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幕後 作者:長風(已完成)

 
Babcorn 2018-6-13 17:3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7 15773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4 07:36
第440章:港大見面

  港大,1910註冊奠基,次年成立,第三年開學招收學生,第一屆畢業生只有23人,國父孫中山先生也是其前身之一的香港西醫書院的首屆畢業生。

  港大重理工輕人文,成立之初,只設三個學院,醫學院,工程學院和文學院。

  港大的醫學院的實力是非常雄厚的。

  如果在亞洲選一所大學進修的話,陸希言一定會選擇港大,一來這裡的醫學研究氣氛濃厚,擁有許多有名氣的教授和學者,中外的都有。

  還有這裡收藏了大量的國外的醫學期刊和資料,是其他大學無法比擬的。

  所以,陸希言來港大,還真不只是一個藉口。

  維多利亞灣的海水要比黃浦江清澈多了,朝陽初升,海面上風平浪靜,波光粼粼,幾隻海鳥劃過水面,愜意的飛翔著。

  遠處的碼頭,停著大大小小的船隻,還有萬噸巨輪直接就在海面上,不動如山,如同冰冷的怪獸一般。

  維多利亞港雖然也很繁忙,但是比起上海的十六鋪碼頭,似乎還稍遜一籌。

  從香港島到九龍的客輪基本上十分鐘一班,而且還有好幾條線,年關將至,出行的人多了起來,客運線也變的繁忙起來。

  兩人去的地方不同,在車站分開。

  陸希言獨自乘坐電車前往港大,雖然大街上有黃包車,但他還是覺得坐一坐香港的電車,更容易瞭解這個城市的氣息。

  上午九點左右。

  陸希言下了電車,站到了港大的校園大門前。

  學校已經放寒假了,因此大門緊閉,只有邊上一個小門進出,不時的有還有老師和學生進出。

  這是一座中西合璧的大學,既招收中國學生,也招收外國學生,而且還是全英語教學。

  門衛是中國人。

  很好說話,一聽說陸希言也是學醫的,還是從上海震旦大學來的教授,馬上開門把人放了進來。

  給學校留守的負責人打了一個電話。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國男子過來了,姓周,他自稱是醫學院行政處的副主任,說知道這個事兒,院長已經跟他交代了,歡迎陸希言到來。

  丹尼爾教授在全世界都很有名,陸希言身為他的學生,還是他在讀的博士生,又在震旦大學任教,醫學界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至少在香港,已經聽說不少有關陸希言的新聞了,什麼“外科聖手”之類的讚譽。

  港大可不是一個封閉的大學,對外交流才能讓一所大學不斷的學習和進步,同時也會促進自身的發展。

  對於像陸希言這樣的年輕有為的學者,那是十分歡迎的。

  港大給陸希言的禮遇是非常高的,只要不是涉及個人研究機密,醫學院所有的區域都對他開放。

  當然,陸希言也不能光索取,而不給於。

  他也答應了港大一些合理的請求,比如,給他們醫學院的學生做演講,或者開一兩堂公開課。

  “陸博士,不知道您今天過來,所以,接待不周,還請您見諒。”

  “沒關係,你就把我當成一個普通朋友拜訪就好了。”陸希言道,“周主任,我呢,今後在港的時候會經常來,你能不能給我在港大圖書館給我辦理一張借書證?”

  “這個太簡單了,您放心,完全沒有問題。”周凡道。

  “那就多謝了。”陸希言感謝道。

  “我陪您走走,熟悉一下咱們醫學院的環境。”周凡笑著在前面引路道。

  “好。”

  第一次遊覽港大校園,也就是走馬觀花,周凡的解說還是很風趣的,看起來,他擔任這個行政處的副主任干的就是這方面的活兒。

  走了一圈兒,最後來到陸希言想要來的目的地,港大的圖書館。

  “陸博士,雖然放寒假了,但圖書館還是對外開放的,只是人來的比往日少了一些。”周凡一邊上台階,一邊介紹道。

  陸希言點了點頭。

  看到有不少學生,有人是周凡的,還衝他點頭打招呼呢。

  “陸博士,你看,這邊是閱覽室……”

  “這是是醫學核心期刊書架,這一排是病毒學,這一排是傳染病學……”周凡一排一排的給陸希言簡單介紹。

  “周主任……”

  “陸博士看得起,喚我一聲老周就可以了。”周凡呵呵一笑。

  “老周,這都中午了,賞臉一起吃個飯如何?”

  “對,對,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走,我帶你去港島最好的茶餐廳。”周凡熱情的拉著陸希言道。

  “茶餐廳?”

  “跟我走吧,保證你吃過了一次,還要去第二次。”

  兩個人吃飯,自然不需要去什麼大飯店,也沒有那麼多的講究,何況美食一向都是在民間。

  週記茶餐廳?

  “老周,這不會是你家開的吧?”

  “同名而已,嘿嘿。”出了港大門,沒走多遠,一條街道上,周凡帶著陸希言來到一家叫做“週記”的茶餐廳。

  生意非常好,剛到飯點兒,裡面的上座率就已經達到五六成了。

  “陸博士,這裡的蝦餃和蝦多士是很有名的,非常好吃,一份不夠,得兩份。”周凡嘿嘿一笑。

  兩個人要了四份蝦餃,還有兩份蝦多士以及其他一些配菜。

  口味偏淡,不過味道確實不錯,鮮美。

  “從這邊過去,那邊有一條街,都是賣吃的,你是從上海來的,口味跟我們不太一樣,喜歡吃什麼,得自己去探索,保證有不少驚喜喲。”說起吃的來,周凡比剛才介紹港大圖書館的時候,還要眉飛色舞。

  從他的身材看,也不像是個吃貨呀,難道就是傳說中怎麼吃都不胖的那種人,陸希言表示很羨慕。

  吃過午飯,又跟著周凡在附近散了一小會兒步,再一次回到港大校園。

  陸希言直接去了圖書館,而周凡則帶著他填好的表和照片去給他辦理借書證和通行證了。

  有了通行證,他就能自由的進出港大校園了,不需要每次都得周凡陪同。

  這裡的醫學期刊的確要比震旦大學全面多了,最新的權威的期刊都能在這裡找到,還有國內的一些期刊,因為日本方面的封鎖,出版之後,也很難進入上海,但是在這裡是能夠看到的。

  很快,陸希言就沉浸在書的海洋裡了。

  直到肩膀被人輕輕的拍了一下。

  陸希言一抬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立刻放下手中的書卷:“老李同志,好久不見。”

  “是呀,好久不見。”老李呵呵一笑,他接到陸希言的電話,約他今天下午在港大圖書館見面,這才依約而來。

  “約在這個地方見面,夠安全。”老李道。

  “這可是大學校園,就算是日本特務,也不敢隨意進來。”陸希言笑道。

  “嗯。”老李點了點頭,“說說你來香港的打算。”

  “這第一嘛,就是完成我的博士論文,拖的一年了,不能再拖下去了。”陸希言微微一笑道。

  “戴雨農什麼時候見你?”老李問道。

  “我還沒聯繫他們呢,但他應該知道我已經抵達香港了。”陸希言道,“我準備明天跟軍統香港站取得聯繫。”

  “戴雨農可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你稍微有一點兒破綻,都有可能被他抓住,我的判官同志。”老李鄭重道。

  “我知道,隨機應變了,我想他不至於太為難我。”陸希言道,“畢竟我有利用的價值。”

  “關於開闢滇越鐵路作為我們的物資運輸線的事情,上級肯定了你的構思,但是怎麼做,還需要一個章程。”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春節一過,就動身去海防,實地考察一下那邊的情況。”陸希言道。

  “這個想法不錯,但會不會太危險了?”

  “放心吧,我不是一個人過去,安全不是問題,再說了,現在除了躲在深山老林裡,哪兒還有絕對安全的地方?”陸希言道。

  “同去的還有誰?”

  “蒙特,暗中還有譚四。”

  “蒙特,就是你在法捕房的那個法國朋友,合夥人?”

  “對,他在那邊工作過一段時間,熟悉環境,又是我的生意合作夥伴,有他在,可以免去我很多麻煩。”陸希言道。

  “嗯,這倒也是,這關係不用白不用。”老李嘿嘿一笑,“上級對你這段時間的工作非常滿意,特別是你提供的廣州灣日本海軍的情報,雖然海南還是不可避免的被日軍攻佔了,但至少我們提前得到預警,保存了不少有生力量。”

  “能為抗日事業貢獻我的一份力量,這是應該的。”

  “對了,你去過九龍城的福鑫旅館?”

  “是,怎麼了?”

  “難怪,老宋跟我提起你了,‘法幣母版’已經通過孫夫人轉交國民政府了。”老李道。

  “啊?”

  “軍統方面有人把咱們給告了,說我們搶奪‘法幣母版’意圖印刷假鈔,擾亂經濟,圖謀不軌,但是他們太低估我們共產黨人的節操了,我們取回‘法幣母版”不是為了我們自己,是為了千千萬萬的中國的老百姓,不能讓其落入日人之手。”老李道。

  “聽起來,老馬的傷是白受了。”

  “也不能這麼說,當時的情況,誰又能知道對方是什麼人,只有把‘母版’搶到自己手上才是安全的。”老李道。

  “老馬為了這‘法幣母版’差點兒把命丟了。”

  “不管怎麼說,這‘法幣母版’最終還是在我們自己手中,這就是勝利,何況這一次,你也是護送有功。”老李道。

  “我算什麼功勞,不就是把東西帶過來而已。”

  “日本人對這個東西是志在必得的,那個孫亞楠就是掌握這個情報的核心人物。”老李道。

  “孫亞楠?”

  “對,孫亞楠掌握了‘法幣母版’的秘密,他和他的行動隊被井上公館下屬的第34特工暗殺隊追殺……”

  陸希言聞言,腦子裡飛速的運轉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4 07:36
第441章:誓言無聲

  許多謎團似乎在一瞬間打開了,但這並不是全部,至少還有一些,還是沒有辦法解釋的。

  比如孫亞楠的口音和口味。

  他沒有理由刻意隱瞞。

  還有阿輝的死,肯定是有政治處內部人下的毒手,為什麼要毒死阿輝呢,肯定是阿輝掌握了一些秘密。

  但這些秘密具體是什麼,是有關“孫亞楠”的,還是“法幣母版”的,這就不得而知了。

  還有唐錦跟他提過的,接頭信物,如果是“孫亞楠”本人的話,如此重要的約定,陸金石究竟如何跟他說的,現在還不得而知。

  這是一個巨大的破綻。

  唐錦和他都懷疑“孫亞楠”的真實身份,但這也只是懷疑,卻沒有直接證據,而本來是可以再一次甄別的,但孫亞楠卻被陸金石送到了香港。

  如果這個“孫亞楠”是假的,那真的孫亞楠又身在何處呢?

  所以,他跟唐錦約定,放長線,暫不揭穿“孫亞楠”的身份,先把證據找到手再說。

  “老李同志,有關孫亞楠的這些情況,您是怎麼知道的?”陸希言很好奇,他在上海,都沒搞到這些情報。

  “組織上還有一些特殊的渠道,這些情報就是通過這些渠道獲得的。”老李道。

  陸希言一副瞭然的表情:“聽起來很合情合理。”

  “你在懷疑什麼?”老李狐疑一聲。

  “我在懷疑孫亞楠的身份,總感覺這個人有些不對勁,我和唐錦都調查過他的背景,發現一些問題,但都不足以為憑,就在我們打算進一步甄別的時候,後面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我們的甄別計畫被打亂了。”陸希言道。

  “你和唐錦一起甄別孫亞楠?”

  “是的,經過我們的比對,這個孫亞楠過去曾經在鐵血鋤奸團中待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為理念的衝突,分道揚鑣了,再後來這個孫亞楠帶著人加入軍統,又重新回到了上海,經過我們的試探,發現這個孫亞楠跟我們掌握的資料上的孫亞楠有些出入,最重要一個發現,就是口音的問題。”陸希言解釋道。

  “口音?”老李微微一皺眉。

  “對,根據資料,孫亞楠的籍貫是在福建與江西交界石城寧化一帶,屬於客家語系,但這個孫亞楠說話的口音絲毫沒有一點兒客家人的印記,還有,飲食習慣,客家人喜歡重油,重鹽,而他的口味則偏淡和酸甜,完全是南轅北轍。”

  “會不會是這麼多年在外,飲食習慣早就改變了呢?”

  “一個人的飲食習慣可以改變,但鄉音呢,鄉音想要完全變成另一個人,很難吧?”陸希言道,“而且,這個孫亞楠的口音偏東三省那邊的,據我們調查瞭解,孫亞楠從未去過北方。”

  “那這就奇怪了,若排除他刻意的改變口音的話,那這個孫亞楠肯定有問題了。”老李的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

  “我跟唐錦對孫亞楠都產生了懷疑,但我們都不可能跟他有接觸,所以,唐錦就想著試探一下,結果,這個孫亞楠居然嚇的越獄逃跑,最不可思議的是,他逃走了,居然又再一次跑到醫院行刺我,還又給我抓住了。”

  “這個行為的確值得懷疑。”

  “雖然現在都能用故意入獄,躲避日本人追殺這個理由解釋,但還是難消除我心中的懷疑。”陸希言道,“還有那個電話,阿輝死了,一切都是死無對證。”

  “你們的這些懷疑,唐錦就沒有匯報給軍統高層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在軍統,還不過是小角色,唐錦就算信任我,也從不讓我參與具體事務,我就相當於在他跟鐵血鋤奸團之間一個交通員。”陸希言苦笑一聲解釋道。

  “有關孫亞楠,組織上會繼續關注,不過,你也要小心一些,他三番兩次行刺於你,雖然口口聲聲說是為國除奸,未必沒有報私仇的想法在內。”老李鄭重的提醒陸希言道。

  “好,我知道了。”

  “對了,陸希言同志,經過上級領導同意,批准你正式的加入中國共產黨。”老李忽然嚴肅鄭重的說道。

  “老李,你說真的?”陸希言激動萬分,過去他雖然也被稱之為“同志”,但他只是發展考察對象,上一次老李去上海,也只是給了他一個預備黨員的身份。

  當然,有了這個身份,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為黨工作了。

  從發展對象到預備黨員再到正式黨員,陸希言經歷了一個熟悉到瞭解,再到深刻理解的歷程。

  “恭喜你,陸希言同志!”老李伸出了大手道。

  “謝謝。”陸希言緊緊的握住了老李的手,心情激動的難以言喻,終於有了正式的身份了。

  “我和老胡擔任你的入黨介紹人,你沒意見吧?“

  “沒,沒有,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陸希言忙道。

  “稍後,選個日子,給你辦一個簡單的入黨宣誓儀式,你看什麼時間好?”老李詢問道。

  “擇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怎麼樣?”

  “今天,倒是還來得及。”老李想了一下,不禁莞爾一笑,他能理解陸希言此刻迫切的心情,當年的他經過考察後,入黨不也是如此嗎。

  “有些迫不及待了?”

  “嗯,小激動呢。”

  “那就走吧,分開來,到皇后大道18號的悅華茶葉行,我在那裡等你。”老李吩咐一聲道。

  “好,我去取了借書證就過去。”陸希言點了點頭。

  ……

  從周凡的辦公室出來,又去圖書館借了幾本期刊和書,畢竟他住在九龍,每次過來都要坐船,天天過來不現實。

  拒絕了周凡的相送,陸希言出了港大校門,一抬手,叫了一輛黃包車。

  沒有直接說去“皇后大道18號”,而是報了一個臨近的地址,香港雖然沒有被日本佔領,可這裡並不是淨土。

  日本特務在香港活動非常猖獗,港英方面雖然有時候也會打壓,但更多的時候是縱容,甚至西方還有一個聲音,讓中國直接投降日本算了。

  總之就是各種不待見。

  所以,凡是小心謹慎一些,沒壞處,不能讓人抓住小辮子。

  下車,付了車錢。

  一路沿著皇后大道往前走,他眼力很好,很快就發現了“悅華”茶葉行的招牌,臨街的鋪子,面積還不小。

  年關將至,店裡面生意還不錯,來購買茶葉的人也是絡繹不絕,他走進去,倒也不是那麼的顯眼。

  老李先一步已經回到茶葉行,看到陸希言走進了店裡,跟前台的夥計交代了一聲,就將陸希言引入了後樓。

  後樓是香港八辦的辦公地點,在香港,已經算是半公開化了,英國人知道,軍統也知道,當然,日本人也知道。

  所以,這茶葉行的周圍,那是有不少探子的。

  “你怎麼還粘了鬍子?”

  “不偽裝一下,不敢過來,我這一路過來,發現者不少可疑的人在,我都能聞到他們身上的味道了。”陸希言道。

  “嘿嘿,香港不是上海,也不是重慶,延安,英國人講法律,又傲慢,咱們只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工作,就看誰的手腕更高明了。”老李笑呵呵的將陸希言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很小,但一應俱全。

  “來,喝杯熱茶。”老李招呼道,“來我這裡,別的沒有,茶水管夠。”

  “一會兒我出去的時候,你得給我一包好茶。”陸希言笑道。

  “沒問題。”

  “我去打一壺熱水來,你先坐一會兒。”老李十分放心的將陸希言留在自己的辦公室,然後自己拎著暖水壺出去了。

  辦事處是半公開的,工作人員還是不少的,不過陸希言對這裡一點兒不熟悉,加上他身份敏.感,所以,還是留在老李的辦公室為好。

  大約過了五分鐘,門口響起了腳步聲,兩個人的,一個是老李的,腳步比較輕,後面還跟著一個,腳步略重一些。

  陸希言判斷沒錯,是老李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跟他差不多年紀的年青人,戴眼鏡兒,看上去斯斯文文的,衣著很普通,但很乾淨,給人一種幹練的模樣。

  “希言,我來介紹一下,何志,咱們辦事處的主任。”老李放下暖壺,手一指身後的年青人道。

  “何主任好。”

  “叫我老何就好了。”何志淡淡的一笑,伸手過來,“陸希言同志,我代表辦事處的全體同志歡迎你。”

  “謝謝。”

  “我呢,不常駐辦事處,香港這邊都是老何在負責,其實,你提供的多次情報都是通過老何轉達的,你們其實早已算是認識了。”老李笑笑道。

  “是嗎,我還真不知道呢。”

  “我也早就聽說了咱們在上海有一個神通廣大的能人,不但給我們提供大量的情報,還為部隊解決了藥品物資的難題,早就想親自見上一面,奈何我在香港這邊走不開,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何志一笑道。

  “我算什麼能人,就是跟人合夥偷偷走私,這買賣在日本人眼裡可違法的。”

  “哈哈哈……”三人大笑。

  “老何,上級已經批准陸希言正式入黨,現在就差一個宣誓儀式了。”老李道,“我和老胡是他的入黨介紹人,你給安排一下。”

  “好。”何志點了點頭。

  小會議室現成的,一面鮮紅的黨旗掛在牆面上。

  面對黨旗,陸希言舉起右手,拳頭緊握。

  “我志願加入中國共產黨,堅持執行黨的紀律,不怕困難,不怕犧牲,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到底!”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9 16:18
第442章:戴老闆召見

  “想什麼,跟我出來逛街都走神兒?”

  “哦,呵呵,沒什麼,就是看到浩子昨天晚上被罰跪在床尾的模樣……”陸希言訕訕一笑,其實他這是正式入黨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呢。

  “你還笑呢,這夢瑤平時看上去文文靜靜的,怎麼發起火來,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孟繁星道。

  “這叫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浩子碰到夢瑤,那是老鼠遇到貓,碰到剋星了。”陸希言笑道。

  天后宮確實熱鬧,一眼過去,全都是黑壓壓的人頭。

  街道兩邊也是人聲鼎沸,各種做小買賣的吆喝是此起彼伏,除了中國人之外,還一些洋人面孔。

  賣什麼都有,當然,你的睜大眼睛看清楚了,買到了假貨或者缺斤少兩的,那就自認倒霉了。

  “香菸……”

  “來一包三炮台。”陸希言感覺喉嚨癢了一下,一摸口袋,煙放在昨天穿的帆布夾克口袋了。

  只能掏錢買了一包,撕開錫紙,抽出一根,忽然發現,沒火。

  “先生。”冷不丁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耳後傳來,陸希言扭頭一瞅,嚇了一跳,譚四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的身後。

  “有火嗎?”

  “有。”譚四掏出打火機,給陸希言把煙點上道,“楚澤傳來消息,孫亞楠和一個叫小牡丹的女人被軍統接去了羅便臣道的一處安全屋,具體地址信息他也不清楚,是顧小白提供的情報。”

  “哦,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在您家周圍安排了人手,您現在去哪兒,我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譚四嘿嘿一笑,解釋道。

  陸希言微微皺眉,譚四也是為了他安全著想,這要是不讓他這麼做,豈不是顯得自己心裡有鬼了?

  那樣的話,自己以後還是要少去“悅華”茶葉行了,有什麼事,還是約在港大的圖書館見面好了,港大相對來說更安全,而且外面的人沒有證件是進不去的。

  “你約一下楚澤,看找個時間見一下,我有事兒跟他聊,咱們的加快腳步。”陸希言吩咐道。

  “明白,先生,在您家附近街上有個……”

  “知道了,有事兒,我會聯繫他的。”陸希言已經聽到孟繁星在前頭叫他了,再不跟上,就該懷疑了。

  “希言,你跟什麼人說話呢,這麼久?”

  “抽菸,忘記帶打火機了,借了個活,順便聊了兩句,你們不是在買東西嘛,怎麼樣,有看中的嗎?”陸希言呵呵一笑解釋道。

  “我們就是瞧熱鬧而已,走吧,那邊好像有雜耍表演。”前面一陣哄鬧聲傳來,立刻吸引了兩個女人的注意力。

  上香祈福,是中國人自古以來的一種對天的敬畏,還有未來的美好的願望,也不能說完全是迷信。

  入鄉隨俗,陸希言和孟繁星也在天后娘娘跟前上了一炷香,並且還求了平安符。

  中午尋了一家做齋菜的館子吃了飯,又去了廟街逛了一圈,走的有些累了,叫上車直接回家了。

  孟浩帶著奚夢瑤去做產檢了,醫生說胎兒還未成型,但是孕婦有些營養不.良,建議要增加一些營養,要平時多喝牛奶和魚肉之類的。

  就是這孕吐,醫生也沒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只能說讓孕婦少食多餐,不管吐的多厲害,東西還是要吃。

  孟浩買了不少營養補品回來,還說要學著給夢瑤燉湯喝。

  一家人似乎好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抵達香港的第三天,陸希言終於接到了戴雨農召見他的命令。

  沒有去哪兒,只是說到時候會派人來接他,跟著接他的人走就是了,很顯然,戴雨農很謹慎,並不想人知道他在香港的行蹤。

  他可是日本特務機關必殺名單上的頭號人物。

  不謹慎一點兒,早沒命了。

  “希言,明天你在家,我跟貴叔去一趟辦事處,給分公司的主要員工開個會。”孟繁星道,“這事兒本來應該是你去的,現在可都成了我的了。”

  “能者多勞嘛。”陸希言嘿嘿一笑,“不過,明天我可能不在家。”

  “你去哪兒?”

  “戴老闆召見,豈能不去?”

  “戴雨農這麼快就召見你,太急了吧?”孟繁星一驚,她知道陸希言給軍統做事兒,但這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戴雨農如此重視,這是好事兒,但又不是好事兒。

  尋常小人物能隨便見到戴老闆嗎?

  顯然是不可能的。

  “香港不同上海,這裡的環境還稍微寬鬆一些,我們跟英國人還有正式的外交關係,還有接受海外資金和物資,香港這個渠道非常重要,所以軍統在這裡的勢力不小。”陸希言道。

  “戴雨農出現在這裡,定然是在策劃什麼大事兒,你說呢?”

  “嗯,軍統無非是搞暗殺和情報,在香港,情報不是重點,暗殺的可能性非常大。”陸希言分析道。

  “有道理,前些日子不是有報導,汪兆銘的外甥在澳門被人槍殺了嗎?”孟繁星點了點頭。

  “是呀,咱們這一次來,帶武器了嗎?”

  “武器,你是說手槍嗎?”

  “嗯。”

  “帶了一把。”孟繁星道。

  “你還真帶了?”陸希言嚇了一跳,就不怕上船的時候,被安檢給搜走?不對,他有法租界持槍證的,就算被收走,也能拿回來。

  “我藏在箱子的夾層裡,他們檢查的時候沒發現,我覺得可能會用得上。”孟繁星道。

  “你還真是傻大膽。”陸希言道,“槍你收好了,外出也別帶,這裡可是英國人的地盤兒,咱們可不能給自己找麻煩。”

  “知道,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用。”孟繁星點了點頭。

  陸希言真要搞槍,真沒必要從上海帶過來,這太危險了,直接找譚四,他們是偷渡過來的,武器不是個事兒。

  明天見到戴雨農,該說什麼呢?

  ……

  過了小年,年味就更濃烈了。

  不知道上海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閆磊基本上每天一個長途匯報一下家裡的情況,這點兒錢不能省的。

  對孫亞楠死去的那四個手下的調查並不是那麼順利,雖然有名有姓,還有照片(粉身碎骨的那位不算),但想要瞭解這四個人的過去還真不容易。

  倒是給阿輝開藥的那個醫生找到了,不過,找到他的時候,那人已經過了頭七,死的很蹊蹺。

  沒有這麼巧合的,就算是一個普通人,也嗅出裡面陰謀的味道了。

  阿輝被人設計染上了毒癮,而他又是孫亞楠的最信任的人,孫亞楠在越獄的時候,單獨給他打了一個電話,之後,阿輝被捕,引入法捕房接受調查,還沒等問出什麼來,就離奇的中毒身亡了。

  氰化鉀中毒,普通人怎麼能搞到這種一沾及死的劇毒?

  必須假設一下,如果阿輝知道孫亞楠的秘密,那他就有可能熬不住酷刑而說出來,那背後的人自然要他死了。

  他一死,不利於“孫亞楠”的秘密就石沉海底了。

  線索斷了,對手總是快他們一步,而且做的是干淨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能擁有這個能量的勢力可不多。

  軍統,不太可能,自己人沒必要,也沒有這個動機,地下黨就更不可能了,這種事兒絕不可能是自家人幹的,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日本人了!

  只是日本人的動機是什麼呢,居然給“孫亞楠”擦屁.股?

  是憲兵隊特高課還是井上公館?

  這個問題很頭疼,因為他現在收集情報,僅限於為何和“刺魚”同志的傳遞,想要得到更多更重要的情報,就比較難了。

  鐵血鋤奸團總不能跟軍統學,一直搞鋤奸吧。

  第二天一早,吃早飯。

  “貴叔,這艇仔粥不錯,您熬的?”

  “是呀,先生吃的習慣嗎?”貴叔很開心的問道。

  “不錯,不錯,味道很好。”陸希言一邊吃,一邊把一碗粥都喝了下去,“貴叔,再給我來一碗。”

  “小浩,夢瑤呢?”看到孟浩踩著拖鞋,一副沒睡醒的樣子進來,正小口喝粥的孟繁星問道。

  “還沒睡醒呢,昨天折騰了半夜,好不容易才睡著了,哈……”孟浩打了一個哈欠道,“我餓了,貴叔,給我盛碗粥。”

  “先去刷牙洗臉。”

  “不用了,一會兒吃完,我上去繼續睡。”孟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

  “這小子,越來越沒規矩了,哪有吃早飯之前不刷牙洗臉的?”陸希言冷哼一聲,“不刷牙洗臉,不許吃飯。”

  “姐夫,你真是越來越像咱爸了,***!”

  “臭小子,你說什麼呢,還***,你知道什麼是***嗎?”陸希言筷子往桌上一拍,喝問一聲。

  “***就是獨裁,你現在就是個獨裁者。”孟浩憤憤然起身道,“我不吃了,繼續睡。”

  “嗨,這混小子,還跟我頂上了?”

  “小浩,聽你姐夫的,趕緊去刷牙洗臉,過來吃早飯,你要是實在困,吃了早飯再去睡。”孟繁星看不下去了。

  “姐,你們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孟浩不滿的嘟囔道。

  “你如果不想驚動爸的話,趕緊去。”孟繁星橫了他一眼,警告道。

  “成,我刷牙,我洗臉。”孟浩無奈悲愴一聲而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9 16:18
第443章:陸希言送禮

  “您是上海來的扁鵲先生吧?”

  “對,我就是,你們是?”按照約定的地點,陸希言在九龍公園的一個書報亭邊上的長凳上等到了兩個身穿黑布長衫,頭戴圓帽的年輕人。

  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但眼神很警惕,也很老練。

  “沈先生讓我們來接您。”

  沈先生就是沈沛霖,戴雨農五行缺水,所以取了這麼一個化名,三個字都帶水的,尤其鍾愛。

  陸希言帶著一個盒子,就是唐錦交給他的那個裝有吳道子真跡的那個盒子,其他的什麼都沒帶。

  “盒子裡裝的什麼?”

  “這是給沈先生的新年禮物。”陸希言呵呵一笑,解釋道,平常送禮,那都是求人辦事,這過年送禮,那是禮尚往來,向來這個理由戴雨農不會拒絕吧。

  “走吧,不過要委屈一下扁鵲先生了。”其中一個看上去比較機靈,伸手就要辦陸希言拿盒子,“禮物我幫你拿?”

  “不勞兄弟了,我手裡放心。”

  “那隨你。”那人並沒有硬來,鬆開手,引著陸希言走向停在路邊一輛黑色的別克小轎車。

  遞上一塊黑紗布。

  “委屈陸先生了,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害沈先生。”

  “可以理解。”

  其中一人給陸希言眼睛蒙上了黑紗布,瞬間他就失去了光明,耳邊只有汽車馬達聲和呼呼的風聲。

  車行駛了大約半個小時左右,終於停了下來。

  沒有解開紗布,而是有人將他從車上攙扶了下來,很顯然,他們並不想讓他知道戴雨農召見自己的具體地址。

  搜身,這是必要的程序,戴雨農對自己的安全非常重視。

  進了門,陸希言聞到了一股魚腥味兒,味道不是很濃,在人的帶領下,向前走了七八米,然後左拐,在往前走了五六米,上了一個台階,台階一共是十七級。

  然後,他被帶到一個房間內,終於可以見到光明了。

  是一個小會客室,很簡陋,兩張沙發,茶几,還有兩盆綠植,有一扇窗戶,但窗簾是拉著的,看不到外面。

  屋子裡就一盞燈,不是很亮。

  唐錦說過,戴雨農很喜歡在密室裡接見自己的下屬,這間房雖然不算是密室,但也差不多了。

  陸希言就抱著盒子在房間內等待,除了有個人給他送了一杯茶之外,就再也沒有人進來過。

  很快,十分鐘過去了。

  戴雨農沒有出現。

  ……

  二十分鐘……三十分鐘……

  門外終於想起了腳步聲,聽出來,至少三個人,其中還有一個他比較熟悉,就是帶他來的那個,另外兩個比較陌生,其中一個人步子邁的很大,走路很有力量。

  吧嗒!

  門把手被扭動,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陸希言順勢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只見一個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大踏步走了進來,背頭,灰色的中山裝,意大利皮鞋,很壯實,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軍人的幹練氣質,眼神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銳利的光芒。

  嘴角含笑,伸手過來:“你好,我是沈沛霖。”

  “沈先生您好,我是陸希言,代號:扁鵲。”陸希言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伸手握了過去。

  “陸博士,怠慢了,剛才我有點兒事兒,來晚了。”戴雨農手一指道,“請坐。”

  “謝謝。”

  “我是稱呼您戴老闆還是沈先生?”

  “在這裡只有沈先生。”戴雨農微微一笑。

  “明白,沈先生,八面佛托我向您問好,並給您帶來一件新年禮物。”陸希言直接就將畫拿了出來。

  “小唐有心了。”戴雨農沒有看盒子裡的畫卷,也沒有任何推辭,就收了下來。

  “陸博士的情況,小唐過去在電報裡都跟我匯報了,我們軍統是十分歡迎像陸博士你這樣的專業人才為國效力的。”戴雨農道。

  “不敢,不敢,國難當頭,人人有責,希言也不過是做了一個中國人該做的事情。”陸希言謙遜的一聲。

  “你在上海開辦的藥品進出口公司可是幫了我們不少忙,前線成千上萬的負傷的將士因此而保存了性命,你的事蹟,蔣委員長都知道了。”

  “我這點兒微薄小事兒連蔣委員長都知道了。”陸希言佯裝一絲激動。

  “你的貢獻很大,經過局本部推薦,軍事委員會批准,決定授予你中校軍銜和一枚三等雲麾勛章。”戴雨農審視了陸希言一眼,忽然嘿嘿一笑道。

  “這不合適吧,我根本沒做什麼?”陸希言也有點兒驚住了。

  “這是我親自推薦的,蔣委員長特批的。”戴雨農笑道。

  陸希言心中不由的翻騰開來了,這又是軍銜,又是榮譽的,只怕這裡頭沒有那麼簡單,只怕接下來要他做的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了。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但是表面上,陸希言還得裝出一絲激動:“感謝沈先生舉薦,希言真是愧不敢當。”

  “是蔣委員長愛才,惜才,他說了,像你這樣的人才,能夠主動投身軍旅,報效國家,這才是黨國的棟樑和未來的希望。”戴雨農眼睛裡滿滿的透著笑意。

  “委員長抬舉了。”

  “老弟今年多大了?”戴雨農忽然親切一聲,讓陸希言感到無比的“受寵若驚”,忙回答道,“虛歲28了。”

  “是嗎,那我比你年長十四歲,以後,咱們兄弟相稱,我稱呼你一聲希言賢弟,你呢稱呼我一聲雨農兄如何?”戴雨農推心置腹的道。

  “不,這使不得,使不得,您是希言的長官,豈敢僭越。”陸希言忙道,他摸不透戴雨農的真實用意,信以為真,那萬一人家是在試探你,那就麻煩了。

  “無妨的,在軍統內,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我們是一個大家庭,是一家人,希言老弟就不用推辭了。”戴雨農一副誠懇的表情。

  不瞭解戴雨農的為人的話,或許還真的能被他這樣一副表情騙過去,可陸希言很清楚,這是個狡詐、奸猾並且多疑的人,他的話從那個嘴裡說出來,有幾分是真心的,那真不好說。

  “沈兄。”

  “哈哈哈……”戴雨農聞言大笑起來。

  陸希言一臉錯愕不解的望著對方,當然,這是裝出來的,來見戴雨農他就想好的策略,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有什麼說什麼的人,簡單來說,就是裝傻充愣。

  望著戴雨農仰天大笑,陸希言尷尬的一張臉脹得通紅,一副不知道該如何回應的表情。

  “希言老弟真是質地淳樸呀,好,好呀!”戴雨農十分滿意的笑道。

  陸希言很尷尬,被戴雨農這樣一隻老狐狸稱讚為“質地淳樸”,這聽著都覺得有些怪怪的。

  “希言老弟,愚兄我知道你在小唐的小組擔任的是跟死神小組的聯絡工作,你一定見過‘軍師’了?”

  “見過幾次。”

  “能跟我說說他最近的狀況嗎?”戴雨農掏出一盒煙出來,遞給陸希言一支,點上後問道。

  “不是很好,‘軍師’中毒後,雖然及時吐出所吃的食物,並且服用瞭解毒的藥劑,但劇毒還是破壞了他的免疫系統,給他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

  “那依照你的估算,‘軍師’還能活多久?”戴雨農嚴肅的問道。

  “按照現在的狀況,不勞心勞神的話,三五年是沒有問題的,但如果再發生什麼樣的變故,那就難說了。”陸希言一副我很認真的表情。

  這個問題,陸希言在腦子裡已經反覆思考過了,凡是覺得戴雨農可能會問的,他都想好了答案。

  戴雨農點了點頭,思索了一下道:“若軍師亡故,你覺得,誰能接替他的位置,譚四還是那個楚澤?”

  戴雨農知道楚澤,這陸希言並不感到稀奇,畢竟他跟“軍師”是認識的,彼此可能還很熟悉,楚澤跟“軍師”還沾親帶故,又是左膀右臂,接替“軍師”完全有可能。

  “這個我就不好說了,譚四我見的多一些,但您說的這個楚澤,我見的面屈指可數。”陸希言道。

  “他不在上海,你當然見得少了。”

  “不在上海?”陸希言驚訝道。

  “楚澤在香港,‘軍師’把麾下在上海的產業都處理掉了,到香港來發展了,這個傢伙,嗅覺還是很敏銳的,上海的局面維持不了太久了。”戴雨農道。

  “您的意思是?”

  “這個老弟日後就會明白的,你來上海,楚澤約你見面了嗎?”戴雨農問道。

  “還沒有,不過他應該知道我來了。”

  “聽說你跟上海日軍憲兵特高課的竹內雲子關係匪淺?”

  “這都是謠傳,我不過是出於醫者的本分,給她動了一次手術,其他就再無往來。”陸希言忙解釋道。

  “你不要緊張,我知道,站在你的角度,你沒辦法拒絕給她動手術,不管你做不做這個手術,都是兩難,救了竹內雲子,你就要背負被人誤解的名聲,不救的話,日本人也會因為你的見死不救而從此記恨與你,你會被他們盯上,永無寧日。”戴雨農呵呵一笑道。

  “沈兄說得對,我若是一個人,無牽無掛,無所謂,可我有家人,我沒辦法。”陸希言道。

  “你跟你妻子是青梅竹馬對嗎?”

  “是。”陸希言心中咯噔一下,戴雨農話題突然轉到這方面來,肯定是有所懷疑,不會無緣無故。

  “你的妻子失蹤三年,突然回到上海,與你在接頭相遇,她不敢回家,躲在你當時開設的診所內,為此還差一點兒跟日本人便衣發生衝突,對嗎?”戴雨農問道。

  “對,是有這麼一回事兒,日本人丟了什麼東西,懷疑我太太所為,這太可笑了,我太太一個女人,剛從外地輾轉回來,怎麼可能去偷日本人的東西,她不要命了?”

  “可你的太太身手不凡,這也是真的吧?”

  “上學的時候學過武術,她畢業的那個啟華女中有武術課,還有散打比賽,她父親又是法租界的探長,從小性子好動,要不是仗著這點兒,可能我們都沒這個緣分呢。”陸希言解釋道。

  戴雨農點了點頭,這一點倒是跟他調查的差不離。

  這亂世中,女人有這麼好的身手,要麼是從小習武,要麼就是經過特殊的訓練,否則那就值得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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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4章:九龍約道5號

  戴雨農在孟繁星的問題上並沒有繼續深問,也許他調查了,但沒有發現,只是有些懷疑,試探問一下自己。

  又或者他心裡懷疑,沒有表現出來。

  孟繁星過去的履歷應該是沒有問題的,至少想查的話是很難查出來的,組織上不會把隱患留給個人去解決的。

  所以,這一點,陸希言不需要擔心,何況,他是沒有問題的,從法國回來一直到現在,都是有據可查的。

  當然,有些東西那也是查不出來的,否則,他就不可能坐到戴雨農的面前了。

  “你現在住的地方是九龍約道18號,對嗎?”

  “是的,有問題嗎?”

  “不,你住的地方沒有問題,不過,在你的斜對門,住著一些人,是我們重點監控的對象。”

  “我們,監控的對象,是什麼人?”陸希言嚇了一跳,自己斜對門居然住著這樣的人物,他似乎還沒注意到。

  “你不用擔心,這個跟你關係不大,你只需要知道,若是關鍵的時刻,可能需要你協助。”戴雨農道。

  “好。”陸希言沒有猶豫,直接點頭答應下來。

  “希言老弟,這藥品走私渠道,還需要仰仗你,這對國府來說,是一條真正的生命線。”戴雨農道,“我希望能夠加大供貨量,哪怕是現在的三倍,我們都吃得下。”

  “我正要向沈兄您匯報這件事呢。”陸希言道。

  “哦……”

  “沈兄,現在日本海軍已經把觸角伸到了南亞了,東海和南海的制海權基本上都在他們的控制之下,我們如果繼續走海運的話,風險會越來越大,日本的情報部門也不是瞎子,他們的特工更是無孔不入,我們在浙東這條秘密渠道遲早會被發現,所以,我打算另外開闢一條走私路線,這樣,即便是浙東的那條海上走私線斷了,也不至於斷了我們的藥品來源。”陸希言道。

  走海防港,從滇越鐵路走私藥品,這是最快,最便捷的,法國人這邊,他讓蒙特去搞,但國內這一塊,他就需要軍統合作了。

  戴雨農聞言,頓時來了興趣,軍統可是個吃錢的大戶,上面財政吃緊,弄不來錢,誰來給他賣命?

  所以老蔣對他私下裡搞錢那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太過分就行。

  有了老蔣的默許,那做起事來就好辦多了,隨著軍統的權力越來越大,誰敢不給他戴雨農面子?

  藥品是稀缺資源,誰能掌握,誰的腰桿兒就硬。

  何況,這藥品之外呢,只要渠道打通了,這可是有很多生意可做的,什麼香水,皮包,名牌的手錶之類的奢侈品,老百姓手裡沒錢,可有錢人手裡還是有錢。

  這一談就是一個多小時,十分投機,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遠遠超過了戴雨農自己設定的時間。

  “希言老弟,愚兄本應設宴與你接風,現在國難當頭,不宜奢靡,諸事一切從簡,就在我這裡吃頓便飯再走如何?”

  “這合適嗎?”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讓廚房弄幾樣簡單的上海小菜,先說好了,不喝酒。”戴雨農道。

  “其實我酒量不行。”

  “哈哈……”

  “這人是誰呀,戴老闆居然親自陪他吃飯?”香港站站長謝力公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被告知,戴老闆居然在陪客吃飯,而且還是一個人。

  “謝站長,戴老闆的事兒,最好別瞎打聽。”王魯喬嘿嘿一笑,提醒道,他是戴雨農的警衛隊長。

  “是,是,在下明白。”

  ……

  吃過飯,戴雨農親自將陸希言送了出來,回去的待遇雖然跟來之前的一樣,但能感覺到戴雨農手下人對他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了。

  戴雨農表面上不愛財,其實他骨子裡對財富是極為貪婪和渴望的,只是,他對權力的欲.望還在財富之上。

  他拚命的擴充軍統的勢力,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權力,他很清楚自己是做什麼的,老蔣一句話現在就能將他打回原形,所以,他需要培植自己的私人力量,而且還不能超過老蔣容忍度。

  這可是一個技術活兒。

  戴雨農需要錢,需要大量的金錢,才能維持他對軍統的控制,所以,自己對他來說是有價值的。

  聽說從他手裡獲得的藥品,直接轉手賣出去,都是雙倍的價格,這可比陸希言冒險走私賺的還要多。

  這一次能獲得戴雨農的信任,這在日後的生意上會順利多了,這也是一件好事兒。

  陸希言沒有提“孫亞楠”的事情,戴雨農也沒有問,言多必失,有些時候太過主動反而不美。

  汽車還回到威菲路軍營附近的那個書報亭,將陸希言放了下來。

  “來一份南華日報。”

  “先生,怎麼樣,見到戴雨農了嗎?”一襲風衣墨鏡的譚四從馬路對面走了過來,坐在了陸希言的隔壁。

  “見到了,確實老奸巨猾,非同一般。”陸希言一邊看報,一邊回答道。

  “九哥當年跟他不也是稱兄道弟,甚至還覺得他是個難得的厚道人,結果怎麼樣,還不是被他欺騙了,最後慘死在其手中。”譚四咬了咬牙說道。

  “四哥,這些過去的恩怨……”陸希言不知道該怎麼勸說譚四,他們這些人對九哥的感情是無比深厚的,若不是這樣,也不會繼續跟著“軍師”一起抗日鋤奸了。

  “先生想要說的是,戴雨農現在跟我們是同一條戰線,就算再大的仇,也要暫且放下,對嗎?”譚四紅著眼道。

  “我知道,這很難,我雖然沒有見過九哥,但也聽說了一些有關他的傳聞,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英雄。”陸希言道。

  “您放心,我不會做自不量力的事情,戴雨農身邊必定有大量高手隨行,暗殺是不可能的,這也會讓親者痛,仇者快,軍統這把刀,至少現在是砍向日本人的。”譚四道。

  “行了,你幫我查一下,住在我斜對面的九龍約道5號裡面住的是什麼人。”陸希言道,“剛才戴雨農特意的跟我提了一下,沒有細說。”

  “九龍約道5號,行,我記住了,盡快給你查清楚。”譚四點了點頭。

  兩人分道揚鑣,陸希言回家,特意從這九龍約道5號經過了一下,這是一棟清水磚瓦的獨立的小洋房,大門緊閉,門口站著兩個彪形大漢,警惕的看著從門口經過的路人。

  戒備森嚴。

  透著一股子不同尋常的味道,戴雨農絕不是無的放矢,這棟小洋房內一定住著非同尋常的人。

  沒敢有任何停留,還是先回家再說。

  ……

  “看什麼呢?”

  “哦,沒看什麼。”陸希言呵呵一笑,“怎麼,今天去視察咱們家藥店,有什麼感觸嗎?”

  “管理上還有些落後,至於怎麼改進,我還需要考慮一下,香港分公司需要一個怎樣的架構,得找一個合適的人坐鎮。”孟繁星搓著小手從陸希言身後放進了他的懷裡道。

  “還是你懷裡暖和。”

  陸希言很享受這種只屬於兩個人之間的溫馨和甜蜜。

  “你在看地圖?”孟繁星腦袋歪了過來。

  “今天戴雨農召見我了,我想把它召見我的地方給找出來。”陸希言點了點頭,雖然被矇住了眼睛,但是,他的耳朵和身體的觸覺還在,這一路上,拐了幾個彎,往什麼方向拐的,他都記下了,這個時候就能體現出過目不忘的記憶力的好處了。

  “你找到了嗎?”

  “大體上位置知道了,但具體在何處,那必須實地勘察一下才能知道。”陸希言道。

  “你打算再去一次嗎?”

  “不能,我若是去了,豈不是告訴戴雨農,我發現了他藏身之所了嗎?”陸希言道,“我沒那麼傻。”

  “那你打算怎麼確認呢?”

  “譚四到香港了,我已經見過他了。”陸希言道。

  “譚四,他怎麼來了?”

  “應該會‘軍師’派他來的,這不是孫亞楠也來了。”陸希言道,“軍師怕孫亞楠對我不利,就派譚四過來暗中保護我了。”

  “孫亞楠也來香港了,他怎麼陰魂不散似的?”孟繁星驚道,“軍統那邊就不阻止他嗎?”

  “也許孫亞楠來香港未必就是衝著我來的,現在只是一個猜測,梅梅,咱們今後出門小心點兒。”陸希言提醒道。

  戴雨農在香港有一段時間了,僅僅是刺殺汪兆銘的幾個外圍擁躉,還不足以讓他在以身犯險。

  一定是有大陰謀,只是這陰謀是什麼呢?

  “知道了,那我們就儘量減少出門吧,反正我們來香港主要目的也不是遊玩。”孟繁星點了點頭。

  “明天,我得去一趟港大,你要是去港島那邊的話,可以跟我一起去。”

  “也好。”孟繁星點了點頭,“我先下去做飯了。”

  “梅梅,考慮一下,給家裡找一個傭人,咱們走了,總不能讓爸給夢瑤做飯洗衣服吧?”陸希言提醒一聲。

  “我知道了,這事兒我記在心上。”孟繁星答應一聲。

  ……

  上海,法捕房政治處。

  “督察長,查到了,這個阿輝果然有問題,他的毒癮是有人故意設計給他染上的,只不過,線索中斷了。”齊桓推開唐錦辦公室的門,匯報導。

  “怎麼回事兒?”

  “是這樣的,大概半年前吧,這個阿輝忽然感覺渾身疼痛難忍,醫生診斷說,他得了風濕性關節炎,就給他開了一種特效的止疼藥,就是紅丸,開藥的醫生先以比較低的價格賣給他,後來逐步提高到正常價格,這個阿輝越吃越上癮,他在鐘錶店的那點兒薪水哪夠,但是他卻沒有斷過貨,就在阿輝出事後沒過兩天,給阿輝開藥的醫生暴病身亡,診所也轉讓給別人了,現在就連醫生的家人也都回鄉下了,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齊桓解釋道。

  “還真有意思,這也太乾淨了吧?”唐錦驚詫的一抬頭。

  “是呀,能把事情做的這麼幹淨的,在上海灘,沒有幾個。”齊桓點了點頭。

  “還有其他消息嗎?”

  “還有,不止我們打聽過這個醫生的消息,至少還有一夥人也曾打聽過這個醫生的消息。”齊桓道。

  “誰?”

  “應該是鐵血鋤奸團的人。”

  “軍師的人,果然薑是老的辣。”唐錦驚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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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5章:周福海

  百老匯大廈。

  “柳尼娜,林世群那邊,你還適應嗎?”

  “還好,林世群對我還算尊敬,倒是他那個夫人,對我頗有些敵意。”柳尼娜放蕩的一笑道,“想來是怕我勾.引他丈夫吧,至於丁默村,他倒是盯著我看了好幾回了,只可惜,他那個身體太差了,有心無力吧。”

  “你最好不要有這個想法,大本營已經決定援助丁、林二人的特工計畫,他們會成為我們控制租界的一枚重要的棋子,明白嗎?”竹內雲子提醒一聲,雖然她不介意柳尼娜這麼做,但這不是合適的時機。

  “明白,雲子小姐。”柳尼娜眉宇飛揚了一下,對竹內雲子的話並不以為然。

  咚咚!

  敲門聲響起。

  “雲子小姐,淺野長官求見。”酒井敲門進來,通稟一聲。

  “請他進來。”竹內雲子優雅的一抬手,吩咐一聲。

  “雲子小姐,沒什麼事兒,那我先告辭了。”柳尼娜起身道,她雖然聽命於竹內雲子,可她也是有後台的。

  這一次雖然被竹內雲子“發配”出去了,可這也正中她的下懷,與其在竹內雲子手下受氣,看人臉色強,還不如去丁、林二人的新機構,她在憲兵司令部也是有後台的。

  “嗯,我就不送了。”竹內雲子點了點頭。

  ……

  “柳尼娜小姐。”與柳尼娜擦肩而過,淺野一郎招呼一聲。

  嗯哼……

  “雲子小姐。”淺野一郎隨酒井進入了房間,看到慵懶的竹內雲子,眼角忍不住抖動了一下。

  這個女人受傷之後,更添一份嬌柔病態之美,之前的他即便有那個念頭,也不敢有太多的想法。

  但是現在,他的軍銜跟竹內雲子幾乎是平起平坐了,彼此也沒有直接隸屬的上下級關係,甚至他的未來發展要遠在竹內雲子之上。

  “淺野君是來告訴我好消息的嗎?”竹內雲子微微一笑,對於淺野一郎眼底潛藏的那一絲侵略性的目光,她豈能看不出來?

  男人嘛,就要有野心,才值得女人喜歡,沒有野心的男人,他又豈能得到權力和財富?

  淺野一郎年輕又有野心,雖然說瞎了一隻眼,但這都不算什麼,她並不介意用身體讓這個男人對自己俯首帖耳。

  反正都已經是一副殘破之軀了。

  “鼴鼠已經順利抵達香港,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不過,他給我們傳回來的第一條情報消息。”

  “是什麼?”

  “軍統的戴雨農已經秘密潛入香港多日了,前些日子針對我們一些友好人士的刺殺都是他一手策劃和指揮的。”淺野一郎道。

  “被殺的那幾個人其實無足輕重,但對響應汪先生和平運動的人來說,的確是一個巨大的威脅,按理說,重慶方面現在最痛恨的是出走河內的汪先生,所以戴雨農的目標不是在香港的周福海,而是河內的汪。”竹內雲子道。

  “如果汪遇刺的話,那……”

  “如果軍統刺汪的話,這對我們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兒。”竹內雲子道,“鼴鼠計畫不是為短期利益而存在的,淺野君,對鼴鼠的使用,一定要以他自身的安全為重,不可操之過急。”

  “哈伊,淺野明白了。”

  “淺野君,今晚有空,能否陪我小酌一杯?”竹內雲子忽然嫣然一笑,流露出萬種風情道。

  “固所願,不敢請耳。”淺野一郎眼底流露出一絲奇異的光芒。

  ……

  港大圖書館,這一次來的是何志,老李同志已經北上了,他們之間已經完成了交接,接下來,陸希言直接跟何志聯絡了。

  雖然還有些陌生,但何志比老李更年輕,也跟健談一些,而且何志也有留學國外的經歷。

  年歲相差不大,聊起來也更輕鬆一些,尤其是老李一向比較嚴肅,何志就明顯不同,更幽默一些。

  三兩句話下來,必須就熟絡了。

  陸希言跟何志詳細的匯報了他見戴雨農的情況,還有軍統方面給他授予的軍銜和獎勵等等,都一五一十的做了匯報。

  “戴雨農是個疑心病非常重的人,他不會輕易的相信你,不過看起來,他對你已經建立了初步的信任,接下來,他還會關注你,派人調查你和你身邊的人,你要更加謹慎一些。”何志提醒道。

  “我跟鐵血鋤奸團的關係他已經知道了,凡是我都推到鐵血鋤奸團和軍師身上就沒事兒了。”陸希言道。

  “那你的身份就更要保密了,就連你的妻子孟繁星同志也不能說。”

  “當初就是因為這個考慮,所以才堅持不讓她知道,這個干係重大,一旦說了,其他的就無法隱瞞了。”陸希言點了點頭。

  “南方局研究覺得,你在經濟上的貢獻要比在情報上要大的多,所以,接下來要調整你的工作重心。”何志認真鄭重的道。

  “什麼意思?”

  “今後你在上海的工作以搞經濟和物資為主,情報為輔。”何志道,“組織上希望利用你在租界的影響力和經濟地位,暗中為根據地提供各種戰略物資,比如,藥品,汽油,棉花等等軍用物資,我們的部隊對這些物資需求非常大。”

  “這些物資即便我能弄到,但想要從上海運出來,也是不容易呀。”

  “就算是籬笆扎的再嚴密,那也是有縫隙的,我相信,終歸有辦法的。”何志認真的道。

  “嗯,我知道了。”

  “年後你要去海防港考察,對嗎?”

  “是的,我打算過完年就去。”陸希言點了點頭。

  “那邊組織上力量薄弱,可能幫不到你,你要小心。”何志囑咐一聲。

  “沒事兒,我可以借用軍統的力量,反正也是不用白不用。”陸希言嘿嘿一笑。

  “關於對鐵血鋤奸團的引導問題,你要注意好分寸,掌握好火候,千萬不要操之過急,我相信,你把他們爭取過來,只是時間問題。”

  “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們跟幫派組織是有不一樣的,首先他們自己也都是窮苦人出身,講義氣,又有一顆純樸的愛國之心,除了一些江湖習氣之外,本身並沒有太大的壞毛病,而且我跟他們相處時間長了,更加覺得他們很單純,沒有那麼多心眼兒,在抗日救國這方面,那是沒有任何猶豫的。”陸希言非常認真嚴肅道。

  “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要相信,只要我們耐心引導,他們自己也會看清楚我們中國共產黨是一個什麼樣的組織,什麼樣的政黨,到時候他們是會認同並加入我們的。”何志點了點頭。

  “老何同志,還有個事,我之前跟老李提了一下,但沒有詳細說,我現在詳細跟你匯報一下。”陸希言本想找個時間仔細跟老李談一下的,沒想到他跟他見了一面後,就急匆匆的離港北上了。

  現在,他也只能跟何志說了。

  聽了陸希言的介紹後,何志認真思考了一下道:“你說的這個情況,我會認真對待的,你對丁、林二人的危害的評估能不能寫一個簡單的報告上來?”

  “可以,從我跟他們暗中這幾次交手看,這二人勾結成立的這個特工組織極有可能成為我們在上海最大的對手。”陸希言道,“日本人其並不可怕,他們再學習瞭解我們,最多也只是學到了表皮,可這兩人不同,他們對我們太瞭解了,若是死心塌地的給日本人賣命的話,那危害可就大了。”

  “你說的是有道理,不過也不要太過擔憂,我們這麼多人,還鬥不過區區兩個漢奸叛徒?”何志道。

  “那倒也是,我就是我們的同志太過輕敵了,引起不必要的犧牲。”陸希言道。

  “嗯。”

  “對了,老何同志,戴雨農特意跟我提到了一個地址,九龍約道5號。”陸希言道,“你知道這裡面住的什麼人嗎?”

  “一群牛鬼蛇神,你剛來,還不知道吧。”何志冷笑一聲。

  “我就住在九龍約道18號,這個5號就在我的斜對門不遠。”

  “你住在九龍約道?”

  “是的,這是我在香港買下的一棟房子,為了以後來港方便,有個落腳地。”陸希言解釋道。

  “你知道汪兆銘這一次叛逃河內,麾下第二號人物是誰嗎?”何志問道。

  “宣傳部長周福海。”這個陸希言當然知道了。

  “對,九龍約道5號住著的就是這位周福海,除了他之外,還有國民黨中央民眾訓練部長……”

  陸希言聽了,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氣,何志說的沒錯,這個九龍約道5號裡面住著的還真都是些牛鬼蛇神,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牛鬼蛇神。

  難怪戴雨農要特意的提醒他了。

  難道戴雨農在香港目標就是九龍約道5號裡住著的這些人?

  要是把這些人一鍋端了,那汪兆銘豈不是成了光桿司令,沒了牙齒的老虎,想蹦跶也蹦跶不起來了?

  這不是沒有可能,不過,這也不現實,香港可不是重慶,這裡是英國人統治,港英方面不會任由軍統肆意妄為的。

  何況日本在香港也有特工力量,九龍約道5號只怕早已被各方監視的死死的,軍統冒然出手的話,只怕會被日方和港英方面聯手打擊的。

  以英國人現在跟日本方面的曖.昧的關係,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老何同志,我住的這麼近,需不需要我留意5號的動靜?”

  “不用,這不是你的任務,你的任務就是在香港好好的度假,其他的事情不要插手。”何志道,“以免引起別人的懷疑。”

  “好的,我明白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9 16:19
第446章:會楚澤

    “福”記茶餐廳。

  香港人愛吃早茶,陸希言也就入鄉隨俗,早上出來吃早茶,順便可以跟譚四見面,一舉兩得。

  “老闆,來一碗雲吞麵,蝦餃一籠。”

  “好咧,陸先生稍等。”抗戰爆發,國內很多人逃難來到香港,什麼地方口音的人都有,都已經見慣不怪了。

  中國人到哪裡,那生存和融合能力都是最強的。

  才兩三天功夫,陸希言認識了好幾個朋友,當然,只是點頭之交,大家都是中國人,又知道他是學醫的,都對他十分尊重。

  這兵荒馬亂的年頭,醫生可是個吃香的職業。

  吃到一半兒,譚四從樓梯口上來了。

  “老闆,來一份干炒牛河,一份腸粉,一例冬瓜排骨湯,再來一碗海鮮粥。”譚四挨著陸希言的邊上坐了下來。

  “點這麼多,你吃得下嗎?”陸希言筷子夾了一隻蝦餃送入嘴中道。

  “先生,我剛從港島那邊回來,餓的前心貼後背了。”譚四嘿嘿一笑。

  “楚澤怎麼說?”

  “因為您住在九龍,他把家安在了港島,所以,他明天晚上過來蓮香樓請您吃飯。”譚四道。

  “嗯,到時候你陪我去。”

  “我去合適嗎?”譚四詫異的問道。

  “有什麼不合適的,我跟楚澤見面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陸希言道,“再說,戴雨農也知道楚澤在香港,以我跟軍師的關係,楚澤約我,這是順理成章的是事情。”

  “那行,我陪您過去就是了。”譚四點了點頭,“還有,您說的那個九龍約道5號的情況,我也打聽清楚了,房子是一個從內地來的銀行家購買的,不過裡面住的並不是房子業主本人,是一個姓周的,帶著老婆和孩子住在裡面,好像叫周什麼海的?”

  “周福海?”

  “對,就叫這個名字,先生,您已經知道了?”

  “我也是出門的時候,路過那家人大門口,看到有人從裡面出來,聽到的。”陸希言隨口解釋道。

  “這個周福海好像平日裡深居簡出,倒是看到他老婆進出比較多,他還有個兒子,在嶺南中學讀書,據說成績優異,目前我就打聽到這些。”譚四要的菜上來了,一邊大快朵頤,一邊說道。

  “周福海的事情,你就不要再查下去了,我瞭解一下就行了。”陸希言吩咐道,“免得讓軍統那邊誤會。”

  “好。”

  “弟兄們跟著我來香港,過年連一口團圓飯都吃不上,這年三十的晚飯你是怎麼準備的?”陸希言問道。

  “您放心,雞鴨魚肉管夠,還有酒,不會虧待了下面的弟兄的。”譚四道。

  “這就好,我吃完了,你自己結賬。”陸希言吃完最後一個蝦餃,站起來,掏出手帕擦了一下嘴道。

  一頓早茶沒幾個錢,可不能讓人知道他跟譚四的關係,那樣就不好了。

  ……

  吃完早茶,走走路,消消食,回到家中,差不多十點鐘了。

  “吃個早茶,怎麼去了這麼久?”孟繁星問道。

  “碰到熟人了,說了幾句話。”陸希言道。

  “熟人,你在香港還有熟人?”孟繁星有些驚訝。

  “譚四,他來香港了,在吃早茶的地方碰到了,是為了孫亞楠來的。”陸希言解釋道,“明天晚上還要請我吃飯呢。”

  “你答應了?”

  “我能不答應嗎,譚四過來,就是為了保護我而來的,這份情咱可不能不領。”陸希言道。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到時候他會派車來接我的,你跟著去,有些話就不好說了。”陸希言搖了搖頭。

  “那你自己小心。”

  “曉得了。”陸希言點了點頭,上樓搞他的論文了。

  第二天,也就是臘月二十六,晚上五點半左右,譚四開著汽車親自過來接陸希言去蓮香樓。

  “請問兩位先生,有預定嗎?”侍者迎上來,禮貌的問道。

  “三樓,貴賓包廂,楚先生。”譚四道。

  “好的,請隨我來。”

  到底是老字號的酒樓,古色古香的裝飾,幽靜清雅,難怪生意好,服務態度也非同一般。

  楚澤已經先到一步了,看到陸希言和譚四進來,歡喜上來:“先生,四哥,你們來了,快請坐。”

  “楚澤,行呀,都胖了一圈兒了,看來,這香江的水土養人呀。”陸希言輕輕的錘了楚澤一拳,然後接著給了一個熱烈的擁抱,“辛苦了。”

  “我在這裡不需要擔驚受怕,吃得好,睡得香,當然長肉了。”楚澤哈哈一笑,整個人比在上海的時候開朗多了。

  “哈哈……”

  “先生,我們坐下說。”楚澤忙招呼道。

  “先生,這家酒樓的佛跳牆十分有名,我是提前預定才準備的,待會兒您一定要嘗一嘗。”

  “佛跳牆,楚澤,你不地道,我剛到香港的時候,你就請我吃了一籠叉燒包。”譚四不滿的道。

  “你就一個舞刀弄槍的粗人,那吃得出好壞,先生是有品位的人,跟你不一樣的。”楚澤嘿嘿一笑。

  “哼!”譚四冷哼一聲,他知道楚澤不待見他,倒不是有什麼大矛盾,性格使然。

  “好了,四哥,楚澤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他今天不是請你吃了嗎?”陸希言笑著打了一個圓場。

  “我這是沾了先生的光,跟他沒有半點兒關係。”譚四冷哼一聲,並不領情。

  “譚四,今晚我是請先生吃飯,可沒請你,你死皮賴臉的過來做什麼?”

  “是先生讓我陪他過來的。”

  “反正我沒請你,想吃,自己掏錢!”

  “我還就不掏錢,吃定你了。”

  ……

  “你們兩個是不是見面就掐,有意思嗎?”陸希言一拍桌子,有些生氣,雖然知道兩個人不可能真有那麼大仇怨,但吵下去是傷感情的。

  “先生,這還還不是譚四故意挑起來的。”

  “我故意的,還不是你做的不地道,不讓人說嗎?”譚四氣哼一聲。

  “我做事不地道,你能夠跟先生比嗎?”楚澤反問道。

  “我怎麼了……”

  “好了,楚澤,四哥,不就是為了一頓飯,你們兩個至於這樣斤斤計較,像不像個男人?”陸希言重重的道,“這頓飯,我請你們兩個,行了吧?”

  “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楚澤忙道。

  “我也不是這個意思……”譚四也是一慌,緊隨其後。

  “你們兩個以前是軍師的親人兄弟,股肱,現在也是我陸希言的兄弟,左膀右臂,為了一點兒小事兒,就爭的面紅耳赤的,這不是讓外人笑話嗎,手底下的弟兄怎麼看?”陸希言嚴厲的斥責道。

  “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怎麼還像個孩子似的,我還指望你們兩個能好好合作,把香港的事兒辦好呢。”陸希言道。

  “先生,我也就是隨口一說,發點兒牢騷而已,他倒好,話裡夾槍夾棒的,我是讀書少,可也不是不講道理。”譚四委屈道,“您說呢?”

  “四哥這話有些道理,楚澤,你剛才說的話有些傷人了。”陸希言點了點頭,憑良心講,剛才楚澤的話中確實有些過分了。

  楚澤臉色訕訕,他知道,只不過過去跟譚四爭鋒相對慣了,一時間改不了口。

  “那他譚四話裡不陰不陽的,說我做事不地道,這我聽了不來氣嗎?”楚澤為自己辯解道。

  “行了,還有完沒完,就跟兩個怨婦似的,丟不丟人?”陸希言罵道,“這飯還吃不吃了,不吃的話,我回家吃去。”

  “吃,吃!”

  “先生,我託人從貴州搞了兩箱賴茅酒,一箱給您帶回去給老爺子,還有一箱,今晚咱們先開兩瓶嘗一嘗?”

  “都給我,那四哥呢?”陸希言問道。

  譚四眼珠子瞪圓了,聽楚澤怎麼說。

  “最多給他兩瓶,您那一箱,是我孝敬老爺子的,他又沒有老丈人,所以,沒有。”楚澤嘿嘿一笑。

  譚四哼哼一聲,這個解釋他沒辦法反駁,這酒楚澤給陸希言老丈人老孟頭的,他可不好說厚此薄彼,不過能弄到兩瓶也算不錯了,要是沒剛才吵一架,估計一瓶都沒有。

  兩人就是過去誰也不服誰,這才造成今天這個關係,還好,他們就是在雞毛蒜皮的事兒上計較,大事兒還是不糊塗的。

  “先生,這個孫亞楠的事兒,我已經聽譚四說了,既然他來了香港,這事兒就好辦多了。”楚澤道。

  “你不會打算親自去辨認吧?”陸希言聞言,微微一皺眉。

  “先生,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我跟這個孫亞楠過去照過面,再一次見面,如果他能認出我的話,那就說明這個人是真的,如果他不認得我了,那就值得懷疑了。”楚澤道。

  “你有沒有想過,孫亞楠可能是你表姐夫安插進入軍統的內線呢,他即便認出你,也會裝出不認識呢?”陸希言反問道。

  “有這個可能,但不試一下,怎麼知道呢,我們現在並不清楚名冊上的那些人到底是不是我表姐夫佈置的暗棋,如果是,我們該如何聯繫他們,或者,這根本就是一個資助的名單,沒有特別的意義。”楚澤道。

  “這是不是有點兒危險?”

  “危險什麼,戴雨農都知道我在香港,有知道孫亞楠過去的身份,我主動跟他接觸的話,這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楚澤分析道。

  “嗯。”陸希言點了點頭。

  “先生,一旦我們接觸孫亞楠的話,那豈不是暴露我們在軍統內線嗎?”譚四反問道。

  楚澤詫異的看了譚四一眼,有些不相信,這話是從譚四嘴裡說出來的,譚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思縝密了。

  “我不就是嗎?”陸希言嘿嘿一笑,戴雨農一定也懷疑孫亞楠,反正他見了楚澤之後,戴雨農一定會找他瞭解情況。

  “還是先生腦筋轉的快,這樣一來軍統方面還會配合我們了。”楚澤豎起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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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試探

  “沈先生在街角公園等您。”

  陸希言從茶餐廳出來,一輛黃包車就停在他面前,黃包車伕一抬頭,他就認出來來了,是戴雨農身邊的那個人。

  “嗯。”陸希言上了黃包車。

  也就四五分鐘,就到了街角的公園,他見到了戴雨農,就就坐在靠宣傳欄邊上的一張椅子上。

  一襲長衫,帶著禮帽,手裡還拿著一份報紙。

  陸希言走過去,掏出一根菸來:“先生,借個火。”

  戴雨農放下手中的報紙,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火柴遞了上去。

  “沈兄,您派個人過來就是了,何必冒險呢。”陸希言接過來,掏出一根火柴,劃了一下,點燃手中的香菸道。

  “其他人,我不放心,再說,你的身份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戴雨農收回火柴道。

  “您今天找我,有事嗎?”

  “昨天晚上,你跟楚澤見面了?”戴雨農問道。

  “嗯,他約我在蓮香樓吃飯,譚四過來接的我,沈兄怎麼知道的?”陸希言驚詫的問道。

  “我的人看到一輛汽車昨天傍晚過來接你,所以就跟了過去。”戴雨農道。

  “怪不得呢。”

  “你別多心,我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起見。”戴雨農道。

  “我能理解,唐錦告訴我,刺殺我的孫亞楠也到香港了,還跟我是同一艘船。”陸希言道,“譚四是軍師派來的,說是保護我的安全。”

  “嗯,這一點我已經知道了,楚澤跟你說了些什麼?”戴雨農問道。

  “楚澤告訴我,孫亞楠曾經是鐵血鋤奸團中人,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投了軍統。”陸希言道。

  (看到這裡會有人說前後矛盾,之前唐錦已經跟陸希言說過了孫亞楠的身份,只要戴雨農一問,陸希言的話就會露餡兒,其實,唐錦跟陸希言說的,他是不會告訴戴雨農的,因為這本身違背了戴雨農的命令,他自己不傻,所以,戴雨農不可能知道陸希言早在上海就知道孫亞楠曾經是鐵血鋤奸團眾人的秘密。)

  “那你判斷,他為什麼會告訴你這個?”

  “哦也說不上來,也許他是想跟孫亞楠重新接上關係吧。”

  “重新接上關係,你覺得是軍師想要在軍統內安插一枚眼線?”戴雨農問道。

  “也有可能是孫亞楠背叛他們,想要除掉他也說不定呢。”陸希言道。

  “你覺得,會是哪一種可能呢?”

  “軍師為人很謹慎,除非是想讓我知道,不想讓我知道的,他們多一個字也不會跟我說,我在上海的時候,最多的也就是定期被叫去給軍師檢查身體,然後就是在唐錦和鐵血鋤奸團之間傳話,具體決策和行動我都不參加的。”陸希言解釋道。

  “楚澤沒有要求你做什麼嗎?”

  “這個到沒有,只是說孫亞楠這個人非常危險,我跟他又結下死仇,很有可能還會對我下毒手,讓我小心一些,儘量不要一個人單獨出門。”陸希言道。

  “如果我告訴你,孫亞楠當初行刺於你,其實有他迫不得已的理由呢?”戴雨農忽然說道。

  “您說什麼?”陸希言眼珠子瞪的老大,這不是裝出來的,是真的很吃驚。

  戴雨農這雙眼睛雖然沒有盯著陸希言看,可眼睛餘光卻一直都在觀察,陸希言的反應他完全看不出破綻。

  這說明他是真的不知道,而唐錦應該也沒有對他有所保留,這說明他的話是可信的,沒有撒謊。

  “孫亞楠當初刺殺於你,其實是他走投無路才想的一個歪招,只是他自己也想不到,他要刺殺的人和抓他的人都是自己人,這才引起後面諸多誤會。”戴雨農解釋道,“幹我們這一行的,被人誤會甚至被自己人誤傷,誤殺都不是稀罕的事情,敵後鬥爭就是這麼殘酷,所以,請你不要怪他。”

  “我沒有怪他,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陸希言驚詫不已,看來,他需要對孫亞楠的判斷重新梳理了。

  “大概在半年前吧,孫亞楠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叫侯慶的人,是商務印書館的雕版技師,此人雕版技藝很高,但人品卻不怎麼樣,戰前,國民政府委託商務印書館印刷法幣,在商務印書館印刷廠開闢了一個單獨的印刷車間,日軍佔領上海之前,鑄幣車間緊急撤離,這個侯慶本來也在撤離的人員名單,但是他當時裝病住院,沒有跟隨大隊人馬一起離開,後來,我們才知道他裝病留在上海的真正的目的,他私下裡刻了一塊法幣雕版,跟母版達到了百分之七十的相似度,而把真正的母版偷偷的藏匿了起來……”戴雨農解釋的很詳細,陸希言這才瞭解到了大部分事實的真相。

  很多事情都能解釋的通了,比如孫亞楠為什麼會承認自己是軍統,他是想通過這個方法向外界透露消息,他自己無法直接聯繫軍統方面,就只能讓外面的人主動聯繫他了。

  還有,他進了法捕房的監獄,日本人想要抓他就難了,除非引渡,但即便是引渡,也不是要走程序的。

  他在法租界犯了事兒,而且還是謀殺重罪,這樣的情況下,根據租界的法律,很大可能是會拒絕日本人引渡的。

  這是一個天才的想法,陸希言自問,自己若是在孫亞楠的處境之下,只怕也未必能想到比這個更好的辦法了。

  當然,這是孫亞楠的解釋,只是他一家之言,沒有人能證實這一切,他手下的四個行動隊員死了,阿輝也死了。

  誰能證明他說的這一切是真的?

  “只可惜在我們把他解救出來,並且去取‘法幣母版’的過程中出了點兒岔子,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讓共產黨給搶走了法幣母版,更可惡的是,他們還把功勞全都算到自己頭上,還拉上孫夫人給他們作證!”戴雨農很憤怒,自己謀劃許久的事兒,居然讓人給截胡了。

  這就好比,他置辦了豐厚的彩禮去提親,什麼納吉,下聘,迎親,接轎等等的,這些都完成了,最後拜堂成親的卻是別人,這可比吃了蒼蠅還要難受。

  本來還想著找藉口,借題發揮呢,結果,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為這事兒,老蔣雖然沒有當面把他叫回去痛罵一頓,但電報裡的斥責是少不了的。

  事兒基本清楚了,組織上得了“法幣母版”,並沒有據為己有,而是通過孫夫人的途徑交給重慶方面了。

  軍統本想借此機會,攻擊共產黨私下搶奪“法幣母版”,意圖不軌,誰都沒想到,人家高風亮節,以大局為重,根本就沒有那個齷齪的心思。

  軍統的陰謀還沒實施,就已經流產了。

  由此可見,共產黨和國民黨孰高孰低了,這讓陸希言內心更加堅定自己的選擇,只有真正一心一意為國為民的政黨,才能贏得最後的勝利。

  “希言老弟,你別怪他,他也是被逼的沒辦法,才出此下策。”戴雨農語氣誠懇的說道。

  “那他怎麼就選了我呢?”

  “還不是你跟法租界探長任文禎起了衝突,任文禎的手下吳禿子被你和法捕房逼的山窮水盡,在黑道上出了買你人頭的暗花,你影響力和身份地位,足以讓法租界當局權衡考量,就算他被抓,也不會輕易的被日本憲兵隊引渡。”戴雨農道。

  “看來我是遭了無妄之災了。”

  “回頭,我讓他擺酒,向你賠罪,希言老底,你看如何?”戴雨農現在壓力很大,軍統雖然權柄日盛,可畢竟恩至上出,還有競爭對手虎視眈眈。

  對於陸希言這種有海外背景,又能給他帶來政治利益和財富的人,他自然是格外看重三分。

  軍統家大業大,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偏門生意雖然來錢快,但風險也大,可正經生意就不同了。

  現在誰能從海外搞到物資,那都是能人。

  “算了,沈兄,他別來找我就燒高香了,他手底下四名行動隊員可是死在我的手裡,這筆賬,都不知道怎麼算呢。”陸希言苦笑一聲。

  “這個只怕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哎,都是為國家立下功勛的英雄,可惜了。”

  “沈兄,那這事兒就算是有了一個了結了,我也犯不著擔驚受怕了?”陸希言鬆了一口氣道。

  “嗯,這一點你不用擔心了,過一陣子,我打算把他派到別的地方去。”戴雨農呵呵一笑道。

  “沈兄不必為我如此……”

  “也不全是為了老弟,這個孫亞楠的能力和才智均屬上選,不用的話,就太可惜了。”戴雨農解釋道。

  “沈兄是打算重用他了?”

  “算是吧。”戴雨農合上報紙起身道,“愚兄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慢走,沈兄。”

  ……

  出了街角的公園,看到了路邊擦皮鞋的譚四。

  “四哥,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一小會兒了,看到你跟那個穿長衫的人坐在椅子上說話,沒敢冒然過去。”譚四道。

  “幸虧你沒去,剛才那個是戴雨農。”

  “是他,還著沒認出來,隔的有點兒遠。”譚四驚訝的掩嘴道。

  “聽戴雨農的意思,他是想重用這個孫亞楠,想要充當我們兩個之間的和事佬。”陸希言道。

  “重用孫亞楠,他不是知道孫亞楠過去是我們的人嗎?”

  “這就是蹊蹺之處,明知道孫亞楠有這樣的身份背景,他還要重用,這說明什麼?”陸希言道,“四哥,你分析一下?”

  “要麼就是試探您的態度,說給您聽的,不過,戴雨農用什麼人,應該不需要顧及您的態度,您在他心目中雖然重要,但還沒重要到不可或缺的地步,這第二種情況嘛,就不是重用,而是利用了,這老狐狸心思深沉,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怎麼想的。”譚四思索了一下說道。

  “有道理。”

  “楚澤有什麼消息?”

  “楚澤說,小顧打聽到,戴雨農一直沒有召見孫亞楠,不過並沒有限制他的行動,這幾日,孫亞楠帶著那個叫小牡丹的女人倒是遊玩了不少地方,相當的快活呢。”譚四道。

  “跟我說要重用,卻一直沒有召見,看來戴雨農對孫亞楠也沒有完全信任。”陸希言分析了一下,“按照我們之前商量的,讓那個楚澤找個機會跟孫亞楠照個面,試探一下。”

  “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9 16:19
第448章:與狼共舞

  臘月二十八,港大圖書館。

  何志應約而來。

  “老何,這是我對日本方面援助丁、林二人成立特務組織的危害的判斷以及我對歐洲局勢的一點兒看法,都寫在這上面了。”陸希言從懷裡取出一個牛皮紙的信封,遞給何志,認真鄭重的說道。

  “好,我回頭一定仔細研讀。”何志鄭重的收了起來。

  “老何,有關你說的對我任務的側重的調整,這幾天我也認真的想了一下,要達到從敵佔區輸送物資進入咱們根據地的目標,必須建立一條我們控制的地下交通運輸線。”陸希言認真鄭重的說道。

  “說說你的具體想法。”何志眼睛一亮,頗有些英雄所見略的感覺。

  “老何,想要在敵後建立這樣一條地下交通運輸線,常規手段肯定不行,所以,我要求在必要的前提下動用非常規的手段。”

  “你是說用錢買路?”

  “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這都不是事兒,你說呢?”陸希言道。

  “可以考慮。”何志也不是迂腐膽小之人,這不是在根據地,自然不能用對待自己人的方法。

  “物資需要流通,不能只給不予,只進不出,那樣我也沒辦法給您變出物資來,所以,有需要的話,咱們得拿東西換。”陸希言道。

  “你想要什麼?”何志點了點頭,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互惠互利,陸希言弄物資也是要花錢的,只取不予,那也是不現實的。

  “這個我還沒想好。”

  “這個我先應了,你接著說。”何志道。

  “最好不要以組織的身份來做這件事。”陸希言道。

  “你想以灰色的身份來做這件事,即便是被抓到了,也有迴旋的餘地,對嗎?”何志明白了。

  “不管是軍統還是地下黨,只要被抓住了,那肯定是沒好果子吃,但如果是以沒什麼政治主張的江湖幫會組織的話,這情況又會有所不同。”陸希言道。

  “老陸呀,你這膽子可真不小,難怪老李臨走之前,特別囑咐過我,一定要看住了你,千萬不能讓你犯思想上的錯誤。”何志吃驚不小。

  “戴雨農都想跟我合夥走私,您說我這生意做還是不做呢?”陸希言嘿嘿一笑,“咱們現在提供給部隊的藥品可都是從軍統那邊賺的錢買的,要沒有真金白銀,我也沒辦法給部隊提供藥品。”

  這個情況何志是知道的,現在江南一帶的新四軍的藥品供應基本上都是陸希言的渠道在提供,陝北總部醫院許多進口藥那也離不開陸希言這個渠道。

  “我有合夥人,還有鐵血鋤奸團那邊,賬面上我都是要做平的,我的錢一分沒要,全部都購買藥品送到咱們部隊了,可其他人的利潤,不能少了他們的,否則,這生意就沒辦法做下去了。”陸希言解釋道。

  “這個我知道,跟戴雨農做生意,只怕不是那麼好做的,他這個人狡詐多疑,吃人不吐骨頭,你就不怕他反過來吞了你的生意?”何志反問道。

  “不怕,只要我手裡掌握資源,跟誰做生意都一樣,不一定非要選擇他。”陸希言嘿嘿一笑道。

  “你現在可是他的下屬,你敢不聽他的命令嗎?”

  “我是他的下屬不錯,可我並不是直接聽命於他,他想用官職來壓我,我完全可以不聽他的。”陸希言道。

  “在軍統,還沒有人敢拂逆他的意思。”何志認真的看著陸希言道,“你這是與虎謀皮。”

  “也可以說是與狼共舞。”陸希言呵呵一笑道。

  “你的膽子很大。”

  “膽子小的人拿不了手術刀。”陸希言道。

  “有道理,我猜你需要的不僅僅的這些吧,你還想要什麼?”何志盯著陸希言問道。

  “信任和臨機專斷之權。”

  何志吸了一口氣,信任這個沒有問題,但後一個“臨機專斷”之權就大了。

  “你要明白,你說的是什麼嗎?”

  “我知道,但有些事情,話說在前面,總比什麼都不說要好,要做成這樣一件事,可不是我一個人能夠辦到的,如果每一件事我都要請示匯報再決斷,那就如同戰場之上,戰機稍縱即逝,那這仗還怎麼打?”陸希言道。

  “你說的有道理,但權力不能沒有監督,權力多大,危害就有多大,你明白嗎?”何志很認真的提醒道。

  “咱們部隊上不都是配一個政委嘛,上級可以給我配一個政委,隨時監督我就是了。”陸希言道。

  何志點了點頭,這他剛才倒是沒想到,有個人制衡,這樣是最好的了。

  不過,政委不是好派的,派好了,監督合作的好,那是相得益彰,一旦起矛盾,鬧意見,那就不是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了。

  “這個上級會考慮的,你先寫一個構建地下交通運輸線的想法交上來,我報南方局首長們研究一下,再給你答覆。”何志道,這麼大的事情,他可沒權力答應下來,必須匯報上級討論研究決定。

  “好,這兩天我認真考慮一下,寫好了,可能要到年後交給你了。”陸希言點了點頭。

  “我等著你的報告。”

  “老何,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

  香港雖然略遜上海,但也是個繁華所在,鱗次櫛比的高樓,熱鬧喧鬧的街道,商店裡各種跟國際接軌的新事物。

  重要的是,這裡應有盡有,是一個購物天堂。

  對購物有著致命誘.惑的女人來說,這裡無疑是她們最愛的地方,衣服,首飾,香水,尤其是那攤開來比一隻巴掌還小的內.衣,光看著,想像一下,就能令人血脈賁張。

  雖然後面總是有人跟著,但總算不需要在上海那邊提心吊膽了,在香港這段日子,孫亞楠倒是過的很舒服。

  就連下身的傷也好的快可不少,當然,那方面的事兒現在是不用想了,至少也要得上三五月後才行。

  差一點兒就斷子絕孫了,這“怨”可是結的不淺呀。

  那小牡丹原本就是個舞女,不安分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安安靜靜的待在一個地方,來到香港這麼一個跟香港不一樣的花花世界,那還不撒歡兒?

  逛街,聽戲,看電影,吃飯……

  很快孫亞楠手頭上的那點兒錢就快見底了,可住的地方不愁,兩個人這麼花費下去,不是要喝西北風了?

  “拿一千法幣給他送過去。”

  “先生,這傢伙這麼大手大腳花下去,就是金山銀山也不夠呀。”軍統香港站的站長謝力恭皺眉道。

  “這也是他應得的,在上海殺了那麼多漢奸,這些錢本來就應該是發給他的獎勵。”戴雨農揮了揮手道。

  “是,先生。”謝力恭不敢多言,點頭領命去了。

  愁眉苦臉之際,戴雨農派人給孫亞楠送來一千法幣,這讓他感到驚喜萬分,卻又不解,為什麼戴雨農遲遲沒有召見他?

  難道是因為“法幣母版”之事被共產單截胡,讓戴雨農在蔣委員長面前丟了面子嗎?

  “亞楠老弟,稍安勿躁,你在上海是立下大功的,先安心的養傷,等到需要見你的時候,自然會召見的。”謝力恭也莫不清楚戴雨農的心思,但見戴雨農命他給孫亞楠送錢,不管是什麼目的,這種人不得罪,也不巴結,保持距離是最安全的。

  “謝站長,這種來了也十天了,戴老闆到底對我有什麼安排,兄弟我沒底呀。”孫亞楠一臉惶恐不安的說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先生把你從上海調來,想來是有用意的,我們做下屬的可不敢胡亂揣測,聽命行事就是了。”謝力恭規勸道,“先這樣,我還有事,少陪了,告辭。”

  “謝站長……”

  有了錢,日子就好過了,去吃飯。

  換了身衣服,與小牡丹出了門,叫了一輛人力車,一路朝灣仔的六國飯店而去。

  須不知,就在她們身後不遠的地方,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緩緩的尾隨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

  今天的楚澤更為成熟穩重一些,但面容其實變化不大,何況,他還特意的把自己弄的年輕了一些。

  還特意選了一件當初跟孫亞楠見面時候穿的衣服,當然一模一樣是不可能了,至少非常相似了。

  為這一次試探,楚澤可是做了精心的準備的。

  六國飯店的西餐廳,孫亞楠和小牡丹剛坐下,把侍者叫到跟前,正要點餐,楚澤從門口進來了。

  楚澤選了一個斜對著孫亞楠的位置,也坐了下來,要了一杯咖啡,慢慢的喝著,時不時的把目光朝孫亞楠這邊投了過來。

  孫亞楠畢竟是職業特工,被人注意,豈能沒有察覺,他也不慌,只當楚澤是軍統香港站派來跟著他的。

  咖啡喝到一半兒,楚澤覺得時機成熟了,站起來,稍微整理了一下衣領,徑直朝孫亞楠走了過去。

  “孫亞楠!”

  楚澤直接就喊出了孫亞楠的名字,這可把他嚇的一下子愣住了,眼神之中閃過一絲茫然。

  “孫兄,上海一別數年,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你。”楚澤眼底閃過一絲光芒,上前一步,激動的道。

  “閣下是?”孫亞楠更茫然了,同時還不自然的流露出一絲驚慌。

  “我,小楚呀,你還記得不,我在你的鐘錶店買過好幾塊手錶,怎麼,到香港來發財了?”楚澤眼神盯著孫亞楠道。

  “小楚呀,呵呵,真是沒想到,能在這裡遇到故人。”孫亞楠呵呵一笑,似乎一絲釋然道。

  “這位漂亮的女士一定是嫂夫人吧?”一扭頭,楚澤沖小牡丹一笑道。

  “哪裡,哪裡,我們還沒成親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9 16:19
第449章:楚澤的判斷

  “孫兄,你看,這塊手錶就是在你的美亞鐘錶店裡買的,我戴了有三年多了,按照你說的,每個半年送去保養一次,跟新的一樣。”

  “嗯,這名表就跟美女一樣,需要精心呵護才行。”

  “那是,孫兄說的對極了。”楚澤掏出一張名片來遞上去道,“孫兄,這是我的名片,我現在做對外貿易。”

  “對外貿易,這個現在很掙錢呀。”孫亞楠眼底閃過一絲貪婪的光芒。

  “就是倒騰一些國外的舊貨,賺點兒小錢,不值一提,孫兄這是帶女朋友來香港遊玩的吧?”

  “是,是呀……”

  “那住哪兒,有空,我也去拜訪一下?”

  “不用了,過完年我們就回去了。”孫亞楠訕訕一笑。

  “那真是太可惜了,好不容易在香港遇到孫兄這樣一位故人……”楚澤一臉失望的表情。

  “這個楚兄呀,等你有空回到上海,咱們再敘就是了。”孫亞楠也不願意跟楚澤多說多少,畢竟他現在腦子裡還沒有找到有關楚澤的任何相關信息。

  “也好,那孫兄,我就先告辭了,在香港有什麼事兒,可以隨時打我電話,我在這裡還是有不少朋友的。”楚澤也知道,再說下去,孫亞楠該起疑心了。

  “一定,楚兄慢走。”孫亞楠起身道。

  ……

  下午四點半左右,陸希言從港大出來,晚了就趕不上回九龍的最後一班渡船了,從港大到輪渡碼頭還需要走一段路呢。

  一出來,就看到馬路對面靠著汽車吸菸的楚澤。

  “你怎麼來這裡了?”陸希言有些吃驚,但楚澤來了,他又不能裝作不認識,只好走了過去。

  “先生,上車,我送你去輪渡碼頭。”楚澤拉開車門小聲道。

  陸希言猶豫了一下,彎腰鑽進了汽車,隨後,楚澤發動汽車,載著陸希言緩緩的朝輪渡碼頭駛去。

  “港大,我這種人進不去,只能在外面等您了。”楚澤一邊開車,一邊道,“今天中午,我在六國飯店的西餐廳跟孫亞楠見了一面。”

  “什麼感覺?”陸希言問道。

  “先生,這個孫亞楠給我的感覺,只有一個字:假。”楚澤道,他見到孫亞楠的第一眼神反應就認定了。

  “你認為他是假的,被人冒名頂替了?”

  “雖然他長了一張跟孫亞楠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但從我對他的試探中可以看出來,他根本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孫亞楠。”楚澤道。

  “你能確定嗎?”陸希言很震驚,戴雨農告訴了他那些有關孫亞楠在上海異常行為的解釋,邏輯上幾乎沒有破綻,當然,他也不會輕易的去相信,但至少,他也沒有完全否認合理性。

  “那你怎麼解釋他們有一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陸希言反問道,“不管是我們調查的結果還是軍統那邊的消息,孫亞楠都沒有孿生的兄弟?”

  “先生,這世上除了孿生兄弟之外,還真的很少有人能長的這麼像的,就算是同一對父母生出來的,也會有細微的差別,但我的感覺不會錯的,他話裡的口音我也聽出來了,雖然說的是上海話,但帶了一絲東北的口音。”楚澤道,“他要刻意說話帶東北口音做什麼,除非是他沒辦法掩蓋這一點。”

  “假設這個孫亞楠是有人冒名頂替,那他背後的勢力又是誰,動機又是什麼呢?”陸希言問道。

  “先生,會不會是共產黨方面?”

  “動機呢?”

  “打入軍統內部呀。”楚澤不假思索的道。

  “這種事兒不應該是悄悄的進行嗎,像他這麼高調,不是惹人懷疑嗎,再說,‘法幣母版’怎麼解釋,如果是共產黨安插臥底,這個功勞不應該直接給他,何必派人又半途截胡呢?”陸希言道,“這個解釋說不通。”

  “也是呀,讓孫亞楠立下大功,不是更容易獲得信任站穩腳跟嘛。”楚澤呵呵一笑,“那如果不是共產黨方面,就只有一種可能了,日本人。”

  “日本人,只怕這是唯一的可能了。”陸希言自言自語一聲,出現這種李代桃僵的情況,結闔眼下時局,日本人才是最重點的懷疑對象。

  “先生,這日本間諜對我們的滲透那是無所不用其極,早些年,聽說一些日本人浪人專門蒐羅尋找孤兒,把他們帶回日本收養,並且接受間諜的培訓,長大之後再送回中國,因為本身就是中國人,所以,我們很難辨別他們的身份。”楚澤道。

  “日寇亡我中華之心真是矢志不渝呀。”

  “日本的幫派組織黑龍會,以貿易為藉口的井上公館,都是幕後的執行者和推手。”楚澤道。

  “先把這個孫亞楠監視起來吧,不要打草驚蛇,軍統那邊唐錦跟我一樣懷疑這個孫亞楠,但也沒有抓到確切證據,都沒有冒然行動。”陸希言吩咐道。

  “難道口音這個巨大的破綻不足為憑嗎?”

  “一個人的口音確實很難改變,但你能絕對說一個人沒辦法隱藏自己的口音嗎?”陸希言反問道。

  “如果刻意隱瞞的話,的確能夠做到。”楚澤點了點頭。

  “如果他說自己將改變口音和口味,是為了更好的隱藏自己的身份呢?”陸希言道,“這個解釋是否說得通?”

  “可以,但我們可是測試他會不會說客家話,這口音可以改變,鄉音不會忘記了吧?”

  “也許,他正等著我們懷疑呢。”

  “故意露出破綻,讓對手去懷疑,然後再自證清白,這也是一種很高明的獲取信任的手段。”

  “先生,這些您是如何想到的?”

  “琢磨,把自己跟對方的身份互換一下,站在對方的立場思考問題,多思考,就能想到的。”陸希言道。

  陸希言也知道,除非這是一開始就設定好的,否則在孫亞楠身上,這種情況的概率是極小的。

  其實現在完全可以測試一下,但這個懷疑不能由他去說,現在孫亞楠是軍統的人,就算他曾經是刺殺自己的殺手,他不過是一個會拿手術刀的醫生,他可不想表現的太過突出,被戴雨農給注意上了。

  “先生,前面就是碼頭了,我就不送您過去了。”

  “嗯,你也小心點兒,戴雨農既然注意到你,肯定會派人監視你的。”陸希言叮囑一聲道。

  “其實,我只要拋頭露面,身份遲早會暴露的,戴雨農見過我,當年我隨‘軍師’跟他有數面之緣,那個時候他還只是藍衣社特務處的處長,不顯山不露水的,誰會想到幾年後,他卻成了老蔣麾下最凶殘的鷹犬爪牙。”楚澤感慨一聲。

  陸希言推開門,走下車,超前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敲開玻璃窗,對楚澤道:“新年快樂。”

  楚澤愕然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陸希言已經往前走了十幾步了。

  對岸的碼頭上,貴叔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每次陸希言去港大,他就開著車來碼頭接他回去。

  最後一班船了,要是在沒過來,那那就要等明天了。

  “貴叔,不是說了,不要來接我,我自己叫輛人力車就回去了。”陸希言跟著人群一起上岸,一眼就看到了守在汽車邊上的貴叔。

  “先生人生地不熟的,還是我過來接您回去,免得太太在家裡擔心。”

  “我都這麼大的人了,您還怕我走丟了不成?”陸希言不由得呵呵一聲,拉開車門,坐上了汽車。

  沿著彌敦道往北,這是九龍最繁華的商業街,兩邊都是高樓大廈,入夜後,霓虹燈閃爍,比白天還熱鬧三分。

  雖然這裡是英國人管轄,可生活的絕大多數還是中國人,所以,按照生活習慣和節日都是按照中國人的習俗來的。

  這農曆春節就要到了,家家戶戶都準備過年,外出的遊子回來了,工廠也停工了,工人們也都回家過年了,街上的人自然就多了起來。

  路上人多,車自然就快不起來,平常只需要四五分鐘的路,現在至少需要雙倍時間,貴叔有些著急了,不停的摁著喇叭。

  但是前面的行人卻是我行我素,根本不予理會。

  “貴叔,別著急,晚一點回去就晚一點回去。”陸希言出聲道,他又沒什麼特別的事情急著回去。

  “是,先生。”貴叔點了點頭,這幾天,他也習慣了“先生”這個稱呼,剛開始還有些不自覺的喊出“少爺”來。

  “貴叔,過完年,把家裡人接過來吧,國內戰亂不斷,我記得濤子也老大不小了,讓他過來幫你,公司明年還要擴大經營,家裡人用的也放心。”陸希言道,“嬸兒會做飯洗衣服吧,讓她一起過來,你看呢?”

  “先生,這怎麼好,一個鄉下婆娘粗手粗腳的,什麼都不懂。”貴叔道。

  “貴叔,你在咱們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信得過,才把香港這邊的事情交給你的,你怕自己被人說閒話,任人唯親,這個大可不必,內舉不避親,只要你行的端,坐得直,些許閒言碎語怕什麼?”陸希言道。

  “先生都這麼說了,我要是再拒絕,就顯得太矯情了。”貴叔歡喜的點了點頭,“等過完年,我就拍個電報,讓她們娘倆過來。”

  “公司要用人,若是有靠底的人,可以多介紹一些來,濤子在村子裡不是有一起長大的,十七八歲的,只要願意出來做事的,都可以過來。”陸希言道。

  “這不合適吧,先生?”

  “貴叔,你放心好了,這些人就算來了,能幹什麼,也需要經過培訓和考核的,不合格的,我也是不會要的。”陸希言道。

  “是,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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