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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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200166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2:51
第331章

    秦鳳儀踏進太甯宮的那一刻,不少人的氣息為之一滯。

    見過多少畏畏縮縮、戰戰兢兢的藩王, 也見過隱忍恭敬的藩王, 更見過豪爽疏闊的藩王, 亦有八面玲瓏的藩王, 但, 秦鳳儀這樣光彩照人的藩王, 太甯宮的諸位,委實是頭一遭見。

    秦鳳儀原也是個光芒萬丈的人物,倘不是生得出眾, 景安帝這等素不以貌取人的,竟然會破例點他為探花。當然,現下人多解釋為是神奇的血緣關係所致。秦鳳儀的相貌已是難得一見的俊美,但以往, 再如何俊美, 亦不過皮相而已,何嘗有今日威儀氣派。

    更不同于當年離京就藩時的滿腔的憤恨與不平。

    有些人,身處逆境往往一蹶不振、一敗塗地, 有些人則相反, 逆境反能激發出過人的天分, 由此逆流而上, 一飛沖天。

    在諸多人看來, 鎮南王肯定是屬於第二種。

    但, 諸多人的判斷在鎮南王開口的那一刻, 立刻又陷入了猶豫, 因為鎮南王並未向陛下行大禮,只是一拱手,道,“臣奉旨回京,獻山蠻左親王。”

    臣,不是兒臣。

    靠!

    多少人心裡罵娘!

    以為鎮南王性子多少改了些呢,原來,還是老樣子。

    不少老狐狸心下暗自搖頭,覺著鎮南王的性子也太執拗了些。

    景安帝的心卻是放回了肚子裡,甚至,先時心下那麼一絲莫名的情緒也恢復了正常。這才是他兒子嘛。要是秦鳳儀恭恭敬敬的三呼萬歲,親親熱熱的叫他一聲父皇,景安帝得以為秦鳳儀吃錯藥,還是有什麼陰謀了。依景安帝對秦鳳儀的瞭解,這種死強頭,才是正常的啊。

    景安帝並沒有介意秦鳳儀這種死不低頭的德行,先令秦鳳儀平身,賜座,這才說起信州戰事。奏章上寫過的不算,秦鳳儀還要親自再講一遍,景安帝這才知道是秦鳳儀親自帶兵出征,景安帝不禁道,“軍中將領無數,焉何要親自帶兵?你一向文弱,倘有損傷,如何是好?”這是真擔心了。

    秦鳳儀道,“雖則略費些周折,仗也不是很難打。那麼多將士,怎麼可能會受傷啊。”根本沒當回事。

    當下便有朝臣道,“信州不過彈丸之地,且南夷兵多將廣,請陛下安心。”

    秦鳳儀一聽這話便豎了眉毛,“我說不難打,那是謙遜,你倒是實在。不難打,你怎麼不去打一打?你哪部的?一看就不是兵部的,紙上談兵你都不會吧,蠢貨!”把禦史氣的,直道,“仗不難打,將士多的話,還不是殿下自己說的。”

    “我打下的信州,我能這麼說。你知道個屁!”秦鳳儀道,“你以為攻城跟守城一樣嗎?山蠻人雖則是蠻族,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不開化,城牆壘的結實著哪。城中山蠻兵照樣有鐵槍利箭,滾石桐油!”

    “看殿下不過半月就下了信州城……”

    “那是因為本殿下聰明過人,強攻雖然可以攻下,將士一樣的血肉之軀,人長腦袋是做什麼的,不是你這樣把別人的謙虛當實在的。”秦鳳儀撇開這無知小臣,說起信州戰事,秦鳳儀道,“開始不好打,蠻兵第一天倒很自信,帶人出來廝殺,結果被潘將軍帶人全殲。第二日就緊閉城門,不肯再出城,我們攻城吧,他們也不傻,石頭桐油的往下砸往下澆,我一看,這還了得。倘這樣攻城,便是勝了,怕也是慘勝。遂令將士每日騷擾,待第五日,山蠻出動象兵,再以強弩殺之。而後,有桂州山蠻過來援手,我令五百土兵提前換了先時殺死的那些山蠻兵的衣裳,這樣,雙方廝殺時令他們借機混在蠻兵之中,令前路的張將軍、阿金等人留些手,這樣,山蠻兵逃回城中時,土兵一併跟著進城,砍死守城的山蠻兵,打開城門。如此方得進城,進而攻下信州。要是一味死打,焉能這麼快打下一座城池。信州雖不大,也是州府的級別。何況,山蠻盤踞數十年,眼下雖奪信州,尚有桂州在山蠻之手,何況,山蠻中仍有部族盤踞山林,想令其悉數臣服,並非一日之功。”

    秦鳳儀脾氣依舊,但其能親自掌兵,且,戰場之事說得頭頭是道,依舊令人刮目相看。當然,那個多嘴的小臣便倒了黴,午飯的時間還沒過,就被發派到南夷戍邊了。

    當天中午,景安帝設宴。

    秦鳳儀雖則有些不冷不熱,景安帝卻很是高興,反正秦鳳儀這性子也不可能突然就好了的。但想到南夷如今已由貧僻之地轉為繁華,秦鳳儀還能親自帶兵征下信州,哪怕有些沒見識的說什麼南夷兵精將廣,景安帝心裡卻是門兒清的,南夷有什麼兵啊,除了秦鳳儀的一萬親衛,便是南夷本土的將士,再者就是南夷土兵了。這些土兵剛剛歸順,想到秦鳳儀要親自帶兵,或有人尚不明白,景安帝卻是已然心下有數,必是南夷無適宜大將軍之人,不然,秦鳳儀不至於親自領兵。

    不過,最讓景安帝意外的並不是秦鳳儀親自領兵之事,反正秦鳳儀一向膽壯,沒合適的人自己上倒不足為奇。令景安帝驚奇的是,秦鳳儀竟還當真有幾分領兵之才。

    秦鳳儀是文官出身,再加上少時為秦氏夫婦撫養長大,耳濡目染,精通商事不足為奇。就是秦鳳儀以鬼神莫測之手段,空手套白狼的建了鳳凰城,細想之下,這些手段多是借商賈之力。但,帶兵之事就不同了。景安帝認為,這種帶兵的本領,完全就是繼承自己的血脈。

    所以,縱然秦鳳儀不大熱絡,景安帝還是賞他禦酒,與愉王等人說說笑笑,很是歡悅。秦鳳儀簡直氣個半死,仗是他打的,他還沒高興呢,也不知這人高興個甚!

    秦鳳儀不曉得的是,非但前朝這邊熱鬧,後宮更是歡樂。李鏡不是秦鳳儀這樣的強頭,何況又有大公主一道回朝,現在大家早不提大公主二婚的事了,裴太后見著孫女、孫媳婦,還有重孫、重孫女、重外孫,焉能不歡喜。不僅是裴太后,還有愉王妃,見到大陽喜歡的了不得。尤其大陽與阿泰捉著小肉手作揖的模樣,極是招人笑。

    愉王妃道,“那年離京,大陽還抱著呢,阿泰剛會走不會走的樣子,現在都這般大了。”

    “是啊。”裴太后又接過大美抱了抱,裴太后直道,“原我說大陽、阿泰都是俊俏孩子,唉喲,那是沒見著咱們阿美哪。”

    愉王妃忙起身過去瞧,亦道,“唉喲,跟鳳儀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怪道叫美字呢。”

    平皇后裴貴妃等人亦贊大美生的好。

    大陽連忙道,“這是我給我妹妹取的名字,我妹妹小時候可醜了,叫了我取的名字,才好看起來的。”

    見大陽急急的說話,偏生又說不快的模樣,大家都是笑,裴太后道,“唉喲,你取的啊。”

    “是啊。”大陽很是得意。

    裴太后點頭,“這名字取得好。”

    大陽便愈發得意的晃了晃大頭,見永哥兒也好奇的看他妹妹,大陽一向很有些他爹的脾氣,愛顯擺妹妹。永哥兒剛剛裴太后親自給他們介紹過,說是大伯家的堂兄,大陽便很大方的給永哥兒讓開點兒位置,說他,“你到我這兒來看吧,我妹妹可好看了。”

    永哥兒長大陽一歲多,比阿泰還要略年長些,自幼生在宮廷,已是懂些事了,過去瞧了瞧小妹妹,點頭,“是很好看。”

    “那是當然啦。”聽到有人贊自己妹妹,大陽美的了不得。

    阿泰也說,“就是還太小了,要是妹妹大些,就能跟咱們一塊兒玩兒了。”

    裴太后見幾個孩子奶聲奶氣的像大人一樣說話,便令宮人取出許多玩具,讓老成的嬤嬤服侍,讓他們一併玩兒去了。

    中午是慈恩宮設宴,待得宴後,秦鳳儀在外等媳婦去愉王府安置,裴太后也沒狠攔,與李鏡道,“原給你們收拾出了華陽殿,他又是這幅性子,強留你們,未免不美。你們頭一天回來,定也累了,便早些去你叔祖母那裡歇了吧,明兒個進宮來,咱們好生說說話。”只是留了大公主一家在宮裡住下。

    愉王妃笑,“我那裡也不是外處。”

    裴太后笑,“是啊。”

    李鏡行禮告退,愉王妃也一併出宮去了,路上還問大陽,“累不累,要不要曾叔祖母抱?”

    大陽每天在家也是瘋跑著玩兒,甭看小,精神頭兒極佳,道,“不累!”把個愉王妃遺憾壞了。

    待秦鳳儀等來妻兒,還見到了愉王妃,秦鳳儀張羿忙上前給愉王妃請安,愉王妃笑,“何需這般多禮。”雖則覺著秦鳳儀一家住在宮裡比較好,但,能住在他們府裡,愉王妃著實是打心底高興,望著秦鳳儀道,“阿鳳越發俊俏了。阿羿也英武了。”

    張羿只是一笑,他媳婦既然留宮裡,他就一併住愉王妃了,秦鳳儀與愉王妃是熟的,道,“叔祖母還是老樣子。”

    “叔祖母都老啦。”

    大陽嘴甜甜地,“曾祖不老,好看著哪!”曾叔祖母太長了,大陽就給簡略成曾祖了~

    這些話,都不曉得大陽跟誰學的,逗得愉王妃大笑,連侍女嬤嬤們都笑個不停。秦鳳儀一把將兒子抱起來,親兩口,誇兒子,“說得好~”又問兒子中午吃的什麼,吃了幾碗飯之類的話,父子倆一路歡聲笑語出宮去了。

    待到了愉王妃安置下來,李鏡問丈夫宮宴的事,秦鳳儀氣鼓鼓的,“你不提我還要跟你說呢。你不知道岳父那樣兒,咱們這千里迢迢的回來了,也不說過來跟我說說話!白想他了!”思及此,秦鳳儀愈發不滿!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2:53
第332章

    秦鳳儀先生了回岳父的氣,李鏡道, “我又沒問你我爹的事兒, 我是問你陛見的事。”

    “那能有什麼事啊, 就一個不識趣的禦史說信州彈丸之地, 好打的不得了, 叫我給噴回去了。陛下已經賞他去南夷戍邊了。”秦鳳儀道。

    李鏡險沒笑出聲來, 秦鳳儀道,“你說,這得多傻缺的人才能幹出這種事啊。我這正獻俘呢, 他說信州好打,他怎麼不說陛下腦子不大好使,叫我給蒙蔽了啊。都不知道這種人投胎時是不是忘帶腦子了。”

    大陽卻是唧唧唧的笑了出聲,秦鳳儀見兒子直樂, 心下覺著好笑, 問他,“你聽得懂麼,你就笑。”

    大陽懂個屁啊, 他就知道裝模作樣的點小腦袋, 拍他爹馬屁, “投胎沒帶腦子, 笨~”逗得他爹大樂, 把他舉頭上架著, 大陽道, “爹, 扔一個吧~”

    “好吧~”秦鳳儀把兒子往上拋了兩回,大陽一向很喜歡這個遊戲,結果,今天叫大美瞧見,大美立刻舉著小胳膊啊啊啊叫喚了起來,大陽還說,“爹,妹妹喜歡看哪,爹你再拋我兩回!”秦鳳儀把肥兒子當大沙包拋到胳膊發酸,大美已經啊啊啊的快急眼了,秦鳳儀放下兒子去瞧閨女,接了閨女在懷裡道,“怎麼看你妹妹不像高興的樣兒啊!”

    秦鳳儀不愧是探花出身,見閨女一邊兒啊啊啊,一邊兒眼睛往上瞧,秦鳳儀腦中靈光一閃,道,“不會是大美也想拋高高吧。”說著,把閨女往上一送,大美立刻咧開沒牙的小嘴樂起來。

    秦鳳儀笑與妻子道,“還真是兄妹,大美也喜歡往上拋啊。”

    “你可小心些,別摔著她。”

    “看你說的,我能摔著我閨女。我摔著我自己個兒,也不能摔著咱閨女啊。”大美不過五個月大,人小小的,拋起來比胖大陽輕鬆多啦,秦鳳儀把閨女拋的口水都樂了出來,親閨女兩口,抱著閨女往榻上坐了,道,“明兒個我得好生習武了,累得我胳膊酸。”

    不待李鏡說話,大陽便狗腿的爬到榻上,是的,爬,因為大陽不過三歲芳齡,他先扒住榻上的墊子,一條小胖腿翹上去,然後,小身子往上一縱,整個人便靈活的爬榻上去了。爬到榻上,大陽二話不說就給他爹掐掐捏捏的給他爹捏胳膊,把他爹感動的,險沒飆出兩升淚來,兒咂實在太孝順了有沒有~

    秦鳳儀帶著兒子玩兒了會兒,又去瞧過趙長史等人安置的地方,見他們都安置妥了,便打發人去景川侯府送了帖子,秦鳳儀素來要面子,還交待小廝道,“就說,大陽明兒個過去,不要提本王。”

    小廝領命去了。

    秦鳳儀回頭方與妻子道,“明兒個咱們去給祖母請安。”秦鳳儀說的祖母自然不是裴太后,而是李老夫人。

    李鏡道,“太后說叫我明天進宮呢。”

    秦鳳儀頓時不滿,臭著臉道,“咱們回來不用走親戚了啊,你怎麼什麼事都應啊。”

    “太后這麼說了,總不好不去。”李鏡很感動丈夫與自己娘家的親密,不過,太后已然說了,李鏡道,“咱們後兒個再過去,也是一樣的。”

    “我已經著人送帖子去了,說明兒個去的。”秦鳳儀道,“這樣好了,明兒個你進宮,我帶著大陽大美去看祖母。”

    李鏡:……

    因為媳婦第二天還要去慈恩宮見老虔婆,秦鳳儀十分不給媳婦的面子決定明兒自己帶著兒女去岳家,還要告媳婦一狀哩。

    秦鳳儀這裡琢磨著自己的小心眼兒,愉王妃打發人過來送蒸奶蛋給大陽吃,怕大陽餓著。秦鳳儀見過來的是愉王妃身邊的貼身嬤嬤,還帶了幾樣小菜過來,細瞧過,都是以往秦鳳儀與李鏡愛吃的。秦鳳儀道,“我正想說要再吃點兒呢,宮宴就是吃酒說話,也沒吃好,叔祖母就讓嬤嬤送過來了。叔祖母用過沒?”

    嬤嬤笑道,“王妃已是用過了,這是命奴婢送過來的。”

    秦鳳儀謝過嬤嬤,大陽一向愛學他爹說話,他還無師自通的超常發揮,“嬤嬤,你跟曾祖母說,一會兒吃過飯,我就去看她老人家。”

    嬤嬤笑道,“好啊,那奴婢一會兒過來接小殿下。”

    大陽點點頭。

    一家子又用了一回飯,的確宮宴也沒吃好,不過,大陽在慈恩宮可是吃的不少,但小孩子胃淺,且大陽又是個好動的,自然容易餓,吃了一碗蒸奶蛋後,他還吃了兩塊魚肉,這才飽了。

    秦鳳儀給兒子夾了兩根青菜,大陽一口沒吃,秦鳳儀很是憂愁,“大陽這麼不愛吃菜,可如何是好?”

    李鏡道,“他小孩子,牙口尚且不大好,興許是覺著菜葉子不好咬。”

    大陽連忙點頭,“就是這樣,菜葉子我都咬不爛。”

    “那下回叫廚下給你煮菜糊糊吃。”秦鳳儀道。

    大陽說,“那得加些肉羹才好吃啊。”

    秦鳳儀十分懷疑他兒子上輩子是窮死的,沒的葷腥吃,所以這輩子才這般喜歡吃肉。

    一家子說會話,用過飯,正在吃茶,嬤嬤就過來接大陽了,大陽生來不怕人,雖沒爹娘陪著,有他的奶嬤嬤和丫鬟跟著,便跟著這位老嬤嬤去了曾叔祖母那裡。

    愉老親王下半晌便回來了,先去了王妃的正院,就聽到一陣笑聲傳出來,還有孩子奶聲奶氣的聲音。愉老親王不禁快走幾步,都沒待侍女打簾子,便自己掀簾子進去了。就見一個雪團兒般的娃娃,正在榻上跟王妃說話,逗得一屋子侍女都是面上帶笑。

    愉老親王道,“唉喲,咱們大陽長這麼大了。”

    大陽道,“是啊,我不是小娃娃了。”

    愉老親王不由臉上帶笑,愉王妃指了愉親王問大陽,“你知道他是誰不?”

    大陽道,“肯定是曾祖啊,我爹早說了,這回來就住曾祖家。”說著,還站起身,抱著小拳頭給愉老親王作個揖

    愉老親王當時就想抱抱大陽,愉王妃忙道,“先洗手先洗手。”愉老親王笑呵呵的洗了手,換了家常衣裳,抱著大陽問王妃,“阿鳳呢?”

    “在他們院兒呢,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愉老親王想說,因著一屋子侍女,還有大陽在,便沒說。愉老親王管著宗人府,這一下午也沒在宗人府,原本用過宮宴就想同秦鳳儀一道回家的,結果硬是叫皇帝陛下絆在了宮裡,一下午,啥都沒幹,就在宮裡聽著皇帝陛下酸溜溜的說酸話了,什麼“鳳儀還是跟王叔更親近”啊啥的,也就是皇帝陛下了,愉老親王得給皇帝陛下留面子,不然,愉老親王還想說呢,當初說好把鳳儀過繼給他的,後來鳳儀知曉自己身份,陛下提都不提過繼的話不說,還把人分封到千里之外的南夷去。這會兒又來說這酸話,愉老親王心道,正因鳳儀這孩子有良心,才來自家這裡住哪。

    愉老親王心情極佳,抱著大陽,與王妃道,“晚上豐盛些,咱們一家子吃個團圓飯。”雖則愉老親王能理解景安帝的政治行為,當時把秦鳳儀封在南夷,的確是快刀斬亂麻的平息了局勢。可叫愉老親王說,當時是平息了,如今怎麼樣?哪位皇子的才幹能與秦鳳儀相比呢?這還是陛下的元嫡皇子,就算不過繼給他,當初也不該那般草率才是。

    心裡有此為秦鳳儀不平的除了愉老親王,說來大有人在。實在是,秦鳳儀就藩短短三年,便展現了這樣遠超眾人的才幹。當年,因為先帝死在陝甘,非但把自己葬送了,還葬送了大半朝中精英,自經先帝陝甘之事,朝中大臣算是長了記性,覺著,一帝無能,連累滿朝,所以,大多數朝臣,都是希冀後繼之君能有所作為。不然,先帝死了,僥倖還能有今上勵精圖治。倘後繼之君再是一個先帝,怕是大景朝便沒有今上在位是力挽狂瀾的運道了。

    縱今上如今正當壯年,還遠未到要考慮後繼之君的時候,但幾位皇子這裡,不少人已經不由自主的開始琢磨了。

    還有人私下打聽秦鳳儀,譬如,平郡王回府,第四子平琳就跟他爹打聽呢,“聽說信州是鎮南王親自帶兵打過來的,爹,是真的嗎?”平琳品階太低,未能到太甯宮迎接秦鳳儀回朝。

    平郡王道,“如何不是真的?”

    平琳道,“他不是文官出身嗎?”

    “你倒是武官出身,也沒見你有什麼戰績啊。”平郡王聽這話就來氣,別人能幹,出眾,這無妨,世間有能耐的人多了,但為人不能心胸狹窄,嫉賢妒能。

    平琳聽他爹這話,連忙道,“爹,我就是問問,鎮南王能打下信州,自然是大喜事一件。只是我沒料到,他這樣的文人,還能帶兵罷了。”

    平郡王也緩了口氣,“文人帶兵的雖則不多,但也不是沒有,昔孫臏張良,都非武功高手,卻也不妨硬他們成一代用兵大家。鎮南王一向性子機變,我也沒料到他竟會親自帶兵,但只看他能打下信州,便知他有帶兵之才。你見了他,要愈發恭敬才是。”

    “爹,你放心吧,我曉得的。”

    便是平郡王也不禁想,倘鎮南王有命,上天如何會讓他流落民間。倘鎮南王無命,又焉何能在多年後認祖歸宗,還有上蒼付予的這等出眾天資。饒是平郡王之閱歷眼光,此際也不禁想,世間是否真的有這虛無飄渺的命數一說。

    平郡王是個理智清醒之人,他看問題一向公允,當然,是人都有私心,但,平郡王也清楚的知道幾位皇子的才幹,大皇子縱不算一等的出眾之人,但以往在諸皇子裡也並不遜色,只是,如今有秦鳳儀一比,誰還能在秦鳳儀的光芒下不黯然失色呢?

    當真是既生瑜,何生亮啊!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2:55
第333章

    鎮南王回朝,對於京城都是一件大事。

    暫不論鎮南王依舊沒變好的性子, 但, 鎮南王是個有本事的人哪。哪怕脾氣臭,這也是個有本事的臭脾氣。當然, 這句話也可以反過來說,縱是有些本事,但,脾氣太臭。於是, 宮宴第二日便有鎮南王因功倨傲的話傳出來。

    鎮南王並不知此流言,當然, 就是知道,依鎮南王的性子,也不會在意。

    他現在正將自己收拾得貌美風流、瑞氣千條,看兒子也是一身精神漂亮的小紅袍子, 心下很是滿意,再瞧一回寶貝閨女, 便與妻子道,“我們去看祖母啦, 你去宮裡吧。”

    李鏡聽到這不滿中又帶著一絲得意的口氣,都無語了。李鏡道,“我去宮裡請個安就回來。”

    “哼哼~自己看著辦吧。”秦鳳儀哼唧兩聲, 一手抱著閨女一手牽著兒子, 身後帶著侍從丫環嬤嬤, 便昂首挺胸、浩浩蕩蕩的出門去了。

    秦鳳儀一向與岳家關係親近, 昨兒打發人送了帖子過來,今天李老夫人早就等著哪。連李二姑娘李玉如也一大早就帶著孩子過來了,聽著僕婦跑過來通報,李老夫人連忙起身相迎,景川侯夫人扶住婆婆,一大家子接出院門,就見秦鳳儀抱著閨女帶著兒子過來了。秦鳳儀生得好,早先便是商賈子弟時,李老夫人就很喜歡他,不為別個,就因為秦鳳儀待自家孫女心地真誠。且自從成親後,秦鳳儀與岳家愈發親近,縱是現在兩個孫女婿,李老夫人說是一般看待,心下到底是更偏秦鳳儀的。如今好幾年未見,李老夫人瞧著孫女婿,再看看大陽、抱著的大美,高興的險沒掉下淚來。秦鳳儀還是笑嘻嘻的模樣,上前道,“祖母是不是太想我啦,都現來迎接我啦。”

    景川侯夫人笑彎了眼,“昨兒晚上老太太就念叨著哪。”

    “丈母娘有沒有想我?”如今再回京城,興許是好幾年沒見的緣故,秦鳳儀覺著,縱是後丈母娘也不覺著討厭了。

    景川侯夫人笑,“能不想麼。想你跟阿鏡,還有孩子們。”沒見到李鏡,不由問,“阿鏡呢?”

    秦鳳儀道,“別提了,她又進宮去了。我先帶著孩子們過來。”又與兩個小舅子、小姨子們相見。李老夫人滿臉笑意,“咱們進屋說話,大美還小,別吹了風。”

    於是,一眾人到了李老夫人的屋裡說話。

    到了屋裡,仍是請李老夫人往正座的榻上坐了,秦鳳儀請安就是一揖,倘是磕頭,必然會叫李老夫人不安的。大陽一向是跟他爹學的,他抱著小拳頭也一揖,奶聲奶氣的,“給曾外祖母請安。”又給後外婆揖了一個。

    李老夫人高興的了不得,令人拿了一對羊脂玉的玉麒麟給了大陽,景川侯夫人給的便是文房四寶,還有兩位舅舅、兩位小姨,都有東西給大陽,大陽來外祖母家一趟,竟收到這許多禮物,心下很是高興。大美也得了許多東西,雖則大美現在只會說外星話,就是請安問好也是嬤嬤抱著來的,這頭一回見面,也不能少了見面禮啊。

    秦鳳儀把禮單送上,道,“都是我們南夷的土物,給祖母的。”

    李老夫人令老嬤嬤接了,道,“你們回來就好,千里迢迢的,還要載這麼些東西,豈不費事。”

    “費什麼事啊,本就也要帶很多東西回來的。”秦鳳儀道,“我們這也好幾年不回來了,別看我們南夷地方偏僻些,真正是個好地方,一年四季鮮花鮮果不斷。祖母你去住些日子吧,夏天比京城涼爽,冬天穿件夾衣就好。”

    大陽在一畔學話,“是啊,曾外祖,特別好。”然後,那一臉小真誠的模樣喲,逗的人直笑。

    李老夫人很是喜歡大陽大美,直誇兩個孩子長得好,大陽又把妹妹長得好看全因他給妹妹取名兒取得好的緣故說了一通。

    屋裡還有李二姑娘的兒子柏小郎,柏小郎才一歲多,也是個白淨可人的孩子,只是有些瘦了。秦鳳儀一向喜歡孩子,抱了抱柏小郎,道,“得叫孩子多吃飯才行,小郎太瘦了。”看他兒子,多肥壯啊。

    李二姑娘道,“如今已是好多了,換了個奶娘,這個奶娘得奶好。”

    “這麼大還要吃奶啊。”秦鳳儀頗覺驚奇,“大陽一周多就不吃了。”

    李二姑娘不由道,“不吃奶吃什麼?”

    “吃飯唄。”秦鳳儀道,“大陽六個月時,除了吃奶,就能一天一小碗蛋羹,七八個月時就能吃拌了魚湯的米糊。慢慢的就是吃飯多,吃奶少了。孩子不能總是吃奶,得多吃飯才長得壯實。”秦鳳儀如是與二小姨子交流養孩子心得。

    李二姑娘想了想,“我家小郎平日裡也能吃蛋羹,就是吃得不多。”

    “得叫他多吃些米糧,總喝奶怎麼成啊。孩子長牙的時候就喜歡咬東西,為什麼長牙啊,長牙就說明會咀嚼能吃東西了。而且,五穀養人,多給小郎慢慢的添些軟爛飯食,就能壯實起來了。”秦鳳儀覺著,二小姨子平日裡不錯,每年侯府捎東西,二小姨子都會有自己的一份捎帶,所以,在養孩子這件事情上,秦鳳儀也就不跟二小姨子藏私啦。

    李二姑娘笑,“那回去也給我們小郎試試,他以後有大陽這樣壯實才好。”

    “那是!”秦鳳儀在養孩子上是很得意地,他道,“不是我吹牛,大陽到現在,一個噴嚏都沒打過。這麼壯實,都是我養的好。”

    大陽便跟著道,“就是就是!”

    柏小郎其實也會走路了,就是走不結實,大陽帶著柏小郎去看了回自己妹妹,問柏小郎,“我妹妹好看不?”

    柏小郎很乖的點頭,大陽就很滿意了。

    孩子們去玩兒了,大人們說些自己的話。

    景安帝在宮裡處理完奏章,心裡卻是記掛著孫子孫女的,吩咐馬公公一聲,“鎮南王妃進宮來了,把世子郡主抱來朕瞧瞧。”

    馬公公早打聽了鎮南王妃進宮之事,硬著頭皮道,“聽說,只是王妃進宮請宮,未帶世子、郡主。”

    景安帝想著秦鳳儀素來不喜慈恩宮,亦是無奈,便與馬公公道,“你跑一趟,把世子郡主接進宮來,朕還沒見過孫子、孫女哪。”

    馬公公領命而去。

    結果,秦鳳儀正在岳家說的高興哪,馬公公就來了,待馬公公說明來意,秦鳳儀立刻就要冒火,李老夫人拍拍秦鳳儀的手,先一步道,“既是陛下有召,這就去吧。咱們有空再說話是一樣的。”

    景川侯夫人反應雖慢婆婆一拍,亦是道,“是啊,大陽大美還小,大姑爺帶著孩子們一道去吧。”

    秦鳳儀看馬公公面露祈求之意,想著馬公公雖則是那人身邊的內侍,到底也沒得罪過自己,秦鳳儀不至於遷怒,他是一萬個不想見景安帝,卻著實不放心兒女,只得應下此事,與李老夫人道,“待明兒我再過來陪祖母說話。”

    李老夫人笑,“好,好。”要親自送秦鳳儀,秦鳳儀哪裡肯,讓二小舅子三小舅子送他罷了。

    馬公公出門很仔細,知道是要接小世子小郡主,出宮時就帶了車馬,秦鳳儀帶著兒女上車,一路進宮去了。

    景安帝見秦鳳儀竟跟進宮來,還道,“唉喲,你可是稀客。”

    秦鳳儀道,“我是不放心大陽大美。”

    “天下父母之心,多是如此。”景安帝一見大陽便喜歡,隔輩親不說,大陽長得也很符合中老年祖父母輩的眼緣,大胖孫子,偏生還不是那等癡肥,要景安帝說,就是一臉的福相。景安帝道,“這就是大陽吧。”

    大陽點點頭,大概是景安帝自居高位多年,自有威儀。小孩子其實最是敏感,大陽不禁看向他爹,他爹道,“這是陛下。”

    大陽頓時睜大了眼,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道,“原來,你就是我祖父啊!”

    景安帝大樂,“是啊,過來,給祖父看看。”

    秦鳳儀就見他兒子顛兒顛兒的跑了過去,三兩下躥到景安帝膝上,稀奇無比的跟景安帝說起話來。秦鳳儀險沒吐了血,心說,這是誰教的兒子啊!這小子,你可真不像你爹的兒子啊!沒傲骨啊!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3:27
第334章

    秦鳳儀看自家肥兒子簡直不用暖場的就跟景安帝嘀嘀咕咕的說起話來,童言稚語把景安帝逗的笑聲不斷。以往秦鳳儀看肥兒子各種機伶可愛, 這會兒都化為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翻了過去。怎麼這麼沒默契啊!肥兒子跟他, 以往多心有靈犀的啊,今兒個怎麼不靈了!

    景安帝看秦鳳儀眼珠子都要翻出去了, 還對大陽道,“看你父王的眼睛?”

    大陽正坐祖父膝蓋同祖父說話呢,因為以往在南夷,都是跟爺爺奶奶在一處, 他是頭一回見祖父,很是有些小激動。因祖父這樣說, 回頭正見他爹拿白眼翻他,不禁道,“爹,你眼睛不舒服嗎?”

    景安帝道, “興許是得紅眼病了。”

    秦鳳儀氣的,“我用得紅眼病, 大陽可是我兒咂!”

    大陽這會兒已經反應過來,認真的同景安帝道, “祖父,你說的不對,我爹剛剛那是在翻白眼哪。”

    “哦, 原來是翻白眼啊。”景安帝道, “把大美抱過來, 給朕瞧瞧。”

    秦鳳儀不愛答理景安帝, 叫大陽,“過來抱你妹妹。”

    大陽雖則不知道為什麼他爹剛剛翻白眼,但看他爹神色不大好,便跳下景安帝膝蓋過去抱他妹妹了。景安帝怎能放心叫大陽抱孩子,起身過去,見秦鳳儀依舊是那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樣,也不理他,只是將大美接到懷裡,贊道,“這孩子生得真好。”

    大陽一向認為誇他妹妹就是誇他了,大陽道,“是吧是吧?我妹妹最好看。”

    景安帝一樂,笑,“大陽長得也很好。”

    “那是啦~妹妹都是像我才長這麼俊的~”大陽第一千八百回邀功,“妹妹的名字,就是我取的。”

    馬公公見秦鳳儀**的站一畔不說話,跟著湊趣,“小世子、小郡主都像殿下。”

    景安帝點點頭,“大陽的鼻樑像景川。”

    大陽立刻與他祖父打聽,“我爹說,外公可凶了,祖父,是不是真的?”

    景安帝笑,“你外公啊,正好宣他過來,你見見就知道了。”

    大陽還與景安帝道,“祖父,要是外祖父太厲害,你可得給我撐腰啊~”

    景安帝大樂,他已有七八個孫子,沒一個有大陽這樣的機伶有趣,笑道,“好,朕給你撐腰。”說著,還道,“我看你腰也挺粗的。”

    大陽掐掐自己的肥肚子,一臉機伶相,“跟祖父比就不行啦~”

    景安帝雖則也挺喜歡大美,不過,更偏愛能說會道的大陽一些。抱了抱大美,便還給秦鳳儀了,依舊叫著大陽在身邊說話,秦鳳儀心說,先時沒覺著,大陽這小子簡直就是個滑頭啊,以後老了,恐怕還得指望著閨女養老。於是,秦鳳儀更寶貝閨女了。

    一時,景川侯到了暖閣。

    一見這場景,景川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大陽因有個好爹,他平時所見人物,如他舅、方師兄、趙長兄、傅長史、他姑丈,都是一時俊傑。更不必提他祖父,還是當朝帝王,但,此時此刻,見著他外公,大陽嘴上不會形容,眼睛卻一下子看直了,悄悄湊到景安帝耳邊,小小聲說,“這是外祖父嗎?”

    景安帝點點頭,就見大陽兩條原本在榻上懸空的小短腿嗖的跳了下去,幾步跑到景川侯跟前,抱著兩隻小胖手給他外公揖了一下,自我介紹道,“外公好,我是你外孫子大陽啊!”

    饒是景川侯素來鎮定,也給大陽這自我介紹給驚著了,景川侯唇角沒忍住的一翹,微身回了半禮,道,“大陽好,我是你外公。”

    大陽完全無師自通的反客為主地,“外公坐!外公喝茶不?吃點心不?”種種諂媚嘴臉,他爹秦鳳儀險沒把早飯吐出來。

    景川侯先給景安帝行過禮,景安帝擺擺手,“今天是咱們自家人話家常,坐。”見大陽恨不能親自接茶遞給他外祖父吃,景安帝也瞧著心裡酸溜溜的,心說,大陽這孩子可真實在,剛還沒給祖父遞過茶哩。不過,大陽年紀小,馬公公如何敢將茶給他,他倒是很乖巧的拿塊桃花酥給他外祖父吃。景川侯接了,摸摸大陽的頭,“這孩子可真像他父親。”當初秦鳳儀橫衝直撞的仗著膽子來京城提親事,知道他的身份後,第一句就是自我介紹,“岳父在上,小婿秦鳳儀給你請安了。”,如今見大陽口齒伶俐,眉宇間又與秦鳳儀肖似,再加上這能言善道的模樣,景川侯心說,真是誰家的像誰。

    大陽已是忍不住跟外祖父介紹起他妹妹來,“外公,我妹妹更像我爹。”

    景川侯看秦鳳儀抱孩子的模樣,道,“不知你爹讓不讓看呢。”

    大陽道,“當然讓看啦,我爹可好啦~”

    秦鳳儀氣呼呼地,“他爹沒名字嗎?還是不認識啊!”

    景川侯當初把閨女許配給秦鳳儀時,覺著秦鳳儀性子活絡,如今才算明白,這活絡的人要是強起來,那簡直是比那些個強人更叫人頭疼。景川侯便道,“不知道愛婿能不能讓岳父看一看外孫女啊?”

    秦鳳儀哼哼兩聲,挑挑眉毛,抖抖腿,一臉得意地,“不能!”險沒把景川侯噎死。

    大陽是個實誠孩子,看他外祖父一幅被噎著的模樣,還幫他外祖父說話,“爹,你就讓外祖父看看妹妹吧,你看,外祖父多想看啊。”

    “馬屁精,離我遠點兒。”

    大陽一點兒不怕,還笑嘻嘻地,“我以後只拍爹你的馬屁,你就讓外祖父看看妹妹吧。”

    “好吧。”秦鳳儀大方的把閨女給岳父抱一抱,景川侯見大美一點兒不鬧,他一抱還笑了起來,不禁道,“這孩子招人疼。”

    “那是,大美最像我了!”秦鳳儀很不客氣的自誇了一句,不是他吹牛,兒女都是像他啦。

    景川侯笑,“是。”

    秦鳳儀對岳父很多怨言,哼哼著道,“我還當你裝不認得我呢。”

    景川侯道,“哪裡哪裡,我是擔心貿然跟殿下套近乎,怕殿下給我個下不來台。”

    “我是那樣的人嗎?可是我先給你寫信,你才給我回信的!人家不說長輩都是胸懷寬廣的很嘛!我這好幾年不回來,回來了你還不理我。”秦鳳儀心下那這個不滿,一下子就爆發出來了,還道,“我決定把我送的匾要回來啦~”

    景川侯道,“沒聽說過送人東西還能要回去的。”

    “我就能。”

    “要也不給。”景川侯一笑,眼神中透著欣慰,“知道你在南夷都好,文武有所作為,我們便放心了。只是你這性子,莫不是在南夷也這般。”

    秦鳳儀翻個白眼,“你去打聽打聽,我有多受百姓愛戴。”

    大陽在一畔道,“就是就是!”

    景安帝見秦鳳儀與景川侯如此親近,心下不禁一黯,看大陽可愛懂事的模樣,心情方好了許多,笑,“唉喲,大陽也知道。”

    “我們坐車出去,很多百姓都扔鮮花的。”大陽想了想,打了個比方,道,“比京城人更熱情。”

    景安帝抱了大陽在身邊坐著,問大陽,“京城好不好?”

    “還成吧,不如我們鳳凰城好!”大陽響噹噹的說。

    呵!

    景安帝一挑眉,這還是頭一個說京城不如別個地方好的。秦鳳儀卻是得意的翹起下巴,心說,不愧他兒子,果然有眼光!

    景安帝問大陽,“哪裡不如鳳凰城好啊?”

    “京城太破了,我們鳳凰城可新了。”想了想,大陽又道,“路也不好走,太顛了。”

    景安帝心說,看來鳳凰城是修的不錯啊,問秦鳳儀,“你那新城,我心下幫你算著,好則好矣,就是有些小了。照著現在的勢頭,過幾年怕就要有外城了。”

    秦鳳儀雖不願理會景安帝,但,一碼歸一碼,公事自當公論,他若是在公務上賭氣,就沒意思了。秦鳳儀道,“這個當時修城時也有人提了,那會兒銀子不夠使,我完全是空手套白狼,要是修個大城,怕是攤子太大,時間拉得長了,要有變故就不好了,便先修了個小城。眼下人就太多了,城裡鋪子的租金、還有房舍的價房一直在漲,我想著,得建外城了。”

    景安帝問,“還用你先前那法子?”

    秦鳳儀道,“那法子也沒什麼不好,這回怕只要我把建外城的信兒透出去,就有的是人來送銀子了。”

    景安帝景川侯都是一樂,景安帝道,“過幾天,閩王就要來了,你們怕是有一通官司要打。”

    “我怕他?”秦鳳儀挑眉,“他那些個事兒,我是不稀罕說,但凡泉州港賺錢的生意,茶絲瓷三樣,哪樣是他不沾手的!自己不乾淨,硬把髒水把別人身上潑!”

    景安帝問,“我怎麼聽說,你那裡有海外夷人過去?”

    “我們南夷,挨著交趾,暹羅等地,他們有人沿著海岸過來的,總是說如何如何的仰慕我,想換些茶葉絲綢一類的東西。我這回來,也是想跟陛下商量,先時山蠻占著桂信二州,與交趾互市不大便宜,如今信州已是打下來了,我來前交待他們了,把海岸一段都清理乾淨。交趾那裡是想與我開個互市的,我想著,這也沒什麼,他們那裡香料木材,換我們本土的茶絲瓷器一類,倒是能便宜百姓。”哪怕有海外夷人過去,秦鳳儀也是死都不能承認海上走私之事。

    景安帝想了想,“不是什麼大事,你上摺子吧。既要互市,稅要怎麼收?”

    秦鳳儀立刻道,“交趾小國,不過是做些尋常生意,你也知道,我們南夷底子薄,百姓窮,地方更窮。眼下打下信州,陛下不知道,我一見當地百姓那一臉菜色,我當時就沒忍住,把山蠻王倉裡的糧食都放出來給百姓們分了分。真是慘,過得什麼日子喲。這互市,必然是開在兩國相交之地,那地方屬信州地盤兒。我想著,但凡有了稅銀,我一分不取,就用這銀子,給當地修修路、建一建碼頭,也叫這些百姓有個來錢的地方,是不是?”秦鳳儀說的一臉真誠,那幅憐惜百姓的模樣也不是做假的。景安帝卻是一笑,“你少跟我來哭窮,北安關那裡的榷場,可是朝廷親自派的稅監司,要不,我也給你那裡派稅監司。”

    秦鳳儀知道景安帝不好糊弄,便道,“當初可是說好南夷我軍政自理的。”

    “這是兩碼事。”景安帝依舊不為所動,“榷場是一國之事,不是你一地之事,豈可混為一談?”

    秦鳳儀只好道,“那你說吧?我們信州,既要修路、又要修城,想想百姓,真是苦啊。”

    景安帝真是受不了他,想了想道,“稅監司由你來設,但每年三成商稅,要押解到京。”

    “自然是陛下說了算的。”秦鳳儀心疼的了不得,看秦鳳儀那樣兒,景安帝道,“前三年便罷了,信州一直是由山蠻占著,這些年,那裡的百姓也不容易。你不是還說要給當地百姓免稅三年嘛,稅監司前三年的商稅,你便看著如何補貼一下面姓吧。”秦鳳儀素來心軟,而且,一向不貪財,在這方面,景安帝還是很信任秦鳳儀的。

    秦鳳儀這才高興了些,道,“我就代信州百姓謝過陛下了。”

    景安帝又問他信州的情形,景安帝道,“聽說漢人在山蠻的地盤兒,境遇不大好。”

    秦鳳儀道,“信州還算是好的,雖則漢人少些,做主的也都是山蠻,我問了一些漢人,他們多是被擄掠過去的。信州的山蠻左親王倒是很喜歡咱們漢人的文化,漢人在他的地盤兒,雖則要做工,起碼還能勉強活著。據說,在桂州的漢人,形同奴隸。”

    景安帝眉毛微皺,道,“你素來心軟,對山蠻,不要一味施恩,有恩無威,便是升米恩斗米仇,只能讓他們得寸進尺。”

    “這就是我想開互市的原因。信州被山蠻盤踞已久,漢人多不願意去,若能開互市,整個信州都能因此受益。一旦互市開啟,商人必先要過去的,只要漢人多了,山蠻自然會受漢人影響。再者,我必要在信州駐一支強軍的。若是大規模屠殺,難免成了世仇,縱山蠻再次躲進山裡,怕也要深恨咱們漢人。我心裡想著,眼下拿下信州,待開了互市,那些投降的山蠻,自然能有些甜頭,不說別個,日子就比他們以前好過的多。有野心的,終是一些頭領。這些也不怕,只要生事,便斬殺了事。如此,慢慢的馴服,待過個幾十年,漢人與山蠻融合,也就沒事了。”

    景安帝微微頜首。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4:00
第335章

    景安帝終於找到了與秦鳳儀聊天的方式, 聯絡感情那是別想了, 秦鳳儀不是那等會虛情假意的人。這麼說也不恰當,怎麼說呢, 秦鳳儀對自己看重的人, 絕不會虛情假意。景安帝想到以前秦鳳儀與自己的種種親近, 全是發自內心深處的孺慕之情啊。然後, 突遭巨變,景安帝倒沒啥,他原就對幾個兒子不大滿意,先時不知秦鳳儀是他兒子,就很喜歡秦鳳儀了。後來知道……就, 就更喜歡了。

    只是,他沒啥, 秦鳳儀卻是很有啥!

    秦鳳儀這性子, 都能直接揮拳頭,揍的景安帝好幾天沒能上朝,在宮裡養臉。以往景安帝也聽聞過家裡有子忤逆不孝之類的事,但這種兒子直接朝爹揮拳頭, 秦鳳儀還是頭一個。很稀奇地, 景安帝當時雖則有些面兒上過意不去, 後來想想, 也釋然了。秦鳳儀原就是這樣的烈性,待到後來,景安帝把秦鳳儀封出去, 一則是出自朝局考慮,二則也是知道,秦鳳儀那會兒的心情,倘拘他在京城,怕是要出事的。雖則分封在南夷,唉喲,南夷這樣的地方,景安帝原想著,便是秦鳳儀一向能幹,治理起來起碼也得十年以上才見成效吧。不想,這才三年,便大有起色。

    誰沒虛榮心哪。

    景安帝一樣有。

    先時諸子,大皇子雖則一向為景安帝看重,可這個孩子怎麼說呢,景安帝當年登基,雖則做過一些虧心事,但景安帝接手帝位後,是將他爹葬送的陝甘之地再奪回來的。而且,他爹那會兒,死的不只是他爹啊,大半朝的精英全都死沒了,同時葬送的還有十數萬朝廷將士,都是一等一的精兵。就這樣,景安帝都能在十年後把他爹當年丟沒的皇室的臉面給硬生生的再抹平了。景安帝不能說沒才幹了,這樣的皇帝,他看大皇子,便總覺著欠缺些什麼了。

    至於二皇子,以前便是大皇子的複讀機,如今方好些了。

    三皇子倒是有性情,但三皇子行事太過急躁,說來,三皇子這臭脾氣,與秦鳳儀倒是有些相似。四皇子五皇子亦未有甚出眾之處,倒是六皇子,雖則年紀小,很有些天真伶俐。只是,年紀尚小,現在說才幹,也太早了些。剩下的七八,年紀就更小了。

    這是在秦鳳儀未橫空出世前的情形了。

    依景安帝的地位,為什麼挨秦鳳儀一拳都能親自按下此事,心下也未作大計較。一則是因為帝王要臉,二則便是對秦鳳儀的喜歡了。

    雖然景安帝也出過讓愉親王暫且認下秦鳳儀的昏招,那是因為秦鳳儀突然生了個有青龍胎記的大陽,景安帝陡然從秦家夫婦那裡得知了秦鳳儀的身世。當時景安帝就覺著,太棘手了。他一直很喜歡秦鳳儀,在殿試時就看對了眼,但,他也深知秦鳳儀的性情。在景安帝身邊諂媚的朝臣有很多,秦鳳儀也很會拍馬屁,但,景安帝看得出來,諸多人奉承他,是有諸多原因的,唯秦鳳儀,是真的很仰慕他這個帝王。可秦鳳儀的性子,倘是那時知曉自己身世,還不得直接爆了啊。更何況,青龍胎記之事,景安帝也得為大陽的安危想一想。於是,景安帝臨時想了個過渡的法子,先讓秦鳳儀暫居愉王府,慢慢的培養一下父子情義……後來發現,這主意真是昏招啊……

    再後來,就是把秦鳳儀封到了南夷……

    景安帝面兒上不顯,可隨著南夷一日比一日好,再加上景安帝寬闊的心理狀態,不管秦鳳儀認不認他,他反正認秦鳳儀的。這就是他兒子,兒子有出息,做爹的,哪怕不被兒子承認的爹,景安帝也挺高興。

    唯一讓景安帝發愁的,就是與秦鳳儀相處了。

    秦鳳儀這性子,在他跟前就是裝一裝親近也不肯的。

    景安帝原想著,只要秦鳳儀裝一裝親近,他就有法子把假親近弄成真親近。結果,秦鳳儀不肯裝。不過,現在景安帝也不愁了,他發現,只要不談感情,只談公務,秦鳳儀還是肯的。

    這也很好啊。

    反正在景安帝看來,兒子有本事最重要,至於其他,皆可後放。

    景安帝就是這樣的實在人,別看成天在朝上說些聖人大義什麼的。瞧瞧他喜歡的人,六部尚書,就是工部汪尚書,在景安帝飆火後,給南夷的幾萬嶄新甲械,半年之內,便都給備齊了。

    景安帝喜歡秦鳳儀喜歡什麼啊,在先時,他又不曉得秦鳳儀的身世,他喜歡秦鳳儀,便是喜歡秦鳳儀長得好、聰明、敢做事、能做事,而且,縱彼時秦鳳儀還有些年輕人的浮躁,但其行事章程已經很有些模樣了。景安帝以前年輕時候是喜歡跟得上自己步子的臣子,自從上了些年紀,就很喜歡這種調理年輕入眼的臣子了。所以,如果秦鳳儀只是長得好,景安帝便是看中他相貌,也無非多看兩眼,如何後來連宗室改制之事都令秦鳳儀參與。景安帝不是那樣公私不分之人,他是,真的很喜歡秦鳳儀這樣有本事的孩子。待知道秦鳳儀身世後,就,就更喜歡了。

    不然,倘秦鳳儀現下仍是揚州城的紈絝,縱是曉得秦鳳儀的身世,景安帝估計也不會有別個反應。

    可如今不同了,誰沒虛榮心啊。

    帝王的虛榮心尤其強烈。

    景安帝縱是壓制著對秦鳳儀的滿意,但秦鳳儀的成績,只要不是個瞎子,都能看到啊。

    唯一讓景安帝有些難辦的,就是與秦鳳儀的感情問題了。

    要別個人,皇家都是講窮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啊,到秦鳳儀這裡就不靈了。偏生,人有賤相,倘換個人如秦鳳儀這般,景安帝得說不識抬舉了。到秦鳳儀這裡便不是這般了,景安帝便認為,秦鳳儀生就重情義,也是一時受了刺激,才這樣強著的。

    而且,秦鳳儀能強著,景安帝還是要找個跟秦鳳儀正常溝通的法子的。

    如今,景安帝也找到了,那就是,與秦鳳儀談公務。

    一談公務,秦鳳儀就正常人了。

    而且,聽聽這小子多精啊,怪道這次借著獻俘還京,原來還打著開榷場的主意。

    交趾小國耳。

    但依秦鳳儀在商事上的才幹,景安帝相信,這榷場定能辦的有聲有色。不說別個,就是織造局,頭一年剛建的時候,沒什麼紅利,景安帝是明白的,但第二年便很有些模樣了。景安帝又問了秦鳳儀織造局的事,秦鳳儀道,“現下辦了兩個,一個在南夷城,一個在鳳凰城。陛下不曉得,我們那裡的百姓,吃苦耐勞是真的,人也很聰明,,就是這些年,路也不好走,文教亦是不興。別提了,別個地方,哪裡沒一二地頭蛇啊。就南夷城,我新去的時候,還想著在當地選些有才子弟入府,結果,當地推祟的盡是些長得好的,會些琴棋書畫的,我又不是去花樓吃花酒,也不用這種啊。後來還是考試選拔,才選了些實幹的。並不是當地人不肯吃苦勞作,地方窮,一則是百姓們多沒知識,二則,眼界亦窄。還有許多村落信奉些巫醫。就是桑蠶之事,懂紡織的,也只是些尋常技藝,更甭提江南那各種花樣的,一概不懂。織造局頂尖的技藝,自然不能傳出去的。但一些江南的尋常技藝,各地有派婦人到織造局去學的。我與他們說了,倘只是幾個婦人,學回去亦是單打獨鬥,有什麼意思。她們既學了,也不能白學,回去開個作坊,也能興旺一地百姓。織造局也不讓他們白教,三年裡每年三成紅利要給織造局。就是那些教受技術的織工,也是人人有份兒的。”

    景安帝提醒秦鳳儀道,“你那裡既要開榷場,這些技術上的事,要留心。那些個小國,一向嚮往我朝技藝。對自己百姓,授予他們桑蠶之術,是對的。國外之民,不幹咱們的事。況,他們學會了,還有你榷場什麼事呢。”

    秦鳳儀點頭,“我聽說戶部那裡有北安關榷場的各項條例,我們南夷頭一回開榷場,也沒經驗,很是想跟戶部請教學習一二。”

    景安帝一樂,“只管過去就是。”

    與秦鳳儀說了些南夷州之事,便到了午膳的時間,景安帝命人傳膳。景川侯便一併賜膳了,秦鳳儀把大美交給嬤嬤抱去餵奶,大陽卻是與景安帝留下同席。

    景安帝這裡用膳,向來不是一張八仙桌大家團團座,向來是一人一案,分案而食的。秦鳳儀見他桌上都是以往自己愛吃的淮揚菜,也沒說什麼。倒是大陽吃得很歡實,大陽因是他爹的兒子,秦鳳儀一向偏愛淮揚菜,李鏡卻是偏愛北方口味兒,大陽在他爹娘的影響下就是,不挑食。除了蔬菜,啥都愛吃,而且,吃相極佳,那種鼓著腮幫子一幅香甜的小模樣,真是人見人愛。

    景安帝見著大胖孫子這般會吃東西,心下大是喜愛,贊秦鳳儀,“大陽養得很是不錯。”

    秦鳳儀心說,這可真是廢話,我親兒子,難道我會養不好嗎?

    除了魚肉要嬤嬤給挑剔外,大陽根本不用人喂,都是自己吃喝,他一面吃一面還腆著油嘴說著,“祖父,你這裡的飯真好吃。”

    景安帝拿帕子給他擦擦唇角,笑,“晚上還跟著祖父吃,如何?”

    “好!”大陽張嘴就應下了。

    秦鳳儀心下那個恨哪,心說,兒咂,以往爹也沒餓著過你啊,你咋能被一餐飯收買啊!哎喲,個不爭氣的小子!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5:27
第336章

    當天, 景安帝留了鎮南王父子午飯之後, 又留了晚飯。

    天子無秘事。

    起碼,鎮南王一家回朝後, 盯著這一家人的便不在少數。

    秦鳳儀傍晚吃過飯, 帶著肥兒子回家。因為今天大陽有叛變之嫌, 待晚上不想走路, 非要他爹抱的時候,他爹死活沒抱。大陽氣哼哼的,上了車跟他娘告狀,“我爹可小心眼兒了!”

    秦鳳儀板著臉瞪兒子,“我看你是皮子癢!”

    李鏡笑問, “怎麼了?”

    大陽甭看人小,很是遺傳了他爹察顏觀色的本事, 他小孩子實在, 說話且直,便道,“爹看我跟祖父好,吃醋啦。”

    秦鳳儀揚起巴掌, 大陽朝他爹做個鬼臉, 也不躲, 又蹭到他爹懷裡說些甜言蜜語去了。秦鳳儀懷裡擠進個肥兒子, 孩子香香軟軟的小身子一入懷,鬱悶便散了一半,待大陽在他爹臉上啾啾兩口, 秦鳳儀便笑眯眯的不生兒子的氣了。他不是個能跟孩子說長輩仇怨之事的人,大陽還這樣小,跟他說了也不明白,反影響孩子心性。大陽又是個實在人,人對他好,他就對人好。秦鳳儀捏捏大陽的肥屁股,逗他玩兒了。

    景川侯回府的時間也有些晚了,先到自己院裡換了衣裳,景川侯夫人還問呢,“如何這會兒才回來。”

    “陛下賜飯。”景川侯洗漱後,接過茶吃了兩口。

    景川侯夫人道,“今天大姑爺帶著孩子們過來了,快到中午時,陛下著馬公公來宣,便進宮去了,你見著沒?”

    “我們中午、晚上都是一道吃的。”景川侯與妻子略說兩句,便放了茶盞,起身道,“去老太太那裡吧,老太太也記掛著呢。”

    景川侯夫人便與丈夫一道過去了,李老夫人曉得今日兒子是在陛下那裡用賜飯,且還有秦鳳儀父子女三人,便知這是陛下召了兒子過去暖個場之類。李老夫人道,“鳳殿下的性子,我看仍如舊時。”孫女婿對自家是很親近啦,李老夫人也很喜歡秦鳳儀,覺著這孫女婿簡直是無一不好。但,正因喜歡這個孫女婿,才盼著秦鳳儀能更好才是。

    景川侯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的脾性,豈是輕易能改的。”因屋裡未有外人,景川侯多說了一句,“陛下很喜歡大陽。”

    李老夫人頓覺心下大定,是啊,秦鳳儀不能與陛下和解,不還有大陽的嘛,李老夫人一笑道,“我看那孩子也叫人喜歡。”

    景川侯夫人道,“再沒見過這樣巧嘴的孩子,那性子,我看就像大姑爺。”

    這話說的,景川侯都樂了。

    景安帝留著鎮南王父子大半天說話的事自然也瞞不過宮裡其他人,待晚上景安帝去慈恩宮定省時,裴太后還說呢,“鎮南王妃進宮,哀家沒見著孩子還問呢,聽說是去了景川侯府,不想又給你宣進宮來。如何不到哀家這裡用飯,哀家也看看重孫。”

    景安帝道,“說了些南夷的事務,大陽在一畔,倒不吵鬧。”

    裴太后見談的是朝政,想了想道,“南夷那裡,有鎮南王在,哀家是不擔心的。他現在,勢頭正好,只是,如今征山蠻,那山蠻與南夷土人,原都是百越之地的夷族,祖上難保有些瓜葛。信州打下來,自然好,治理信州時,叫鎮南王留意些,小心山蠻與那些新下山的土人勾結,不然,如今土兵兵甲裝備這般齊全,哀家只擔心土人心大,未免生事。”

    景安帝道,“朕與他說過了,想來他心裡也是有數的。”秦鳳儀多精啊,信州打下來,留守信州的是馮將軍與嚴家姑娘、還有一位仰慕嚴家姑娘的土人少族長。土人不用不行,不用便不能完全掌控,更不能怕出事便不用了。秦鳳儀能在這時把信州交給下屬,帶著一家子來京,怕也存了要試一試下屬之心。

    裴太后並不如皇帝兒子消息靈通,但秦鳳儀能在南夷有所作為,還是這般光芒萬丈的回京,自然不是個笨人。只是,一想到秦鳳儀待自己的態度,裴太后難免有些堵心。裴太后轉而笑道,“大陽那孩子,昨兒見了一回,真是個招人疼的。”

    景安帝笑,“是,大陽這孩子,不論性情還是相貌,都肖似鳳儀。”

    裴太后掖揄,“大陽可比他爹性子好一千倍。”

    景安帝哈哈一笑,並不很介意。看大陽就知教養了,要不是平日裡教養的好,如何與自己這做祖父的這般親近呢。其實這個真是景安帝自作多情了,秦鳳儀與李鏡都不是會跟小孩子讓長輩不是的性子,但也沒有如何讚美景安帝,大陽如此,實在是,他天生是個自來熟啊~

    儘管是有些誤會,不得不說,對於景安帝,這委實是個美麗的誤會。

    秦鳳儀回家才與妻子說,“咱大陽,就是個馬屁精啊。”

    大陽玩兒了一日,這會兒早累了,下車時就在他爹懷裡睡熟了。秦鳳儀抱了兒子回屋,侍女鋪開床鋪,秦鳳儀把兒子脫個小光豬塞被窩裡去,摸摸大陽的小胖臉,秦鳳儀沒忍住說了一句。李鏡細問因何,秦鳳儀道,“可會拍陛下下馬屁了,你說,以前也沒見過。還有,你沒見,他見著岳父,唉喲喂,我的天哪,顛兒顛兒的跑過去就自我介紹,還讓茶讓點心的張羅。”

    李鏡素知兒子脾性的,笑道,“小孩子都是鬼精鬼精的,別看都沒念書,可他們最會看人臉色的。他是覺著跟陛下和我父親不熟,就待人格外熱絡,要是熟了,就不這樣了。”

    秦鳳儀直歎氣,“也不知這馬屁精樣兒像誰,我也不這樣啊,你也不是這樣脾氣。”

    李鏡對鏡去了頭上的七尾鳳釵,笑悠悠道,“我不是這脾氣是真的,你嘛,你想想他這是像誰吧。”

    “我也不這樣好不好。”秦鳳儀強調,“我多正直啊!”

    李鏡從來不睜眼說瞎話的,在侍女的服侍下褪了釵環,換下大禮服,李鏡道,“今天怎麼在陛下那裡呆了這麼久?”

    “說了些南夷的事,還有與交趾互市之事,總要跟陛下說一聲的。”

    “互市的事,陛下怎麼說的?”

    “應是應了,稅監司也由咱們來設,不過每年三成商稅要押解至京的。”

    李鏡點點頭,“你明兒個先與趙長史去戶部打聽一下北安關榷場的章程才好。”

    “我曉得。”秦鳳儀也是這樣想的,來京城自然事務不少,但,正經公務得放在頭一位。

    兩人正說著話,便有嚴大將軍上門,秦鳳儀連忙自榻上起身,道,“定是為嚴大姐之事來的,我過去見一見大將軍。”

    李鏡起身送他出了房門。

    嚴大將軍早就想過來問閨女的事了,偏生秦鳳儀這回來,公務自不消說,每天不是走親便是訪友,要不就是進宮,嚴大將軍每日也有衙門差使,故而,只有晚上過來了。

    真是一家不知一家的難啊,嚴大將軍簡直愁死了,他閨女簡直叫鎮南王這對夫婦坑死了有沒有。

    嚴大將軍親至,他是禁衛大將軍,身上亦有爵位,便是愉親王也不好慢怠。秦鳳儀過去時,愉親王也正要過去,見秦鳳儀去,愉親王便道,“你去見見老嚴吧,我便不去了。”結果,被秦鳳儀一把抓住,“您可得跟我一道,也好替我說說話啥的。”

    愉親王也不傻啊,一甩袖子,硬是沒甩開,道,“好事兒你就想不著我。你,你自己去,你把人家閨女坑南夷去。我可沒臉去說。”

    “唉喲,我的愉爺爺喲,我不找你找誰啊,您老可得替我壓壓陣。”不由分說,便連拉帶架的把愉親王一道弄花廳去了。到花廳門口,秦鳳儀方放開愉親王,給老頭兒整整衣冠,愉親王瞪他一眼,秦鳳儀嘿嘿賠笑兩聲,二人方一道進去,嚴大將軍一瞧愉親王也來了,只是不動聲色的行禮,秦鳳儀連忙上前扶住嚴大將軍,笑道,“大將軍何需多禮,嚴大姐就如同我的親姐姐,你就是我的叔伯輩,切勿如此見外才好。”

    嚴大將軍歎道,“此次擅擾老王爺與殿下休息,就是為我那不省心的閨女而來。”

    秦鳳儀立刻贊起嚴大姐來,道,“嚴大姐特別好,特別省心,幫了我不少忙。說來,真不愧是大將軍你的閨女啊,嚴大姐訓練土兵,無人不服啊。我們打信州城,嚴大姐更是身先士卒、上陣廝殺,那傢伙,殺敵如砍瓜切菜!厲害極了,這回我們打信州,嚴大姐的軍功在前五之列!”

    秦鳳儀正忙著誇嚴大姐呢,嚴大姐他爹已是一幅搖搖欲墜的模樣,嚴大將軍聽到閨女什麼“身先士卒、殺敵如砍瓜切菜”,等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愉親王伸手攔住秦鳳儀嘴裡那些讚美嚴姑娘的話,安慰道,“大將軍放心,令愛並無大事,平安著哪。”

    嚴大將軍也曾是馳騁殺場,見慣生死之人,家裡兒子亦多是從武,獨獨聽到閨女上陣,就很有些擔驚受怕。嚴大將軍一時忘了來意,正色問秦鳳儀,“殿下,我家閨女真沒受傷吧?”

    “誰能傷得了嚴大姐啊,軍中比她武功高的沒幾個,她可厲害了。我說不讓她親自上陣,她還跟我拍桌子哪。”秦鳳儀一五一十的說著,還贊嚴大將軍一句,“真真是虎父無犬女。”

    給秦鳳儀誇的,嚴大將軍死的心都有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5:27
第337章

    秦鳳儀對嚴大姐的一番誇讚, 險把嚴大將軍給贊哭。

    嚴大將軍絕非常人, 哪怕覺著閨女算是掉坑裡出不來了,還是細問了閨女在南夷的生活與工作, 聽說閨女住在秦鳳儀的王府客院, 嚴大將軍才堪堪放下心來。至於閨女的工作, 練兵、打仗之事, 嚴大將軍還挑著不是機密的問了問,嚴大將軍問秦鳳儀,“當初,王妃一封信召了她過去。哎,我知怪不得殿下與王妃, 只是,她到底是女孩子, 難道一輩子就在軍中了?”

    秦鳳儀奇怪, “嚴大姐很喜歡帶兵啊。”

    嚴大將軍道,“人有五倫,女孩子,終要成親嫁人的。”

    秦鳳儀恍然大悟, 道, “這您就放心吧, 嚴大姐不是說, 她必要尋世間第一等的英雄人物嘛。她現在在我那兒,不是我說啊大將軍,就是現下叫嚴大姐回來, 反是誤了她呢。她若是能相得中京城這些個土鼈,早就相中啦,哪裡等得到現下呢?我是把嚴大姐當我親姐的,嚴大姐的性情,只有她挑人,沒有人挑她的啊,她要是哪天相中了誰,只要她開口,親事就包我身上!如何?”

    嚴大將軍能說什麼呢?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誤投女胎,還不肯將就。如今這般情勢,嚴大將軍也知道不能把閨女抓回家繡花嫁人的,他不能拿閨女的短處去比別人的長處,哪怕現下世間對女子的要求是貞靜淑德,眼下為了閨女,他也得把閨女的長處拿出來。他閨女的長處是什麼?練兵!打仗!嚴大將軍每每想起,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秦鳳儀看嚴大將軍一臉嚴肅,又贊了嚴大姐幾句,“嚴大姐當真很厲害的,不是我說啊,大將軍,你家兒子都不一定比得了嚴大姐。這回嚴大姐定能升三品的。”

    哪個做父親的會盼著閨女做武將啊!嚴大將軍憋屈地,“為人父母者,只盼她平平安安罷了。”

    “放心吧,有我呢。嚴大姐到南夷為我效力,我焉能不顧好了她?”秦鳳儀大包大攬道,“現在,我們南夷的女子,都以嚴大姐為榜樣,我還想著,要不要招募一支女兵哪。”

    嚴大將軍肅容道,“女子十六就要議親嫁人,殿下招募女兵,豈不耽擱人倫大事。再者,於地方人品增衍上亦有不利。”

    “是啊。”秦鳳儀道,“哎,就是嚴大姐,我也想她早些嫁人哪,憑嚴大姐的本事,生出來的肯定都是小將軍。”

    嚴大將軍聽這話,好懸沒吐了血。原來坑了她閨女一個不算,還把外孫外孫女算進去了。嚴大將軍正想著還是想法子把閨女弄回來的時候,秦鳳儀卻是心下一動,又說話了,“哎,我看到大將軍一片愛女之心,我就又想到我爹娘了。我爹娘待我的心是跟大將軍待嚴大姐的心都是一樣的啊!”

    秦鳳儀一詠三歎的感慨了一句,嚴大將軍卻是不好接話了,因為,明擺著,秦鳳儀嘴裡這“我爹娘”說的不是陛下啊。秦鳳儀也沒打算說嚴大將軍接什麼話,他就是又感慨了一回,“我雖能看顧好嚴大姐,可做父母的,又怎能放心呢,是不是?”秦鳳儀道,“何況,家裡女孩子在外,總得有兄弟在一畔,大將軍才能真正的放心啊。這樣吧,大將軍家裡要是有什麼不放心嚴大將非要過去南夷的子侄,也只管與我一道去。一則嚴大姐在兄弟在身邊,到底有個照顧;二則,不瞞大將軍,我們南夷,什麼都不缺,就缺人才啊。”

    這下子,連愉親王都目瞪口呆了,想著秦鳳儀真是歷練出來了,原來還打著跟嚴家要人的主意。而且,秦鳳儀還很有理由,不能讓女孩子一人在外啊,得有父兄相伴啊,哪怕父親抽不出身,兄弟得派一個吧。

    於是,嚴大將軍沒能將閨女要回來,眼瞅著還要搭進一二子侄去。幸而嚴大將軍挺得住,沒一口應下。秦鳳儀狐狸一般,自然也知嚴大將軍不可能一口應下此事,他要設酒請嚴大將軍吃飯,嚴大將軍還是婉拒了,“若不是實在擔心我那閨女,本不該此時上門。殿下回朝獻俘,事務頗多,待殿下有暇,臣再來請安。”

    秦鳳儀笑眯眯地,“好,聽大將軍的。”親自送嚴大將軍出門,嚴大將軍絕非傲倨之人,相留之下,秦鳳儀到儀門便止了步,之後由王府管事將嚴大將軍送出。

    秦鳳儀回頭送了愉親王回房休息,愉親王道,“你那裡人手不足,可以與陛下開口。這是公事,並無妨礙。”

    秦鳳儀道,“要的也不是大將,我那裡帶兵的大將是不缺的。只是如今剛平信州,待平桂州時,桂信二州駐守的將領倒不愁,但,州之外,尚有各縣,山蠻不懂經營之道,別說縣了,就是信州都弄的荒涼極了。想重建各縣,必然要屯兵。我這裡,用的都是低品將領,年紀輕的,正可歷練。我先時也沒想,是見著嚴大將軍才想起來,他家武門出身,族中子弟若有願意歷練的,不妨來我南夷啊。”

    愉親王道,“先時有宗學的幾個淘氣小子,聽說都到你那裡去了,他們現下如何?”

    “還成。要緊事不敢輕付他們,小差使也能跑個腿兒什麼的。”

    愉親王身為宗正,對宗室感觸頗深,道,“宗室總是閒置,就廢了。倘還可用,不妨多用一用他們,他們年紀輕,正當幹活的時侯。”

    秦鳳儀笑,“我也這樣想。”

    愉親王微微一笑,問秦鳳儀,“要不要去宗學看看?你難得回來,你走後,不少師生都念著你。”

    秦鳳儀笑,“我在時,罵我的居多,怎麼我這一走,倒成好人了?”

    “這話說的。你在時,明白人也不會罵你。你一走,沒個人鎮著,我又要忙宗人府的事,宗學實不比當年哪。”愉親王道,“翰林院的學士們與宗室向不親近,宗室的那些小子們,沒個狠人鎮著,就開始淘氣了。”

    秦鳳儀知道愉親王這是想讓他去宗學刷好感,秦鳳儀又不傻,自然不會放過這機會。何況,宗室建立,他出過大力氣的,對宗學,更不是沒有感情。秦鳳儀道,“待過幾日吧,我去瞧瞧。”

    一路送了愉親王回房,又與愉王妃說了幾句,秦鳳儀方回自己院兒裡休息去了。

    秦鳳儀自然一夜好眠,而且,他與妻子說了幾句向嚴家要人的事後,還得了妻子兩句贊,李鏡都誇秦鳳儀機伶。秦鳳儀得瑟地,“那是,倘不機伶,也不能入娘子的眼啊。”

    李鏡一笑,二人便安歇了。

    倒是嚴大將軍,回府被老妻好一通埋怨。

    嚴夫人簡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從埋怨丈夫不該教閨女習武開始,一直埋怨到丈夫兒子無能,不能幫閨女搶個好女婿回來,再想到自己嬌滴滴的閨女竟然去戰場砍人,嚴夫人更是想直接一拳捶死這老賊算了!

    嚴大將軍道,“你就別哭了,大丫頭已然如此。她雖未成親,現在也是有官有職的將領了。”

    嚴夫人道,“難道一輩子就不成親了?”

    “也得有合適的人哪,你說說,現下哪裡有合適的人?”

    嚴夫人道,“總得叫她回來,才好相看。”

    “行了,把你這心收了吧。”嚴大將軍擺擺手,“咱們大丫頭雖則不會針指女紅,卻是在戰場上有戰功之人,豈是尋常閨秀能比?她要嫁作人婦,就安守內宅,我都覺著可惜。”

    嚴夫人想了想,“總得有個章程吧?”

    “鎮南王說,以後只要有大丫頭看中的人,他必然要為大丫頭做主的。”嚴大將軍與老妻說了。

    嚴夫人歎,“我也不曉得要如何說了,咱們大丫頭現在,想要個溫柔賢淑、貞靜自持的媳婦的人家,怕也不合適咱們大丫頭。可如今她在南夷,我瞧著,鎮南王倒是個有本事的人,只是,南夷能有什麼出眾人物呢?倒是有許多土人,你不是說,現在咱們大丫頭練的就是土兵麼,萬一她要是看中個土人,當如何是好?”

    這方面,嚴大將軍倒並不擔心,嚴大將軍給自己倒了盞茶,慢慢的呷了一口,道,“她一向眼光高,又不能將就,才拖到了現下。好男兒不論出身,平家往上數五代,也不過就是個種田的。只要是她相中的,起碼人品本領上不會差的。”

    嚴夫人擔憂道,“我只擔心她一人在外,雖則有鎮南王夫婦交好,到底只是朋友。再者,鳳殿下與王妃平日裡也有自己的事務。咱們閨女,一直在京城,哪裡曉得外頭人的心機呢。我擔心她會被人騙。”

    嚴大將軍心下一歎,三年前鎮南王尚無此厲害,眼下手段,較之先時,已不可同日而語啊,“我想著,派兩個子弟過去南夷,你覺著如何?”

    嚴夫人道,“這事兒豈是咱們能做主的,南夷軍政不都在鎮南王手裡麼?就算咱們願意,鎮南王不應也不成啊。”

    “是鎮南王與我說的。”

    嚴夫人想了想,“這回獻俘的事,我也聽說了。咱家本就是武將出身,家裡子弟多了,都在京城擠著,最終能出頭的也沒幾人。南夷那裡,聽人說是極苦的,可咱們大丫頭能去,子弟們也沒有不能去的。”

    “可話說回來,南夷是個打仗的地界兒,先前就每年都有戰事。聽說,山蠻這也沒打盡呢。要是著子弟過去,就派幾個能幹的。不然,倘去了有個閃失,如何是好?”嚴夫人道。

    “這我曉得,你放心,我心下有數。”嚴大將軍道,“我必然要先經御前的。”

    嚴氏夫妻商量了一回閨女的事,眼下閨女已是退不能退了,普通的婚姻市場標準已不適用於自家閨女。嚴氏夫婦無奈,也只有讓閨女自己去闖出一條路來了。

    更讓嚴家夫婦無語的是,待軍功賞下來,大閨女直接升了正三品,比現居從三品的長子還要高半級,待親朋來賀,嚴家夫婦都不知該是個什麼表情應對了。

    好在,此乃後話,暫可不提。

    眼下,鎮南王夫妻剛剛來京,緊接著,前後腳的,來京請安的閩王夫婦也到了京城。半個朝堂的人想到閩王與鎮南王足足打了三年還沒打完的官司,都心下明白,這下子,熱鬧來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7:43
第338章

    閩王到的時候, 秦鳳儀剛好帶著妻兒過來方家說話。李鏡那裡, 自有方大太太招待,秦鳳儀則抱著閨女帶著兒子去見方閣老。當年, 秦鳳儀離京時, 方閣老也沒去送一送, 如今, 秦鳳儀回朝,方大老爺方四老爺簡直是輪翻的在自己老爹耳邊子嘀咕,把方閣老煩的夠嗆,倆人其實就說些秦鳳儀回朝陛見之事。也不是倆人主動要說的,實在是秦鳳儀獻俘還朝本就是朝中大事, 另則,自家老爺子也超喜歡聽啊, 雖則聽過後都是表現出一幅“說不說皆可”無所謂樣。

    方大老爺方四老爺引著秦鳳儀過去父親的書房, 悄悄與秦鳳儀道,“好幾天就打聽你回朝的事呢,只是嘴上不直說罷了。”

    秦鳳儀對方大老爺這位師兄是很尊敬的,於是, 難得說了句正常話, 道, “我也記掛老頭兒哪。”

    雖則彼此都有許多要說的, 畢竟未到書房,於是,只作尋常閒話罷了。

    待至書房, 方閣老正在書房看書,見著秦鳳儀就要起身行禮,秦鳳儀忙把他按著坐回了太師椅中,道,“我現在已是不生你氣啦!”

    聽聽,這叫什麼話!好似方閣老有什麼對不住秦鳳儀的地方呢?

    好吧,也不能說沒有。

    不如,前事已是如此,方閣老當年因政治立場,帶著上了請封平氏為後的奏章。不過,那也是皇家宣告柳王妃死後之事了。當然,之前他有沒有推動過此事,怕只有方閣老自己知曉了。只是,真是因果迴圈,後來方閣老收秦鳳儀為入室弟子,如果沒有方閣老的悉心教導,秦鳳儀再絕頂的天資,唯讀四年書,也中不了探花啊。

    所以,恩恩怨怨的,秦鳳儀不能不說心胸寬闊了,他看的是,生母當年被迫離宮,根子並不是因方家而起。

    秦鳳儀笑眯眯的把大陽介紹給方閣老,“這就是跟你說過的師祖啦~”

    大陽很熱情的抱著小拳頭一揖,奶聲奶氣的道,“見過師祖。”又問,“師祖,你就是大妞姐的曾祖嗎?”

    方閣老這樣的年歲,能混到閣老致仕,然後還教出一個狀元孫子一個探花弟子的人,才幹、謀略、心境,樣樣不缺了。他更不是個心軟之人,但,看到大陽的時候,方閣老心下依舊是有些個不是滋味兒,抱了大陽在膝上道,“哎喲,這是什麼輩份哪。”

    大陽的腦袋,現在還不能理解輩份這樣複雜的東西。秦鳳儀道,“隨便叫唄,孩子們都在一處玩兒,難道讓大妞給大陽叫叔啊,大妞還大倆月哪。”

    方閣老取下腰間的一塊玉給了大陽,摸摸他的頭,又看過大美,笑道,“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大美這名兒取得好。”

    大陽立刻眉開眼笑,深覺這位師祖有眼光。在別個長輩那裡,他都要自我介紹一下妹妹的名字是他取的,長輩們才肯贊他。師祖不一樣,師祖都不必他介紹,就說他給妹妹取名兒取得好。大陽從來不是那種為善不與人知的低調人啊,他挺著小胸脯道,“師祖,妹妹的名兒是我取的!”

    方閣老頗有些詫異,又有些驚喜,問秦鳳儀,“大陽已經開蒙了?”

    秦鳳儀擺擺手,“哪兒啊,一個字兒不識哪。大陽還小呢,念什麼書啊。他是隨便給妹妹取的。”

    “妹妹剛生下來很醜的,改了名兒才好看的。”大陽深信他妹妹的美貌來自于他給妹妹取的名字好。

    方閣老拈須道,“這名字取的大氣。”

    大陽更是樂不迭了。

    方閣老給了大美一個小匣子,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大陽代妹妹收了。

    先說一回孩子,秦鳳儀讓嬤嬤把大美抱到內宅去給媳婦帶著,一屋子人說起秦鳳儀回朝獻俘之事。方閣老問,“禮部定了日子沒?”

    “吉日得五天以後了。”

    方閣老道,“閩王也是今年回朝陛見,待閩王來了,也能趕上這一盛事。”

    秦鳳儀想到閩王就忍不住撇嘴,方閣老道,“你與閩王的封地正好挨著,他乃宗室長輩,也不用太過得罪於他。”

    “我哪裡是要得罪他,只是他也太霸道了,恨不能飯全歸他一人吃。我與您實說吧,我與他,不好調和。你也知道,信州與交趾接壤,我打下信州,是想與交趾開互市的。”秦鳳儀道,“你想想,泉州港那裡,來往的商船,多是交趾、大食、暹羅等地。先前他就誣我那裡有海運走私,依我說,無非就是他在泉州港刮地皮刮的太狠,市舶司那裡的商稅,一年不比一年。先時我未就藩,他沒個好由頭,這會兒我在南夷了,立刻把屎盆子扣我頭上,叫我頂缸。”

    方閣老心說,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漲啊。

    方閣老道,“你心下有數便好。就是與交趾互市,一個交趾,於泉州港的生意能有多大影響呢。”

    “若都是您老這樣的明白人,世上也就沒有煩惱了。”

    方閣老主要是信州治理上給秦鳳儀提個醒,當然,也要小心閩王,尤其現下南夷越發紅火,甭看南夷窮鄉僻壤時沒人理,人紅是非多,何況秦鳳儀這身份,本身是非更多。

    方閣老在朝多少年,對秦鳳儀頗多點撥。

    先說完正事,方大老爺沒忍住問了一句,“他們兄弟在南夷可還得用?”

    秦鳳儀道,“好著哪,阿悅幫我大忙,就是阿思,現在也是老范的左膀右臂。”又跟方大老爺解釋了回範正的身份,秦鳳儀道,“阿思剛去時,不大接地氣,他以前念書的人,哪裡曉得庶務。如今歷練了這一年多,也很好了。原本想他們一併跟我回來,也家來瞧瞧,阿悅那裡事務太多,再者,還有件喜事要與師兄說呢,囡囡有喜了。”

    方大老爺方四老爺都是滿臉喜色,連方閣老都頗覺欣慰。秦鳳儀笑,“所以,阿悅就沒與我一道回來。阿思那裡,手裡也是一攤子事,說沒空。我想著,什麼時候有來京城的差使,打發阿思一道回來瞧瞧便是了。”

    方四老爺忙道,“還是公事要緊,知道他能賣力當差,就算沒辜負你。”

    秦鳳儀道,“若還有想歷練的,只管叫他們與我一同去南夷。只要不怕吃苦受累,我們南夷正是用人之際。”

    方閣老道,“人貴在精,不在多,就讓他們哥兒倆先幹著吧。你現在是一地藩王,行事莫要護短,必要一碗水端平才好。”

    “不護短不護短,阿悅剛到南夷沒幾天就替我出了趟遠差,阿思先時是真呆啊,一言一行都按聖人那一套來。唉喲,你說把我愁的,後來我想了想,我把他擱刑房了。什麼地方沒有犯事兒的人呢,何況南夷現下外來人多,犯事的人更多。阿思在刑房,先是跟著老范整理案宗,審案記錄什麼的。別說,刑房那裡素來打點的人極多,也就阿思這樣的風骨,能把持的住。”秦鳳儀還打趣道,“他可真不像師父你的孫子。”

    方閣老笑,“阿思以往在家念書,不大通世事。讓他見一見這世間的惡,以後,自己不作惡,卻有識惡之能,更知道正路要如何走。”

    “對了。”方閣老道,“鳳凰城現在還是縣城制嗎?”

    “這無所謂,什麼縣城府城的。”

    “估計這次就要升為府城了。”方閣老道,“信州那裡的知州位,朝廷怕也要提一提的,你有個心裡準備。”

    秦鳳儀點點頭。

    秦鳳儀一家中午自然在方家用的飯,待用飯的時候,才曉得今天閩王進城。秦鳳儀舉杯笑道,“都是叫師父念叨的。”

    方閣老道,“我念不念叨,閩王也是這幾天來。”幹了杯中酒。

    及至午後,秦鳳儀單獨同方閣老說了一個時辰的話,此方帶著妻子兒女告辭而去。李大老爺李四老爺親自送出門去,秦鳳儀還與李大太太道,“師嫂就等著今年抱孫子吧。”

    李大太太笑,“定要應你這話才好。”這年頭,人多是重男,如方家這樣的大戶,倒還好些。不過,方悅本就成親晚,如今尚未有子,方家自然盼他生下嫡子的。

    待上了車,李鏡問丈夫,“師父的氣色如何?”

    秦鳳儀道,“好的很,別看上了年紀,精神頭兒足著哪。”

    李鏡笑,“那就好。”

    大陽給他娘看師祖給他的玉佩,李鏡道,“這是長輩給的,可得好生收著。”

    大陽點頭,“我知道。”

    及至到愉王府,一家子先去了愉王妃那裡,愉王妃笑,“回來的巧,我正說呢,再不回來,就要打發人去尋你們了。”愉王妃說著對大陽一伸雙臂,大陽便跑過去同這位曾叔祖母膩在一處了。

    李鏡問,“叔祖母,可是有事?”

    愉王妃道,“也不是什麼大事,今天不是閩王一家到了嗎?剛剛內侍過來,說晚上有宮宴,叫咱們都過去。”

    李鏡笑,“我們與閩王,倒是前後腳。”

    愉王妃笑,“是啊。”

    大陽還問,“曾祖母,什麼是宮宴?”

    愉王妃笑,“就是去宮裡吃飯。”

    大陽無師自通的造句,“我昨天、前天、大前天,都去宮宴了。”他爹聽的直翻白眼,道,“真個沒見識,就吃頓飯,也值當拿出來說。”

    大陽道,“我覺著祖父那裡的飯很好吃。”

    秦鳳儀評價,“貪吃。”

    大陽拍拍小肚皮,“吃得多才能長得快啊。”

    秦鳳儀簡直是服了他兒子的厚臉皮!

    不過,傍晚還是要穿戴好,與愉王夫婦一道進宮去。愉王妃同李鏡帶著孩子們去了慈恩宮,秦鳳儀與愉王到了太甯宮。然後,諸人以為的,閩王與鎮南王互掐之事,就在閩王極為和善而友好地拍了拍秦鳳儀的肩之後,開始了。

    因為,閩王第一句就是,“早我就覺著,鳳儀你這通身的氣派,渾不似小家子出身,果然是我們皇家大好男兒啊!”

    只這一句,直接把秦鳳儀噁心透了。

    要是三年前,估計秦鳳儀聽過這話便要直接轉身走人的。人總是在成長的,秦鳳儀心下掠過一絲不悅,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笑道,“孔聖人說,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要我說,孔聖人都不如您老這以氣派取人,您老是不是就因我這通身的氣派,才左一本奏章右一本奏章的往朝上參我啊。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7:44
第339章

    時下宮宴, 是在太甯宮舉行。但宴未開始時, 也得叫參加赴宴的人有個落腳的地方不是,如秦鳳儀與愉王這樣的身份, 便先來偏殿見景安帝。秦鳳儀剛行過禮, 閩王兜頭一句, 秦鳳儀也是半分不讓啊, 當下與閩王過了一個回合,而後他便坐壽王下首了。

    按理,現下皇子間排序,秦鳳儀應該在二皇子之下、三皇子之上,不過, 秦鳳儀今天就坐壽王下首、平郡王上首。他是藩王,這麼坐, 也不為錯。只是, 叫旁的人瞧著,當真是心驚肉跳,生怕倆人直接幹起來。

    閩王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原本秦鳳儀便曾是宗室改制的主力軍, 當年在京城, 閩王硬是給秦鳳儀氣厥過去的。雖然不知是真厥還是假厥, 但, 由此可見二人關係了。直至秦鳳儀就藩,倆人還是鄰居,唯一讓閩王欣慰的就是, 秦鳳儀封地乃天下第一窮的封地。

    結果,更他娘的倒楣的是,閩王泉州港天下有名的富庶之地。就憑泉州一港,閩王把個泉州建設的,與淮揚有的一拼。

    但,秦鳳儀就藩南夷後,大開私運之門,這混帳東西簡直就是直接在截他的生意啊!閩王氣的,給朝廷上摺子參了秦鳳儀一本,原本閩王想著,這混帳東西哪怕就是皇子出身,但,就憑柳王妃一條,這身份就尷尬死了。況,朝中還有大皇子系,焉能看秦鳳儀如意?結果,秦鳳儀回頭參他十八本,倆人的官司,現在還沒打完呢。

    秦鳳儀坐在壽王身畔,隔著愉王還對著閩王露出個燦爛至極的微笑來,更讓閩王心塞了一把。閩王道,“不見鳳儀你參我,我都不知道你胡編亂造的功力這麼深啊。”

    “哪兒啊,跟閩王你一比,差的遠了。”秦鳳儀接過宮人捧上的香茶,呷一口道,“何況,那也不是我編的,都是我打聽出來的,人證物證俱在。誒,閩王你這回來京,不是投案自首來的吧。”

    閩王眼神冷了三分,“御前說話,雖則陛下是你父,但陛下也是我侄,鎮南王你還是慎重些的好。”

    “說句實話就不慎重了,虧得這是在京城,這要是在閩地,你再說這話吧。”秦鳳儀撣撣袍子,一幅氣死人不償命的模樣。

    閩王果然叫他氣得不輕,“你敢對天發誓,你在南夷沒有走私貨物!”

    “我走私給誰啊!走私給你啊!”秦鳳儀道,“你別腦子不清楚,我們南夷的瓷器,苦巴苦巴的送到你們閩地,不給你一成潤手錢,你就要多征一成的商稅,以為我不知道哪!”

    “胡說八道!”閩王大怒,“分明是你海運走私,令泉州港生意大減,你可真有本事,倒反咬一口。”

    “我拿什麼走私?我是有船還是有港!朝中出八百萬給我建港了嗎?”秦鳳儀道,“你少血口噴人!”

    “當我不知道,你用小船駛到海中,如此交易貨物!”

    “虧你閩地也是臨海的,海上什麼樣,你到底見過沒?都說無風也有八尺浪,漁船敢到深海嗎?我說你是不是上了年紀,腦子也不好使了啊。要是什麼船都能到深海,當初你們泉州為什麼還要花八百萬建港!”秦鳳儀忽地一笑,“不過,虧得閩王你給我提了醒兒,你不是說我走私麼。我這回來京,就是要朝廷也給我們南夷投幾百萬的銀子,我們也建個港,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免得叫你們多想。”

    閩王當下臉色都變了,當即看向景安帝,景安帝道,“倒沒見你奏章。”這話自然是對秦鳳儀說的。

    秦鳳儀道,“我是見著閩王,才有此靈感的。”

    閩王只恨自己一見秦鳳儀怎麼沒壓住火,這會兒巴不得自己就是個啞巴算了。打官司事小,秦鳳儀大搞走私,雖則令閩王恨的咬牙切齒,但,這也比南夷當真建港要強得多。實在是,南夷地理,正在閩地以南,倘南夷建港,如大食、交趾、暹羅等地商船,到南夷比到泉州近的多啊。愉王給倆人打圓場,“行了,建港乃國之大事。你們封地原是挨著的,正該做好鄰居才是,怎麼一見面兒還拌起嘴來。”

    大皇子溫聲道,“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

    秦鳳儀長眉一挑,“我剛就藩三天半,就有人參我走私海運,這是誤會?”

    閩王還得為自己辯一句,“我可沒說你走私,是聽聞南夷有走私之事。”

    “是啊,您沒說,只是我沒就藩時,也沒人參南夷。我一就藩,就有人參了。我便是能掩耳盜鈴,朝中可是個頂個兒的耳聰目明呢。您那跟直接說有甚差別啊!”

    “你不還參我十八本!”

    “嘿,只許你參人不許人參你,世上有這般道理的!”秦鳳儀不要太理直氣壯。

    只要南夷不建港,閩王也不想與秦鳳儀死磕了,閩王看向愉王,愉王繼續做老好人,“既都是誤會,如今便講開了,一會兒陛下賜宴,你倆多喝幾杯才好。”

    秦鳳儀笑而不語,閩王只得先道,“只恐鎮南王瞧不上老朽啊。”

    “您這都依老賣老了,我還敢瞧不上您哪。”秦鳳儀見閩王先低頭,心下頗覺解氣,遂一笑道,“一會兒我必多敬伯祖父幾杯,你可得給我面子。”

    閩王知是秦鳳儀遞了臺階,倘別人遞的臺階,不下也就不下了,秦鳳儀此人,素來是個混帳脾氣,閩王早有領教的,這會兒也只得接了秦鳳儀這臺階,笑道,“早想你與吃酒哪,只是咱們都是藩王,不能擅離封地。今兒借著陛下賜宴,是得多吃幾盞。聽說你征信州大勝,我做伯祖父的還沒恭喜你哪。說來,咱們這些藩王,不要說我這上了年紀的,就是在你這年歲,亦是不及你的。”

    秦鳳儀笑,“您真是客氣,你們誰的封地也不似我們南夷,明著我那封地是又窮又大,結果,就做一半兒的主。”

    景安帝打趣,“怎麼,還嫌朕給你封地給的不好了?”

    秦鳳儀真不稀罕搭理景安帝,可此人慣會見縫插針的,秦鳳儀剛想說話,就聽大皇子道,“南夷的確是貧瘠了些,若是鎮南王不喜,父皇,不如另斟酌著給鎮南王一塊富庶些的封地吧。”

    這話何其昏頭!

    雖則大皇子一幅兄友弟恭的溫和模樣說的這話,仍是令人大吃一驚,便是閩王都有些不敢置信,未料到大皇子說出這般話來。平郡王連忙道,“封藩已定,怎好輕改!況,南夷剛有起色,正需鎮南王治理。殿下若心疼兄弟,南夷頗有戰事,兵甲糧械供應必要及時,也就是殿下身為長兄的關愛了。”

    景安帝是不會讓閩王看了笑話的,平郡王圓場圓的及時,景安帝笑道,“是啊,信州戰事時,大皇子很是擔憂南夷。畢竟,山蠻盤踞已久,待信州傳來好消息,大皇子還說呢,也就是鳳儀了,就藩三載便能平定信州。”

    大皇子見父親、外祖父都這般說,心知自己提的事難成,便一笑道,“我是聽聞鳳儀你親自領兵,很是擔憂。你是親王之位,切不可以身犯險。”

    秦鳳儀一肘搭在座椅的扶手上,側著身子看大皇子一眼,笑笑,“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是瘦田無人耕,耕好有人爭呢。”

    此話之厲害,不說大皇子大是不悅,便是平郡王,亦是掩去眼底一絲悵然。平郡王能及時為大皇子圓場,秦鳳儀這話,平郡王卻是不能替大皇子接了。大皇子強忍著方未動怒,面上卻不是很自然的淡淡道,“什麼瘦田肥田的,天下都是父皇的,就是藩王,也不過是替父皇鎮守一方罷了。”以為自己什麼東西哪!

    秦鳳儀何等樣人,焉能被這話逼退。秦鳳儀道,“自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另有一說,叫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江山自然是陛下的,可這江山,也曾是前朝皇族的。我等藩王自然是要聽陛下的吩咐,易封地算什麼,先帝時,還險把江山易了呢!”

    “你大膽,敢對先帝不敬!”大皇子厲聲喝道。

    “這算什麼不敬!陝甘之失,也不過二十幾年而已。先帝失土失命,史書上都要記上一筆,還不叫人說了!”秦鳳儀道,“我是說,做皇帝,有先帝的做法,也有今上的做法。大皇子你是皇長子,皇后娘娘嫡出,你可要以史為鑒的好!”

    大皇子臉都氣青了。

    景安帝冷下臉來,“都少說一句!今天是迎閩王回京,不是叫你倆拌嘴的。”

    壽王連忙道,“難得這回巧的很,鎮南王與閩伯王趕一年了。你倆又是鄰居——”想到這倆鄰居剛幹過一仗,壽王都不知說什麼好了,壽王簡直是硬著頭皮的暖場啊,“還有我等,也是久不見你們,陛下可是拿出了珍藏三十年的禦酒,咱們一會兒多吃幾盞酒才是。”

    愉王也跟著說了幾句吃吃喝喝的事,大家默契的絕口不提公務,方把場子給圓過去了。

    好在,大家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及至宮宴開始,便又都真真假假的一團和氣了。待宮宴結束,住在外頭的藩王大臣們自然都告辭而去,秦鳳儀也帶著妻子兒子一道與愉王夫妻出宮,壽王等亦是住在宮外,壽王悄悄同秦鳳儀說一句,“你這嘴也太厲害了。”

    秦鳳儀道,“這可不是我挑的頭兒。”

    因是在外,壽王不好多言,拍拍秦鳳儀的肩,辭了愉王,與壽王妃上車去了,到了車上,壽王妃才問,“怎麼了?看你們臉色都不大好。”

    壽王歎,“怎麼好的起來喲。”好懸沒當場翻了臉。

    宮宴一散,大家積存在心裡的話終於能放開的說了。鎮南王以一敵二幹翻閩王與大皇子之事,簡直不要太多談資。

    此時此刻,說閒話的暫不去提,偏殿之內,景安帝面如寒霜,一雙眼睛深沉如淵,盯住大皇子,問他,“你究竟發的哪門子昏!焉何說出令鎮南王換封地的話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4 17:45
第340章

    大皇子原叫秦鳳儀擠兌的一肚子的火, 宮宴雖是糊弄了過去, 對秦鳳儀卻是愈發惱恨,如今叫他爹這冷臉一鎮, 心頭那簇邪火方略緩了些, 大皇子強辯道, “兒是看鎮南王說南夷封地不好, 才想著,他既不喜,給他換個喜歡的也無妨。”

    “什麼叫無妨!”景安帝大怒,如果大皇子直接認錯,自陳過失, 景安帝都不會這般惱怒,景安帝簡直是震怒, 馬公公把內侍又退的遠了些, 景安帝怒問大皇子,“你也是朕手把手的教養到這麼大的,自幼教你政務,你何時看到過有藩王易封地了!”

    大皇子給他爹這怒火嚇著了, 訥訥的不敢說話, 更不敢承認自己的私心。景安帝怒喝, “誰給你出的這個主意!”

    大皇子額冒冷汗, 咬牙道,“真的就是話趕話,父皇, 兒臣絕無欺瞞!”

    見大皇子還不肯說實話,景安帝劈手將手邊矮幾上的官窯瓷盅拂了下去,咣啷一聲,砸了個粉碎。大皇子直接跪下了,哀求道,“兒臣知錯,求父皇別氣壞了龍體!”

    景安帝簡直不想再看到這個兒子,直接道,“給我滾出去!”把人攆出偏殿。

    大皇子看他爹氣的狠了,便是出了偏殿,也不敢回自己宮,而是在外面的青磚上跪了下來。景安帝自己揉著胸口靜了許久,將心頭的千般思緒壓了壓,方喚了馬公公近前,馬公公奉上一盞清茶,勸道,“陛下消消氣,大殿下還在外頭跪著呢。”

    “朕簡直……”景安帝也沒吃茶的心,道,“你讓他進來吧。”

    大皇子再次被宣進偏殿時,神色中不由帶上了幾分惶恐,景安帝看他一眼,冷冷道,“朕要聽實話!”

    大皇子委實未見過他爹如此震怒,此際囁嚅良久,方道,“兒臣是想著,鎮南王在南夷,與閩王時有衝突,且,非但有海運走私之事,江西亦有奏章說,有南夷私鹽流入江西境,父皇,雖則鎮南王征信州有功,一則海運走私,一則私鹽之事,總該查一查的!”

    “海運之事,難道沒人查過嗎?戶部、翰林均著人到了南夷,他們難道都是瞎子不成?再則,私鹽之事,江西有實證與鎮南王相關嗎?你就這麼急嗎?是不是比朝廷平信州、征桂州之事還要急!”景安帝氣得不輕,他自認為政尚算英明,今日看一回鎮南王壓倒性的氣翻閩王,看得正爽,大皇子便在皇家宗室跟前犯了回大蠢。依景安帝之脾氣,如何能不惱!景安帝直接就把話說明白了,“你心裡對鎮南王的想頭兒,朕都清楚!鎮南王的性子,也不是個軟和的!但,這不過是你們兄弟間的私怨,你將私怨置於國事之上,你對得起朕對你多年的教導嗎?”

    景安帝道,“鎮南王的話不大好聽,可他有一句是對的,帝王有帝王的做法,你以為,先帝是朕的父親,是你的祖父,朕不提,你不提,朝中就沒有人再提先帝之過嗎?史書上是怎麼寫的?你可以去看看!這還是我朝史官之筆,待後世評說,難聽的話且多著哪!你不肯說祖父之過,這是你的好處,但你心裡要明白,先帝之過,險葬江山!若朕的祖父莊皇帝地下有靈,焉知能不悔傳位非人?這是咱們父子私下之話,你自己好生琢磨去吧!”

    景安帝之話,其意深矣!

    大皇子臉色慘白的退下!

    景安帝氣得,輾轉反側大半宿,沒睡好。

    今日宮宴,原是個熱鬧事兒,結果,宮宴後也沒見著皇帝兒子到自己這裡來問安,裴太后便知有事,著人去問了一回。原本,御前之事沒有這般好打聽的,只是,秦鳳儀與閩王、大皇子的摩擦,當時在場人不少,故而,不一時,裴太后就得了信兒。

    裴太后當即令宮中禁口,不得再說此事。

    秦鳳儀回府後也氣個好歹,不過,他沒吃虧,倒還按捺的住,先把孩子們哄睡了,這才與李鏡說起今日之事來。秦鳳儀道,“閩王那老東西,我知必要與他打個嘴仗的。只是沒料到大皇子這般沉不住氣,你說,他是不是昏了頭,竟然說要給咱們換封地!”

    便是依李鏡的智謀,也沒料到大皇子出這等昏招啊!李鏡問,“陛下如何說的?”

    “不待陛下說,平郡王就給大皇子圓回去了。哼,平郡王雖是個老狐狸,說的倒是人話,說大皇子擔心南夷戰事,不妨多在軍械兵甲上供應咱們南夷些。他倒是好心,可他也不看看,大皇子那是擔心南夷戰事的樣兒嗎?不過是看咱們這幾年把南夷捋順了,有個樣兒了,這就要摘果子了!”秦鳳儀頗是氣憤,“只是不知是大皇子的意思,還是朝中有人這麼想了!”

    李鏡擺擺手,“朝中這麼想的,也不過是些個昏頭小人罷了。陛下還不至於此,不說別個,桂地還在山蠻手裡呢。”

    “叫他們說的,我都不敢去平桂地了,這要是把桂地平了,還不立刻翻臉叫咱們走人哪。”秦鳳儀涼涼道。

    “這是哪裡的氣話。”李鏡道,“起碼,陛下便不是這樣的人。”

    “不說這昏頭貨了,你在慈恩宮可不順利?”

    “有什麼不順利的,就是大陽說,太香了,打了好幾個噴嚏。”李鏡笑,“女人多的地方,脂粉氣濃了些。”

    秦鳳儀道,“待再有宮宴,我帶大陽在男人這邊兒吧。他一個男孩子,也不好總跟女人混在一處。”

    李鏡原想著兒子還小呢,但也覺著,兒子雖小,卻要自小教些事理了,不然若是如大皇子這般昏頭貨,真是塞回去重造都不能,只剩心塞了的。李鏡遂道,“這也好,男孩子還是要跟著父親的。”

    “那是!”秦鳳儀得瑟了一回,夫妻倆說了會兒話,也早些安歇了。

    秦鳳儀身為今日暴風眼中的三人之一,大概是睡的最早的,大皇子卻是回書房後,枯座半夜,方在內侍的勸慰下安歇了。至於閩王,閩王原本被秦鳳儀壓倒性的狂噴,結果,大皇子解了他的圍,而且還看了皇家的一場笑話,焉能不樂,心下偷樂許久,還做了個好夢,第二日早早的上朝去了。

    閩王還以為早朝時能見著秦鳳儀呢,結果,秦鳳儀沒去,後打聽過,閩王方曉得,秦鳳儀來京陛見,是從不上朝的。

    閩王見大皇子精神頭兒不大好,很是善意的勸了大皇子幾句。景安帝卻是下了朝便召秦鳳儀進宮見駕,還賜他早膳。

    秦鳳儀原本在家剛剛起床,結果,內侍過來召他進宮用飯,秦鳳儀心知景安帝這必是要安撫於他的,便收拾收拾準備進宮去。大陽聽說他爹去宮裡吃飯,他一向對祖父印象很好,也很喜歡跟祖父吃飯,便想跟他爹同去。李鏡與他道,“你爹進宮是有正事,在家吃不一樣的。”

    大陽這年紀,哪裡懂得正事不正事的,他道,“我想跟祖父一起吃,我覺著,祖父那裡的東西更好吃。”

    秦鳳儀瞪兒子一眼,說他,“就知道貪吃。”

    大陽笑嘻嘻的腆著胖臉央求,“爹,你就帶我一道去吧。”

    秦鳳儀雖則覺著兒子有些嘴饞,他卻是個慣孩子的爹,最終還是答應帶著大陽一道去了,把大陽高興的了不得,又爬椅子上對著他娘的妝鏡照了回鏡子,覺著自己圓潤可愛,這才跳下來,牽著他爹的衣手跟他爹去了宮裡。一路上對他爹更是百般巴結,不知說了多少甜言蜜語去。

    景安帝自是要安撫秦鳳儀的,景安帝給大皇子氣個半死,想著秦鳳儀一向性子烈,而且,他與秦鳳儀關係剛剛好轉,給大皇子這麼一攪和,縱秦鳳儀不多心,還怕小人多嘴啊。故而,景安帝上朝時就吩咐馬公公了,著人宣秦鳳儀進宮用早膳。

    景安帝剛下朝,秦鳳儀就到了。

    讓景安帝高興的是,秦鳳儀還帶著大陽一道來的。景安帝更是心下欣慰,想著秦鳳儀雖則一直不能釋懷柳氏之事,到底是個明事理的人,知道此事只是大皇子一人胡鬧罷了。

    景安帝先稀罕了大陽一回,抱著大陽在自己身邊兒,方與秦鳳儀說了昨日之事。景安帝道,“大皇子那裡,朕已訓導過他了。我朝自□□立國,從未有藩王更換封地之事,你只管安心便是。”

    秦鳳儀今日一召便至,亦沒安什麼好心,他成心來笑話景安帝來了,秦鳳儀笑笑,“那是,人都說,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南夷尚有桂地在山蠻之手,總還有用我之處。我琢磨著,大皇子不會是想把我調開南夷,叫平家人去南夷平叛山蠻吧。”

    景安帝臉色微沉,“不許胡說。”

    “他也不想想,現在朝中還不是他說了算呢!”秦鳳儀根本不怕景安帝冷臉,他冷哼一聲,與景安帝道,“你也少拿這話糊弄我,他是訓導幾句便能好了的?要是我把南夷靖平之後,他再起此心,我還能說一聲,雖則心窄,也不是沒有心計!如今南夷只平一半,他就要迫不及待換我封地,真不知是哪位神仙給他出的主意。你好生問一問他吧。”

    秦鳳儀說著自己便是一陣笑,與景安帝道,“哎,說實話,雖則你這人人品有些問題,但皇帝還是有自己一套的。大皇子真是你手把手教出來的?我真是不敢信哪,你這教導水準可真不怎麼樣。誒,你可得再與閩王說一說,不會換他封地。我倒不會多心,有你在一日,我還能自在一日。閩王可不一樣,他與你本就隔了一層,他那泉州港,那麼大一塊兒肥肉,明兒我得去嚇唬嚇唬他,我也不說別的,我就說,朝廷想他與康王換封地。”秦鳳儀說著又是一陣笑,真是笑死他了,景安帝手把手教出來的儲君,平家人豁出老臉給大皇子爭取來的嫡皇子之位,結果,大皇子便是這樣的貨色。

    真不曉得現在平郡王是個什麼樣的心情喲~

    秦鳳儀幸災樂禍了一回,還與景安帝道,“你兒子可不如我兒子啊。”

    景安帝多年帝王,待秦鳳儀得意夠了,只是淡淡道,“朕也不只一個兒子。”

    秦鳳儀立刻收了笑,露出一個要咬人的兇狠神色,景安帝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吩咐馬公公,“傳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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