎮南王來往不多,如今為了交流,也為了兩地商事往來,彼此派出官員,也可加強來往。”

    大皇子畢竟不笨,略一思量也明白秦鳳儀怕是有意雲南之地了,想著秦鳳儀當真是狼子野心,沒個饜足!當初平桂信二州,好歹那是他的封地,雲南與他毫無瓜葛,怎麼,眼下又打上雲南的主意了?不過,大皇子見父親面露滿意之心,心下忖度,父親畢竟是願意鎮南王能收伏雲南土司的。無他,自親疏論,自然是鎮南王跟朝廷的關係更近。大皇子縱心下覺著秦鳳儀的手伸的太長了些,面兒上仍是一笑,“鎮南王早便腦筋活絡,也就是他了,能想出這法子來。朝廷以往對雲南土司瞭解的也不多,如此互派使臣官員,倒可加深對雲南的瞭解。”

    “很是。”景安帝對大皇子道,“雲貴之地雖則不是什麼富裕的地方,但如南夷一般,南夷先時也是人人謠傳窮的了不得,結果如何?端看何人治理罷了。若雲貴能如南夷這般,以後未嘗不是朝廷的一塊膏腴之地啊。”

    大皇子道,“鎮南王畢竟是南夷藩王,此事還是父皇下個特旨,命鎮南王特事特辦,不然,怕朝中會有人多嘴了。”

    景安帝點點頭,大皇子笑,“前些天聽媳婦說得了些什麼好料子要給鎮南王妃和大妹妹,父皇也要派欽差使旨,兒子就搭趟順風船,捎帶些婦人家的東西過去吧。”

    “你這心倒是巧。”

    大皇子笑,“也許多時間不見大陽了,永哥兒還念著他呢,前兒皇祖母也說起來。小孩子家,一天一個樣,若欽使去了,著畫師給大陽畫幅畫像帶來,也好解父皇與皇祖母的思念之情。”

    景安帝看大皇子如此周全,越發歡喜,秦鳳儀所言誥命之事,景安帝也一併痛快賞下了。

    景安帝的聖旨到時,佳荔節便已經開始了,大陽正跟他爹看歌舞,聽聞祖父打發人來送東西給他,大陽還是很高興的。他還收到了永哥兒的信,大陽已經開始啟蒙,也認得幾個字,只是還念不下來,找他爹給他念了。永哥兒就是說些家常瑣事,以及對大陽的想念,還有安哥兒的一些話,永哥兒也替安哥兒寫了。大陽收到信後便宣佈,“我要給阿永哥和安堂兄回信。”

    至於大陽寫信的過程,可以簡短的歸結為:半文盲是如何寫信的,這個命題。

    倒是李鏡秦鳳儀都收到了不少東西,欽使還說,“陛下與太后娘娘很是思量小殿下小郡主,陛下說,讓畫師給兩位小殿下各畫一幅畫,臣帶回京城,一解兩宮相思。”

    這話簡直是肉麻的秦鳳儀一個跟頭,秦鳳儀格外看了這回的賞賜單子,見不論平皇后還是小郡主,給他媳婦的東西都較往年多了不少,尤其,六月是裴太后的壽辰,秦鳳儀與裴太后關係平平,素來不送壽禮的,但,裴太后格外給了他一份壽禮的賞賜。是的,秦鳳儀不送壽禮,裴太后反賞他東西。

    可想而知,這份賞賜會令清流如何詬病秦鳳儀了。

    畢竟,這是個以孝治天下的時代。

    秦鳳儀當真也是歷練出來了,他只是掃了這賞賜單子一眼,並未多言。然後,把給阿圓六品安人誥命的事,讓阿圓出來領了旨意。婚前便得了誥命,可想而知有多麼體面了。

    秦鳳儀不耐煩這些瑣碎手段,好在他真是好眼光娶了李鏡,李鏡自幼在宮闈長大,宮裡煆煉出來的。就按這單子上的東西,秦鳳儀備了一份頗是得宜的回禮,當然,這不能說是回禮了,給長輩的得說是孝敬,給平輩的便是禮物。大公主自然也有東西獻上,如此,禮單備好,連帶著大陽大美和阿泰的畫像,一併請欽使帶回了京城。

    秦鳳儀仍是每天帶著妻子兒女去佳荔節賞歌舞,之後又有書畫展,秦鳳儀每天忙的不可開交,外城的招商也要開始了。此際,秦鳳儀又辦了件很有礙名聲的事,先時說了不少宗室過來南夷,有如襄陽侯這種一心一意跟著秦鳳儀幹的,也有些就是為了南夷城外城建設的這塊肥肉來的。

    秦鳳儀何許人也,他現下銀子還不夠用呢,焉能叫人在他這裡做二道販子。凡是來托情討差使的,都叫秦鳳儀回絕了,還有些正常參加招商的,然後,南夷城的招商不同於尋常只管競價的招商,你想做哪件工程,必要有詳細的計畫書才成。有些宗室,只管去壓價,覺著他們出的價錢低,秦鳳儀必會把差使給他們做。可你計畫書寫的狗屁不通,秦鳳儀一律黜落。

    這些人沒能得了好處,可想而知回京城會怎麼說了。什麼官商勾結,鎮南王大發商賈之才,收受賄賂的話都出來了。

    秦鳳儀根本理都不理,他高高興興的帶著妻子兒女去參加羅朋的婚宴了,還免費讓兒女給羅朋客串了回滾床的童子童女,這差使秦鳳儀從小幹到大,他因生得好,在揚州城婚嫁界是出了名的滾床童子,一直到秦鳳儀十二歲,還有人找他呢,還是秦鳳儀覺著自己大了,再幹小娃娃這樣的事比較丟臉,翻臉不肯再去,後來方不去了。如今自己兒女雙全,秦鳳儀覺著兒女都很不錯,就給兒女舉薦的這差使。

    羅老爺榮幸的滿面紅光,秦鳳儀看他那樣兒,都很擔心他一時興奮厥過去可如何是好。

    羅朋新婚半月後便帶著妻子小圓與親衛侍從屬下,大車小輛的去了大理。與此同時,大理的白使臣也到了鳳凰城。

    秦鳳儀開始令方灝組建鳳凰城的另一所官學,其實,現在鳳凰城也有官學,就是招收平民子弟的官府開辦的書院,人稱官學。此次秦鳳儀令方灝建的,則是招收官宦子弟的書院。所有南夷的適齡官宦子弟,皆可過來讀書,尤其是山蠻土人的子弟,很需要接受一些漢人的文化薰陶。

    其實,如傅長史趙長史還有章顏,對這樣的官學都有些擔憂,只怕官宦子弟與平民子弟之間的分野愈發大了。但,秦鳳儀說的,讓山蠻子弟與土人子弟入此學念書,倒也很有些必要。

    秦鳳儀為了招生,還說以後世子也會來就此讀,這一下子,多少人恨不能哭著喊著把自家子弟送過來了。

    建外城之事與官學之事吩咐下去後,中秋節前,秦鳳儀再一道諭令頒下:他要為世子組建親衛軍。而且,這支親衛軍只從土人山蠻裡挑選勇士,待世子成年,這支親衛便直屬於世子所掌。

    秦鳳儀雷霆手段,一道接一道的頒下。

    便是李鏡亦有些驚心動魄之感,更遑論南夷臣屬,大家以為,以秦鳳儀慵懶的性子,桂信二地已平,以後就要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了,不想,這叫大皇子刺激的,秦鳳儀簡直是要繼續往驚才絕豔的道路上飛奔下去了。

    以李鏡為首的南夷諸心腹之人,都恨不能去廟裡給大皇子燒兩柱高香,感謝在他的刺派下,秦鳳儀才有這般的上進啊!都不用人督促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1:59
第379章

    秦鳳儀那叫一個奮發喲, 把南夷一干人樂的, 心下暗想,咱們殿下甭看嘴上不說, 心裡到底是憋著一股子勁兒的。

    結果, 這股子勁兒一到秋天, 擱秋風一吹, 不知道怎麼吹歪了。親王殿下這奮發的道路猛的一拐彎,他,他剛把世子的親衛軍建起來,就開始折騰著辦馬球隊了。

    是的,馬上蹴鞠。

    以前南夷馬少, 就兩千來匹軍馬,秦鳳儀也捨不得打馬球這麼折騰。現下不同了, 自從開啟了與大理的商路, 大理的馬匹源源不斷的輸送過來,馮將軍早在聽說要與大理通商時就親自到鳳凰城給秦鳳儀請安,主要就是說軍馬的事。秦鳳儀這人性子挑剔,他其實一直不大喜歡大理的矮腳馬, 不過, 自從到了南夷這地界兒, 秦鳳儀性子也轉變許多, 什麼東西能湊合著用就湊合著用唄。見馮將軍眼熱這些大理的矮腳馬,便道,“由你先挑便是。”

    馮將軍喜的, 恨不能給秦鳳儀嗑一個。他回頭就在桂州準備起自己的騎兵來,潘琛動作也不慢,雖則這些馬不比他們從京城帶出的馬,但也是馬啊,誰也不嫌自家騎兵多。秦鳳儀道,“別都去練騎兵,我正準備造些軍船,你們多練練水上功夫吧。”

    潘琛畢竟是京城出來的將領,人極其敏銳。潘琛道,“殿下,咱們這是要練水兵麼?”

    “咱們南夷水脈豐足,總不能你們一個個旱鴨子吧。”秦鳳儀道,“何況,以後出海什麼的,也要有人在船上護送啊。”

    潘琛一聽,頓時兩眼放光,他這兩年跟著秦鳳儀吃香的喝辣的,實惠沒少得。前幾年秦鳳儀買茶園,他也跟著弄了一個,當然,規格自然不敢跟殿下的茶園相比。但這幾年,因著這茶山,往海外倒騰,賺的那些個銀子,只要以後不是腦子發抽,孫子輩的生計也有了。何況,秦鳳儀軍功一向大方,潘琛在南夷小日子過的,比在京城時滋潤一百倍啊。他是知道除了風季,親王殿下常年海上走私的。就是現下,負責海上那一塊兒守衛的都是潘琛的人。不過,走私畢竟是走私,潘琛聽親王殿下這話,似乎是要派海船出海。潘琛連忙打聽,秦鳳儀道,“咱們南夷也不比泉州差什麼,先時閩王不是一直誣陷咱們這裡有海貿走私麼。何苦叫人誤會了去,不就是個海港,他泉州能建,咱們南夷就不能建了?”

    潘琛仍是驚了一跳,道,“殿下,咱們要建港?”

    “怎麼,不行?”

    “行!行!”潘琛激動的搓搓手,道,“臣盼著咱南夷建港多少年了!”

    秦鳳儀笑,“所以,你們先在水上練練,起碼不能暈船。”

    “誒!誒!”潘琛連聲應了,回去挑選健卒預備以後練水兵。

    說來,不論是練水兵還是建海港,都是燒銀子的事。

    秦鳳儀手頭上不見得有能撐起這兩樁事的銀錢,但他對於銀錢的運作向來是極有一手的。何況,如今外城剛剛開建,房舍店鋪都賣的差不多了。說到這建外城之事,還有一樁事。原本,幾家銀號以為,有了前番建鳳凰城的經驗,這回親王殿下若是建外城,自己提前賣房舍賣店鋪的,怕也用不著他們的銀子周轉了。結果,秦鳳儀還是召了他們來,笑道,“本王豈是無情無義之人,當年,本王空手建鳳凰城,不少人要看本王的笑話,獨你們願意拿出真金白銀來。客套話不用多說,今次建外城,也有人建議本王,有了先時鳳凰城賣房樣子的經驗,提前收回銀錢不難,也無需再借你們各家之力。可話雖這樣說,事卻不是這樣辦的,你們當年的好,本王心裡都記著哪。若你們願意,咱們一如鳳凰城當年,如何?”

    感動人的話,其實不必多麼的花言巧語。許多時候,實話已足夠動人。

    秦鳳儀這般說,明擺著就是給他們賺銀子的機會,幾家焉能不願,心下深覺親王殿下仁義。以親王之尊,還能記著與他們幾家這些年的情分。只是,幾家也不好再按鳳凰城時的份子了。這一回,鳳家商量著,以往是二八,親王殿下的地皮,他們的銀子。這回這樣明顯不地道,親王殿下仁義,他們也不能讓親王殿下吃虧啊。於是,按四六,依舊是親王殿下的地皮,他們的銀子。其實,這回幾家真的沒出什麼現銀,因為,房鋪開始認購時起,很快就賣光了。刨除成本,大家得的都是現成的利潤。當然,親王殿下的好處,不是白得的,對於工程的監督管理上,幾家人派出的都是家族裡一等一的實幹子弟,不然,倘這外城品質出什麼問題,真是沒臉見親王殿下了。而且,幾家人看出來了,親王殿下是個重情分的,只要跟著親王殿下幹,少動些小心思,好處多著哪。

    原本,幾家老東家其實各有所在,如晉商銀號的何老東家,人家慣常是在晉中老家的。還有徽商銀號的康老東家,多是在徽州。現下不同了,大家都在南夷長期駐紮了,實在是,別個地方,哪怕在京城開的分號,也沒有南夷分號賺錢哪。

    而且,這外城在建中,親王殿下已經命人去測量到桂州、信州、邕州、壺城、以及上思榷場的官道了。

    這明顯,建完外城就要修建到這幾地,以及幾地互相連通的官道了。何況,這幾年修路的事就沒停過。南夷甭看是西南偏僻地界兒,那官道修的,雖沒有京城的氣派,但南夷的官道都是嶄嶄新的,四通八達,好走極了。

    商人消息最快,這不,外城修建的如火如荼,又聽聞親王殿下要建海港,他們當下就想去給親王殿下請安。只是,親王殿下不是好見的。而且,哪裡好空手去,好在,幾家都是豪富,並不缺禮物。不過,這送禮也有講究。聽聞親王殿下好打馬球,於是,都想著搜羅幾匹好馬獻上,以投其所好。

    秦鳳儀現下卻是不曉得幾家銀號要來他這裡打聽建港口的消息,他建官學的事,竟然在朝中被禦史參了,說他建書院獨招收官員子弟,長此以往,會至官民分野愈重云云。還有秦鳳儀為世子組建親衛軍一事,朝廷也要求為擅自招兵做出解釋。

    朝中有禦史參奏,景安帝便令人將奏章送來給秦鳳儀看。

    秦鳳儀吩咐趙長史寫回折,秦鳳儀道,“官學之事,主要是土人與山民嚮往漢學文教……”說一句正常話,秦鳳儀與趙長史道,“誒,我說,這些禦史是不是傻啊!腦子不會動啊!”

    趙長史道,“禦史麼,可不就是要嘰歪,這是他們的本分,他們哪裡有殿下目光深遠哪。”

    “這些個狗屁禦史看不透本王的長遠大計也就罷了,我就不信朝中別個人也看不出。”秦鳳儀很不滿的“切”了一聲。

    趙長史道,“當初我就說,殿下先給朝廷上摺子,再辦這事,您就這急性子……”

    “要等朝廷允了,黃花菜都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朝廷,屁大點事都能吵吵一個月,還吵吵不出個所以然。”秦鳳儀這話其實也在理,所以,當初秦鳳儀直接把這事辦了,趙長史也未狠攔。秦鳳儀不耐煩道,“隨便給朝廷回一封摺子就成了。對了,把咱們建港口的事跟朝廷說一說。”

    趙長史還不曉得秦鳳儀要建港口哪,當下大驚,“建港口!”

    “是啊!”秦鳳儀一幅理所當然的模樣,“先時咱們沒銀子,再者,海上的生意,沒做過之前,我也不大有準頭兒。如今鳳凰城也建起來了,桂信二州已平,也該操持著建港口的事了。”

    趙長史心緒漸次平靜,細想秦鳳儀這話,倒也覺著有理。而且,他們南夷走私多年,生意也不錯。只是,沒有正經港口,到底是受了影響。趙長史道,“朝廷怕是沒有銀子撥下來。”

    “要等朝廷的銀子,這港口還不得建到猴年馬月去。你只管寫摺子上說,咱們自籌銀子建港口。”秦鳳儀道,“對了,上思那裡,我也要建個小港,你一併說了吧。”上思便是與交趾的榷場所在。

    趙長史提著筆的手都有些抖,問秦鳳儀,“殿下,銀子上……”

    “銀子上不必擔心,先叫朝廷應了此事,我自有法子。”秦鳳儀那真是藝高人膽大,他先時啥都沒有,還能建起鳳凰城呢,兩個港口,秦鳳儀真沒拿著當大事。

    趙長史心說,怪道殿下前些天叫造船讓兵士們練一練水戰呢,合著早有這想法了。

    待秦鳳儀這摺子一上,他辦官學、私募兵馬未提前得到朝廷許可的事,立刻都不算事了。朝廷上下簡直給鎮南王的大手筆給鎮住了,原本鎮南王海上走私的事,基本上朝中大員已是心知肚明。要不然,程尚書不能從秦鳳儀那裡每年敲出幾十萬銀子來。但大家都沒想到,鎮南王殿下這就要建港口了,而且,不必朝廷出銀子,人家自己解決銀錢的事。

    這要是不允,除非整個朝廷的官員都腦子出問題了。

    何況,還有程尚書早對泉州市舶司商稅不滿的人,程尚書簡直是雙手雙腳的支援南夷建港口。南夷建港還有一個好處,非但分薄了泉州港的海貿生意,好吧,早就分薄了的。但,南夷港的建設絕對可以給泉州港以威懾的。不論自經濟不是自政治,在南夷建港都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

    何況,人家鎮南王還不需要朝廷出銀子。

    簡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啊。

    鎮南王還親自寫了封私人密信給景安帝,信中很是臭駡了一回參他的禦史,用秦鳳儀的話說,都是一群沒腦子的東西,他這把整個南夷剛收服了,難道不要教化土人與山民的?什麼樣的教化最有用啊,自然是要教他們些禮義廉恥。還有,把他們的青壯整編成軍隊,放在身邊,一日日的教他們忠誠於朝廷,他們才能安分,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成天瞎唧歪個頭啊!他又不是招募了多少人,不過是招募了五千人,而且,其中多是土人山民中大族子弟。這些人不攏在手心,難不成叫他們滿地亂躥。

    秦鳳儀很不客氣的罵了一回這些沒腦子的禦史,然後說了建港之事,秦鳳儀信上也說了,要是朝廷出這筆銀子,怕是難辦。他自己籌錢,以後待港口建成,每年他都要截留些銀錢還債。

    反正,這樣的大好事,除非景安帝突然老年癡呆,不然,不可能拒絕的。至於秦鳳儀開辦“官學”,還有招募山民土人為兵之事,景安帝都未曾放在心上,不過秦鳳儀先時都未知會一聲,這也有些過分,正趕上有禦史參奏,所以,景安帝就給他走了一下政治程式。

    如今秦鳳儀港口修建之事,很奇特的,便是再多嘴的禦史也沒有多說一個字。甚至大皇子也是裡裡外外的支持此事,還說,“雖則鎮南王不需朝廷出銀子,哪裡好一點兒都不出的。雖則朝廷也不寬裕,還是賞賜些吧。”

    景安帝也是這樣想的,問了問戶部,程尚書管戶部管的,那簡直就是個吝嗇鬼啊。當然,用程尚書的話說,每分銀子都要用在刀刃上。至於南夷建港口,鎮南王都說了自己籌款項了。何況,戶部的銀子都有去處了。景安帝硬是沒要出銀子來,連大皇子都看糊塗了,想著這姓程的不是一直與那姓秦的交情匪淺麼,怎麼連這點銀子還捨不得了!

    其實,這就是大皇子的短見了,程尚書身為戶部尚書,內閣重臣,雖與秦家有些私交,但,怎麼可能去為秦鳳儀效力。程尚書能在戶部尚書之位安安穩穩的坐著,自始至終都是景安帝的心腹之臣。倘程尚書效忠秦鳳儀,焉能是他出面從秦鳳儀那裡要出茶、絲、酒、瓷四樣的商稅來!程尚書向來公私分明,此方極得景安帝信重。

    景安帝沒從戶部要出銀子,只好從內庫拿出五十萬賞賜了鎮南王,支持他建港口。同時,景安帝還寫了封情深義重的私人信件給秦鳳儀,信上大致的意思就是,雖則朝廷沒銀子支持,其他方面,有什麼需要只管開口。

    總而言之,除了那五十萬,沒有半點實惠。

    大皇子卻是在宮中暗道:終於是把閩王得罪完了啊!

    還同他爹道,“閩王那裡不知底理的,只怕會有些情緒,還需父皇安撫一二。”

    景安帝不以為然,“這有什麼可說的,鎮南王自籌銀子建港,朝廷難道能不允?我看泉州市舶司收入真是一處不如一年。”

    話到這裡,倒是給大皇子提了個醒,大皇子道,“鎮南王做事一向俐落,依兒子看,他這港口也耽擱不了多少時候。南夷市舶司的人選,是不是得叫吏部斟酌著了。”

    “是啊。”景安帝點點頭。

    大皇子頓時想著,塞幾個人進去方好。

    不知道大皇子是不是風水轉運的緣故,今年於他而言,簡直是順風又順水啊。自從開了竅,有些僵硬的父子關係重歸融洽不說,大皇子于朝中也是連受好評。這不,秦鳳儀自己出銀子建港口,算是徹底與閩王翻臉了。結果,待到今冬,還有一樁喜事等著在皇子呢,秦鳳儀又幹一事,把徽州巡撫給得罪翻了,兩人的官司一直從年前打到了年後去。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2:04
第380章

這事真是說來話長, 秦鳳儀也沒想到徽州巡撫堂堂正三品大員這般沒風度。

    秦鳳儀近來挺忙, 一則忙著給他兒子訓練親衛軍,這五千親衛, 原本秦鳳儀沒打算招這許多。他原本只想招個兩千來人的, 結果, 甭看土人山民們通漢文化的不多, 人家個頂個兒的不傻,聽說是給世子招親衛軍,這還了得,許多人明明條件不夠,也要塞人進來, 就為了近水樓臺,倘自家孩子出息, 以後豈不得了世子的眼緣。

    而且, 土人山民們參軍,不似漢人那般,生怕自家子弟有去無回啥的。他們雖則算術不咋樣,但十分會算帳, 親王殿下待他們甚厚, 教授他們種田、養蠶、紡織的各種知識, 沒有田地的, 還分予他們田地,就是田稅,收的也極好。這些土人山民, 心裡也是猴精猴精的,有些腦子不夠的,還不瞭解參加世子親衛軍的好處,但那些個家裡有個一官半職的,就得為家裡子弟考慮。他們自從歸順了親王殿下,得知朝廷選官都是要考試的。這上頭,不論土人還是山民,都不及漢人。當然,他們的官職,也有一些能傳與子弟。但,這年頭家裡人口多了,不見得所有子弟都能輪得到一官半職。而親王殿下對於軍職,一向厚待。於是,大家往這親衛軍裡塞人塞的,一下子塞了不老少。

    如李邕這樣的二皮臉還腆著臉同秦鳳儀道,“實在是聽聞殿下要給世子選親事,大家太熱情了,都相過來為殿下和世子效力。我也不好回絕,回絕了表姑媽,表姨媽家要不要也回絕,不然,表姑媽就要跟我算帳。殿下您英明神勇,看著用吧。”

    秦鳳儀笑,“看來,這都是你家關係戶啊。”

    李邕嘿嘿賠笑,“我們一族人居多。”

    方壺就很會說話,方壺的大意是,大家都很踴躍,也都很優秀,不知道要涮下哪個,就都給殿下帶來了。

    餘者還有不少山民族中少年在自家族中德高望眾的長老帶領下過來,好在,秦鳳儀規定了,這回主要招收十四歲到十六歲之間。山民們更是求之不得,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正是能吃的時候,來了鳳凰城,還能給家裡省下糧食哪。若有運道,以後說不得還能搏一場富貴。

    這麼些人,秦鳳儀就沒打算全部招收,如一些刺頭之類,自然要剔出去了。

    所以,秦鳳儀一則要慢慢的為兒子遴選親衛,二則朝廷批復了建港口之事,整個南夷為此大賀,秦鳳儀正是大宴賓客三日,城中無宵禁,令百姓一道歡慶此事。

    其實,早已有泉州港,按理,大家應該不這麼激動才是。

    但,泉州港那裡,閩王一家簡直就是個土霸王,而且,閩王在商業見識上,絕對比不上秦鳳儀。這也是為什麼幾家銀號的老東家都在鳳凰城長駐的緣由,便是商賈,也希望跟個懂行的藩王多加來往。何況,閩王自視甚高,雖則收銀子時毫不手軟,卻看不上他們這些商賈。鎮南王殿下不同,鎮南王殿下非但見識高遠,且最重情義,這些年跟著親王殿下幹的,有哪個是吃了虧了的?

    不要說幾家銀號,便是鳳凰城的經銷茶、絲、瓷三樣的幾大商賈聞信都過來送了重禮,給親王殿下請安,裡裡外外的打聽著港口的事。他們雖不是銀號,但都是身家豐富的大商賈,很希望能為親王殿下出力。

    另則,還有專司港口建設的商賈,這會兒已經著人去閩地打聽建港口的經驗,或是延請一些有經驗的匠人了。還有連漕幫羅老爺都過來打聽造船的事,那啥,他們漕幫可是有造船方面極好的匠人師傅的。只要想一想這件事的工程量,就知道這是多麼盛大的一件事了。

    想當年,泉州港建十年,投入超八百萬銀兩。

    而依親王殿下的氣派與實力,鳳凰城的不論官員還是商賈百姓,都知道,這座港口的興建將標誌著南夷將成為與泉州相媲美的州城之一。甚至,依親王殿下的才幹,鳳凰城的將來,會比泉州更為耀眼璀璨。

    秦鳳儀的宴會,連章顏趙長史這樣的穩重人都吃酒不少,可見諸人心中歡樂。

    與秦鳳儀這裡的歡慶相對的,便是閩王的憤怒,雖則景安帝還是下旨寬慰了閩王,但,閩王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原本,景安帝偏頗南夷,默認秦鳳儀海上走私還罷了,如今,竟大咧咧興建港口,這豈不是明擺著要從他泉州港嘴裡奪食!

    閩王只會這樣想,卻不會想,他一地藩王據泉州港占了朝廷多少便宜。閩王一家十子百孫,起居之奢侈不讓帝室,所依仗者,難道不是泉州港!且,泉州港一應營建,皆是朝廷撥銀高達八百萬。而這些年泉州港市舶司每年為朝廷所貢稅銀,不過百萬銀兩。相對于朝廷八百萬的投資,不能不說沒有收回,但,賬不是這麼算的!南夷這才幾年海上貿易,還是偷摸著,每年上繅給朝廷的稅銀便是泉州市舶司的一半有餘。如今,南夷要建港口,人家都不用朝廷出銀子,相對於閩地,朝廷有什麼拒絕的理由。便是與閩王交好的一二朝臣,都知道這事沒有不允的可能。

    鎮南王可是陛下親子,相對血緣,較閩王近的多。

    陛下可坐視泉州開港,為什麼不讓自己兒子的藩地建港,何況又不用朝廷出銀錢。

    閩王卻是不想輕易咽下這口氣,吩咐世子,“把咱們泉州那些老匠人,都給我扣下!我看他到哪兒去尋人去!”

    事關閩地利益,世子倒也極盡心,結果,待著人去幾家老匠人那裡時,除了在閩王府任官職的一位,其餘幾家早悄不聲的不知哪兒去了。世子同父親回稟時,閩王跌足長歎,氣的直拍大腿,“被那小子算計了!”

    秦鳳儀雖則沒與身邊人透露,但他說建港,斷然不是突然起的心思。秦鳳儀既有此心,焉能不提前準備。閩商銀號想在他南夷分一杯羹,焉能不表些忠心。

    這事不知如何被景安帝知曉,景安帝特意與景川侯私下笑了一回閩王,景安帝笑道,“朕那閩伯王一向自負聰明無雙,這回卻是叫鳳儀釜底抽薪,走了先手。”一想到這些年在泉州市舶司上生的氣,景安帝頗覺痛快。

    景川侯道,“先前委實沒料到鎮南王要建港口,真真是一點兒口風都沒漏。”

    “倘是漏了口風,怕閩王要給他下絆子了。”景安帝一幅自己得知先機的模樣,事實上,秦鳳儀連岳父大人都沒說,自然更不可能與景安帝說。不過,景安帝一向有些小小嫉妒秦鳳儀與景川侯的翁婿關係的,所以,他就小小的吹了下牛啦。

    景川侯道,“還是讓殿下小心些,他雖提前收攏了人手,老話說的好,明槍易躲,是箭難防。”

    “這話是。”於是,景安帝便給秦鳳儀寫封信,打發人送了去,讓他在工程上勿必謹慎,千萬不要出差子。

    秦鳳儀接到景安帝的信,心說,這鳳凰城我的地盤兒,焉能叫閩王攪了局。秦鳳儀敢在閩地偷偷的挖人,他就防著閩王呢。

    閩王這人呢,輩份的確是高了些,也很會收泉州港的保護費,可叫秦鳳儀說,這人其實不會做人。泉州港吃了這些年的獨食,你身為一地藩王,怎麼著日子都不能差的,結果,一年市舶司才給朝廷百萬兩銀子的商稅,難怪景安帝為此早便大為不滿。

    當然,秦鳳儀說這話,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他哪裡知道十個兒子,好幾十個孫子孫女的壓力哩~

    秦鳳儀渾然沒當回事,李鏡卻是勸他,“小心無大過,閩王斷然咽下這口氣的。”

    秦鳳儀道,“能有什麼事啊,放心吧,閩王無膽,我早看透他的。”結果,這話還熱乎著呢,秦鳳儀遭受了兩次刺殺,當然,秦鳳儀在京就有貓九命的名聲,他如今在鳳凰城,章顏趙長史等人更是拿他當命根子,秦鳳儀就是愛往街上逛,身邊隨扈也向來不少。刺殺並未成功,卻也叫人驚出一身冷汗,趙長史章顏分別寫了奏章上奏朝廷,景安帝大怒,太平盛世,竟然有人敢行刺親王。

    秦鳳儀遇刺,最苦逼的就是閩王。

    閩王心說,這可不是我幹的。可現在,半朝人都懷疑是閩王因南夷建港之事惱羞成怒,對鎮南王下了黑手。你說把閩王冤的,恨不能剖心以自證清白。

    秦鳳儀遇刺之事自然不是小事,這幾名刺客最終也沒能活下來,畢竟,鳳凰城不同於京城,鳳凰城是秦鳳儀的地盤兒,這個時候刺殺秦鳳儀,簡直是與一城人為敵啊!故而,不論有司還是城中百姓,都恨煞了這刺客,但,待到逮捕時,刺客咬毒自盡。

    章顏他爹是刑部尚書,章顏捏開刺客的嘴看一眼就知道,後槽牙藏了毒,倘有萬一之時,咬破毒囊,即刻便死。

    秦鳳儀向來膽大,道,“以後加強些護衛便是,本王的護衛一向用心。”這個時候,倘無人能混水摸魚才算怪呢。倒是城中的清風道長與了緣禪師,聽聞親王殿下遇刺之事,向親王殿下推薦了自家門中的高手來做秦鳳儀的護衛,天下和尚是一家,了緣禪師薦的是幾位少林外門弟子,以及一位武功極高的和尚,對外說親王殿下信佛便是。清風道長也不甘示弱啊,他家道宗武當山,亦是高手倍出,也向親王殿下薦了好幾位不錯的道長。

    秦鳳儀自然來者不拒,當然,這些人的來路生平,王府也要查一查的。不過,既然兩人敢將人薦到他跟前,自然都是些有本事的。更有幾人,竟是名門出身,只是拜到門下習武罷了。秦鳳儀私下與妻子道,“此方曉得這些和尚道士的實力啊。”竟與名門聯繫這般緊密。

    李鏡笑道,“此番薦人,可見是向相公投誠了。”

    秦鳳儀有些不解,“可現今,聽聞大皇子在朝中風評漸佳,他慣常是個會作態的,聽說,清流對大皇子稱讚有加。”

    李鏡道,“大皇子身邊未嘗沒有他們的弟子,不過,這些應該是看好你的。”

    秦鳳儀瞠目結舌,“和尚道士也這麼沒節操?”

    李鏡一笑,“你以為呢。名門大派的內部相爭,都是一樣的。”

    秦鳳儀這裡剛解決了遇刺之事,加強的防衛,冬天有些冷,就愛打個馬球什麼的。然後,他獲知了一個消息:江南暴雪!

    按理,江南不比江北,冬天雖有雪,但雪一向不大。但今年不一樣,江南不知道是什麼樣的鬼天氣,竟然遭遇百年不得一遇的暴雪,不知多少地方受了災啊!聽徽商銀號的康老東家說,他家銀號捐了十萬銀子買米買糧的救濟,有許多偏僻地方,救濟不到,還是有人凍餓而死。

    秦鳳儀的腦子向來不走尋常路,他一拍大腿,“這可真是太可憐了。”回頭就讓自己手下的一個近侍名喚張瑤的,這是秦鳳儀培養出的童子軍裡挑出來的,秦鳳儀命張瑤,帶著兩湖的一位大糧商,帶著糧食,去徽地救濟百姓。當然,不能白救濟,還得讓在鳳凰城的徽商介紹幾個可靠的牙人,去徽地,用糧食換了。要吃飽,就要賣身到南夷來。

    秦鳳儀下手一向狠,而且,他派出的不只張瑤一個,聽聞江浙也遭了雪災,他派出好幾個心腹,帶著糧食去換人。結果,徽地巡撫反應最慢,叫秦鳳儀弄了萬數人去南夷。而江浙因為官員還算得力,主要是,江浙吳總督早送了個孫子給秦鳳儀,這位吳總督鬼精鬼精的,先聞了風聲,立刻加大救濟力度,再不能叫鎮南王把他治下百姓弄去南夷的。要知道,這年頭,人口也是官員功績的重要考查指標。

    就這樣,徽地吃了大虧,把徽地巡撫氣的,直接上摺子參了秦鳳儀一本。

    秦鳳儀先時死不承認,他只說,流民到了南夷,總不能攆出去啊,他就收容了。徽地巡撫也不是等閒之輩啊,他這輩子當官也沒見過樣無恥的,他們徽地是受災了,可你有糧食,哪怕你賣給我,我也知你的情。結果,你去拿糧食換我百姓。徽地巡撫險沒一口老血噴出,他也是有證據的,秦鳳儀看事情賴不過,便直說了,誰叫你救濟不及時,難不成看百姓餓死!

    徽地巡撫便道,“你有糧食,我可高價收糧救濟百姓!”

    秦鳳儀乾脆道,“我有糧食,徽地又不是我的封地,我就是本地人口不多,才去遷些人過來的。”簡直把徽地巡撫氣個半死!而且,秦鳳儀還舉例,“江浙就比你聰明,我也派人去了,結果,只買回不多幾人。你不說你本事不夠,便說我挖你人口。你要是處處都好,百姓們誰會為口吃的就賣身啊!”

    結果,秦鳳儀直接把徽地巡撫從巡撫位上給幹掉了。

    這事兒鬧的,整個年下,京城都不缺談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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