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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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199563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6:17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一


    恩愛的夫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情故事, 秦鳳儀與他的小鏡子如此,秦老爺秦太太亦是如此。

    彼時, 秦淮還是個侍郎府竹竿般的侍衛, 而秦太太, 還是柳家大姑娘身邊的貼身侍女。柳姑娘身邊四位大丫環, 三個瓜子臉,唯這一個是個圓團團的臉,正巧,這位姑娘小名兒也叫阿團。

    秦淮偶有一次,見到扶著大姑娘上車的阿團姑娘, 登時驚為天人,一顆芳心就此落在了阿團姑娘那裡。

    秦淮遂與交好的侍衛打聽那位圓臉姑娘來, 一打聽, 頓覺難度不小,朋友道,“你眼光可真不差,阿團姑娘是咱家大姑娘奶嬤嬤家的閨女, 大姑娘待她像親妹妹。”

    另一侍衛偷笑, “雖則阿圓姑娘得大姑娘重視, 不過, 臉太圓,也著實豐潤了些。”

    秦淮心眼兒多,笑, “可不是,要不叫阿團,瞧著就像咱們過年吃的湯糰,這姑娘平日裡肯定吃的多。”

    大家說笑一回,秦淮想娶到阿團姑娘卻是不易,無他,阿團姑娘是大姑娘身邊的紅人兒,而且,母親還是大姑娘的奶嬤嬤,母女二人都深得大姑娘信任不說,家裡父親也是府裡有頭有臉的管事。秦淮則只是府中的普通侍衛,爹娘早早過逝,他是跟著叔叔家長大,家無恆產不說,自己本身還有命硬之嫌。這樣的秦淮,想娶到大姑娘身邊的紅人阿團姑娘,其難度,完全不遜於許多年後他兒子秦鳳儀肖想侯府嫡女李鏡啦。

    所以說,雖則秦淮與秦鳳儀沒有血緣關係,但,倆人還當真有些父子緣法。

    其實,兩個人非但在婚姻上相似,連帶著偶爾發昏出昏招這一點上,那啥,也有些相似之處。

    譬如,秦淮為了避免阿團姑娘被與他一樣有著卓越眼光的人相走,他便出了個大大的昏招,他,他到處說阿團姑娘的壞話——說阿團姑娘飯量大,吃得多,一頓要吃半頭豬云云。

    一面說阿團姑娘的壞話,秦淮還借一切能為阿團姑娘與阿團姑娘的娘沈嬤嬤跑腿的機會為沈嬤嬤與阿團姑娘跑腿。雖則這種時候並不多,但,只要有,秦淮都是把事情辦的既快又好,而且,也不似別個小子滑頭要好處啥的。便是每次給的銀子有些富餘,秦淮也都會如數把剩下的銀子交回去,沈嬤嬤辦事何其老練,給銀子讓秦淮辦事,從來只有多的,多的便是給秦淮的跑腿費。秦淮收了跑腿費,也只是攢著,打聽出阿團姑娘喜歡吃京城福瑞樓的醬肉後,偷偷的買醬肉送給阿團姑娘。阿團姑娘圓圓的眼睛瞅著醬肉巴嗒下嘴,很實在的表示,“我娘說我太胖了,叫我少吃肉。”

    秦淮連忙道,“哪裡怕了,一點兒都不胖。你是天生的小圓臉兒,圓圓的,才顯著有福氣哪。那種尖尖瘦瘦的,才不好看哪。”

    阿團姑娘有點兒心動,秦淮道,“哎,這醬肉是剛煮出來的,要是擱久了,味兒可就不好了。這樣吧,也不用一點兒都不吃,少吃些就是了。我這麼遠給小團妹你買來,你嘗一口,我也就沒白跑一趟。”

    阿團姑娘兩隻水靈靈的杏核眼瞅著醬肉火燒,覺著秦侍衛哥說的有理,便接過醬肉火燒咬了一口,之後,把倆醬肉火燒全都嘗了。嘗過後,阿團妹怪不好意思的,“唉呀,這福瑞樓的醬肉就是這樣,吃過一口還想吃,吃過一口還想吃。”

    侍衛哥笑眯了眼,“明兒我還給你買。”

    “不成不成,要不是有我們姑娘交待下來的事,我不能總往二門來的。”阿團妹道。

    侍衛哥問,“那下回姑娘有什麼要差譴的,你打發人去尋我。”

    阿團妹點頭。

    從此,只要大姑娘有什麼要使人出門的事,多是秦淮跑腿,每次事辦完了,回稟的時候,秦淮便會給阿團妹帶福瑞樓的醬肉、廣德樓的烤鴨、天祥齋的糖葫蘆……總之,京城老字型大小,只要是能捎帶的,秦淮給阿團妹買遍了。

    倆人之間,自然也有那麼些若有似無的意思。

    直待阿團妹聽到府中下人裡關於她每餐能吃半頭豬的謠言,尤其這謠言還是秦淮哥散播出去的,簡直是把阿團妹氣壞了。特意找了個空閒,把秦淮叫了來罵了一頓,阿團妹氣的圓鼓鼓的兩腮通紅,兩隻圓溜溜的杏眼更是仿佛要噴出火來,小小的粉嘴撅的老高,罵秦淮,“原把你當個好人,原來只是面兒上好,背地裡說人壞話!你這樣的人最壞了!”

    秦淮還不知哪裡事呢,待問其究竟,方曉得阿團妹說的是啥。秦淮有些不好意思,待阿團妹罵他一頓出了口惡氣,回身要走時,他緊緊的拉住人家姑娘的小胖手,低聲道,“那啥,我,我還有話說。”

    阿團妹拍開他的手,拿白眼翻他,斜睨他道,“還有什麼話?明兒我就把你說我壞話的事告訴我哥,叫我哥揍你!”

    “我,我那麼說是有原因的,你知道不?”

    “什麼原因!還是要笑話人!”

    “不是不是,我怎麼會笑話你?”秦淮兩隻耳朵通通紅,輕聲道,“我是喜歡你,我沒爹沒娘,只是剛攢錢置了處小宅子,我怕,我怕有人先我相中你,把你娶走,我才說你壞話的。我一點兒不覺著你能吃,我也喜歡你圓潤潤的,特招人疼。我,我就是特喜歡你。”

    秦淮話還沒說完,阿團姑娘臉都紅成個蘋果樣兒,輕啐一口,“不正經!”撒腿跑了!

    秦淮覺著,他可能是娶不到阿團姑娘了,因為,大姑娘院兒裡再有事情吩咐,出來的都是別個姑娘,他的小團妹再沒出現過。一想到可能娶不到小團妹,秦淮就無精打采的,出租宅子的事務也不上心了。

    殊不知,現下小團妹也是心驚肉跳的,按理,竟有侍衛對她無理,她應該告訴她娘、她爹、她哥,或者是她家姑娘,可一想到秦淮說的那些喜歡她的話,小團妹就會兩頰發燙,不知所以。

    誰都不是傻瓜,哪怕小團妹有些天真,可也有些感覺秦侍衛哥對她特別好,總給她買好吃的。而且,不似別個人,嫌她胖。雖則秦侍衛哥說的那些個“她一頭能吃半頭豬”的話也叫人生氣,但想想,秦侍衛哥也是有原因滴。一念及此,小團妹就有些捨不得去告狀了。

    小團妹神不守舍好幾天,結果,叫自家姑娘看出來了,柳姑娘無事時還悄悄問她,“你這麼一副粉面含春的模樣,是不是相中誰了?”

    小團妹嚇一跳,繼而臉色慘白,想著自己是姑娘身邊的貼心侍女,怎麼能想別個男人呢?一時嚇壞了。

    柳姑娘看阿團嚇的不輕,連忙道,“別害怕,我這就私下問問。”

    阿團眼睛裡溢出兩滴淚,不曉得要怎麼說。還是柳姑娘徐徐問她,她才小聲說了,柳姑娘問,“就是時常給你買吃的的那個秦侍衛?”

    阿團點點小腦袋。

    柳姑娘道,“那個秦侍衛為人倒是不差,聽三弟說,也知道過日子,這些年,自己的月例還有得的賞銀,從不亂花亂用,除了給你買吃的,今年還置了個百兩的小宅子。”

    阿團低著小腦袋,耳朵卻是豎的高高的,聽自家姑娘說完,阿團絞著衣角問自家姑娘,“姑娘怎麼都曉得啊?”

    柳姑娘笑,“咱們時常打發他出去買東西做事,自然要打聽一下人品。”

    阿團小聲問,“那姑娘覺著,他,他為人如何?”

    柳姑娘一笑,“人品靠得住,人還是知道過日子的,只是,家中無父無母,未免單薄了些。”

    阿團小小聲地,“家裡單薄也怪不得阿淮哥啊。姑娘不是說,看人首要看人品。”

    柳姑娘打趣,“你這是看上他了?”

    阿團臉又紅成一片。

    阿團姑娘看上秦淮哥也不成啊,阿團姑娘的爹娘兄嫂都不願意,你秦小子啥人哪,不就是個府裡的尋常侍衛,一月不過二兩月銀。咱家姑娘可是大姑娘身邊兒的一等大丫頭,月例也是二兩,而且,平日裡只用服侍大姑娘,重活一點兒不用做,還有小丫環使喚。這樣姑娘身邊兒的大丫頭,尤其接著傳來了自家大姑娘被賜婚八皇子的消息,大姑娘以後就是皇子妃啦,像阿團這樣的大丫環隨著主人也只有更出息的。

    就是嫁人,也得是府裡大管事家的孩子方才配得,倘是外嫁,尋個財主亦是不難,哪裡能嫁這麼個尋常侍衛啊。

    人阿團姑娘家一家子不樂意這親事。還說秦淮名兒取的不好,花哨,不像好人。

    秦淮真不愧是秦鳳儀他爹啊,雖則自己秦淮這個名兒是不好改的,秦淮沒有半點兒自爆自棄,尤其是曉得小團妹對他的心意後,他但凡有空,便到老丈人、大舅兄那裡獻殷勤,還一有機會就給小團妹買好吃的,把小團妹養的水靈靈、白嫩嫩,可有福氣啦。

    俗話說,只要功夫深,愚公可移山。

    秦淮這樣的心誠,沈家也不是要賣閨女的人家,只是,誰家不願意自家閨女嫁個好人家呢?

    可自家姑娘就是相中這秦家小子了,而且,大姑娘似乎也看這秦小子不錯,還說讓秦小子幫著管陪嫁產業啥的。也不曉得這秦小子走了什麼運道,得了大姑娘的青眼,秦淮既得了好差使,又是給既將做皇子妃的大姑娘當差,沈家人一合計,就自家閨女這一臉福相,估計就是做了姑娘的陪嫁,也不是做通房的材料。何況,沈家雖然想閨女嫁得好,還當真沒有讓閨女去給未來的皇子姑爺做小的意思。

    如此,看秦淮心誠,沈嬤嬤又很是私下問了一回自家姑娘的意思。

    柳姑娘笑,“這幾年,咱們有什麼外頭的事,多是使喚秦淮,我看他為人實誠,也不乏機伶。先前我莊子上有一件事,打發他去了,辦的也不錯。倘是小團嫁他,以後他們夫妻正好幫我管著外頭的陪嫁。”

    聽姑娘這般說,沈嬤嬤也悄聲道,“這幾年我冷眼瞧著,秦小子倒是個穩重的。”都是柳府的下人,認識不只一日,打交道也不只一日。既是主僕二人瞧著秦淮都不錯,可見這人的確有可取之處,何況,小團又挺中意他。

    於是,二人的親事,就這樣定下來啦。

    而接下來的發展,也驗證了阿團姑娘的眼光。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6:17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二


    阿淮哥與小團妹親事既定, 小團妹便不能做自家姑娘的陪嫁侍女了。

    小團妹又捨不得自家姑娘, 一想到從此就要離開姑娘了,心裡就悶悶的, 連阿淮哥買給她的好吃的都覺著沒滋味兒了。一時間, 竟消瘦不少。柳姑娘還以為她婚前擔憂呢, 還安慰她道, “我看秦侍衛是個實誠人,你擔心什麼呀?”

    小團妹哭唧唧地,“人家不是擔心阿淮哥,人家捨不得姑娘哪。”

    柳姑娘給她擦眼淚,笑, “女孩子長大都要嫁人的啊,何況, 咱們又不是從此就不見面了。你們隨我嫁過去的, 要我說,還是與我住在王府才便宜。”

    小團妹連連點頭,道,“我一輩子都不要和姑娘分開。”

    柳姑娘一笑, 眉眼彎彎。

    小團妹親事定下, 不再做自家姑娘的陪嫁侍女, 不過, 夫妻倆都做了柳王妃的陪嫁人口。

    小團妹也在自家姑娘出嫁前,先嫁給了無父無母的阿淮哥。雖然阿淮哥無父無母,但, 嫁人後小團妹就發現,這可真是自在,她沒公婆要服侍,阿淮哥的叔嬸除了有些貪財勢利眼,到底不是正經公婆,小團妹娘家在侍郎府有體面不說,自己又是王妃的得意大丫環,秦家叔嬸真不敢得罪她。不然,不然,小團妹可是很會告狀噠~所以,倆人成親後,府裡分了夫妻房,倆人就熱熱鬧鬧的在府裡過起日子了。待柳王妃嫁進皇子府,夫妻二人也一併隨著柳王妃住到了王府去。至於阿淮哥自己置的小宅院,被一向會理財過日子的阿淮哥找了牙行租賃了出去,每月租金就有二兩,阿淮哥把自己這些攢的銀錢,還有收的房租都給小團妹攢著,留待以後倆人過日子。

    王府的日子波瀾無驚,秦淮幫著管理柳王妃的陪嫁產業,小團妹就在王妃的主院尋了個小差使慢慢學著做,唯一讓沈嬤嬤憂心的便是自家閨女成親一年都沒身孕了。當然,沈嬤嬤也很憂心王妃的身體。柳王妃素有些弱疾,大婚後與八皇子倒也恩愛,只是,一直不見有孕。太醫過來給王妃把脈時,柳王妃還喚了小團妹一起診一診。

    小團妹也有些著急,想著自己比自家姑娘成親還要早些呢。小團妹一向沒什麼心事的人,她有心事便與阿淮哥說了,阿淮哥無父無母,倒是很看得開,道,“孩子都是命裡註定的。倘是命中多子,必然有子。倘命裡沒有,不必強求。我聽說,京城郊外七裡槐村的一戶財主,本是個無子的命,那家男人死活求子,納了十二房姨太太,生個了兒子,結果,孩子長到六歲,喝水時嗆死了。又過繼了兄弟家的兒子,結果,連過繼了三個孩子,皆夭折了去。後來,乾脆過繼了個長大的族侄,這族侄都十八了,前腳兒過繼,後腳兒就騎馬跌了馬,尋常人跌馬的不是沒有,有些運道好的,不過摔個屁墩兒,厲害些的摔折胳膊腿,就是他家這族侄,一過繼,自馬上掉下來便跌斷了脖子。這戶人家就是註定了無子,何需強求呢。你也不必急。”

    小團妹聽的倒是寬慰小少,小小聲道,“我倒是不急,姑娘可是王妃,不知道殿下急不急哪?”

    秦淮想了想,道,“我聽說,京城靈雲寺的送子觀音是極靈的,要不,你勸姑娘出去逛逛,也拜拜菩薩,散散心。”

    小團妹覺著,這主意不錯。主要是,小團妹自己也很喜歡去廟裡逛啥的。何況,她家姑娘雖做了皇子妃,人是極尊貴的,只是,除了管理皇子府內闈事務,就是與別家的皇子妃們各種宴會交際,在小團妹看來,這也是極耗神的。

    小團妹先私下跟自己娘商議了此事,她娘覺著這法子倒也不錯,不過,沈嬤嬤道,“我聽說,皇家人都是去天祈寺的,那是皇家寺院。”

    小團妹道,“我聽阿淮哥說,靈雲寺的送子觀音靈。”

    沈嬤嬤便與柳王妃商議。柳王妃雖則身子不如何結實,倒是個喜歡出門的,一聽便應了。尋了個無事的日子,打前打發人靈雲寺定下香房,便帶著下人侍衛的去了靈雲寺上香。

    靈雲寺在京城倒也有些名聲,不過,正如沈嬤嬤所說,皇族一般多去天祈寺,不過,靈雲寺亦是積年古寺了。寺中蒼松翠柏,極有一種古樸風韻,柳王妃愛這裡的清雅,很是遊覽了一番。小團妹還找到送子觀音那裡,與自家姑娘一道拜了拜,小團妹見上有籤筒,小小聲與自家姑娘道,“姑娘,咱們搖個簽吧。”

    柳王妃笑,“搖這個做甚,倘是好簽,自然添些興致,倘是搖個下下簽,多掃興。”

    小團妹很想搖,柳王妃看她盯著籤筒,一幅嚮往又好奇的模樣,笑,“你搖一個吧。”

    小團妹想了想,道,“我先搖一個,看看准不准。”

    柳王妃含笑,“好。”

    小團妹便取了籤筒,在菩薩前許下願來,閉眼搖出一支簽來,拿起來遞給自家姑娘。柳王妃替她看了,笑道,“唉喲,是支上上簽。”

    小團妹喜的眼睛一亮,主僕二人一道看去,簽上四句簽文:斜風細雨江南春,白頭鴛鴦恩愛深;忠義令名傳千古,鳳皇來儀報深恩。注釋:少平順,偶坎坷,遇事皆能化險為夷,福壽雙全。

    小團妹道,“前兩句還能明白,後兩句什麼意思啊?”

    柳王妃一見“鳳皇”二字便不由心下一動,自來,龍鳳皆是皇族象徵,何況鳳皇二字。柳王妃不動聲色,笑,“總是好簽,只是越是好簽越是不好說出去,不然可就不靈了。”

    小團妹連忙道,“姑娘放心,我一準兒不往外說。”因得個上上簽,小團妹整個人都喜滋滋的。她得個好簽,覺著這靈雲寺真不愧是阿淮哥介紹的寺廟,果然是極靈的。遂鼓動自家姑娘道,“姑娘,你也抽一簽吧,我看這簽是挺靈的。你看,我一抽就是上上簽。”

    柳王妃點頭,也搖了個簽,小團妹撿起來,瞧一眼,心下一喜,笑,“姑娘,是個上簽。”雙手遞給姑娘。

    柳王妃接過,覺著這簽較小團搖出的那支厚重了些,兩指一錯,分開來,卻是兩支簽粘在了一起。小團“咦”了一聲,湊過頭看,還道,“姑娘搖出了兩支。”看下麵一支,亦是一支上簽。小團笑道,“兩支都是上簽,可見姑娘運勢正旺。”

    柳王妃一笑,先看上面一支,四行簽文,細看卻是一首唐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便是小團這不大懂詩的人,瞧了這詩都覺著是極好的。簽文注釋為:得此簽者,生而貴重,後大貴天下。小團連連念佛,笑道,“果真是極准的。”

    柳王妃再看後一支四行簽文:君生二意相決絕,梧桐枝頭鳳來儀;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這支簽亦為上簽,只是,看打頭一句,便是從漢司馬相如之妻卓文君詩“聞君有二意,故來相決絕”化來。這又涉及一段文史典故,相傳文君與相如私奔,相如顯達于漢武帝,欲移情他人,文君作此詩。不過,據說後來相如見此詩,念及當日與文君情意,後二人百年好合。

    柳王妃一時也解不透,就聽小團兩眼放光道,“姑娘,看這注釋,說姑娘必得貴子呢。”柳王妃回神,見簽文注釋:得此簽者,必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是為上簽。

    小團見自家姑娘得倆上簽,心下很是高興,笑眯眯地,“夫貴子顯,可不就說的姑娘麼。”

    柳王妃見這簽頭,也覺著起碼是個好簽,亦是喜悅,笑,“咱們擲著玩兒便罷了,可不要出去說,不然,倒叫人笑話了。”

    “姑娘放心吧,姑娘的事,我什麼時候擱外頭說過,我誰都不說。”小團別看性子天真,嘴巴是真的很緊,人也可靠。

    因為主僕二人皆擲了好簽,柳王妃自然給靈雲寺添了筆不薄的香油錢,小團也放了些私房到功德箱,好讓菩薩神佛的保佑她家姑娘平安順利,趕緊能生下麒麟子才好。她,她倒不是很急,反正,她抽了上上簽,簽文都說她有大福,福壽雙全。

    小團回家,晚上還跟丈夫說了自己抽到上上簽的事,秦淮笑,“我就說不必急吧,咱們的福在後頭哪。”

    小團笑,“姑娘一下子搖出了兩個上簽。”

    秦淮笑,“可見,咱們姑娘也是極好的運道。”

    “那是!”小團本來想跟阿淮哥說一說姑娘抽的簽,不過,想到姑娘不許她亂說,她就憋住了沒有說,只把自己搖到的那支簽給阿淮哥看了。阿淮哥也識得字,這簽文也簡單,只是,阿淮哥不解道,“咱們在京城好端端的,怎麼說江南春啊,咱們又不會去江南。”

    “哎,這誰曉得哪,反正是好簽。”小團指了簽文注釋道,“看到沒,說咱們就是偶有坎坷,也能化險為夷,平平順順的,後頭還有大福,福壽雙全。”

    秦淮也高興媳婦抽到上上簽,笑,“果然是極好的簽。”

    今日覺著媳婦抽到好簽的不只是秦淮,八皇子景昊亦覺著自家王妃擲出兩支上簽,也是大大的吉兆。

    景昊今年不過十七,剛剛成年,在朝中工部學著當差,他成親早,現下一門心思學著做事,倒並不急著生兒子。但,誰不喜歡上簽啊。尤其是,王妃去廟裡逛了一日,景昊總得問一問行程可還順利,柳王妃笑,“不過去廟裡看看風景,哪有什麼不順遂的。”

    景昊笑,“都說靈雲寺的香火靈驗,王妃可許了什麼願沒?”

    柳王妃道,“許了,保佑殿下平安順遂。”

    景昊道,“我聽說大哥立太子前曾于天祈寺搖了一支簽。”

    “太子殿下搖了支什麼簽?”

    “這就不曉得了,大哥沒說。”事實上,大家對此簽都有所猜測,因為,立太子的吉日是欽天監一早就算好的,原本,立太子前一天還風和日麗,結果,立太子當天卻是無端一場暴雨,很有些不吉利。

    柳王妃想了想,道,“我也搖了兩支簽,倒都是上簽。”

    景昊正是想到他太子大哥立太子種種不吉利的時候,聞此言忙道,“靈雲寺也是京城有名的寺院了,王妃求了什麼簽,給我瞅瞅。”

    柳王妃便自妝盒裡取了出來,遞予丈夫。景昊先看了第一支簽,笑道,“以牡丹喻王妃,倒也相宜。”柳王妃雖則身體有些荏弱,但絕不是弱不禁風的相貌,這位王妃美貌非凡,幾近耀眼。

    柳王妃嗔丈夫一眼,景昊再去看第二支簽,先說頭一句“君生二意相決絕”,道,“咱們結髮夫妻,是要白頭到老的,這句不准。”再往下看去,景昊卻是大喜,摒退了侍女,與妻子道,“梧桐枝頭鳳來儀,這話有些意思,你小字阿梧,這必是說你的。看這下頭兩句‘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這是唐時王維的詩,說的是大明宮上朝的詩,定是預兆著我朝繁榮昌盛,萬國來朝的意思。”

    柳王妃笑,“我看也是這個意思。”

    景昊深覺妻子抽的簽不賴,尤其這兩句“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簡直是再吉利不過,而且,為什麼這簽文叫妻子搖出來,不是叫別人搖出來呢。再看到簽文注解,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景昊更覺別有深義。

    其實,景昊在諸皇子中排行第八,他爹攏共也就九個兒子,他是倒第二,母族雖是國公府,卻是不得皇父青眼。不過,他爹給他安排的親事不錯,王妃柳氏雖則並非豪門出身,卻是正經清流,其父工部柳侍郎,乃六部最年輕的三品侍郎,深得皇父信任。而且,岳父人品亦佳,官聲極好,便是景昊初初當差,在工部也多得岳父指點。

    何況,妻子柳氏相貌品性沒的說,今又求得如此好簽,景昊對妻子越發滿意,夫妻又是一夜恩愛不提,景昊尋思著什麼時候也去靈雲寺搖個簽才是。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6:18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三


    即使的很多年以後, 已經升級為秦太太秦夫人的小團妹, 依舊不大理解皇室中人的想法。她一直不明白,明明與自家姑娘恩愛的皇子殿下, 如何就突然對另一個女人彈《鳳求凰》呢。

    《鳳求凰》的事, 並不是小團妹從自家姑娘那裡聽說的, 她是自阿淮哥那裡聽說的。小團妹一時間都沒明白過來, 她不解道,“殿下為啥要跟平家大姑娘彈《鳳求凰》啊,人家平家大姑娘還怎麼嫁人啊?”這不是調戲人家大姑娘嗎?說完這句話,小團妹才反應過來,瞪圓了一雙杏眼, 驚的張大一雙圓嘟嘟的嘴巴,道, “難不成, 殿下要娶平家大姑娘,那咱們姑娘怎麼辦啊?”

    阿淮哥這幾年多經歷練,原本只是柳王妃一處陪嫁鋪面兒的小管事,如今已是管著柳王妃大半私房產業。不然, 他也不能消息靈通的, 連《鳳求凰》的事也曉的了, 要知道, 小團妹可是在王妃院裡當差,還不曉得呢。小團妹嚇一跳,阿淮哥安慰她道, “王妃到底是陛下親賜的正室,憑誰過門兒,也越不過王妃去。只是,王妃心下如何能好過,你留些神,多勸著王妃些個。”

    小團妹很為自家姑娘難受了一回,小聲道,“殿下怎麼說變就變啊,不是跟姑娘好的很麼。”

    秦淮歎道,“殿下與姑娘都成親三年了,尚無子嗣,說不得,便是為了這個。”

    小團妹道,“去年我隨姑娘到靈雲寺燒香,那簽上說,姑娘會有貴子,而且是麒麟子。”

    秦淮輕聲道,“簽文這東西,信也便信了,倘是不信,誰有法子。”畢竟,柳王妃無子是事實。

    小團妹覺著自己看錯了皇子殿下,原本覺著皇子殿下與自家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如今看來,皇子殿下是配不上自家姑娘的。小團妹傷心了一回,忽然想起什麼,遂板著臉問阿淮哥,“咱們成親也快三年了,我也沒生小娃娃,阿淮哥你是不是也想學殿下納小啊。”

    秦淮連忙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團妹你還不曉得麼。當初成親時就說好,咱們倆人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再說,咱家又沒王位等著繼承,我也不急生孩子。”

    小團妹歎道,“當初要曉得皇子殿下是這樣的人品,姑娘還不如就嫁個尋常人,像咱們這樣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呐。”

    秦淮也是為自家王妃擔憂,無他,那位讓皇子殿下彈《鳳求凰》的平家大姑娘,並非尋常出身,乃是當朝平國公嫡長女。這樣的出身,便是給八皇子做正室都足夠了,倘為側室,難保不奪了柳王妃的鋒頭。而秦淮夫妻都是柳王妃的陪嫁人口,何況,柳王妃對二人有恩,並不將他們等同尋常下人看待。不說別個,就是王妃尋常間的零碎賞賜,就是當他們自家人一樣看待了。

    夫妻倆說了一回皇子殿下要納小的事,小團妹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柳王妃那裡,柳王妃已經命人收拾院落了。小團妹還說呢,“好端端的,收拾院子做什麼?”

    柳王妃道,“殿下要納側,自然得準備院落。”

    小團妹一聽這話,險沒滴下淚來,很為自家姑娘委屈。小團妹拉著自家姑娘的手道,“姑娘,你是不是很難過,難過便哭一哭吧。”

    柳王妃歎,“我進門三年無子,原就該為殿下張羅側室的。”

    小團妹很是難受。

    柳王妃倒比小團妹還好些,倒是沈嬤嬤私下與王妃道,“縱是給殿下納側,也不必平家大姑娘,就是咱們府裡的丫環身份低些,京城有的是尋常人家的閨女。姑娘也太實在了。”

    柳王妃道,“我一直無子,殿下納側就是為了生子,倘出身太低,也不大好。”

    沈嬤嬤憂心道,“姑娘別嫌我這老婆子說話難聽,平大姑娘這樣的出身,為側室也委實高了些。六皇子妃與她是堂姐妹,出身還遜她一等。”更令沈嬤嬤憂心的是,能讓公府嫡女心甘情願為側,八皇子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柳王妃道,“不論她什麼出身,側室就是側室。”

    平側妃進門的那一日,小團還跟著府裡的丫環婆子去平側妃的院子裡瞅了一回,待回去柳王妃那裡,小團道,“相貌人品跟姑娘沒的比。”

    柳王妃一笑,拍拍小團的手,道,“已是不早了,你也回去歇了吧。”

    這倒不是小團偏頗著自家姑娘,平側妃自然也是個美人,但,平側妃的美跟自家姑娘完全不是一個檔次啊。最讓小團不服的是,這麼個樣樣不如自家姑娘的側室,卻是把皇子殿下迷的七暈八素,平側妃得寵之事,闔府皆知。尤其平側妃最愛銀紅,成天穿著銀紅的裙子出來招搖,銀紅最近大紅,一般懂禮的側室都會避開銀紅,櫻桃紅、胭脂紅,一樣是紅啊。

    小團因著平側妃進門,很是長了些宅鬥經驗。

    尤其,平側妃就夠討厭了,六皇子妃平氏簡直是比平側妃更討厭的存在,還拿平側妃的事刺激柳王妃,六皇子妃笑,“我這妹妹,在家嬌生慣養,以後就得八弟妹多照顧她了。”

    柳王妃微微一笑,“這是自然。”

    六皇子妃自己就生了四個兒子,在諸皇子妃裡,出了名的多子。六皇子妃又勸柳王妃,“好生將養身子,你興許是開懷晚。”

    柳王妃依舊笑,“都說平氏女多子,不然,我們殿下也不會特意求了平氏進門兒。以後府裡不論側妃還是侍妾,生的兒女,一樣都是我的兒女。”

    六皇子妃好懸沒噎著,說的好像她們平氏女就會生孩子似的。只是,國公府把這個堂妹送到八皇子這裡為側,委實讓旁支出身的六皇子妃臉上不大好看,故而,一有機會就要給柳王妃添個堵的。

    平側妃也果然不負景昊之望,入府兩月便診出身孕。

    平側妃既然有孕,自然不能再服侍景昊。景昊去的最多的地方仍是柳王妃那裡,平側妃當即立斷為自己身邊的一位侍女開了臉,然後,不知是不是平家就有這多子的風水,那侍女也很快診出身孕來。

    柳太太過府看望閨女,難免說上一句半句,私下勸閨女一回,“平妃正經側妃的位份,生子生女都是平妃自己養育。她的陪嫁侍女有孕,以後也是依附平妃過活。你這裡,便是你的侍女,也好過他人不是?”

    柳王妃想了想,“總要問一問她們的意思。”

    柳太太便讓柳王妃自己斟酌了。

    但,較之接下來陛下北巡之事,這些女眷之間的爭鋒,又是多麼微不足道的小事哪。

    憑誰都未料到陛下會在陝甘出事,整個朝廷,高官重臣去之十之七八,連帶著先帝、太子、晉王以及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以及諸多皇孫,皆葬身陝甘。同時出事的,還有柳王妃的父親與長兄。柳王妃聞知此事便厥了過去,景昊在柳王妃這裡安慰了半日妻子,還要去朝中跟著商議大行皇帝的後事,以及,眼瞅著蠻人就要打進京師了,現下朝廷亂成一鍋粥,到底如何,得有個主意啊!

    柳王妃經父兄之喪後身子便不大好了,景昊多去平氏之處,但也沒少過來柳王妃這裡,到底是結髮夫妻,許多事,景昊還是願意跟髮妻商議的。提起眼下朝局,景昊很是有些煩惱之處,景昊道,“眼下,父皇與幾位皇兄葬身陝甘,朝中最年長的便是六皇兄,他防我防的緊。平國公曾去北疆打過仗,對北蠻亦是熟知,我薦平國公掌軍,六皇子非要推自己的岳父。”

    柳王妃輕輕嗽了幾聲,景昊將藥茶遞給柳王妃,柳王妃呷一口藥茶,問,“那現下如何?”

    “內閣就剩下方相、李相二人,他二人都還年輕,一時也沒了主意。”景昊眉心緊鎖,“哎,你這身子也不大好,不該跟你說這些費神之事的。”

    柳王妃道,“我休養幾日也就無事了,只是,眼下這時局,殿下不能沒個準備啊。”

    景昊抿了抿唇,沒說話。

    柳王妃與他夫妻多年,知他對六皇子已極是不滿,不然,也不能這樣直接說出來。柳王妃繼續道,“朝廷的事,再如何也只是自家的事。殿下要留心的是北蠻,殿下啊,倘北蠻真的打到了京城來,再說句不吉利的話,城破國亡,還有什麼可爭的呢。”

    “我所憂慮著就在於此。”景昊低聲道,“便是六哥與我爭,爭的不過是祖宗基業,可這前提,現在得先保住祖宗基業才行啊。”

    “所以,殿下不能再猶豫了。”柳王妃靠著引枕,長髮披散在肩頭,燈光下,臉色略有蒼白,她道,“殿下得儘快拿個主意才是。”

    景昊起身,在臥室內轉了幾圈,而後又坐下,與妻子道,“你說,這事能成麼?”

    “眼下朝中,六皇子與殿下最為年長,朝中百官已去大半,就是現下朝中,連李相方相都六神無主,可知百官何其惶恐。這個時候,只要有一人,亂刀斬亂麻,必可迅速穩定局勢,掌控京師。”柳王妃聲雖不高,卻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篤定。

    景昊目光微沉,顯然已是有了主意。

    主子們的事,如阿淮哥小團妹這樣的下人,是不大曉得的。小團妹只覺著跟做夢似的,先是聽聞六皇子壞了事,家裡都完了,儘管小團妹一向不喜歡六皇子妃,但聽說,六皇子府都不剩什麼人了,小團妹仍是嚇得不輕。

    接著,景昊便被百官舉薦立為太子。

    儘管做了太子,景昊並未去東宮,仍是在皇子府理事,小團妹只聽聞每天來府中的重臣不斷,宮裡八皇子的生母裴賢妃娘娘往府裡賞賜了好幾回,只是,這賞賜簡直能氣死個人。倒不是裴娘娘賞賜的東西不好,就是不好,小團妹也不會眼皮子淺的說什麼,只是,裴娘娘你每每往府裡賞東西,總是叫平側妃與我家姑娘齊平比肩是什麼意思呢?更令人心寒的是,沒幾日,平側妃產下了長子。

    而這一次,裴娘娘賞賜的東西,竟然是一匹鳳凰錦。

    在晉地與蠻人的戰爭一直持續了一年,蠻人終於退兵,景昊登基之事也提上了日程。

    小團妹急的是,殿下都要做皇帝了,她家姑娘怎麼還是皇子妃的位份啊,殿下難道不該在做太子的時候,封她家姑娘為太子妃麼?

    太子妃的事還沒影兒,她家姑娘又想去天祈寺禮佛。

    小團心下很替自家姑娘著急太子妃的事,這禮佛的時候,小團還想著要不要勸勸自家姑娘啥的。結果,她,她,她沒想到,姑娘竟是要自天祈寺離開京師。小團嚇傻了,問阿淮哥,“這是為啥啊?”還有,這樣要緊的事,為什麼姑娘不是先跟她商量,而是先與阿淮哥商量啊。

    秦淮悄與妻子道,“現下外頭的形勢對娘娘極不利,平公府勢大,平側妃又生下長子,朝中已有立平側妃為太子妃的話。倘事真到那一步,咱們姑娘要如何自處?”

    “如何自處?”小團六神無主的重複了一回丈夫的話。

    秦淮輕聲道,“不是出家,便是降正為庶,降嫡為側,姑娘焉能受這等侮辱。”

    小團都不曉得要說什麼好了,但,丈夫和姑娘都定了的事,小團最是嘴緊不過。她一句話不往外說,還悄悄幫著準備出走的東西。想要悄不聲離開天祈寺並不容易,還是有姑娘身邊原來的陪嫁侍女,現下做了景昊庶妃的袁氏幫忙,柳王妃方能平安離開了天祈寺。柳王妃走時對袁氏道,“我這一去,殿下定會問罪於你,你只管實說於他便是。與他說,我並不怨他,亦不怪他,我此番離開,對外可稱病逝。願他一展胸中抱負,不負天下。”柳王妃留了封書信,便帶著秦淮小團夫妻去了。

    接下來的京城的事,小團便不大曉得了,他們離開天祈寺,原想一路南下,只是,到了山東,柳王妃不大舒服,請了大夫來一診,三人皆是驚了一跳,因為:柳王妃診出了身孕。

    柳王妃身體一直不大好,尤其是父兄過逝之後,更添了些症侯。如今診出身孕,柳王妃歎道,“真是天意。”今想到當年靈雲寺那支簽,卻也不算不准。只是,今她腹中有子,更是不能再回京城了,無他,想來景昊已冊平氏為後,她此時回去,便是能再入宮闈,後宮也不能有兩位皇后,何況,她不能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庶子,更不能讓兒子成為別人的眼釘肉刺。

    既已出宮,便讓這個孩子在民間長大吧。

    懷孕與生產讓柳王妃的身體遭受了極大的負擔,饒是請了最高明的大夫為柳王妃調理,又請了當地最好的穩婆為柳王妃接生,柳王妃仍是九死一生,生下兒子後便一日日的虛弱了去。原想給孩子請個奶娘,又擔心被人瞧出什麼,秦淮便在外買了兩頭剛生產完的母羊,每天擠羊奶,小團把羊奶再煮一遍,待晾得溫了,方喂給小寶寶吃。小寶寶的身體也不很結實,只是,相貌眉眼,較之父母更加出眾。柳王妃精神好時,看著兒子也是極開心的,待兒子滿月時,還給兒子取了個小名兒,叫平兒,意寓平平安安。

    柳王妃是在小寶寶百歲宴後過逝的,去的極安祥,先時該叮囑給秦淮小團的都叮囑過了,柳王妃極明白的人,她道,“以後,不必對孩子提起我。你們便是他的父母,不必讓他認祖歸宗,皇家已無他的位置。讓他在民間平平安安的長大吧。若有萬一,那把劍,名為鳳樓,為歷代中宮所掌,可證阿平的身世。”

    柳王妃望向秦淮夫婦,雙眸中滿是對這人世間的留戀,輕聲道,“靈雲寺的簽,當真是極准的……”

    柳王妃去後,小團都沒能好生哭一場,無他,景川侯帶的追兵到了,不為別個,就是為了尋柳王妃而來。

    說來令人唏噓,柳家自柳侍郎與長子一去,也漸次敗落了。若景昊欲尋柳王妃,不可能事隔大半年方著景川侯南下尋人,景昊此舉,主要是因一個夢而起。

    當初,柳王妃自天祈寺出走,要說景昊無動於衷,也不可能。但,景昊心下未嘗沒有鬆口氣的感覺,宣佈柳王妃過身的消息,登基之後,順利的立平氏為後。面對著艱難的朝局,景昊的帝王生涯開展的並不容易。或者,他與髮妻也曾有過那一段恩愛歲月;或者,對於髮妻的離開,他不是不愧疚。只是,再如何的恩愛與愧疚,在萬里江山面前也有些微不足道了。

    景昊並非那等“你既是我的女人,生死皆要由我做主”之人,他看到柳王妃留下的信,便知柳王妃不會再回來了。沒著人去查找,只是為了讓柳王妃平安的活在民間。

    好也罷,歹也罷。

    對於柳氏,這也是一條路。

    景昊如此想。

    只是,剛過新年,出了正月,景昊就做了一夢,夢到漫天神火中,一隻鳳凰浴火而出,一聲鳳鳴之後,那只鳳鳥直上九霄,五彩輝煌,耀眼至極。

    要只是夢到一日,景昊這日理萬機的,估計也就忘了,奇異的是,連續三天,皆是此夢。

    景昊召來天祈寺的高僧問夢,高僧沉吟半晌,道,“鳳凰為混沌初開時應天地而生的神鳥,陛下此夢,不是應在一位皇子身上,便是應在一位皇女身上。”

    景昊一想,宮中有呂昭儀有孕,難不成是應在呂昭儀腹中之子?

    景昊總有些心神不寧,去慈恩宮途經御花園時,忽有陣陣馨香入鼻,景昊道,“好香。”

    馬公公道,“陛下,是牡丹園的牡丹開了。”

    “這才二月,牡丹就開了?”

    “是,今年的牡丹花開得早些。”

    柳王妃素喜牡丹,景昊不由心下一動,卻是未再去慈恩宮,而是轉身回了自己的寢宮,令馬公公尋出當年柳王妃所遺的兩支簽文,第一支是四句唐詩: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簽文注釋為:得此簽者,生而貴重,後大貴天下。

    “大貴天下。”景昊輕輕念了這句注釋。柳王妃嫁他,雖是皇子妃之尊,也稱不上大貴天下,何況,柳王妃離宮,景昊未冊柳王妃為後位,更是稱不上大貴天下。

    景昊再看第二支簽:君生二意相決絕,梧桐枝頭鳳來儀;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簽文注釋:得此簽者,必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是為上簽。

    當時景昊見此簽時,還說首句簽文不准,如今看來,何其准也。景昊咽下心中對柳王妃的愧疚,再看簽文注釋,“得此簽者,必得麒麟子,夫貴子顯,是為上簽。”

    景昊心下暗自忖度,柳王妃離宮時未見有孕,倒是袁氏生下一女。可這“麒麟子”應到哪裡呢?

    景昊有些參詳不透,他素來有些手段,柳王妃離宮時,只帶了一對夫妻,餘下諸多貼身侍女並未帶走,景昊著人一問,便問了出來,也不是別人說的,是沈嬤嬤說的,沈嬤嬤道,“王妃走有,有兩月未曾換洗。”

    景昊當時心中便“咯噔”一下,沉了臉斥沈嬤嬤,“那你還敢叫她離宮?”

    沈嬤嬤甭看是對著一國之君,因景昊很是有負柳王妃,沈嬤嬤態度也不大好,道,“倘是王妃肯告訴我老婆子,我如何能叫她這麼走了!”

    景昊一噎,他到底不是遷怒之人,早已查出柳王妃離宮之事與沈嬤嬤無關,景昊與沈嬤嬤道,“想她平安,這話再不可與第二個人說。”

    沈嬤嬤道,“倘不是陛下有問,老奴誰也沒說過。”

    景昊算著日子,覺著那鳳凰就是應在了柳王妃身上,柳王妃定是給他生了個兒子。

    媳婦在外沒啥,景昊卻是很記掛著鳳凰兒子,一國之君,迷信起來也是可以的,遂派出景川侯外出尋找柳王妃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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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四


    因為要找鳳凰兒子, 景安帝派出的還是心腹重臣景川侯。景川侯也不負景安帝所托, 主要是景安帝說了柳王妃有身孕之事,景川侯想著, 柳王妃的身子骨, 再加上初有身孕, 應不會走的太遠, 往西往北氣侯幹噪嚴寒,柳王妃一行最大的可能便是南下,於是,景川侯多在冀魯一帶打聽,別說, 還真給景川侯打聽著了。只是,景川侯到的時候, 秦淮小團夫婦已帶著小平兒與柳王妃的骨灰離開魯地, 一路南下往江淮而去。

    景川侯卻是把當初給柳王妃診脈的大夫、接生的產婆,以及柳王妃過逝的消息都帶回了京城。

    若柳王妃還在,尋人是好尋的,無他, 柳王妃的身體, 即使遠行, 也不會走的太快。但, 柳王妃已經過身,秦氏夫妻帶著皇嗣,到底去了哪裡, 當真是泥牛入海,不好查起。尤其,此事還不能大張旗鼓的查。故而,景川侯便先回京城向景安帝回稟了在魯地查到的事情。

    景安帝聽聞柳王妃已經過逝,默然半晌,方道,“孩子如何?”

    景川侯道,“王妃于二月初三產下一子,王妃過身後,秦家夫妻帶著皇子離開了魯地。他們的下落,怕要細細尋起了。”

    景安帝道,“是個皇子啊……”

    “是。”景川侯當差細緻,道,“聽聞,小皇子背生一點胭脂痣。”

    景安帝道,“秦家夫妻裡,那個秦淮,原是侍郎府的侍衛,父母早逝,跟著叔嬸長大,與叔嬸不大親近。秦淮的媳婦,是王妃奶娘沈嬤嬤之女,伴著王妃長大。他們或有一日會與沈秦兩家聯繫,這兩家人,盯好了他們。”

    景川侯連忙應是,景安帝道,“王妃過逝,他們定會遠離京師,慢慢查吧。”

    景川侯見景安帝氣色不大好,道,“秦氏夫婦必是王妃心腹中人,便是一時尋不到小皇子,還請陛下寬心,小皇子有他們服侍,當能平安。”在景川侯看來,雖則立場不同,但,秦氏夫婦現下定是忠僕無疑的。只是,小皇子那樣的身份,卻不適宜由他們撫養長大的。何況,人心這樣的東西,是最說不好的。

    景安帝微微頜首,景川侯便退下了。

    秦家夫婦一路南下,他們早有準備好的身份文書,因有小平兒要看顧,走的並不快。嬰兒的生長速度是令人吃驚的,小平兒越發白嫩可愛招人疼,而且,這不是秦家夫婦的一家之見,就小平兒的相貌,那真是,除非是瞎子,不然,再沒人能挑出半點兒不好來的。只是,這孩子總是病,令秦家夫婦憂心。大夫看了不少,小平兒食量較同齡的小孩子也一點兒不小,個子長的也快,就是時不時的要病一病。秦淮就尋思著,是不是孩子命裡有什麼妨礙,待到金陵,特意尋了一位城中有名的大仙,給孩子看相。

    大仙看了面相,又問了八字,給小平兒摸了摸骨,大仙兒掐指一算,嚇一跳,問秦淮夫婦,“這位小公子當真是你二人親子?”

    秦淮給問的尷尬,小團也以為自己暴露了,不過,她仗著膽子道,“不是我家的,難道是你家的?”雖然小主子是皇子,但,皇帝陛下不是好人,小團覺著,自己與阿淮哥最忠心不過,肯定能把小殿下養的好好的。

    大仙擺擺手,“夫人勿怪。老朽觀你二人都是極有後福的面相,但,你之二人面相雖貴,卻仍遠不及這位小公子,龍章鳳姿,貴不可言哪。”

    秦淮嚇一跳,想著這大仙還當真有些門道,秦淮連忙恭敬請教,“還得請先生幫忙看一看,我家阿平,平日裡吃奶也香,先生你也說他是貴命,如何總是要病?哎,不瞞先生,哪個月都要喝兩碗湯藥麼。”

    大仙問,“小公子單名一個平字麼?”

    “是,寓意平平安安。”

    大仙搖頭,“不妥不妥,平字太平,與命格不符,故而要病。”與秦淮道,“當另給小公子取一壓得住的名字。”

    秦淮問,“取何名為好?”

    大仙遞給秦淮一隻籤筒,令他搖了一支簽,自己卻是未看,只是遞給秦淮,道,“都在這簽裡了。”便雙目微闔,令他一家人離去了。

    秦淮帶著小團妹和阿平小盆友離開了大仙居所,待回到租住的客棧,秦淮才與小團妹看了那簽文,上面並無字,而是畫了一隻鳳鳥,秦淮道,“莫不是要咱阿平改名兒叫鳳鳥。”

    “鳳鳥叫什麼名字啊,叫也是叫鳳哥兒,鳳凰,阿鳳。”

    夫妻倆因著那大仙說小殿下是個貴不可言的命相,生怕洩露身份,卻是不敢在金陵多呆,商量一番後準備去揚州,剛結帳要走人,就見客棧將一病重的讀書人自下等房中扔了出來,秦淮因著剛去給兒子看過大仙,他向來也是信因果之人,見客棧夥計行事粗魯,不由道,“出門在外,誰還沒個波折,這般將他放在門外,便是死路一條了。”

    因著秦家夫婦住的是上房,掌櫃耐著性子解釋,“秦老爺不曉得,這位程公子在咱們這裡已是病了月餘,並未收他房錢,只是,他這病總是不好,咱們是做生意的地方。如今他這般,委實是不敢再收留了。”

   秦淮知客棧有客棧的難處,便給了夥計一塊銀子,道,“出去幫忙雇輛車去,把這位公子放到車上,我自有安排。”

    夥計收了銀子,入手便知足有五錢,當下禁不自禁叫車去了。

    秦淮想著,畢竟是一條人命,他手裡不少銀錢,便拿出幾十兩銀子,連帶著這位重病的公子,一併送往了金陵城有名的醫館,把銀子託付給醫館的大夫,令將這位公子醫治好,秦淮便帶著妻兒離去了。

    秦淮道,“只當給咱阿鳳積德了。”

    小團道,“是該如此。”

    待到了揚州,一家人安頓下來,有一日,小團收拾東西,尋到了當年同自家姑娘去靈雲寺搖出的簽文,小團看了回簽文,想到自家姑娘的種種,忍不住又抱著阿鳳哭了一場,待看這簽文時,小團與丈夫道,“當時我搖到這簽,你還說呢,咱們原是在京城的,如何會來南面兒。如今看來,可不就應了這簽,咱們果然是要來南方安家的。”

    秦淮再看這簽文,念道,“鳳皇來儀,鳳皇來儀,說不得便是說的咱們阿鳳。”

    “就是這樣,除了咱們阿鳳,誰還配得起這四字。”小團心下一動,道,“大名兒一個鳳字,不能盡善,我聽說,宮裡皇后娘娘所居中宮,叫鳳儀宮。那姓平的,先前不過做小,她也配鳳儀宮之位。咱們阿鳳,不如大名便叫鳳儀吧。鳳皇來儀,正配咱兒子。”

    秦淮想到平側妃,亦是厭惡的很,遂點頭道,“是這個理。”

    夫妻倆把兒子的大名兒定下來,不知是不是那大仙委實鐵口直斷,法力不凡,自此,小鳳儀果然身康體健,一年也不打一個噴嚏的。

    尤其,小鳳儀漸漸長大,少時便展露遠超同齡孩子的天資,譬如,整條巷子的同齡小朋友,沒一個打架能打過小鳳儀的。而且,十個月會走之後,兩個月內,小鳳儀便把走路這項技能練習的無比熟悉,因為,自從會走路後,家裡簡直是沒有他走不到的地方,連庭院中的大樟樹,他娘一個不留神,小鳳儀便爬了上去,簡直把他娘嚇個半死。待這小子會說話後,更是花言巧語無師自通,見著胖子誇有福,見著瘦子誇苗條,見著大嬸叫姐姐,見著姐姐叫美人,這種都是最低級的甜言蜜語了。小鳳儀讓人喜歡的是,這是個貼心的孩子,像他爹每天白天出去鋪子裡打理生意,待他爹晚上回家,小鳳儀就會顛兒顛兒的跑過去,給他爹捏胳膊捏腿,把他爹感動的一塌糊塗,然後,小鳳儀有什麼想要的想買的,這個時候提出來,那真是,他便是要天上月亮,他爹都會給他架梯子去摘。

    他娘更是,與四鄰來往起來,有這麼個漂亮兒子,簡直是震驚了街坊鄰里,秦太太回家就跟丈夫顯擺,“都說再沒見過咱家阿鳳這樣俊俏的孩子。”而後,小鳳儀接著紅遍了揚州城的婚配界,主要是,這孩子生得特別好,時下揚州人成親,有用童子滾床的習俗,說是用童子滾床,兒子來得快。小鳳儀第一次參加滾床的差使後,他滾床的那對新婚夫婦,三個月後便診出身孕來,把那家人喜的,還給小鳳儀做了身新衣裳送他穿。

    要說頭一回還只是湊巧,接連三回,由小鳳儀滾床的新婚夫婦,都是成親三月便診出身孕。

    從此,小鳳儀就紅啦。

    想請他做滾床童子也不容易啊,倒不是秦太太難說話,主要是小鳳儀不好說話,他是爹娘的獨生子,模樣生得好,嘴巴生得巧,貼心時是真貼心,要是拗起小脾氣來,簡直是爹娘都拗他不過。而且,小鳳儀天生的派頭,滾床童子什麼的,他一個月只肯做一回,多一回也不肯勞累,而且,請他做滾床童子的人家,還得合他眼緣,送他禮物啥的,總之,種種刁頑,已依稀可見日後頑童苗頭。

    讓秦老爺心驚膽戰的是,有一回,他抱著兒子出門玩兒,竟然見著景川侯騎馬經過,當下把秦老爺嚇得不輕,就想掉頭就跑。不過,秦老爺到底非常人,他要是抱著兒子跑路,可就真得引起景川侯察覺了。秦老爺按捺住驚惶的心情,故作坦誠的在街邊與景川侯錯身而過,如今秦老爺也不是原來的模樣了,因著養兒子,小鳳儀半夜會餓,秦家夫婦哪裡捨得寶貝兒子挨餓啊,故而,總會令廚下晚上備著吃食,而且,小鳳儀是個熱鬧脾氣,他不喜歡一個人吃東西,他要爹娘陪他一起吃,於是,小鳳儀越長越高,秦老爺夫妻則是往橫向發展,現下,夫妻兩個,都是圓潤潤的一臉福相。

    所以,景川侯當真沒留意街邊兒的胖子,正當秦老爺心下慶倖自己相貌路人甲,並未令景川侯起疑時,騎脖子上的寶貝兒子突然說話了。小鳳儀自從能清晰的表達自己意見開始,出門向來不要人抱,他都要騎他爹脖子上,覺著騎得高,看得遠。如今亦是如此,秦老爺就聽小鳳儀滿帶著好奇的童聲響起,小鳳儀還指著騎著高頭大馬的景川侯道,“爹,那位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啊!”

    他爹當下冷汗就下來了,景川侯仍未留意秦老爺,覺著這人圓圓胖胖,一幅財主樣,沒啥好看的,倒是多看了那胖子脖子上騎著的小孩兒一眼,景川侯心下暗贊:怪道說江南人傑地靈,這孩子生的可真好,鐘靈毓秀四字再恰當不過。

    此番擦肩而過後,下一次的見面,便是景川侯解救被拐兒童小鳳儀的時候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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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五


    秦老爺給他兒子喊的, “這個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哦。”, 秦老爺當時嚇的腿一軟,好懸沒跪下。不過, 秦老爺現下已經展示出後日的影帝風彩, 他嘴一撇, 露出個哭兮兮的模樣, 委屈巴巴的問兒子,“在兒子心裡,爹不是最高最俊最威風的麼?”

    小鳳儀的注意力立刻被他爹拉了回來,小鳳儀多機伶的人哪,人家大叔再高再俊再威風也是外人, 當然沒有他爹親啦,小鳳儀當即便嘴甜甜道, “雖然那個大叔好高好俊好威風, 但是,比起爹你來,還是差一大截啊!”

    秦老爺最受不住他兒子的甜言蜜語,立刻樂不顛兒的將兒子從脖頸處頂到了頭頂, 小鳳儀拍手叫好, 父子倆歡歡喜喜的回家去了。聽到小鳳儀變嘴的景川侯表示:雖然這小孩兒是長得不錯啦, 沒想到竟然是個馬屁精~

    父子倆嘻嘻哈哈的遠去, 一則因秦老爺較之先前的竹竿樣委實變化巨大,想想吧,一竹竿變麻團, 叫誰誰認得出來啊。至於小鳳儀,只看若干年後他上京趕考,連他親爹都認他不出,就可見小鳳儀這相貌,根本沒有半點兒體現父系基因的地方。

    所以,景川侯只當這父子倆是印象稍微深些的路人甲,也是人之常情啦。

    秦老爺晚上把寶貝兒子哄睡,與妻子說起今日之險,秦太太也是嚇得胸口一跳,雙手合什直念佛,與丈夫商議道,“要不,咱們還是搬杭州去吧,我聽說,杭州也是好地方。”

    秦老爺到底歷練豐富,而且,這一路南下,剛在揚州安頓下來,若突然搬家,反是令人起疑。秦老爺道,“不急,原本咱們與景川侯也並不相熟,今日錯肩而過他也沒有認出我來。這幾天少讓阿鳳出門,再等等看罷。”

    秦太太想想丈夫說的,倒也有理。

    而事後的發展,也如秦老爺所料,景川侯自揚州府失望而歸。

    此次下揚州,景川侯自是奉了景安帝之命 。

    要說景安帝,如今宮裡已有三位皇子,又不是缺兒子的,之所以再派景川侯尋人,主要是,景安帝出宮微服,由景川侯相隨,景安帝也不知想起什麼了,君臣二人往靈雲寺去了一趟,景安帝還擲了一簽,簽文有四句: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這簽文,景安帝只給景川侯看了一眼,景安帝道,“再找一找吧。”

    景川侯便知道,這是景安帝問的柳王妃所出皇子。

    景川侯這幾年也沒斷了調查秦氏夫婦的行蹤,這對夫婦去的地方委實不少,為人亦是狡猾,很多時候,都令景川侯撲了空。景川侯親至揚州,也沒能找回小皇子。當然,景川侯也沒長前後眼,更不曉得那駝在胖子肩上,巧言令色長得很是不錯的小胖子便是自己要尋找的流落在外的小皇子殿下。

    因著小皇子出生就流落在外,景安帝對這個兒子不能說沒有感情,血緣天性,景安帝也不願意自己骨肉流落在外。不過,人海中尋找一人,無異於大海撈針了,景川侯無功而返,景安帝也未多加責怪。

    景川侯解救被拐兒童小鳳儀時,小鳳儀已經五歲,這是景川侯第二次來揚州,覺著這巧言令色嘴巴甜的小子有些眼熟,不過,小鳳儀很快被圓潤潤的胖子爹接走,景川侯未曾多想,第二次錯過小鳳儀。

    這次將兒子自景川侯的眼皮底下接回家,秦淮覺著,再有一次,他非心臟病不可。秦淮決定,提前送兒子上學,每天上學,兒子就不會總想出門逛了。小鳳儀是個聰明的孩子,秦淮小團都認得字,但,再深的文化就沒有了。為了教導兒子,小團還自學了唐詩三百首,小鳳儀每天一首詩,背的比他娘都熟。

    兒子這麼聰明,夫妻倆是絕不可能浪費兒子天資的,夫妻二人決定,要花重金把兒子培養好。秦淮考察遍了揚州城的私塾,最終選了一位駱秀才的蒙學,小團不甚滿意,道,“就秀才功名,能教得了咱們阿鳳麼?”在小團看來,能教自家阿鳳的先生,最次也得是個舉人啊。

    秦老爺擺擺手,“你可別這麼說,我把蒙學看遍了,別個蒙學,我送的見面禮,先生們都笑納了,獨這位駱先生不同,禮沒收,還說要是阿鳳想去念書,得先考試,考過了才能入學。要是考不過,人家先生還不收哪。”

    “這可真夠譜兒大的。”小團問,“那都考什麼,你打聽沒?”

    秦老爺道,“就是些三百千的東西,咱阿鳳都會的。”

    小團自豪道,“咱阿鳳還會背好幾百首唐詩哪。”說到兒子,小團便信心滿滿。

    秦老爺道,“明兒我帶著阿鳳去考試。”

    小團道,“我也一道去,給咱阿鳳加油。”

    因著明天考試,夫妻倆當天晚上還帶著兒子拜了回祖宗,求祖宗保佑兒子能考試順遂,順利升學。然後,第二天下午,一家三口便信心滿滿的去了,待到了駱先生的學堂,發現與他們一道等著考試的還有一戶姓方的人家。方家是揚州大族,聽說他家族長還在朝中為高官,當然,留在揚州的多是方家旁支。但,有一位在京為高官的族長,已足以令這些留在揚州的族人自傲。不過,秦淮與小團也自信的很,主要是,自家兒子一看就比方家孩子出眾。看自家兒子那圓圓的小臉兒,大大的桃花眼,高高的鼻樑,以及那渾身上下就帶著的活潑招人疼,相對比下,小團覺著,方家孩子自相貌到才學,哪裡都比不上自家兒子。

    當然,這是秦家夫婦的感想。

    方家大奶奶卻是被小鳳儀煩的夠嗆,方家大奶奶對於秦淮小團夫妻倒沒什麼意見,覺著雖是商賈之家,為人倒也謙遜懂禮。只是,這家孩子怎麼這樣兒啊,原本,人家小方灝端正著小身子正背論語哪,小鳳儀就湊過去,拿著個金鑲玉的九連環臭顯擺,問小方灝,“你會不會玩兒這個?”

    小方灝瞅一眼,搖頭,沒玩兒過。小鳳儀便揚起一張小胖臉兒,“你過來,我教你。”

    小方灝過去,小鳳儀教給小方灝玩兒九連環,小方灝開始玩兒,不大熟練,小鳳儀就總是,“笨,不是這樣,是這樣!”要不就是“你腦袋長來做什麼的,擺設嗎?”不然便是“笨死了笨死了,不給你玩兒了!”,方太太聽的已大是不悅,比方太太先行爆發的是小方灝,小方灝叫小鳳儀說急了,噢一聲便撲了過去,給了小鳳儀一下子,小鳳儀早便是整條巷子同齡孩子裡的小霸王,與年齡相仿的小方灝幹仗,小鳳儀一點兒不怵,不待父母把這倆孩子分開,小鳳儀刷刷兩爪子,撓了小方灝個滿臉花。

    於是,倆人尚未考試,便先幹了一架。

    方太太見兒子臉被小鳳儀撓花了,頓時急眼,說小團,“你家小子怎的這般沒規矩!”

    小團不甘示弱,“你家孩子也打我家阿鳳了!”摸摸自家兒子的小臉兒,問,“疼不疼?”

    小鳳儀耀武揚威滴對著小方灝晃拳頭,“他再敢打我,我還揍他!”

    小團得意,深覺兒子威武!方太太氣個半死!

    倒是秦老爺與方老爺,彼此笑眯眯的說起話來,方老爺只是有個秀才功名,秦老爺在揚州經商,現在有家不大不小的生絲鋪子,說到彼此的孩子,秦老爺誇人家小方灝,“文靜。”方老爺誇小鳳儀,“活潑”。完全不見兩家女人都恨不能挽袖子親自下場幹一架了。

    好在,很快年輕的駱秀才就結束了一天的教學,過來考試新學生了。

    駱秀才見小方灝臉半花,就知道小孩子打架了,問,“為何打架啊?”

    方太太雖則生氣,也沒有去告小鳳儀的狀,小團更是道,“先生莫怪,孩子間,短不了的。”

    小鳳儀已是機伶的摟住小方灝的脖子,做出一幅哥倆好的模樣,對駱先生道,“先生,我們和好啦。”結果,小鳳儀覺著和好了,小方灝可沒有這樣認為,小方灝剛吃了虧,叫小鳳儀撓了兩爪子,這會兒小鳳儀過來摟他肩,小方灝拽過小鳳儀的手,嗷的就是一口。小鳳儀叫小方灝咬的,臉都白了,小鳳儀疼的,一拳揍到小方灝的鼻子上,小方灝當天哭啞了嗓子。

    小鳳儀氣的,捂著被小方灝咬出血的手說他,“你還有臉哭,你看你把我咬的,也流血啦!”小鳳儀跟他爹娘道,“不考啦,先回去裹傷,明兒再來考!”

    小方灝當天一直哭到晚上吃飯,吃過飯繼續哭,哭到睡覺。

    方太太也是生氣,與丈夫道,“再沒見過這般野孩子。”

    方老爺道,“行啦,小孩子間,還短了打架。咱阿灝把人家咬的,手上也流血了,你看人秦家孩子,一滴淚都沒掉,阿灝這也太嬌氣了。”

    方太太氣道,“先前還撓了咱們兩爪子,你是沒看見,還是瞎了!”

    方老爺倒是沒瞎,他根本沒覺著小孩子打架是什麼大事,留下方太太獨自生了半宿氣。

    孩子間的事就是這樣神奇,第二天再去考試,二人雙雙入了駱先生的學堂,沒個三兩天,小方灝就邀請小鳳儀去自家玩兒了。看著來自家玩耍的小鳳儀,方太太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小鳳儀也不喜歡方太太,秦家是開生絲行的,方家則是幹綢緞莊,小鳳儀時常批評小方灝的衣裳不好看,到方家時就批評方太太家的衣裳顏色醜。小鳳儀指手畫腳地,“阿灝才多大,就給他穿這種鹹菜綠,難看死了,再沒有春天穿這種顏色,都是老太太們在穿。這是不是你家賣不了的下腳料給阿灝穿的啊。”

    方太太氣的,“誰說是下腳料啊,都是鋪子裡的好料子。”

    小鳳儀才不信,她吊著一雙大桃花眼道,“一準兒是你庫裡積壓賣不出去的料子,我也看方大叔穿了,一個比一個難看。”

    方太太氣個半死,說小鳳儀,“沒見過你這麼刁鑽的孩子。”

    “你沒見過,那是你頭髮忒長的緣故。”小鳳儀翻個大白眼,道,“你明兒給阿灝換了這衣裳,他穿這衣裳,跟先生的書僮似的!”

    方太太叫討厭孩子小鳳儀批評了一回審美,當天晚上還跟自家兒子說,“不要跟秦家小子玩兒,他那麼討厭,在學裡一準兒沒朋友。”

    “學裡的同窗,阿鳳都認識。”小方灝,“娘,明天我不要穿綠袍子了。”穿衣裳不好看總是被阿鳳笑。

    “綠的怎麼啦,特文氣。”

    方老爺輕咳一聲,“孩兒他娘,也給我換一身吧,這顏色,是有些老氣。”

    方太太氣煞!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6:20
番外阿淮哥與小團妹之六


    小鳳儀自從入學始, 倒不成天想著出去逛了, 學堂對於他還是個稀罕地兒,他很好奇, 因為學堂裡小夥伴多, 他很願意去學堂啦~就是每天早起, 小鳳儀嬌慣長大, 早上向來懶起床。只是,自從開始念書,就得每天早起,用小鳳儀的話說,“簡直生不如死啊~”

    小鳳儀想賴床, 又很怕學裡的駱先生,因為, 小鳳儀一入學, 很快就榮升了班裡挨駱先生揍最多的小學生。甭看小鳳儀慣會花言巧語,駱先生根本不吃他這一套,只要是小鳳儀遲到,如果還想花言巧語的欺騙先生, 必要多打一記手板。小鳳儀的巧舌如簧在駱先生這裡根本無效, 自從入學念書, 時常因為遵守課堂紀律、完不成先生留的課業、上學遲到、以及欺負先生家的小閨女挨揍, 小鳳儀回家都跟他爹娘告狀,還慫恿爹娘,“爹, 你拿銀子去外頭雇人,悄悄的揍姓駱的一頓,也不要打重,他今天又打我兩下子,你雇人打他四下,給我出氣!”

    小團見自家兒子每天挨揍,也很是心疼,先安慰了寶貝兒子,私下讓丈夫去跟駱先生溝通一二。小團道,“明兒我先置份禮,你去跟姓駱的說一說,小孩子就是教,也沒有每天揍的道理。咱家可是就阿鳳一個兒子,不是給他打著玩兒的。一個先生,把書教好才是他的本分!”

    秦老爺道,“駱先生雖是嚴厲,也是好心。你看咱阿鳳,現下早上每天早早起床念書,也不賴床了。那大字寫的也齊整。”

    小團瞪眼,“那也不能總是打啊。”

    “是是,明天我就去。”秦老爺連忙應了,小團此方滿意,與丈夫商量起明天給駱先生置辦的禮物來。

    第二天,夫妻倆一道去接兒子放學,小團帶著兒子先回家,秦老爺過去同駱先生說話,秦老爺奉上禮物,誠心誠意的給駱先生一揖,道,“阿鳳淘氣,令先生費心了。”

    駱先生道,“今天阿鳳就放狠話,說你晚上就來替他報仇了。”

    秦老爺:兒子你這嘴也忒不嚴實啦~

    “那孩子,就是有點兒淘氣。待大些,就懂事了。”秦老爺很是懇切道,“蒙先生教導,我家阿鳳懂事多了。”

    駱先生道,“原我想著,秦老爺若是過來問罪,正好也讓小鳳儀回家。這孩子,便是我這些年,也未過見過如此頑童。”

    秦老爺連忙道,“那不能,孩子因年紀小,方有些不懂事。待得大些,便能好了。”又說起自家兒子,“鳳儀那孩子,就是這性子貪玩了些,只要能定心定性,倒也不笨。”

    駱先生之所以還沒辭退頑童,便是此間緣故,小鳳儀委實天資出眾。說不算笨真是謙虛,駱先生一向教導嚴格,每天除了上課,還有課後作業,像小鳳儀,回家從來不做作業,都是早早的去學裡補作業,該背的功課,檢查不到從來不急,待檢查到了,說過目不忘都不為過。

    秦老爺很是懇切的託付了駱先生一回,一般時候,除非三節兩壽,駱先生不會接受家長的禮物,此次,卻是例外。主要是,帶秦家這一個小鳳儀,費駱先生十份精力不止。

    秦老爺與駱先生說了無數好話,千萬懇求駱先生幫著管束兒子,就這樣,小鳳儀還把駱先生折磨的打算提前參加秋闈試,待秋闈試後,駱先生便解散了學堂班,準備去京裡春闈了。

    小鳳儀聽說以後都不必去駱先生那裡念書了,很是高興,想著他爹果然威武,這就把姓駱的學堂給關了。小鳳儀更是每天吃的好,睡的香。不過,聽說駱先生就要離開揚州城,小鳳儀又有些捨不得,他從箱子裡把自己珍藏的金元寶取了兩錠,尋個漂亮精緻的漆紅匣子裝了,叫著他爹一道,過去看駱先生。

    駱先生見到他,問,“你來做什麼呀?”

    小鳳儀是很討厭駱先生的,他也不說是來送駱先生的,他裝作一幅大人模樣,背著手,斜著頭,道,“我聽說師娘就要走啦,我過來看看師娘,再看看囡囡妹。”完全不提過來送駱先生的話。

    駱先生竟叫小鳳儀噎了一下子。

    秦老爺笑眯眯地,“阿鳳聽說先生要去京城,很捨不得先生。”

    小鳳儀哼唧兩聲,想著他爹也忒實誠,怎麼把實話說出來啦~

    駱先生看小鳳儀一眼,道,“我以為鳳儀得放鞭炮慶賀,以後不必再與我念書了呢。”

    小鳳儀認真道,“鞭炮得等過年才能放哪。虧先生還是舉人哪,這都不知道!還能考進士,我看你很危險啦!”然後,他就一幅討人嫌的刁模樣,背著小胖手進了駱先生家,跑去找桂花師娘說話了。因著駱太太擅做桂花糕,小鳳儀就給師娘叫桂花師娘,小鳳儀道,“師娘,我聽說京城遠的很,你別去了,你到我家去住吧,讓先生一個人去唄。等他中了進士做了大官,你再過去。要是中不了進士,他肯定還得灰頭土臉的回來繼續教書啦。”

    駱太太有時都不曉得小鳳儀嘴巴怎地這樣巧,駱太太摸摸他的頭,笑,“待我們走了,阿鳳你可得好生念書,以後也像你先生一樣到京城考進士才好。”

    小鳳儀大大的桃花眼斜斜的瞟了自家先生一眼,一幅驕傲的了不得的模樣,與師娘道,“我考就不考進士,我考就考狀元。”

    駱先生道,“人不大,口氣不小。”

    小囡囡也牽著阿鳳哥的衣角,奶聲奶氣的說,“阿鳳哥,我聽爹說,狀元可難考了。”

    “怕什麼?就是考不中狀元,我也能考個探花。”小鳳儀自信滿滿,“探花全看臉,只要長得俊,一準兒能做探花!”

    小囡囡很實誠的瞅了阿鳳哥兩眼,表示,“那阿鳳哥肯定就沒問題了。”阿鳳哥是長得很好看啊~

    駱太太聽著兩個小兒女的話,頗有些忍俊不禁。駱先生原想教導秦鳳儀幾句,見他與自己媳婦聊的熱鬧,而且,秦鳳儀雖則天資是駱先生都罕見的,但,與秦鳳儀天資半點不遜色是他的頑劣,駱先生這短短二十幾年的生命中,都未見過這般頑劣的頑童。

    駱先生請了秦老爺過去書房說話,駱先生道,“鳳儀這性子,管得好,以後定能光耀門楣,倘是不能管教,他這樣的天資,就太可惜了。”

    秦老爺亦稱是,秦老爺發愁的是,他雖心疼孩子,但不是不講理的人,駱先生這樣的嚴厲,都不能讓兒子踏實學習,何況其他先生了。今日,秦老爺特意過來,就是想請教駱先生,看揚州城還有沒有合適的先生,好繼續讓兒子念書,駱先生道,“揚州城好先生不少,只是,阿鳳這性子,您得多管一管,讓他肯用功學習才是。”

    “我也沒少管。”秦老爺道,“我時常說他。”

    駱先生道,“他那張嘴,比你的都巧,說有什麼用?”

    “哎,我就是發愁這個,現下阿鳳還小,不過是孩子的驕縱,我真擔心他以後長大沒本事叫人欺負。”秦老爺憂心忡忡。

    要駱先生說,這有什麼可愁的,秦鳳儀一看就是吃硬不吃軟的貨,不聽話,很好,揍也揍他個聽話!

    只是,看秦老爺那一臉憂心兒子的模樣,也不是個能下狠手教導的!

    不得不說,駱先生當真是看透了秦老爺的本質,秦老爺做生意是很兇猛啦,這不過五六年,他的生絲行便在揚州城數一數二。而且,如今家庭豐盈,秦老爺都開始插手鹽課生意。但,對待家庭,秦老爺完全是另外一顆豆腐老心。不只是小鳳儀身世的緣故,秦老爺捨不得打,就是自秦老爺本心講,他也並不盼著小鳳儀以後認祖歸宗做皇子王爺啥的,秦老爺與妻子這些年也沒有子嗣,秦老爺是真把小鳳儀當自己骨肉的。於是,對寶貝兒子越發寶貝,更捨不得嚴厲管教啦。

    待駱先生走後,秦老爺給寶貝兒子轉了學,結果,果如駱先生所言,簡直是沒一家私塾能管得了小鳳儀這樣的頑童。在沒有駱先生這樣的嚴師的教導下,小鳳儀熱愛上了關撲以及臭美事業。

    現在,小鳳儀的愛好是每天出門關撲啦。

    另外,就是聽方太太拍他馬屁。

    小鳳儀因為貌美,如今是揚州城的風雲人物,但凡他穿過的衣裳,他用過的料子,無不暢銷揚州城內外。方太太家做綢緞莊的生意,每天哭著喊著的送小鳳儀新衣穿。有些貴重料子,自家人捨不得做衣衫,都要送給小鳳儀做衣裳的料子,直把小方灝氣得要命,私下對小鳳儀又是白眼又是不屑。小鳳儀才不理他,惹急了小鳳儀,倆人還要幹一架。這個時候,方太太都會讓兒子讓一讓小鳳儀啦,小方灝看他娘這般,直接氣哭,大哭著問他娘,“別人的娘都偏自己孩子,娘你怎麼偏外人?”

    方太太倒很實在,給兒子擦乾眼淚道,“娘這不是為了咱家的生意麼,娘心裡最疼的,還是我家阿灝啊。”

    於是,小方灝更傷心了,跟他爹道,“我娘掉錢眼裡出不來啦~”

    他爹笑眯眯地,“要不聖人怎麼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小方灝深覺,聖人這話說的太對啦,他氣哼哼地道,“我娘是女子,臭阿鳳是小人!”

    方老爺哈哈大笑,深覺兒子活學活用,很是聰明啦~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6:20
番外之龍闕


    秦鳳儀的紈絝生涯直到十六歲, 十六歲時, 秦鳳儀得到上蒼的點撥,遇見了李鏡, 從此便在岳父的鞭策下一路奮發, 自十裡繁華的揚州城一路奮發到了京城。同時, 秦鳳儀超絕的運勢發揮了重要作用, 這小子運勢之強,便是他岳父景川侯每每都覺著不可思議。尤其是春闈時竟得了景安帝青眼,雖則官職不高,卻是正經陛下近臣。

    當然,景川侯很快為秦鳳儀的超強運勢找到了解釋。

    因為, 翁婿倆第一次同浴時,景川侯就發現了秦鳳儀後背的胭脂痣。當時, 景川侯的感覺, 怎麼說呢,一時間,景川侯直接震驚到險魂飛魄散,好半天才被秦鳳儀的歌聲引回心神, 秦鳳儀一面擦擦擦, 一面高歌, 那調子, 就甭提了,說鬼哭狼嚎完全不誇張。秦鳳儀一會兒還要叫岳父給他擦背,景川侯一面給他擦背, 一面漫不經心的問,“你這背上還有塊胭脂痣啊。”

    “是啊,跟你說我剛生下來鳳凰胎啦~”秦鳳儀臭美又得意滴,回頭,湊過半個漂亮的驚人的臉龐,問,“岳父,你榮幸不?”

    “榮幸什麼?”景川侯隨口道。

    “給我擦背唄。”秦鳳儀臭美兮兮地,“我長得這麼好,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給我擦背噠~”

    景川侯險沒把擦澡巾摔秦鳳儀臉上,不過想到這小子可能是皇子,方強忍了。景川侯到底非凡人,哪怕心下直覺秦鳳儀有可能就是景安帝遺落在外的皇子,他也一幅淡然臉,只是細細觀察秦鳳儀的相貌,要說哪裡與景安帝相似,景川侯摸著良心說,也就是鼻樑那裡有些相仿,與同景安帝有八成相似的大皇子,秦鳳儀與景安帝的相似度勉強的可憐。

    要說景川侯怎麼見了秦同儀的胭脂痣就懷疑秦鳳儀的身世,並不是有什麼確實的證據,要說景川侯一時的心疑,只能歸結於那一瞬間的強烈的直覺了。

    其實,這真不怪景川侯認不出來,就是皇帝陛下怕也……想到先時秦鳳儀曾與皇帝陛下共浴溫湯,景川侯心下的古怪感覺更甚。如果皇帝陛下對秦鳳儀的身世有所懷疑,卻未讓他去調查,那麼,只能說明,皇帝陛下疑了李家。

    景川侯眼神一凜,單論相貌,實在是看不出秦鳳儀與皇帝陛下能有血緣關係來。就是秦鳳儀背後的胭脂痣,世間有胭脂痣的,想信也不只秦鳳儀一個,而且,秦鳳儀的年紀,比小皇子也要小一歲,生辰亦是對不上。這倒並不難理解,秦家撫育皇嗣,為小皇子的安危計,給小皇子改一改出身年月也是人之常情。想到這小子現下是自己的女婿,景川侯就頭疼,擱誰誰不懷疑李家啊。怎麼皇子流落在外就恰好娶了你李家閨女啊?這些年,一直是你在追查小皇子下落,這事兒,叫誰都得懷疑李家,何況皇帝陛下。

    只是,現下已是生米煮成熟飯,他閨女嫁都嫁了,悔之無用。何況,景川侯也沒什麼要悔的,他的確很得意這個女婿,並非因秦鳳儀可能有另一重身份,完全是喜歡秦鳳儀的品性,與翁婿間的投緣。秦鳳儀即使有些跳脫,但,秦鳳儀品性純良,做事用心。景川侯甚至在內心深處不由自主的將女婿與大皇子比較了一下,得出的結論,景川侯沒與人說過,心下卻是覺著自家女婿更勝一籌的。

    如今,這個女婿帶來的麻煩卻是不老少。

    首先第一件事,就是要確定秦家夫婦的身份。

    人都在京城,便不難查了。

    儘管秦家夫婦相貌較之二十年前有不小的變化,但,還不至於讓家人認不出來。

    查明白秦家夫婦的身份,景川侯按兵不動,先到景安帝那裡回稟此事。景安帝完全一幅波瀾不驚的模樣,道,“此事朕已知曉,你也只作未知便好。”

    景川侯便明白景安帝已是查過了,他沒再多問一句,直接領旨。

    景安帝笑笑,緩和君臣間的氣氛,“說來,咱們君臣還當真有些兒女緣分。”

    景川侯連忙道,“若知阿鳳身世,臣絕不能以女妻之。”

    景安帝擺擺手,“這話就生分了,當初大皇子大婚時,我看阿鏡就不錯,只是看你們似無此意,此方罷了。阿鳳性情單純,秦家夫婦這些年照顧他也算盡心,只是,他這性子,倘知曉他生母之事,一時間怕是不能平靜,容易為小人所趁。倒不若就現下這般,待他大些,再告知他身世不遲。”

    景川侯亦稱是。

    景川侯歎道,“真真就在臣眼皮底下這些年,臣竟沒能認出來。”

    景安帝倒很通情理,道,“他這相貌並不像朕,也不大像柳氏。說來,比我二人都要出眾。”景安帝相信景川侯先時是不知曉秦鳳儀身世的,因為,秦鳳儀想娶李氏女,種種艱難困苦,半城人都聽說過的。景安帝一向消息靈通,自然也曉得。倘景川侯知曉秦鳳儀身世,絕不會如此。還有方閣老,多少年沒回老家,致仕後突然想回老家,然後就遇到秦鳳儀,還親自指點學識。不然,秦鳳儀也不能春闈考到京城來。

    景安帝讓人細細查了,方閣老應該不會知曉景安帝有皇子流落民間之事,而且,依方閣老的性子,此舉委實風險太大。如果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人為刻意的風險投資,那麼只能說是天意的巧合了。

    正好趕上群臣催立太子的時機,景安帝得知了秦鳳儀的身世,可想而知景安帝心緒之激蕩,絕不似他面兒上所表現的那般平靜。感情上論,自然是自小看著長大的大皇子感情更深,但,大皇子母族過於強勢顯赫也是真的。景安帝與秦鳳儀則很有些一見如故的投緣,而且,秦鳳儀性子親膩,尤其是對景安帝的種種嚮往祟拜,景安帝待他卻是比群臣擁立的大皇子更加隨意親近幾分。

    要只是這些,景安帝不見得對秦鳳儀另眼相待。

    景安帝重視秦鳳儀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秦鳳儀展現出的天分絕不在讀書上。景安帝給他的差使,不論難易,秦鳳儀都能辦的又快又好,當然,秦鳳儀不大喜歡給人打下手,他喜歡自己做頭兒,愛自己拿主意,這從他與大皇子兩次共同當差都不大愉快就能看出來。

    皇帝心中的天秤逐漸傾斜並不算什麼稀罕事。

    何況,景安帝這樣的明白人,大皇子與秦鳳儀之間孰優,景安帝心下一清二楚。

    景安帝現下發愁的並不是沒有出眾子嗣,而是,該如何令秦鳳儀得知身世後還能不怨恨於他。秦鳳儀那樣愛恨分明的性子,景安帝每每想到都要頭疼。

    景川侯的意見是,這事兒拖到秦鳳儀三十歲以後再說。景川侯的意見很有道理,人的性情最激烈的時候便是年輕的時候,而且,秦鳳儀的性情不是尋常的激烈。只是,事情的發展總是不能盡如人所料。在大皇子生下有著青龍胎記的皇嫡長孫時,轉年,秦鳳儀也生了一個。

    秦鳳儀的身世再瞞不住,如果秦鳳儀年長幾歲,他當時應不會那般激烈決絕。當然,秦鳳儀的性情一向難以正常人來推測。秦鳳儀倘是以政客的手段用生母當年的委屈來進行交換,這也便不是秦鳳儀了。

    當李鏡提出一家人去南夷時,景安帝權衡後很快答應。他能給秦鳳儀一些庇護,但,再多的也沒有了,從今以後,天高海闊,皆隨秦鳳儀而去吧。

    給他一塊蠻荒之地。

    對於別個人,無異於流放之地。

    但對於秦鳳儀,這樣的艱難之地反而在更大的程度上激發了秦鳳儀過人的天資,他那無以倫比的天資以無比耀眼的方式將一個蠻荒之地的南夷建設成了朝廷首屈一指的西南重鎮。

    當秦鳳儀慢慢的開始接觸到權勢的核心,生母的不平帶給他極為迅速的成長,他年輕、俊美、強勢、手握西南半壁,他麾下有著國朝最年輕最優秀的新一代的軍政臣子。當西南這顆明珠的光芒無法再遮掩的時候,連景安帝似乎都感受到了一絲光陰逝去的蒼促。似乎,也只得一瞬,他便由當年那個於皇位汲汲營營的庶出皇子,便到了如今年過半百的帝王。

    五十歲,這個年紀對於健康的帝王,並不算一個老邁的年紀。

    但,相對于蓬勃俊美的秦鳳儀,景安帝怎能不感慨上蒼的偏愛。上蒼將一切的美好都賜予了他的兒子,包括比他更出眾的帝王資質。他于帝位,需要付出良心的代價,如今,他的兒子卻不必如此。不是因為他兒子如今的□□勢如他當年更容易,而是他的兒子比他當年更為出眾。如今,他的兒子就按皇子次序坐在皇子席中,這個孩子的光芒,不再來自於他的出身、他的血統,他的光芒,是因為,他是他自己。

    他坐在那裡,世人便已黯淡。

    那一刻,景安帝忽就釋然了。

    不論我們是疏離,還是親密,不論我是卑鄙,還是高尚,以後的以後,在無數的歲月裡,在史學家的如刀史筆下,當人們提起這個孩子時,必然會提到他。他已為這個江山,找到了最好的繼承人。

    景安帝五十大壽的那一日,宮宴後,景安帝留了秦鳳儀在書房說話。

    雖然近年父子倆的感情不是沒有和緩,但,這種和緩也只是相較于秦鳳儀當年與景安帝決裂時的和緩了。秦鳳儀對景安帝恪守君臣本分,再多的便沒有了。秦鳳儀以為景安帝是有什麼政務交待,沒想到景安帝到了書房先是除了頭上的十二毓天子冠,換下那一身繡金綴玉的龍袍,洗漱後,著一身家常錦袍,方與秦鳳儀說話。秦鳳儀素無耐性,已是等的有些不耐煩。

    景安帝取出一把樸實無華的寶刀,遞給秦鳳儀。秦鳳儀是認得這柄寶刀的,這是景安帝的佩刀,說來,做為帝王的佩刀,有些簡樸了。秦鳳儀喜歡的是綴滿寶石的閃閃發光的那種寶刀,不過,以前不知道彼此關係時,秦鳳儀拍過景安帝的馬屁,極是讚美過這把寶刀。如今見景安帝遞過來,秦鳳儀接過,錚的一聲出鞘,這劍看得出已有些年頭,但,仍可見刀刃鋒銳,非尋常刀劍可比。

    秦鳳儀現下頗有見識了,不禁贊了句,“好刀。”

    景安帝道,“此刀,乃□□佩刀,刀名龍闕。”

    秦鳳儀道,“好端端的刀,怎麼叫個宮殿名。”

    景安帝一笑,看他仍不知此間緣故,也並不多言,只是讓秦鳳儀看了回這刀,便打發秦鳳儀去了。

    秦鳳儀回府後,李鏡問了,“陛下留你在宮裡,說什麼呢?”

    秦鳳儀道,“沒什麼,就給我看了把舊刀,說叫什麼龍闕。”

    李鏡心下一跳,懷疑耳朵聽錯了,問,“那刀叫什麼?”

    “龍闕。”

    秦鳳儀不曉得龍闕的來歷,李鏡對皇家典故卻是一清二楚,李鏡與秦鳳儀道,“太\\祖皇帝當年迎娶貞元皇后,曾以鳳樓劍為聘。從此,但凡繼位之君,必持寶刀龍闕。而鳳樓劍,則為歷代中宮所掌。”

    秦鳳儀此時方曉得,原來那把舊刀有如此來歷啊。秦鳳儀道,“刀是好刀,就是名兒怪怪的。”

    李鏡笑道,“當年,太\\祖皇帝敗于前朝鎮國公之手,失晉中之地,逃到陝地時,因條件簡陋,太\\祖皇帝也只得住在窯洞中,文忠公沈潛深覺傷感。太\\祖皇帝便手持此刀,曾言,朕在之所,便為龍闕。便為此刀名龍闕。”

    秦鳳儀聽了一回典故,問媳婦,“那你說,陛下是什麼意思?”給他看歷代帝王佩刀,這個舉動,也就比景安帝請秦鳳儀去瞧瞧他的玉璽稍稍委婉那麼一丟丟罷了。

    李鏡一時也不大明白景安帝的用意,這種給你欣賞我玉璽的事兒,較之尋常人的無數解讀,李鏡與丈夫道,“未登上大位前,什麼都是虛的。”給你看玉璽,又不是把玉璽給你。何況,就是把玉璽給你,你還不是皇帝呢,誰敢接啊!

    秦鳳儀對於景安帝也一向不大信任,直待幾年後,秦鳳儀率軍進京,大皇子身死,秦鳳儀在禦書房見到放到書案上的一個紅木匣子,打開來,一柄微舊的寶刀靜靜的棲在匣中,秦鳳儀突然覺著,或者,至少那一日,景安帝是真心的。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6:21
番外之親戚


    說來, 秦鳳儀這性子, 那真是半點不肯委屈身邊人,近到小廝如攬月辰星, 再如李釗方悅, 以及章顏範正等一干南夷重臣, 在秦鳳儀登基後, 加官賜爵自不消說。如傅趙二位長史,還叫秦鳳儀打包教導東宮,這又是何等的榮耀。

    再如秦老爺秦太太,二者更是升格為舉朝皆知的忠義之人,秦鳳儀登基後, 第一件事是把他媳婦冊了皇后,大陽冊了東宮, 第三件事便是給他爹他娘賜爵賜誥命。說話, 秦老爺當年也曾買過個五品同知的官職,不算無官無職的人啦。不過,現下賜爵自然與先時買的個五品銜不同。秦鳳儀想了三天給他爹想了個爵位名兒,公爵, 忠義公。

    要說秦鳳儀準備賜爵的人家當真不少, 像秦鳳儀的岳家李家, 李釗于秦鳳儀一則是郎舅之親, 二則是這些年于南夷,李釗也有大功。要知道,或者有許多人先先後後到南夷做些政治投資, 但,李釗當年,因著要來南夷,世子爵位叫朝廷扣了多少年。還有方悅,當年也是大好政治前途,然後,到了南夷,雖則隨著秦鳳儀權掌西南諸地,李釗方悅等人也是跟著步步高升。可,當初到南夷時,南夷還一窮二白哪。

    如今秦鳳儀做了皇帝,自然不肯虧待大傢伙兒。

    但,如秦鳳儀要給方閣老賜爵之事,朝臣就不大同意,方閣老雖給秦鳳儀做過先生,但,帝師是帝師,往年也沒有帝師賜爵的道理。不過,秦鳳儀給秦老爺秦太太賜爵賜誥命的事,卻是無一人反對。

    無他,秦家夫婦這些年是如何戰戰兢兢的將秦鳳儀養大,便是以忠義二字嘉之,都不為過。哪怕當年秦老爺時常被人譏笑鹽商出身之事,現下京城人提及秦老爺,哪個不是極盡讚美之詞。

    當真是極為忠義的夫妻二人。

    秦老爺卻是覺著,實在有些過譽了。

    秦鳳儀跟他爹道,“別跟我推辭啊,不然,以後爹娘你們進宮,要被人小瞧的。”

    秦老爺私下同兒子道,“爵位倒是沒啥,反正我們是跟著阿鳳你過日子的。就是這爵位,傳一代便可。”

    “這是為何?”秦鳳儀有些不解,無他,他爹娘雖則只有他一個,他現在是皇帝啦,以後也不涉及爵位啥的。秦鳳儀意有所指是指秦家人,說來,秦氏夫妻當年隨柳王妃離宮,這些年,秦沈兩家都受到朝廷的監視。當然,他們也沒受什麼大委屈,景安帝還恩賞了他們各自差使,就是等著秦氏夫妻有朝一日與家人聯繫,自投羅網啥的。結果,秦氏夫婦硬是能忍得住,硬是當光杆夫妻,這些年,硬是從未同京裡親戚聯繫過。及至後來,縱是秦家夫妻大搖大擺的跟著兒子來京赴考,那當真是老虎眼皮子下過日子。秦氏夫妻硬是能逃過是景川侯的眼睛,雖則後來景安帝景川侯君臣都知曉了秦鳳儀的身世,但,這對君臣按兵不動,秦氏夫婦也能只做平常的過日子。待秦鳳儀的身世爆光,秦沈兩家的親戚方找上門兒來認親,秦老爺與兩家人都說了,秦鳳儀這身世,吉凶不好說,他們夫妻是要跟著秦鳳儀一輩子的,至於親戚,秦老爺讓親戚們斟酌著些。

    於是,秦老爺叔叔一家立刻與秦老爺只作淡淡來往。沈家倒是仍有往來,待秦氏夫妻與秦鳳儀下南夷時,沈家還打發了個兒子跟著去了南夷。這位沈氏子也經了不少歷練,如今被秦鳳儀留在南夷為知府。

    今,秦鳳儀登基,論功行賞,秦老爺得賜公爵,秦太太便是公爵夫人。雖則忠義公是民爵,但,秦鳳儀當秦老爺是親爹,把內務司交給秦老爺掌管,可想而知對於秦老爺的信重。便是大陽大美幾個孫輩,也一直將秦老爺秦太太視為祖父母的,端看秦太太,哪天有空不進宮,便是皇帝陛下哪天閑了,還興許溜達過去看看爹娘。

    忠義公府的顯赫,可想而知。

    要知道,以往不知秦鳳儀身世時,大家都以為秦鳳儀是秦氏夫妻的兒子。如今秦鳳儀的身世無人不知,秦鳳儀再如何將秦氏夫妻視為爹娘,說到底,夫妻二人到底是沒有子嗣的。

    秦鳳儀之所以給老爹賜個公爵,一則是老爹出門走動有身份上的便宜,二則倒不是想老爹過繼兒子,他覺著他爹有他,難道不是有兒子?秦鳳儀是覺著,他爹娘養他這些年,京裡親戚也許多年沒來往,待以後,他爹看哪個親戚家順眼,給個爵位,算是給親戚們的補償了。

    如今,他爹說這爵位只傳一代,秦鳳儀倒不很明白了。秦老爺道,“阿鳳你自是好心,只是,這爵位也是人掙的。他們有出息,以後自然能掙得爵位,倘是沒那個本事,給他們爵位又有何益處,倒不若老老實實的過日子,也是福氣。”

    秦鳳儀想想,倒也是這個理。

    秦鳳儀道,“我就是覺著,這兩家子在京這些年也不容易。”

   秦老爺笑,“有什麼不容易的,以往都是賣身為奴,後來皆做了良民,也各有事情做。生活雖尋常,也順遂。”

    既然他爹這般說,秦鳳儀也便應了。秦沈兩家於他,不過陌生人,對沈家,秦鳳儀還有些情分,主要是沈家有一子,挺早就跟著去了南夷,雖則人有些笨啦,不過,也不是不能調\\教。有秦鳳儀給機會,他爹簡直是手把手的帶著,現下也做到了知府位。至於秦家,他爹親爹死的早,他爹自小被叔叔家養大,本就差著一層,而且,秦家也沒提前政治投資啥的,現下自然也沒什麼收益。

    故而,秦鳳儀對秦家的印象還真是一般。

    秦鳳儀應下爵位之事,私下還問了他娘一回,秦太太不似丈夫,有啥事還不跟兒子直說,秦鳳儀這一問,秦太太立刻就說了,秦太太道,“你爹跟他叔叔家關係一般啦,你祖父母去的早。我嫁給你爹的時候,你爹除了當差後攢的銀子置的個小院兒,幾十兩私房辦了我們的親事,就什麼都沒了。你祖父母留下的家私,一個子兒沒見。當時,我只是懶得與他們計較罷了。後來,我跟你爹陪著娘娘離開京城,我跟你爹攢的家業,我娘家急著找我們,哪裡有心思過問過個。待過了幾年,就更不好問了,還不是便宜了他們。要是我們一直不回來也便罷了,我們回來這些年,都沒見他們提過一句半句的。倒是前幾天過去跟我說這個,田地鋪子還有我當時的嫁妝,早不曉得哪裡去了,反正是各種理由折換了東西,如今要折了銀子給我。這要是當初真心裡有你爹,就是再有難處,哪裡能不留下一兩樣念想。你從小到大的東西,尿布我都存著哪。”秦太太說著很是得意了一回,與秦鳳儀道,“當年阿鳳你小時候的衣裳,因你生得好,人也聰明,有許多親近的朋友也來討,我頂多給他們個一件半件的,好的都沒給人。哪裡像他家這樣,當初知道我們在京城時,他家也來過。不過,那會兒不是咱們急著往南夷去嗎?生怕以後受了我們連累,再不往來了。這不是你給你爹賜了爵位,他家便立刻上趕著與咱家來往起來了。還總是叫他家的孫子過來,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叫跟著你爹學做事。那是學做事麼,都看好官職差使了。不要說內務司這樣的要緊的地方,便是別個衙門也沒有這樣亂來的,我就沒見過這麼臉皮厚的。哎,算啦,你看在我跟你爹的面子上,能不照顧沈秦兩家麼?要是他們再想爵位什麼的,心也實在是大了。”

    秦鳳儀道,“我爹這樣的人品,怎麼他叔那樣兒啊?”

    秦太太道,“這有什麼稀奇,一樣米養百樣人。不要說秦家,就是沈家也是,有成器的提攜一二還罷了,倘是尋常的,便讓他們過尋常日子吧。”

    秦鳳儀根本也沒拿這兩家太當回事,在秦鳳儀看來,他才是他爹娘的親人哪。略抬舉這兩家,無非是讓他爹娘熱鬧些罷了,道,“哎,看他們自身吧。”

    秦鳳儀還問,“娘,現下府裡熱鬧不?”

    秦太太笑,“熱鬧的很,我出門,多少人拍我馬屁,奉承我哪。”

    秦鳳儀美滋滋地,還跟他娘道,“要是遇著以前得罪過你的,可別輕易饒了她們。”

    秦太太笑眯眯地,“那哪兒能啊,我都要擺出大派頭的。”

    秦鳳儀道,“做皇帝的好處也就這麼點兒了。”

    “那可不能這麼說,要是做臣子,得聽人吩咐,你這做皇帝,就是吩咐人的了。”秦太太還是很高興兒子做皇帝的,秦太太道,“再說,這皇位本來就該是阿鳳你的。”

    秦鳳儀笑,問他娘,“娘,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秦太太早就想跟兒子說了,秦鳳儀這一問,秦太太道,“娘娘長得好,人更好。阿鳳你這相貌,就像娘娘多一些,不過,你比娘娘生得更好。娘娘極聰明的,我小時候跟娘娘一道念書,我還沒把字認全哪,娘娘便都記住了。我小時候能識字,都是娘娘教的,還有記帳的本事,也是娘娘教的。哎,我常說,世上再沒有娘娘這樣好的人了。”柳太后在秦太太心裡,自然是天下第一好。而且,秦太太是伴著柳太后長大的,對於柳太后的事知道的再清楚不過,這跟秦鳳儀一叨叨,就叨叨了一個下午,晚上秦鳳儀又把他爹召到宮來,一家子一道用過晚飯,秦鳳儀乾脆留爹娘在宮裡歇了。反正,除了內宮,宮裡能住人的宮室多的是。

    待秦太太再回公府,秦家人再來囉嗦什麼差使啊過繼之類的事,秦太太一句,“你們的意思,我都跟阿鳳說了。”

    秦嬸嬸一喜,湊近了問,“侄媳婦,陛下如何說的?”

    秦太太笑,“陛下說,不論爵位,還是差使,都叫你死心去吧!”

    秦嬸嬸好懸一口氣沒上來,直接噎死過去。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7:02
番外之二舅


    秦太太一招便解決了婆家親戚, 秦嬸嬸叫秦太太噎個死的回了家, 跟家裡老頭子一說,非但沒得到老頭子的體諒, 反是挨了兩記老拳, 被老頭子打倒在地。秦二叔倒不是氣她沒把事兒辦好, 而是, 過繼啊差使啊啥的,現在啥都不比秦淮夫婦重要啊。這對侄子侄媳婦的可是皇帝陛下的養父母,皇帝陛下把他們當親爹娘一般看待,只要侄子侄媳婦與他們親近,什麼樣的好處沒有呢。

    結果, 這蠢老娘們兒,竟把事情搞砸了!

    秦二叔簡直氣個半死, 而後, 第二日弄了一車禮物,過去跟侄子說好話。秦老爺卻是不在家,倒不是成心避著自家二叔,只是, 秦老爺如今掌內務司, 這可不是閑差, 秦老爺每天早上上朝, 然後去衙門當差,待晚上方能回家。何況,秦二叔又沒說要過來, 自然撲了空。

    要說秦太太原是在家的,結果,一早上被柳舅媽請了去。

    話說,秦鳳儀給爹娘賜爵後,自然也不能忘了柳三舅。柳家為柳太后娘家,秦鳳儀正經舅家,就憑外戚之家,便可賜爵,何況,柳三舅于兵器鍛造之事頗是精通,在南夷委實幫了秦鳳儀大忙。

    待將柳三舅從南夷召回,秦鳳儀並沒有讓舅舅在工部任職,而是在鄭老尚書卸任兵部尚書之位後,讓柳三舅轉任了兵部尚書銜。鄭老尚書因其年邁,在北征之戰大勝之後便想辭了相位,致仕回鄉的。秦鳳儀一時間還真是捨不得鄭相,很是懇切的挽留了鄭相一回。鄭相卻是堅辭了兵部尚書之職,他眼下既為內閣首輔,還要忙著兵部的差使,也委實有些忙不過來。秦鳳儀很沒客氣,把兵部尚書之位給了柳三舅。

    柳三舅的爵位,並不是外戚常用的承恩公一爵,而是另賜的柳國公一爵。

    說到柳家這爵位,也夠京城人看回笑話的。

    秦鳳儀不只一個舅舅,他有三個舅舅,大舅當年隨柳侍郎陪先帝去陝甘,結果,與先帝一眾人死在了陝甘。二舅就是前恭侯,後降爵為恭伯。三舅是舉家陪著秦鳳儀到南夷去的,如今這柳國公一爵,也是賜給了三舅。

    柳三舅很覺著受之有愧,他本就不是諳於政治之人,他覺著,他就是給外甥私地裡主持了鍛造兵械一事,也兼職改良了軍刀。柳國公認為,這不是應當的麼。他做舅舅的,本就該幫著外甥。若是因這點小事便賜爵,還有些個,那啥,他的功勳還夠不上公爵哪。而且,柳三舅想著,他大哥家還有侄子在呢。說到他大哥一家,柳三舅當年舉家隨秦鳳儀南下,他大哥家年長的侄子也跟著去了好幾個。柳三舅就覺著,他這支畢竟不是長房,琢磨著,是不是這柳國公一爵,該賜給長房侄子柳宏。

    柳三舅雖則于政治上不大成熟,可為人也不是沒有心眼,他私下同秦鳳儀談及此事,柳三舅道,“我當初幫你,還不是應當應分的。這爵位,原是因你母親而賜。這外戚之爵從來都是要賜給長房的,大郎他們幾個,對我這個做三叔的一向敬重,我又怎能占了他的爵位呢。這爵位,還是給大郎吧。”大郎,說是便是長兄的嫡長子柳宏。

    秦鳳儀當初給柳三舅賜爵時,李鏡就說過這事兒,李鏡道,“外戚之爵,素來是給長房的,沒聽說長房尚在,而因陛下偏愛便給三房的。如此一來,豈不是要挑撥長房三房不和。”

    今見柳三舅特意過來說這話,秦鳳儀笑,“這事我早曉得,賜爵旨意上也說了,是賞舅舅在南夷諸功,以及軍械上的改制之功。至於長房的承恩公爵,待賞功之後,方是外戚賜爵。”

    柳三舅此方放心了,又謙遜了一回,秦鳳儀笑,“舅舅覺著幫我是應當應分,我做了皇帝,依功賜爵,又有什麼不對呢?”

    “哪裡是不對,我是擔心你太過優容柳家,反是叫人多嘴,說你偏頗外家了。”

    秦鳳儀道,“倘我在位時尚不優容柳家,以後人當如何待柳家?”

    柳三舅想了想,也便不再推辭了,心下覺著這個外甥當真是像極了姐姐,都是極為聰慧之人。

    柳三舅不忘與自己的大侄柳宏說了一聲承恩公一爵之事,柳宏還有些奇怪呢,想著三舅如何消息這般靈通了。柳宏道,“三叔如何得知?”

    柳三舅道,“哎,今兒陛下給我賜爵,你也曉得了,原我想著,既是外戚之爵,我又不是長房,不該得此爵,這。我進宮與陛下說起此事,陛下說起來的。”

    柳宏實不知當說什麼好了,心下很是感激這個小叔,因叔侄感情好,何況,外戚之爵,柳宏這受正統儒家教育的,也並不如何放在心上。他道,“便是外戚爵位,三叔是我長輩,也當是三叔的。”

    柳三舅正色道,“宏哥兒斷不可這般說,你是咱家長房嫡子,哎,你祖父、父親去的早,咱們柳家,寒門出身,底蘊略不及那些世宦豪門,但,一族之長的擔子,還是要你擔起來!縱咱家一時富貴,可一個家族傳承,豈是一時一世之事!宏哥兒,我不大會說那些個文縐縐的話,可我覺著,咱們柳家的路,還長哪。你這個族長,可得給咱們把好舵啊。”

    柳三舅委實把柳宏大侄子說的心下熱乎乎,要不說,秦鳳儀讓柳三舅做兵部尚書,當真看的並不只是二人的甥舅之親。柳三舅或者不是那等滿腹詩書的才子,也不是八面玲瓏的政客,但,柳三舅有容人雅量,有胸懷寬闊,這一點,比滿腹詩書、比八面玲瓏更加重要。

    柳家叔侄都得了公爵,一時傳為京城美談。

    要說別個人得爵,興許還有人嫉妒,但,柳家這兩位公爵位,卻鮮少有人說三道四,實在是,柳王妃當年的委屈與不公,略消息靈通的都曉得。如今,秦鳳儀做了皇帝,要補償母族一二,只要不是太過分,大家便睜隻眼閉隻眼了。

    在別個人看來,柳家叔侄皆得公爵,已是皇帝陛下恩深,但對一人而言,什麼皇帝陛下恩深啊,皇帝陛下的恩寵根本不夠深好不好!

    這人也不是別人,正是皇帝陛下他二舅,前恭侯,今恭伯。

    原本,秦鳳儀坐了江山,恭伯還有些擔心,畢竟,他與秦鳳儀關係不大融洽,先時,恭伯長子還曾請過地痞無賴想弄死秦鳳儀。當然,那些先前舊事發生時,恭伯還不曉得秦鳳儀原是柳王妃之子,自己的親外甥。及至後來,秦鳳儀身世大白天下,恭伯還曾想與這個皇子外甥親近一二,結果,正趕上秦鳳儀心情不佳,恭伯上趕著現眼,叫秦鳳儀發作一回,嚇得不輕。其間,一段時間,恭伯還曾投靠過大皇子……

    當然,在恭伯看來,那也都是些不得已的舊事了。

    如今,皇帝陛下心胸寬廣,加恩柳氏長房三房,皇帝陛下這樣的仁慈,當不會忘了柳家二房啊。

    如此,恭伯就在家裡等著升爵了,依恭伯推斷,長房三房都得了公爵,他肯定也是公爵啦。只是,他尋思著,能不能改一改他這封號,恭侯恭伯的倒沒啥,要是恭公,聽著倒像公公一般,不大順耳。

    當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僕,恭伯這般發夢,他家管事也不是什麼正常人,竟然先打聽好了工匠,畢竟,現下他家伯爺是伯爵的封號,府邸便是伯爵的規制。待以後升了公爵,府裡當然得是公爵的規制了。於是,管事先備好工匠,準備屆時他家伯爺升爵,便要準備給府裡改規制。不過,他這點子眼力落在恭伯眼裡委實有些不夠看,恭伯瞥管事一眼,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嘴裡吐出兩個字,“多餘。”

    的確是多餘啊,因為恭伯早打聽了,他家大侄子與他家三弟,得了爵位後,兩家也都得了御賜的府邸,寬敞又氣派。按恭伯的推斷,皇帝陛下這樣的大方,肯定也會再賜他爵位的時候,一併賜他公爵府的啊。

    總之,在恭伯看來,皇帝陛下肯定得一碗水端平才是。

    結果,恭伯一直盼到望眼欲眼,直待皇帝陛下賞完功臣賞近親,賞完近親賞近臣,一直到連宮裡的宮人內侍都因皇帝陛下的北征大勝各人多發了一個月的月銀,恭伯都沒等來他的公爵爵位。

    直待等涼了心,恭伯才確定,皇帝陛下是真的沒有給他賜爵的意思。

    恭伯得何等樣的失望,那樣的失望之情,就仿佛一顆熱炭團的心掉進冰窟。在冰窟裡冷靜片刻,恭伯立刻有了主意。恭伯的為人,如何能甘心看到長房三房皆得公爵,獨他二房差人一頭啊!明明都是皇帝陛下的親舅舅,長房柳宏還不是皇帝陛下他舅,明明只是皇帝陛下的表兄,較之他這做舅舅的,差了並非一層。如今,連柳宏都得了公爵位,他這皇帝陛下的親二舅還原地踏步哪!這叫誰,誰能忍啊!便是叔能忍,嬸也不能忍,便是嬸能忍,恭伯這位皇帝陛下的親二舅也不能忍!

    那啥,是不是皇帝陛下忘了他這位親二舅啊!

    好在,恭伯也沒蠢到直接進宮跟皇帝陛下要爵位,這位皇帝陛下一向會恐嚇人,恭伯,那啥,話說,恭伯還真有些怕這位皇帝陛下的。恭伯想了想,抬腳去找了他三弟。然後,到他三弟跟前兒便是一通哭,拉著三弟的手就嚎開了,說的還都是“當年事”,恭伯泣道,“當年,太上皇要賜咱家爵以示慈悲,大郎不接,三弟你不接,我若是再不接,置君恩於何地?豈不是要惹太上皇不悅?我難道是愛那爵位之人?我還不是為整個家?爵位在,柳家便在!我都是為了咱們柳家,才做了這個惡人哪。”反正,用恭伯的話說,他當初接恭侯一爵,完全是為家族做的犧牲,他非但無過,反是有功!好吧,他也不是表這個功,但,族中人不能這樣誤解他,皇帝陛下不能這樣誤解他!他可是皇帝陛下的親二舅,他嫡嫡親的姐姐,可是皇帝陛下的親娘啊!

    這話,倘叫不知底理的人聽了,怕真能信了恭伯這一套。柳舅媽卻是半字不信,無他,她們一家在京這些年,也沒見恭侯府照應他們半點。柳三舅一直在朝不得志,倒是與長房的幾個侄子來往的更多些。

    如今,不過柳三舅得了爵位,做了尚書,恭伯便貼了上來說這樣的話,柳三舅又不傻,只是給恭伯纏的難以脫身,又不想應恭伯的事,柳舅媽見恭伯歪纏不清,直接對丈夫道,“陛下賜了爵位,老爺如今也是尚書大人,一部的事要老爺打理,國之大事,再不能耽擱。這些個家事,便交給我吧。”

    柳三舅很是信賴妻子在這方面的本領,很放心的把在自家嚎哭的二哥交給了妻子招待,柳三舅便去衙門當差了。

    柳舅媽倒沒怎麼著恭伯,這畢竟是二伯子,柳舅媽還把恭伯給安撫住了,無他,柳舅媽答應幫著去宮裡問問,恭伯的爵位到底是怎麼回事。柳舅媽沒有直喇喇的去跟李皇后提及二伯子爵位之事,柳舅媽為人精明,秦鳳儀賜官賜爵,已是仁義之至。

    柳舅媽想了想,把秦太太請了來,當然,現下秦太太也是夫人一級的人物了。柳舅媽秦太太前些年在南夷,頗有交情,柳舅媽曉得秦太太也有個扯後腿的婆家二叔,柳舅媽說起柳二舅的事,柳舅媽道,“自己族裡的事自己曉得,陛下念及娘娘的恩情,對柳家頗是顧念,我們卻是要知恩感恩,一則管束好子侄,寧可他們老實著,也不能給家裡惹事,不然,娘娘臉兒上不好看,也帶累了陛下。二則,這也是為家族長遠考慮。”

    秦太太頗有同感,連連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

    柳舅媽便把自己那一件為難的事隱諱的同秦太太說了,想問問秦太太的意思。柳舅媽道,“我有心快刀斷亂麻,又擔心以後人們說起來,怕是要不好聽了。”

    秦太太道,“既是亂麻,斬了又如何?那些碎嘴小人,何足掛齒,何況,倒可借這‘亂麻’立一立規矩。”

    柳舅媽略一思量,何嘗又不是這個理。

    如今,恭伯非要在皇帝陛下得些好處方罷手。柳舅媽卻不肯遂他的願,皇帝陛下即便恩深,但,該賞的,皇帝陛下都賞了,皇帝陛下已酬柳家,柳家斷不能貪得無厭。柳舅媽還真不是為了自己,她如今已是公爵誥命,又是皇帝陛下的親舅媽,她這後半世的富貴,已是可以預見。柳舅媽如今,是要為子孫後代積福。

    她根本不會讓柳二舅鬧到御前,她要直接斷了恭伯的野心!

    柳舅媽不似秦太太這般,直接跟秦鳳儀去說恭伯之事。柳舅媽是私下找的李皇后李鏡,隱諱道,“著實不像個樣子了。”

    李鏡哪裡有不曉得恭伯為人的,李鏡早就看恭伯不順眼,先前這人的長子還買兇殺過秦鳳儀。彼時礙於權勢不足,只是把恭伯長子流放。如今秦鳳儀做了皇帝,李鏡也是皇后了。李鏡可不是那等寬宏大量不翻舊賬的性子,李鏡道,“自陛下登基,就忙北征的事,一時顧不得其他。眼下剛把功臣賞了,先前沒顧得上這些。要說這朝中,也著實該整飭了。”

    秦鳳儀就李鏡這一位皇后,後宮裡半個妃嬪全無,可想而知李鏡這枕頭風的威力。何況,秦鳳儀原也看恭伯不大順眼,秦鳳儀就奇怪了,與妻子道,“你說說,三舅的人品便不說了,一向正直,最見不得不平之事。就是柳宏,這些年細看,也是個穩當人。同是一樣的柳姓人,如何有恭伯這樣的東西?”

    李鏡道,“這有什麼稀奇,長在同一株稻穗有稻米都有優劣不同,何況兄弟。”

    秦鳳儀又道,“說來恭侯的爵位也奇,既是大舅舅有兒子,便是恭侯一爵不能在三舅頭上,如何落到了二房?”

    李鏡出身侯府,於京城這些公門侯府事知之甚深,道,“我聽人說承恩公舉止行事都肖似先前死在陝甘的大舅舅,先前太上皇登基欲賜柳家爵位時,這恭侯一爵,原是要賜給柳家大房的,可這個爵位,算怎麼回事?是賞功還是賞能、賞恩?要說賞功賞能,柳家也沒什麼可擔侯爵之位的功績,若是賞恩,母后並未被追封後位?話不說清楚,只是賜個侯爵,柳家讀書人家,也不是人人都羡慕侯爵之位。柳宏當年年紀並不大,仍舊上書堅辭了爵位,他堅辭不要,二房願意接,太上皇便將爵位賞了柳家二房,便是如今的恭伯了。”

    秦鳳儀真是對恭伯一家無語了,原本,因著秦鳳儀賜柳家兩公爵位,內閣已有些微意見,覺著秦鳳儀恩賞過重,知道恭伯一家的“事蹟”後,秦鳳儀直接就奪了恭伯的爵位,理由便是“無功之爵,不可輕授”。

    恭伯,不,前恭伯,現柳二舅極想借皇帝陛下更進一步,結果,公爵未到手,反是失了伯爵。然後,失伯爵位的柳二舅還未回過神,緊跟著,秦鳳儀褫奪了他身上的差使。於是,柳二舅走機遇由朝廷命官再降一步,直接降為了尋常百姓。

    柳二舅這回終於不去弟弟家嚎喪了,因為,柳二舅受不住這般打擊,直接兩眼往上一插,厥了過去。
milayo 發表於 2018-5-25 17:03
番外之秦鳳儀的執政生涯


秦鳳儀無疑是大景朝歷代皇帝中十分有作為的帝王,因為此位帝王平生所留下的傳奇事件太多,以至於後世史學家時常將其與大景朝的開國太\祖皇帝並立。當然,這只是後世不認識秦鳳儀的史學家的看法,對於秦鳳儀當政時的,後日也成為各種傳說或為主角或為配角的各大臣,現下,他們對於秦鳳儀的感覺,委實一言難盡啊。

    倒不是秦鳳儀執政有什麼問題,事實證明,秦鳳儀在政務上很是英明睿智,他有在西南執政十年的經驗,而且,秦鳳儀不是被在皇宮裡圈養出身的皇帝,他自幼生活在民間,對於民間的事一清二楚,又曾帶兵征戰,於軍務也很有見地,所以,你想糊弄他,那是甭想。正因秦鳳儀不好糊弄,朝中大臣們當差,也是兢兢業業,極是用心。

    好在,朝中這一干大臣多是景安帝留下的底子,大部分都是忠耿老臣。秦鳳儀最終折服這些老臣是秦鳳儀委實心胸開闊,並沒有搞什麼“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那一套。他與景安舊臣也相處的很是不錯,自己麾下的一干人也都有妥當安置,他自己麾下的到底年輕,怎麼著也要在朝歷練兩年,才能接掌更重要的位置。

    所以,在秦鳳儀的英明領導下,整個大景朝的朝廷都呈現了一派鬱鬱蔥蔥、欣欣向榮的青春奮發氣象。

    秦鳳儀大開海貿,然後,改制鹽課,選用賢能,自己也生活儉樸,沒什麼壞習性,在大臣們看來,這絕對是一代雄主的氣象啊。除了,不大勤政這一點。說到勤政之事,簡直能把大臣們氣死,就是秦鳳儀的大舅兄李釗、他的師侄、以後也可能做親家的方悅,也覺著,秦鳳儀在政務上委實有點兒懶。秦鳳儀硬是嫌早朝的時間早,往後推遲了大半個時辰,按在南夷時的時辰改了改,由五更初,改到了五更末。秦鳳儀說了,起太早他一天沒精神,他體諒臣子,也讓大臣們多在家裡睡上半個時辰,睡眠充足,才能更好的為朝廷效力啊。

    秦鳳儀覺著自己是一片好心,只是,大臣們,大臣們不願意啊!尤其內閣盧尚書十分可惡,竟然指出了秦鳳儀想要偷懶的心思,然後,盧尚書熬了一宿,熬的兩眼通紅,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封三千字的《論勤政早朝書》上呈給秦鳳儀,想讓秦鳳儀勤政,秦鳳儀收到盧尚書這封上書後,看了一遍,便束之高閣了。盧尚書見沒了下言,找時間問秦鳳儀,“陛下可見了臣的上書?”

    “見了。”秦鳳儀道,“我看盧老頭兒你這黑眼圈都出來了,定是一宿沒睡吧,要是覺著困,就去補睡一覺。放心,我不扣你俸祿。”

    盧尚書臭著臉道,“若陛下能採納臣之諫言,臣便是一宿不睡,也值得了。”

    秦鳳儀回他一句,“規矩豈能輕廢立,改都改了。行啦,就莫囉嗦啦。這麼點子小事,也值得你禮部尚書費心。來來來,咱們商量一下今秋秋舉之事。我可是聽說這秋闈有很多貓膩啊。”一句話引出另個話題,盧尚書果然被秋闈貓膩吸引了去,與秦鳳儀商議起秋闈監場的事來。及至盧尚書被打發出了禦書房,都要走到朱雀門了,才想到,今天他陛見是想跟陛下談一下勤政之事的!沒想到竟被陛下岔開了話題,這位元皇帝陛下,也忒狡猾啦!

    盧尚書有心回去,可這也走了這許多路,他這老胳膊老腿的,何況,哪怕再跟陛下去說,這位皇帝陛下要誠心耍賴,也叫人頭疼。盧尚書甭看一向與秦鳳儀有些小矛盾,他卻是十分瞭解秦鳳儀,知道秦鳳儀一向要面子。盧尚書想了想,既然他上書不管用,乾脆明日早朝他就直接說這事!

    於是,第二日,盧尚書把他寫的《諫勤政早朝書》,在朝上大聲宣讀了一遍,讀的秦鳳儀十分頭疼。盧尚書大聲讀完後道,“臣以為,先時太|祖皇帝所定的五更天早朝正是祖宗法度,不可輕改。陛下一向英明,當不會違祖宗法度吧?”

    秦鳳儀道,“這事兒啊,我跟祖宗溝通過了,祖宗說,改得好。”

    盧尚書簡直被秦鳳儀的無恥驚呆了,不由失聲問,“這如何溝通?”你祖宗都死了啊!

    秦鳳儀神秘兮兮地,“這是我跟祖宗之間的秘密,哪裡能告訴你喲。”

    盧尚書簡直給他氣死。

    反正,憑你如何上書,秦鳳儀依然要將五更初的早朝,改到五更末,秦鳳儀非要辦什麼事時,那必然是要辦成的,盧尚書哪裡是能拗過他喲。秦鳳儀對於盧尚書這樣的老刻板也十分煩惱,讓鄭相勸一勸盧尚書,鄭相對於改早朝時間的事也不是太同意,不過,鄭相為人靈活,他道,“陛下正值年輕,自是不比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我們早上覺少,陛下卻還在長身體的時候,早上想多睡些,也是人之常情。”

    秦鳳儀鬼精鬼精的,聽鄭相這話,不禁一樂,笑道,“你少打趣我,我都三十多了,還長身體哪?”

    鄭相一笑,解釋道,“臣是想著,年輕人覺多。陛下每天勞累,早上多眠,早朝略晚些也是使得的。”

    “可不就是這樣理。”秦鳳儀覺著,還是鄭相善解人意好說話,秦鳳儀道,“打我剛做了探花的時候,初一十五大朝會早朝,真是生不如死,我都是一面打著哈欠一面去的早朝。五更初實在是太早了,五更末就好許多,你們也輕省了不是?”

    鄭相沉聲肅容道,“我等身為朝廷之臣,享高官厚俸,逢盛世明君,便當為朝廷鞠躬盡瘁。”

    “我知道你們當差一向盡心。”

    鄭相面露感激,“陛下這樣體貼臣等,臣等更當以效犬馬。只是——”話題一轉,鄭相道,“早朝晚了一個時辰,每天的政務卻只多不少,何況,正值陛下開海港,改鹽課,每天政務無數。這樣早朝減一個時辰,只怕耽擱政務啊。咱們這裡耽擱一個時辰,到了下頭,就是一天,一個月啊。”鄭相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秦鳳儀鬱悶的,“不至於此吧。”

    “陛下想想,咱們這裡政務積攢,咱們這裡晚了一日,派發下去還得用車馬時間,便是到各州晚上一日,到各縣鄉就更不知晚到什麼時候了。若是什麼惠民良策遲了,說不得便有百姓要多受苦楚。陛下自幼在民間長大,最是知道百姓之苦的。”鄭相誠懇勸道。

    秦鳳儀笑眯眯地,“我這裡也沒晚一個時辰,就大半個時辰罷了。這樣,咱們睡足了,做事效率也提高了啊。人腦筋清楚時,跟人昏昏欲睡時,這做事的效率也不同,不是嗎?”

    鄭相歎,“陛下要這樣說,老臣還有何可言呢?”

    “唉喲,你可別這樣,朕只是要早上多睡半個時辰,至於嘛。弄得朕跟昏君似的。”秦鳳儀也叫苦了。

    “老臣萬不敢有此意,最重無過聖體,一切自然要以陛下為先。”鄭相愈發恭敬。

    “好啦好啦,就這半個時辰,成了吧?”秦鳳儀都說到這個地步了,要擱別人已是無法,但,鄭相不愧是做首輔的,鄭相依舊能耐著性子與秦鳳儀商議,“冬日天寒,陛下體諒臣等,早朝略遲些也是好的。夏天一早便是天光大亮,陛下明鑒,哪家是五更末才做事的呢?便是民間也沒有這樣的,五更末就是店鋪都開門做生意了,咱們做臣子的,當為天下人表率。依老臣說,不若春夏依如舊時,如何?”

    秦鳳儀心說,我們南夷四時溫暖,就按這時辰辦的,也沒什麼不妥。不過,看鄭相磨唧半日也就是為了能有半年早朝如舊時時辰。秦鳳儀還真不是個較勁兒的人,他想了想,道,“京城氣侯與南夷倒也不盡相同,你們商量著,按節氣來定時辰吧。”

    鄭相躬身領旨。

    盧尚書看到這樣的結果,也表示接受,同時仍是忍不住私下諫了秦鳳儀一回,認為,秦鳳儀正當年輕力壯,就該早起晚睡忙政務,不然就太不應該了。秦鳳儀與大陽道,“盧老頭兒是個當差狂人,就以為人人都與他一樣哪。”

    大陽道,“我看盧尚書也是好心,爹你聽聽就過算了。”其實,江山還是老景家的江山,盧尚書著實是好意。

    “不算了能如何,還能跟他吵架啊。”秦鳳儀與兒子道,“像你爹這樣心胸寬廣的,少見啦。”

    秦鳳儀這還真不算自誇。

    秦鳳儀在位期間,很是踴現出了不少忠耿之臣。這些個臣子,說話也是直接了些,偶有秦鳳儀惱怒時,那是真能下場跟臣子吵一架的。秦鳳儀並不是個好脾氣,你把他說急了眼,他說出的話也不大好聽。譬如盧尚書就因說秦鳳儀愛出宮遊玩,連續三個早朝念叨這事,終於把秦鳳儀念叨的翻了臉,秦鳳儀直接道,“成天就知道說這些沒用的,我又沒耽擱政務,還不叫人出門兒了!滾滾滾!”

    盧尚書險沒氣暈,當下除下官帽,往地下一擲,怒道,“如此昏饋之君,臣不伺候了!”然後,他老人家昂首挺胸大踏步的離開了太甯宮。秦鳳儀氣的指著盧尚書喊一句,“有多遠滾多遠!別叫我再見你,不然,見一次揍一次!”

    底下一干臣子都給秦鳳儀這等彪悍的市井作派震驚的瞠目結舌,整個大景朝,便是太\祖皇帝出身尋常些,但,太\祖皇帝禮賢下士是有名的,秦鳳儀雖則在民間長大,也是參加春闈取得過探花名次的斯文人哪!

    大臣們倒也會看臉色,眼見秦鳳儀臭著臉退朝,也沒人再敢多話了。

    秦鳳儀退朝後氣得早飯吃了三碗,然後對媳婦道,“我這才明白唐時太宗皇帝是如何忍得魏征!你不曉得盧老頭兒多不識趣,我出個門兒他都要叨叨個沒完,還不是叨叨一回,這都三天了,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哪!拿我當軟柿子還是怎地!”

    不待李鏡過問到底何時,秦鳳儀已經劈哩啪啦的把事情跟媳婦說了。李鏡一笑,接過宮人捧上的桂圓茶遞給丈夫,道,“臣子可不就這樣,他們關心你,才會如此的。”

    秦鳳儀重重的哼了一聲,李鏡道,“要是盧尚書不識趣,冷他幾日也就罷了。”

    秦鳳儀道,“我幹嘛在朝裡留著這麼個堵心的傢伙啊,早朝時我就叫他滾了!”

    李鏡待問過兒子,才曉得丈夫在早朝時放的狠話。大陽還有些擔憂,大陽道,“盧尚書倒也是好意,只是,他若就此不回朝堂,對我爹的名聲有礙。”

    李鏡道,“這你不用管,你爹正在氣頭上,過幾天他自己就想通了。只要不是事關國休,這樣的諫臣,不能驅逐。”

    孩子很注意觀察父母處事的方法,大陽就想著,看他爹娘如何解決這事。

    然後,大陽發現,果然如他娘所說,過了個三五天,他爹就與他說,“哎,氣時是真氣,這氣過去了,好像盧老頭兒也沒這麼可恨了,是吧?”

    大陽道,“大臣可不就是要上本奏事的,盧尚書是有些不大恭敬,爹你說的話也過分,還說見盧尚書一次就揍一次,這也忒嚇人了。”

    “我就隨口那麼一說。”秦鳳儀說大陽,“你也不說勸勸爹,叫我一下子把狠話放出去,當時也沒多想。”

    大陽心說,我哪裡勸得你住,我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你就把狠話放出去了。大陽一向機靈,道,“爹你要是覺著盧尚書還有可用之處,不如給他個臺階,叫他回來吧。”

    秦鳳儀雖則有些後悔當日早朝風度不夠,但他也不願意去給盧老頭兒道歉,這還不助長了盧老頭兒的威風啊,以後怕要愈發聒噪了。秦鳳儀見兒子也是長身玉立的少年啦,近來書也念的不錯,秦鳳儀道,“那我就考考你,這個臺階要如何給?”

    大陽想了想,還真給他爹想出個法子,秦鳳儀聽了,也覺能行,便交給兒子去辦了。大陽先去求他娘,讓他娘召見盧夫人,與盧夫人說說話。這男人們鬧僵了,就得女人們幫著緩和一二。盧夫人到李鏡這裡坐了坐,秦鳳儀與盧尚書吵架,女人們關係完全沒受影響,還是說說笑笑的,李鏡根本沒提朝上的事,就是說些吃喝玩樂,盧夫人也沒提自家老頭子不大恭敬的事,奉承著李鏡說笑半日。待盧夫人回家,很是說了自家老頭子一回,盧夫人道,“我早問過大郎了,陛下又不是那等不肯虛懷納諫的君王,自陛下登基以來,我都曉得輕徭役、減賦稅、改鹽課等事,百姓們沒有不說陛下好的,你也時常與我說陛下英明。你說說你,你說一回就罷了,你連著三天不給陛下面子,不要說這是一國之君,天下至尊,便是尋常人,遇到你這樣的倔老頭子,也得惱火!”

    盧尚書哼哼兩聲,“我還不是為了君王安危著想!”

    盧夫人道,“倘不是知道你是好意,皇后娘娘如何會宣我進宮說這半日的話,還賜了我好些時興鍛子,我不管你了,我得做幾身時興衣裙去。”

    盧尚書將嘴一撇,道,“這把年紀,還裁什麼衣裙。”

    這話可是叫盧夫人不愛聽,接著又數落了半日盧尚書,從老頭子性情不好,到年輕時只念書不管家,待到做官時,一門心思都在政務上,父母兒女都是盧夫人操心云云。總之,盧夫人一張嘴,能把盧尚書念的連連求饒。

    盧夫人先在家把盧尚書說的沒了脾氣,盧尚書冷靜這幾日,再加上同僚兒女相勸,大陽又親自過來,請了盧尚書一回,盧尚書也便順著臺階服了個軟,進宮給秦鳳儀賠了個不是。秦鳳儀勉勉強強、彆彆扭扭地,“那啥,那天我也一時氣極,說了些氣話,你也不要怪朕才是。”

    於是,君臣複歸於好,盧尚書繼續回朝當差。

    反正,秦鳳儀就是這樣的人啦。他有一代聖君的心胸,但,一旦惹毛他,他說的那些個話,完全是市井作派,也時常令朝臣哭笑不得。不過,這依舊不能改變秦鳳儀執政中的光芒,真正將大景朝的中興推到頂峰,成就一個偉大的年代,這其間種種重大的政治改革,幾乎都是自秦鳳儀這裡開始並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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