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戰特工] 幕後 作者:長風(已完成)

 
Babcorn 2018-6-13 17:33:2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7 15774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2:23
第460章:拙劣的挑撥

  直接投資安濟醫院,並且成為其董事,這可比讓蒙安公司打進香港本地醫院的藥房更難。

  須知他可是個外來戶,沒什麼根基,直接上門說要投資醫院,估計沒人正眼瞧你一下。

  但若是別人主動邀請,那就不同了。

  當然了,安濟醫院也有自己的考量,首先,需要挽回故意拖延洪四海母親治療,令其病情加重,到達手術都無法治療的地步。

  特別是在病人已經湊過手術費用的情況下,還延遲了半個月都還沒有安排手術,這不僅僅是醫術不夠,而是草菅人命了,這要是被曝光的話,對安濟的聲譽打擊是恐怖的。

  這事兒要換一個普通人,可能想想辦法還能壓下去。

  就算是洪四海最後鬧起來,醫院真想弄,手段也有的事兒。

  可偏偏碰到了一個他們可能惹不起的人,安濟醫院背後也是有能量的,稍微打聽一下,就打聽到一些事情。

  陸希言在香港或許名氣沒那麼大,也就是醫生這個圈子裡聽說過,可在上海,那可是一個家喻戶曉的人物。

  所以,費鳴馬上就做通了安濟醫院幕後股東的工作,把危機變成機遇,哪怕是損失一些利益,也比兩敗俱傷,或者是給自己招惹一個巨大的麻煩來得強。

  合作。

  把陸希言變成自己人,那樣,許多事情怎麼解釋,怎麼寫,那還不是一句話的意思,瞧那洪四海對陸希言感恩戴德的模樣,而且他母親現在手術也成功了,最大的矛盾已經沒有了。

  只要陸希言開口,在給洪四海誠懇的道歉,免除醫藥費,懲罰相關當事人,把姿態降低。

  這樣一來,麻煩不但沒有變成危機,還可能是一次機遇。

  費鳴覺得自己賭對了,能一次性拿出五十萬法幣投資醫院的人,那能是一個普通的商人嗎?

  陸希言也洞若觀火,但這的確是最符合雙方利益的一件事,不管怎麼說,合作總比對抗好。

  彼此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何樂而不為呢?

  就算有人不願意,那對陸希言來說,也沒有多大的損失,這一次不行,下一次再說,只要把縫隙敲開就好。

  “陸博士,能冒昧的問一下,你跟洪四海是什麼關係?”臨離之前,費鳴非常好奇的問道。

  “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費鳴驚愕一聲。

  “費院長,你不要多心,我真的跟洪四海沒有任何關係,不信的話,你自己可以親自向他詢問。”陸希言笑了笑道。

  “真沒有關係嗎?”費鳴覺得還是有些不相信,後來,他還親自把洪四海請了過去,瞭解了一下,這才明白,陸希言說的沒有關係,在某種意義上,那真的是沒有任何關係。

  人家只是順腳絆了一個小偷,幫洪四海追回了給母親手術的醫療費,然後洪四海鍥而不捨的想要找到陸希言報恩,結果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給等到了,陸希言被洪四海的孝心感動了,請洪四海吃了飯,又跟著他來看他的母親,然後,後面的事情他都清楚了……

  如果不是洪四海的母親在那個時候突然病重,很可能就沒有後面的事情,那也就沒有後面的合作了。

  一飲一啄,這似乎就是天注定。

  ……

  到了下午,洪四海的母親已經通氣了,生命體徵平穩,人也基本上清醒,各項指標都在恢復當中。

  從特護病房轉入了普通病房。

  陸希言和孟繁星去看望了一下,將買來的補品給了洪四海,囑咐他好好照顧母親,就從安濟醫院出來了。

  “先生,剛才有個姓譚的人給您打了一個電話,我問他什麼事兒,他沒說。”剛回到家中,貴叔就向他稟告道。

  “什麼時候?”

  “中午,不到一點,我們吃過午飯沒多久。”貴叔回憶了一下。

  “行,我知道了,梅梅,我出去一趟,晚飯之前回來。”陸希言上樓,換了一身衣服,拎著一個皮包,匆匆下樓而來。

  “你去哪兒?”孟繁星問道。

  “四哥有事兒找我。”陸希言圍上圍巾,拿起禮帽,扣在腦袋上,小聲的在孟繁星耳邊說道。

  “你小心點兒。”孟繁星知道這個“四哥”就是譚四。

  出了家門,再街角的公園的公共廁所,稍微的偽裝了一下,將圍巾放入皮包,套上一件長衫,沾上鬍鬚,塗上黃蠟,戴上眼鏡兒,一下子就變成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模樣。

  觀察許久,沒有發現有人跟蹤自己,這才從廁所內出來,迅速的朝天坑西道方向走了過去。

  譚四果然在裕隆米行等他。

  當然,這個等待也是有時限的,超過六點鐘,他就會離開,或者再給陸公館打一個電話。

  “先生,您來了。”

  “今天我有點兒事兒,出去了,剛剛才回來,你急著找我什麼事兒?”陸希言坐下來,拿掉鼻樑上的眼鏡兒問道。

  “上海那邊出事兒了,漢傑上午給我發來急電。”譚四掏出一份電文,遞給陸希言匯報導。

  “不是說白天最好用電台聯絡嗎,港英當局對電台的監控十分嚴密,一旦被發現,那就麻煩了。”陸希言道。

  “您放心,我們會注意安全的。”譚四鄭重的道。

  “電台使用頻率不要過高,頻率和機器特徵一旦被抓住,那我們就離暴露沒有多遠了。”陸希言道,“總之,別以為香港就是安全的,英國人也不見得就是好人。”

  “明白。”

  陸希言一看電文內容,不由的深深的皺起了眉毛,日本人怎麼還喜歡玩“挑撥離間”的老套路。

  太拙劣了。

  郭漢傑發來密電的內容是有關工部局警務處公佈了偽南京維新政府外交部長“陳篆”除夕夜被刺殺的案情通報。

  其中有一條信息值得關注,那就是殺手在槍殺“陳篆”後,現場留下一張紙條,紙條的內容,巡捕房並沒有對外披露。

  但是,有內部人的可靠消息傳出,這張紙條內容跟之前的陸連奎和謝筱初死之前收到的是一模一樣的。

  “死亡通知單”的傳說已經迅速在上海灘傳開了。

  算上前面的兩張“死亡通知單”,這是第三張了。

  問題是,這一次根本就算不是“鐵血鋤奸團”所為,甚至連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工部局警務處只是說刺殺現場發現信箋,但是沒說信箋上寫的什麼內容。

  而報紙上突然炒作“死亡通知單”,而且還是多加報紙接到的內幕消息,一起釋放了出來。

  這很明顯,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但也不排斥,軍統這一次刺殺有意的栽贓給“鐵血鋤奸團”,現場真的留下了一張“死亡通知單”。

  一切皆有可能,現在這張信箋作為證物在工部局警務處手裡。

  郭漢傑嗅到了這裡面一絲不尋常,說明他還是很敏銳的,畢竟經歷過之前日本人挑撥鐵血鋤奸團跟軍統的內訌,也是故意的放出的假消息,讓鐵血鋤奸團誤以為是軍統的人出賣了他們,差一點就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火並一場。

  這一次會不會又是故伎重演呢?

  還真說不清楚。

  陸希言比郭漢傑更敏銳,他一看電文內容,就嗅到了陰謀的味道,而且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就是一次拙劣的挑撥離間,背後的推手,是淺野一郎和竹內雲子。

  這是她們的慣用的套路了。

  有道是一招鮮,吃遍天,有時候有些陰謀詭計就算看穿了,破解也不是那麼容易的,鐵血鋤奸團跟軍統之間關係不睦,即便是合作,也是有磕磕碰碰,他們正是吃準了這一點。

  而且,這麼一來,表面上,這刺殺“陳篆”的功勞跟軍統就沒有半點兒關係了,軍統內部不但爭權奪利,還爭功。

  特別是王天恆跟趙立軍一個本土派,一個外來者相互爭奪領導權和功勞的情況下,這種挑唆的效應會被無限放大的。

  刺殺“陳篆”成功,這功勞要是被王天恆得到了,那他就徹底的在上海站穩腳跟了,而趙立軍就得靠邊站,甚至就得拜拜了。

  上海這個花花世界,趙立軍捨得離開嗎?

  所以,日本人這一招不但挑起鐵血鋤奸團跟軍統的摩擦,還在軍統上海區內部投下了一粒火星兒。

  這是專門為王天恆和趙立軍設下的局,就看這兩位腦子是不是清醒了,要是拎不清的話,軍統上海區怕是有被人各個擊破的風險。

  “先生,咱們沒做過的事情,總不能讓人污衊吧,這不是把屎盆子……”

  “在你看來是屎盆子,可外人看來,這是功勞,刺殺‘陳篆’這麼一個大漢奸,日後史書上會怎麼說,這可是青史留名的機會,這可是榮譽。”陸希言道。

  “這榮譽不是咱們的,咱們不能要。”譚四認真且鄭重的道。

  “咱們不要,可是別人會這麼認為嗎,對於這樣的報導,我們不回應,那就是默認,回應了,日本人正愁找不到我們呢,這不就有線索了嗎?”陸希言冷冷的一笑,淺野一郎那一隻獨眼估計正在黑暗中散發著幽冷的寒光吧。

  “那怎麼辦?”

  “給漢傑發電報,讓他找一下閆磊,讓閆磊與麻小五一道去見唐錦,把咱們的分析和擔憂告訴唐錦,我想唐錦會聯繫戴雨農的,眼下只有戴雨農能夠平衡王天恆和趙立軍這二人之間的爭鬥了。”陸希言道。

  “那就是我們主動給軍統低頭了?”

  “你是希望我們現在內鬥,讓那個日本人看笑話,一切要以大局為重,這可是一份大人請,戴雨農日後是要還回來的。”陸希言道。

  “您還能讓那個戴雨農還咱們人情?”

  “那當然了,戴雨農雖然多疑,心狠手辣,可做人還是很有一套的。”陸希言道。

  “明白了,先生,我今晚就給漢傑去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2:24
第461章:三不原則

  旺角,佳佳咖啡館。

  “這個情況,我知道了,既然這是一種感謝餽贈,那你收下應該沒有問題。”何志聽完孟繁星的解釋後道。

  “可是這件披肩是周福海的太太,這樣會不會讓別人誤會?”

  “如果是因為你救了周福海的兒子,人家感恩,贈送你一件禮物就誤會的話,那就太低估組織和世人的判斷能力了。”何志道,“這件事你已經向組織上匯報了,組織上的意見是,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機會,周福海可是相當懼內,而通過她,我們可以瞭解到不少有用的信息,但不要太過刻意。”

  “老何同志,我明白了。”孟繁星點了點頭,這就是讓她通過跟周福海老婆楊淑慧的交往,而獲取情報。

  “記住,除非她主動向你透露身份,你千萬不要主動打聽,當然,如果你什麼都不問,那也有些不合常理。”何志道,“如果周福海的老婆主動約你出去逛街或者喝茶,你可以隨口問一下,她說與不說,你都不要刻意追問。”

  “明白,就是我不主動提問,話說到那份上,順嘴問一下。”

  “我相信,周福海一定會讓人調查和瞭解你們的背景,但以他們現在的情報能力,反應可能不會那麼快,所以,楊淑慧不會很快約你。”何志道,“你要做到,不主動,不迎合,不拒絕,這三不原則。”

  “老何同志,這不主動,不迎合我可以理解,這不拒絕我該如何把握?”

  “你只要做到不當面拒絕就可以了,藉口嘛,你難道不好找嗎?”何志想了一下,開口道。

  “明白了,我先生可能近幾天要去海防港,他跟軍統打算利用滇越鐵路線進行藥品和其他物資走私,組織上有什麼計畫嗎?”

  “組織上也正在想辦法幫他打通一些關係,不過,也要等他首先行動起來,這條藥品線路一旦建成,我們是可以複製在舟山模式,這樣,我們的藥品供應就不會因為日軍控制東海海權而隨時斷裂。”何志道。

  “這樣我就放心了。”孟繁星鬆了一口氣。

  “啄木鳥同志,平時你要多關心一下他的生活,組織上雖然現在還在對他進行考察,但對他是給予相當大的希望的。”何志道,“未來,我們很希望他能成為我們當中的一員,但是現在還不行,你明白嗎?”

  “明白,老何同志。”

  “好了,啄木鳥同志,你可以走了,下次見面,還在這個咖啡館,2號桌靠窗,桌上擺放了一束黃玫瑰,就說明這裡是安全的,你就可以進來。”何志交代一聲道。

  “好的。”孟繁星點了點頭,在咖啡杯底下壓了五塊法幣,拎起包,起身離開佳佳咖啡館。

  ……

  約莫五六分鐘,一個四十多歲,臉色蠟黃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提著一隻皮包,還戴著手套,走到何志面前,逕自坐了下來。

  “對不起,先生,我喝咖啡的時候習慣一個人。”何志微微一皺眉,咖啡館內空座率不低,又不是沒有位置。

  “這個位置,剛才不也是有一位漂亮的女士嗎?”低啞的聲音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何志放下杯子,身體驟然繃緊了。

  “呵呵,故人。”

  “你倒底是誰,不說的話,我可要走了。”何志作勢就要起身。

  “別,老何,是我。”陸希言摘下墨鏡,衝他嘿嘿一笑。

  “陸,是你……”確認眼神後,何志真是大吃一驚,陸希言這一身偽裝居然把他這樣一個老地下給瞞過了。

  “嘿嘿……”

  “你這一手化妝術,還真是厲害,誰教你的?”何志驚訝的問道。

  “鄒淮。”

  “軍統的那個鄒淮?”何志吃驚道。

  “也不能說是他一個人,之前也有過這方面的研究,只是碰到鄒淮後,這才系統的跟他學習了一下,他的化妝術還是很高明的。”陸希言笑道。

  “你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何志也笑了。

  陸希言呵呵一笑,謙虛道:“反正鄒淮要是出現在我面前,他肯定是認不出來。”

  “孟繁星同志可能對你的身份起了疑心,儘管她沒有說出來,可她也是一個有經驗的老地下了,她能猜到組織上跟你有聯繫。”何志道,“你是不是可以考慮告訴他實情?”

  “現在還不是時候,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陸希言道。

  “你這就有些自私了,雖然說有組織紀律,可你們不僅僅是志同道合的同志,還是合法的夫妻。”何志道。

  “我們都是遊走在鋼絲線上,誰也說不好會出現什麼狀況,她負責的那條線相對來說更為安全一些,而我這條線危險重重,我不想她為我擔心。”

  “可你跟她是一體的,咱們的藥品走私和地下交通運輸線的計畫,她都可能參與其中,組織上覺得,還是有必要讓她知情。”何志道。

  “能不能等我從海防回來再說?”陸希言想了一下道。

  “可以,南方局的首長正在研究有沒有可能將你們這兩條線合併一起,統一領導。”何志道。

  “老何,這可是地下工作的大忌。”陸希言忙道。

  “組織上也知道這一點,其實這麼做也是從工作上考慮,你也知道孟繁星同志那條線,雖然具體運作你不清楚,但這條線相對比較穩定,敵人內部也從未懷疑過,非常隱蔽,如果冒然更換聯絡員,勢必會帶來暴露的風險,當初我們給孟繁星同志配了一個交通員,結果因為不遵守紀律,被日本憲兵抓了,幸虧他還不知道具體任務,到現在還在日本人的礦區集中營裡呢。所以,一個合格的地下工作者不是那麼容易的。”何志道。

  “那如果非要讓孟繁星同志知道我的身份的話,我服從組織安排,但我希望是有限的透露,我在‘鐵血鋤奸團’中的實際身份,還不能讓她知道。”陸希言道。

  “這一點請你放心,這是組織絕密,你的在‘鐵血鋤奸團’中的身份僅限於我跟老李還有在上海你的老搭檔老鬼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而且沒有任何文字記錄。”何志鄭重的承諾道。

  “這就好,鐵血鋤奸團也需要新鮮的血液,我希望組織上可以考慮安排一些政治和素質可靠的同志進來。”

  “嗯,你的提議我會向南方局匯報的。”

  “‘三不’原則你跟孟繁星同志說了?”末了,陸希言問了一句。

  “說了,你還真打算讓孟繁星同志跟周福海的老婆接觸,這也是很危險的。”何志問道。

  “我還沒想好,但這很可能是一個機會,如果我們主動接近周福海的話,成功的幾率是極小的,而這一次意外,卻給了我們一個機會,如果能夠通過這個楊淑慧瞭解道周福海等人的動向,這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陸希言道。

  “理是這個理,不過,得小心,這周福海可也是老狐狸。”

  “放心,只要不刻意打探,就當是正常的女人之間的交往,沒有問題。”陸希言道,“何況,主動權不在我們手上。”

  “嗯,你什麼時候動身去海防港?”

  “初五吧,我跟譚四坐同一條船去,蒙特隨後直接去海防港找我們。”陸希言回答道。

  “海防那邊沒有我們的人,你到了那裡一切小心。”何志囑咐一聲。

  “知道。”

  ……

  正月初四,陸希言接到了蒙特從香港打來的電話,他已經購買了從上海到河內的飛機票,當然,這不是直飛,而會在香港轉機。

  因為停留時間很短,所以,他不會在香港與陸希言會面,而是飛去河內後,再轉去海防港。

  這樣算下來,預計會在三天或者四天後抵達海防港。

  得到蒙特確切的行程後,陸希言就讓貴叔去訂了一張海防港的船票,把船次告訴譚四,他的票由他自己去定。

  從香港到安南海防港,也就一天的水路,這條航線是兩天一個來回,初五這天還沒有,只有初六才開。

  只能選擇初六早上走了,這樣還能在香港多待一天。

  到了初五,上海那邊有關偽南京維新政府外交部長“陳篆”被刺殺的消息也開始見諸於香港的各大報紙。

  陸希言也看到了相關的案情分析和評論,以及關於“死亡通知書”的方面的報導,工部局警務處顯然是沒有第一時間出來闢謠。

  這種不說話,其實就是一種縱容和默認。

  按照約定的方式,陸希言給戴雨農打了一個電話,當然,接電話的不是戴雨農本人了,告訴他離港的時間。

  直到初五的傍晚,陸希言接到戴雨農緊急召見的通知。

  還是第一次見面的那個地方,房間也一樣。

  這一次見到戴雨農,儘管他掩飾的非常好,但陸希言還是察覺到他眼底的那鮮紅的血絲和疲憊。

  以戴雨農的多疑,陸希言可不敢多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果然,戴雨農是為了上海的事情找他來的。

  趙立軍跟王天恆的矛盾最終還是激發了,雖然沒有火拚,但在衝突是發生了。

  趙立軍認為王天恆冒功,明明是人家“死神”小組的功勞,王天恆為了壓過自己一頭,就拿來說成是自己的。

  王天恆當然不服了,趙立軍這擺明了就是睜眼說瞎話,因為他手上有那個跟著一起逃出來的“陳公館”的警衛,這是鐵證如山。

  可趙立軍又說了,“人證”都是你的人,隨你怎麼說好了,物證呢,有工部局警務處的認定嗎?

  現場留的可是人家“死神”小組的招牌標誌,死亡通知單。

  你說人是你殺的,留人家的死亡通知單幹什麼?

  儘管王天恆解釋自己手下留的不是什麼“死亡通知單”,可怎麼證明,誰能證明?

  冒功,這可不是小事兒。

  這兩人鬧起來,紛紛向戴雨農告對方的狀,戴雨農本來就對王天恆不太信任,而趙立軍又是他的心腹愛將。

  可這功勞不管怎麼說,那都要落到軍統手裡,如果真是王天恆冒功,那功勞可就是“死神”小組的,跟軍統關係就不大了。

  他讓八面佛唐錦秘密調查實情,得到的消息,卻是“刺陳”案確實是是王天恆手下的行動小組所為。

  而所為的“死亡通知單”極有可能是工部局警務處為了推卸責任,以及日本人暗中推波助瀾,想要迫使“死神”小組先生的陰謀詭計。

  到手的功勞,沒有人願意往外推,這是人之常情。

  這功勞只要是落在軍統手裡,那是最好不過了。

  但是,多疑的戴雨農又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王天恆在上海是外來戶,如果他跟“軍師”達成聯盟的話,把趙立軍趕走,那上海豈不是他一人獨大?

  這麼一想,又讓他寢食難安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2:24
第462章:戴雨農求人

  陸希言沒有見過王天恆,對他也只是檔案資料和別人口中敘述,而趙立軍,他是見過的。

  此人面向桀驁,是個不太容易被人掌控的人物,而且他為人心狠手辣,甚至有些變態,尤其是他的那些虐殺行為,真的很難想像出那張看上去白皙的面孔下面是一個怎樣扭曲的靈魂。

  他不喜趙立軍的為人,對王天恆當然也沒有多少的好感。

  相對來說,王天恆在上海沒有多少根基,做事呢,也相對圓滑,跟趙立軍的那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霸道狠絕要好一些。

  上海是軍統在敵後實力最強的地區,戴雨農投入了大量人力和物力,這是一個他不能,也不願意放棄的區域。

  手底下人可以斗,可以爭,但是不能影響到大局,一旦鬧出事情來,他這個負責人是要背鍋的。

  老蔣可不會管他的所謂用人之術,出了事兒,直接打他的屁.股。

  手底下兩員大將鬧起來了,各懷心事,當然,在這件事上,戴雨農也清楚,是他逼王天恆逼的太緊了。

  是他把王天恆從北方調過來的,又逼著他盡快的成績,現在好不容易弄出一個大動靜來了,卻又有人說他冒功?

  這換了誰都是火冒三丈,不能忍受的,何況王天恆在軍統內資格要比趙立軍要老的多。

  趙立軍呢,仗著他的信任,趕走了鄒淮,現在又架空了王天恆,分明有尾大不掉之勢,這樣下去,他會把上海區搞成什麼樣,他也不好說。

  他不擔心趙立軍的野心,趙立軍這種人只適合做刀,而他就是那握刀的人,這一點戴雨農很清楚。

  但是趙立軍這麼搞下去,只怕會令軍統上海的其他人對他產生反感,到那個時候,只怕不是一個王天恆跟他不對付了。

  “沈先生,有道是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這個時候,我們自己人先掐起來,那不是讓日本人看笑話嗎?”陸希言自己斟酌了一下語言道。

  “希言老弟,現在他們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讓我如何斷呢?”戴雨農內心其實也清楚,趙立軍這一次過了,把王天恆惹毛了。

  “您直接給‘軍師’發一個詢問的電文,不就一清二楚了。”陸希言直接了當的建議道。

  “這……”戴雨農不是沒想過,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趙立軍說王天恆冒功,王天恆自己只有人證,卻沒有旁證,取信不了人。

  兩方掐架,而被認定為這起“刺殺”的直接功臣,是“死神”小組,那麼直接問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戴雨農有顧慮,如果“軍師”否認刺殺是“死神”小組所為,那一切都好辦,可如果承認的話。

  那他之前已經上報給委員長侍從室,明確說的是軍統上海區王天恆手下的行動隊,這謊報軍功也有他一份兒了,起碼也有失察的罪過。

  “希言老弟,這事兒……”戴雨農臉上有些尷尬,他要是發這樣一份詢問電報,雖然可以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但這會在心理上很不舒服。

  他一直想要收服“軍師”的,這看似一次簡單的詢問,可也暴露了他對自己的下屬失去了判斷力,還有,軍統上海區內鬥的虛實。

  這不是戴雨農想要的結果。

  “陸博士,先生的意思是,能不能請您……”一旁的謝力恭自然明白戴雨農的心思,悄悄的將他拉到一邊,耳語一聲。

  “噢,明白了,先生早說就是了。”陸希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是好辦,我給家裡打個電話就行。”

  “不能打電話,電話容易被人竊.聽。”

  “竊.聽,誰竊.聽我一個看病的大夫,謝站長,你放心,我不直接說,那不明白的人,肯定聽不出來。”陸希言道,“沈先生不就是想要一個准信兒,對嗎?”

  “對,找您來就是這個意思。”謝力恭道。

  “那我現在就回去打。”陸希言道。

  “好,陸博士得了消息,請馬上通知我們,多晚都行,沈先生等您的信兒。”謝力恭鄭重的道。

  “行,沒問題,我知道了。”陸希言點了點頭。

  ……

  回到陸公館,天已經黑了。

  在車上想了一路,他終於想明白了,戴雨農現在是怎樣糾結和矛盾的心理,這個傢伙的心思還真是複雜。

  怪不得他能把軍統裡面這麼複雜的關係揉成一團,而別人卻無法做到,平衡人人都知道,可玩的好不好,那就看個人能力了。

  戴雨農無疑是此道的高手。

  還有一個面子問題,這對小人物來說,無傷大雅,可對於一個掌握數萬特工的情報頭子來說。

  他自家的事情居然搞不清楚,卻要去求助一個外人,這真是笑話了。

  所以,他不能問,只能找一個人替他問一下,那這面子就圓回來了,至少,誰都說不出毛病。

  這個人除了陸希言之外,還真別無他人。

  吃過晚飯,陸希言與孟繁星上樓來。

  “希言,這戴雨農突然找你,又為什麼?”孟繁星好奇的問道。

  “還不是為了王天恆與趙立軍打架的事情,王天恆手下的行動隊暗殺了偽南京維新政府外交部長陳篆,趙立軍眼看自己地位不保,就誣陷王天恆冒功,兩個人吵起來了,還動手了。”陸希言解釋道。

  “這軍統內鬥還真是傳統。”孟繁星呵呵一笑。

  “這趙立軍指著王天恆冒功的證據是,刺殺陳篆現場留下一張死亡通知單,這死亡通知單是軍令部二廳麾下的一個特工小組,‘死神’小組的每一次行動的標誌,所以,他認定王天恆冒功。”

  “‘死神’小組,不就是鐵血鋤奸團嗎?”

  “還是有區別的,‘死神’小組是鐵血鋤奸團內核心人員組成的,並不是整個鐵血鋤奸團,事實上知道這個代號的也只有軍統和軍令部的高層。”陸希言解釋道。

  “所以,兩人就鬧起來了,戴雨農也不知道是想偏袒趙立軍還是想和稀泥,卻遲遲沒有給出一個處理意見,所以,才把我叫過去,想讓我跟上海那邊聯繫一下,確認一下是否是‘死神’小組所為。”陸希言道。

  “感覺戴雨農對王天恆並不信任?”孟繁星道,“這麼明顯的事情,租界工部局警務處曖.昧不清,現在傳出的都是不確定的小道消息,擺明的就是有人故意造謠,這他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本來就生性多疑,加上有意偏袒自己人,出現判斷誤差,再所難免。”陸希言道,“最重要的是,萬一鬧出醜聞來,他自己吃不了兜著走,可以看得出來,他這一段時間承受的壓力不小。”

  “你怎麼知道?”

  “你別忘了,我可是一個醫生,雖然不是精神科的,但一個人的精神狀態,我還是能看出來的。”陸希言嘿嘿一笑。

  “那你打算幫他?”

  “當然,雖然我們跟軍統有過節,但在抗日的大局之下,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親者痛,仇者快吧?”陸希言道,“何況,這人的確是王天恆手下人殺的,以‘軍師’性格,他會冒領這份功勞嗎?”

  “你說的有道理,王天恆總比那個囂張跋扈的趙立軍好一些。”孟繁星道,“這個趙立軍當年在上海可是個殺人魔王,我們的許多同志還有民主愛國人士都死在他的手中,多少同志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哎,梅梅,我也不喜歡這個趙立軍,不過眼下還是得以大局為重。”陸希言輕輕的伸手摟住孟繁星的肩膀說道。

  “我知道。”孟繁星道,“對了,今天周太太約了我明天上午逛街?”

  “她約你了?”陸希言驚訝道。

  “嗯,我答應了,但要等送你上船回來之後。”孟繁星道。

  “嗯,那你要小心應付了,她應該是來試探你的底細的,該精明的時候,要精明,比如做生意方面,但對政治,你要表現出漠不關心的樣子,一副敬而遠之的模樣。”陸希言道,“這個尺度你要把握好,還有,可不能染上這些官太太的惡習,這些女人抽菸,喝酒,賭博,那是家常便飯。”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這點兒自制能力都沒有嗎?”孟繁星白了陸希言一眼道。

  “跟這種女人來往,要多留一個心眼兒,阿香雖然很多時候不明世情,但是她能保護你,千萬不要小瞧了她。”

  “知道,我去給你把換洗的衣服收拾一下,多帶兩套。”孟繁星點了點頭。

  陸希言將自己的論文的手稿和一些期刊摘錄整理了一下,萬一自己不能經過香港返歸上海,這些是要由孟繁星帶回去的。

  其實論文已經完成了,就差最後寄出去了,他已經沒有時間來做這個事兒,打算交給孟繁星去做。

  “梅梅,我的論文已經完成了,你這兩天有空的話幫我寄出去。”陸希言將一個文件袋鄭重的交給孟繁星道。

  “你今天怎麼自己沒去?”

  “我是今天剛完成的,時間上有點兒趕,沒來的急,這只是初稿,等老師看過之後,修改之後,再確定終稿。”陸希言道,“所以得盡快的寄出去,走航空件,這樣快一些。”

  “好,明天我就去幫你寄。”孟繁星答應一聲。

  “孟浩那邊,我跟唐錦說了,延長一個月的假期,讓他好好陪陪夢瑤。”陸希言道。

  “理由呢?”

  “咱爹身體不好,病重住院了,需要留在香港照顧一段時間。”陸希言呵呵一笑道,“這不打緊的。”

  “虧你想得出來。”孟繁星冷哼一聲。

  “對了,幾點了?”

  “快十一點了?”

  “待會兒十二點之後,提醒我打個電話。”陸希言道,戴雨農托他的事兒得有個回應才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2:24
第463章:起程海防港

  “希言,海上風大,多穿一件衣服。”

  “知道了,你在香港也要多注意,這天就快要小雨了,出門記得帶雨傘。”陸希言提醒一聲道。

  孟繁星一愕然,這天好好的,怎麼提醒她帶雨傘,不過,她是個聰明的女子,馬上就明白陸希言這是提醒香港也有危險,提醒她注意安全,保護好自己。

  芳心不由的一陣小甜蜜,雖然還不是同志,但已經是志同道合了,相信這一天不會太久的,她內心十分的期待。

  不遠處,譚四穿灰格子呢絨大衣,頭戴鴨舌帽,手裡拎著一個小巧的皮包,眼神不時的朝這邊張望過來。

  開船的時間到了。

  “我上船了,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第一次一個人出遠門,再說,路上還有譚四保護我呢。”陸希言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孟繁星那如玉一般的容顏。

  驟然的分開,還真是有些不捨得呢,這一年多年來,朝夕相處,彼此都已經將對方當成是一身相守的人了。

  “少抽點煙,酒也少喝。”孟繁星道。

  “知道了。”

  “還有,別跟蒙特去那種地方,我可聽說了,海防港那邊可亂著呢。”孟繁星板起面孔提醒道。

  “放心吧,我守著你這麼一個大美人都能坐懷不亂,那些庸脂俗粉還能入我的法眼?”陸希言伸手輕輕的刮了她一下瓊鼻,笑道。

  “諒你也不敢。”

  “對了,那個洪四海人不錯,挺忠厚的,知恩圖報,又是香港本地人,你有事的話,可以讓他幫你跑跑腿。”陸希言道。

  “咱們不是施恩不圖報嗎?”

  “我知道,但洪四海是個有恩必報的人,咱若是硬要把人家好意往外推,那就傷了他了還有,這段時間他在醫院照顧母親,不能出海打漁,這就沒了收入,你可以用他跑跑腿,然後給他一些報酬,這樣不但幫了他,也算是兩全其美。”陸希言道。

  “好,我知道了。”孟繁星點了點頭。

  檢票,上船。

  這只是前往海防港的一艘普通客輪,雖然船不大,可一次性也能裝四五百人,但是相對來說,船上的設施就差多了。

  沒有套間,最好的也是臥鋪,而且還是四個人一間。

  “勞駕,讓一讓……”

  陸希言買的是下鋪,進入船艙,剛放下行李箱,門口就進來一個人,一個看上去有些油膩的中年禿頂男子拖著一個大行李箱進來了,穿的是西裝,就是皮鞋有些舊了,上面全都是土。

  不一會兒,譚四提著包進來了,他有自己的手段,買了一張跟陸希言同船艙的票,但是,是斜對面上鋪。

  這都無所謂,只要在一個船艙裡就行了。

  最後進來的,居然是一個女人,三十歲左右,暗紅色旗袍,狐裘的披肩,拎著一個小巧的皮箱,走起路來,搖曳生姿,自帶一股香風。

  看上去眼神自帶一股傲然,鮮紅的指甲和嘴唇,手上還夾著一支菸,一看就是那種在紅塵中歷練的女人。

  “先生,儂好,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把下鋪讓給我?”女人看了陸希言一眼,沒有出聲,倒是沖那禿頂男人一聲。

  “你怎麼不叫他讓給你?”禿頂男子手一指陸希言,冷哼一聲問道。

  整理床鋪的譚四聽到了,扭頭看下來,準備下來,但讓陸希言眼神給制止回去了,出門在外,忍耐和謙讓是一門學問。

  “這位先生文質彬彬,一看就是個讀書人,你讓一個讀書人爬上爬下的,有失.身份。”旗袍女子呵呵一笑道。

  “讀書人怎麼了,我也是讀書人。”禿頂男子眼睛子一瞪大道。

  “就你,切。”旗袍女子不無鄙夷的一聲道,“右手虎口和食指之間老繭,定然是常年持刀,身上還有一股子油膩的味道,還有你這一雙皮鞋,幾年沒擦了,我看你不是廚子就是屠夫。”

  這一下不止那禿頂男子吃驚了,就連陸希言和譚四都驚訝不已,這看上去像是個風.塵女子的旗袍女人居然有如此敏銳的觀察分析能力。

  “臭婊子,你敢瞧不起老子?”禿頂男子驟然火大了,騰的一下子從床位站了起來,神色極度厭惡。

  “被我說中了,惱羞成怒了。”旗袍女子一點兒都沒有害怕的意思,臉上鄙夷的表情更甚了。

  “M的……”禿頂男子一抬手就要打過去。

  “這位先生,大家都是出門在外,不容易,別為了一點兒小事兒動手,尤其是打女人,會被人笑話的。”陸希言一抬手,架住了禿頂男人的揮起的手臂,勸說道。

  “這位女士,你也是的,你說話也要注意分寸,這一個女人,總是嘴上不饒人,得罪人,那是要吃虧的。”

  “小子,要你多管閒事兒。”禿頂男子雖然嘴上罵了一句,但還是把手收了回去。

  “多謝先生教會,小女子無比感激,只是,小女子穿的這一身,實在是沒辦法爬上爬下的。”倒是旗袍女子委屈的說道。

  陸希言一看對方穿的是旗袍,這上下床的確是有些困難,本著出門在外,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的原則,他點了點頭道:“這樣呀,你睡我的下鋪,我睡上鋪就是了。”

  “先生,這怎麼好意思呢?”

  “沒關係,我收拾一下。”

  “不用的先生,我自己來吧,讓您讓出下鋪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旗袍女子感激的說道。

  陸希言取了自己的行李箱,放了上去,然後爬上去,躺了下來,上鋪的確不如下鋪舒服,一抬頭,坐起來,腰都挺不直。

  難怪上鋪的船票價格比下鋪要低許多,能睡下鋪的,誰願意睡上鋪。

  “先生,您貴姓?”

  “在下姓陸。”陸希言道,他沒有什麼需要可以隱瞞的,表面上他又不是特工,不需要用化名。

  “陸先生在哪裡高就呀?”

  “上海。”

  “哎呀,陸先生是上海人呀,難怪口音聽的這麼親切,我也是上海人,陸先生家住哪裡的哇?”旗袍女子,斜靠著床邊,腿擱在梯子上,手裡夾著一支菸,吞雲吐霧道。

  “浪蹄子!”禿頂男子厭惡的來了一句。

  旗袍女子不以為然,從那禿頂男子眉毛一張的,嬌笑一聲:“我叫素素,陸先生去海防港做什麼呀?”

  “做生意。”

  “喲,做生意呀,那是老有錢了?”旗袍女子眼睛放光道。

  “小本生意,養家餬口而已。”陸希言閉著眼睛有一句,每一句的搭著,反正旅途也沒啥事兒,有人說話也不錯。

  “我也是去做生意的。”素素道。

  “做那種生意的吧?”禿頂男子聽見了,嘴角流露出一絲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莫測笑容。

  “殺豬的,本小姐跟你說話了嗎?”素素冷眼橫眉一聲。

  “我說你要勾.引人家,直接說就是了,何必繞這麼大彎子呢?”那禿頂男子一條頭從陸希言道,“陸先生,你要是願意,我們兩個只當是沒看見。”

  “殺豬的,你什麼意思?”

  “我能有什麼意思,一個出來賣的賤.貨,一個吃軟飯的小白臉兒,你們倆還真是天生一對。”禿頂男子這是把陸希言也罵進去了。

  譚四聽不下去了,從床上坐起來,探頭下來:“吵夠了沒有,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想吵架,出去吵去。”

  “還有你,把香菸掐了,這麼點空間,萬一把鋪點了,咱們都得玩完,抽菸不會出去?”譚四手一指旗袍女子素素道。

  素素微微變色,顯然是被譚四凶惡的表情給嚇住了,這間船艙裡還有一個一直沒說話第四個人呢。

  禿頂男子翻了一個身,把臉朝向裡面,似乎是想來一個眼不見為淨。

  掐滅了手中的菸頭,旗袍女子也和合衣躺了下來。

  不過,不安分的人終歸是不安分,沒過十分鐘,素素就從床上下來,靠著鐵架,披上了狐裘的披肩,似乎刻意的捋了一下鬢髮,湊到陸希言耳邊道:“陸先生,你是做什麼生意的?”

  陸希言當然知道這下鋪的這位可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對於風.塵女子,他向來是敬而遠之的,一個翻身,側過去,就當是什麼都沒聽見。

  “一點兒情趣都沒有,掃興。”素素撇了一下嘴小聲嘀咕道。

  “我出去抽根菸。”

  ……

  九龍最繁華的街上,過了初五,這街上的店舖基本上都開了,逛街的人自然是多了,而且剛過年,又在正月裡,大家就算沒有新衣裳,至少也的穿一身乾淨整潔的才出門。

  孟繁星在碼頭送走陸希言後,就去了郵局,幫陸希言把“博士論文”的初稿郵寄了航空快件。

  然後回到家中,這周福海的太太楊淑慧就來了,約了一起逛街。

  楊淑慧的身份,除了跟著丈夫一起出走的那幾個人的太太外,還真沒有一個可以跟她談得來的朋友了。

  孟繁星救了她兒子一命,大家又恰好是鄰居,更重要的是,陸希言一家是從上海來的,周福海那邊迫切的需要瞭解上海方面的情況。

  光從報紙上和林世群那邊傳遞來的消息,還不能完全相信。

  “陸太太,你看,這個料子怎麼樣,顏色挺好看的,可以做一件旗袍,我知道有一家裁縫鋪的師傅手藝很不錯的。”

  “這料子是不錯,成熟,大氣,跟周太太你的氣質挺吻合的。”孟繁星呵呵一笑。

  “是嗎?”楊淑慧道,“老闆,把這個料子給我包起來。”

  “好的,太太。”

  “陸太太,你也挑一塊料子,我們一起做一件旗袍?”

  最後孟繁星拗不過,也挑了一塊素雅的桑波緞面料,一起去了楊淑慧介紹的那個裁縫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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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熟悉的香菸

  客輪上只有一個小餐廳,船上的客人必須按照時間輪流吃飯,住四人客艙的又優先的權力。

  當然船上提供的食物非常簡單,口味也一般,出門在外的人,又不是貪圖享受,能吃上一口熱飯就不錯了。

  陸希言與譚四早有默契,輪流去吃飯,留下的那個人幫對方看行李,雖然沒有什麼違禁的東西,但出門在外,小心謹慎一些沒什麼。

  這世道,什麼人沒有。

  這客輪上,誰敢說,沒有一個壞人?

  譚四吃飯快,他先去餐廳了,吃完了飯,讓陸希言更多的時間出去透透氣,散散心,這船艙裡的空氣實在是太污濁了。

  而且光線很暗,一盞燈,比螢火蟲稍微好一點兒,想在船艙裡看個書什麼的,都不行,只能睡覺。

  陸希言下來,那旗袍女素素不在,床頭的櫃子上一個菸灰缸裡,至少有七八個菸頭,陸希言瞅了一眼。

  好像有點兒眼熟,這種香菸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他平時一般抽的是老刀,哈德門或者三炮台,這些都是普通尋常的煙,偶爾會抽雪茄,這種細長雪白的女士煙,基本上不碰的。

  與譚四眼神一個交匯。

  陸希言出去吃飯了。

  等到陸希言吃完飯再回來的時候,客艙其他三個人都回來了,旗袍女子素素背靠艙門,微微開叉的旗袍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翹起的蘭花指,還夾著一根菸。

  客艙算是公共場所,陸希言自從進來後,就沒有抽過一根菸,要抽,也是出去抽,不能影響別人。

  “素素小姐,你抽菸的時候,能不能顧及一下別人的感受,這裡本來空間就小,空氣不好,您這再一抽菸,這裡的味道就更重了,再說,煙抽多了不好,尤其是女人,影響更大。”陸希言認真的說道。

  “是嗎,陸先生,抽菸對女人哪裡不好?”素素笑嘻嘻的我問道。

  “這第一,抽菸的女人嘴裡有煙味兒,男人都不喜歡嘴裡有味道的女人,就算他自己抽菸也一樣,第二,抽菸會使女人更容易衰老,尤其是皮膚會變差,女人本來就容易老,抽菸的話,會加速這個過程,這第三,煙抽多,對女人的生育能力是有極大影響的,很有可能因此而絕育。”陸希言解釋道。

  “這麼嚴重?”旗袍女子素素明顯被陸希言的一席話給嚇著了,這抽菸的危害,三條都是直指女人心理的要害。

  愛情,美麗,還有做母親的權力。

  三樣,哪一個女人不是最憧憬,最嚮往和最渴望得到的。

  “我是個醫生,我說的這個都是經過大量醫學證明和統計得出的科學結論,當然,信不信由你。”陸希言道。

  “你是醫生,你不說自己是個做生意的嗎?”素素奇怪的問道。

  “做醫生的就不能做生意嗎?”陸希言反問道。

  “那倒也是,陸先生說的我都害怕了,這煙既然有那麼多危害,可為什麼還有那麼多人抽呢?”素素問道,“難道他們都跟我一樣不知道嗎?”

  “煙這個東西,他的危害不在於一時,就跟一個不.良的生活習慣一樣,同樣會導致一些疾病的發生,比如喝酒,一個人酗酒,一次兩次醉酒可能看不出來,可次多了,傷害累積起來,那最終就會危及生命,也許某一次醉酒之後就再也醒不過來了,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素素小姐?”陸希言舉了一個酗酒的例子。

  “哦,是嗎,哎喲?”素素聽的很認真,沒察覺到食指跟中指之間的香菸已經燃燒到指節盡頭了。

  菸頭從素素的手指縫隙掉了下來,被陸希言一伸手抄在了手中,菸頭還燃燒,這要是掉在地上,極有可能引發火災。

  “小心點兒,引發火災,整船人都得遭殃。”陸希言將菸頭放入菸灰缸中掐滅了。

  “對不起。”素素懾於陸希言的眼神,不自覺的流露出一絲不自然,鬼使神差的道了一聲歉。

  “嗯。”陸希言點了點頭,爬上了自己的上鋪,繼續躺了下來,這船至少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到海防港呢。

  ……

  九龍約道5號。

  楊淑慧回到家中,梳著大背頭,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兒的周福海早已等候多時,親自迎了上來。

  “夫人辛苦了,今天跟這個陸太太接觸的怎麼樣?”周福海上前結果楊淑慧手中的皮包問道。

  “還好,陸太太給我的感覺,並不像是戴雨農或者徐泰來手下的人,而且人家有錢,丈夫還是有名氣的外科手術醫生,在上海法租界還有相當的地位,放著舒舒服服的日子不過,干隨時掉腦袋的活兒嗎?”楊淑慧在家裡絕對是權威,周福海都得讓著她。

  “那這麼說,小海的差一點兒出車禍只是一場意外了?”

  “這個就不好說了,陸太太說,她當時個丫鬟一起逛街走到那裡,就見到一輛汽車突然加速衝向小海,然後她不能的推了小海一把,然後小汽車可能知道自己闖禍了,就徑直開走了,沒有停留。”楊淑慧道。

  “雖然聽起來不是刻意的,但我還是覺得你跟小海儘量的不要外出,太危險了,我接到秘密情報,戴雨農已經來香港了,不管是是針對我們,還是汪先生,現在外面的環境對我們都十分危險,蔣某人是要對我們趕盡殺絕了。”周福海道。

  “老蔣就沒有和談的心思嗎?不就是看了汪先生比他搶先一步,他要是改變態度,豈不是要跟在汪先生後面,他這是騎虎難下了。”楊淑慧道。

  “眼下我們也騎虎難下了,日本人那邊對我們事先商量好的雲南和桂系方面響應汪先生的和平運動,這樣汪先生手裡就有軍隊,就有跟日本人談判的資本,但現在,這些人背信棄義的小人都返回了,把汪先生給拋棄了。”周福海憤怒道。

  “那現在怎麼辦,日本人這是不管我們了?”

  “那倒不是,起碼汪先生對他們來說還有用,只要老蔣繼續走抵抗的路線,那麼汪先生就還有迴旋的餘地。”周福海道,“上海那邊的情況,你打聽到了嗎?”

  “打聽到一些,日本人能控制的就是華界和鐵路沿線的城市,對農村以及偏遠薄弱的山區的控制力非常弱,就連上海周邊的區域也一樣,南京梁鴻志的維新政府的政令連南京城都出不了……”

  “梁鴻志算什麼東西,他不過是日本人扶持的一個傀儡而已。”周福海嗤之以鼻道。

  “上海的江筱庵倒是個厲害角色,基本上控制了上海的局面,日本人對他也是很倚重……”

  “江筱庵,通商銀行的董事長,跟杜月笙和宋家扳過手腕的人,確實要比梁鴻志那個飯桶強多了,看來日本人對上海是相當看重了。”周福海微微點了點頭,他曾也是國府高官,對於這些人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這個陸太太似乎還經營著一家公司,很有實力,對不對?”

  “這個我還沒有問出來,不過,一回生,二回熟,這日後相處時間長了,不難知道的。”楊淑慧嘿嘿一笑,“出了這事兒,你打算怎麼安排小海?”

  “我想過了,送小海去日本留學,留在香港或者去其他地方都不安全。”周福海咬牙道。

  “你瘋了。”楊淑慧聞言頓時炸毛了,這不是送兒子去當人質嗎?

  “這個時候,咱們已經沒有退路了,汪夫人過兩天要來,你去碼頭接一下,要秘密,不能讓人知道。”周福海吩咐道。

  “我說我當初怎麼鬼迷心竅的嫁給你了!”楊淑慧狠狠的瞪了周福海一眼,搶過自己的小皮包“噔噔”的上樓去了。

  “夫人,你聽我解釋……”

  ……

  佳佳咖啡館,2號桌靠窗檯的地方,擺著一束黃玫瑰,這說明安全。

  “啄木鳥同志,你好,我叫宋鑫,你就叫我老宋好了,從今天起,擔任你在香港期間的交通員,你有什麼話或者事情都可以通過我來轉達。”宋鑫鄭重的介紹了一下自己。

  “老宋,我奉組織的命令跟周福海的老婆楊淑慧接觸,今天是她主動約我出來逛街,還介紹我去XX裁縫鋪做了一件旗袍,期間她多次有意無意的向我打聽有關上海和南京方面的情況。”孟繁星道,她已經從照片上見過宋鑫了,所以,接頭確認身份沒有問題,自然就可以信任了。

  “這是什麼異常舉動嗎?”

  “應該沒有,常規的接觸吧,她在瞭解我,我同樣也在瞭解她,這是一個相互瞭解的過程。”孟繁星道。

  “你沒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吧?”

  “沒有,基本上都是她問我答的,我表現出對政治的不太感興趣,初步獲得了她的信任。”孟繁星道。

  “好,老何交代,以後如果非特別重要的事情,我們不需要頻繁見面,幾天見一次就可以了,你不要主動約見我,我會主動的約見你,具體方式是你們家的不是訂購了牛奶嘛,如果你看到投遞牛奶的標籤的當日日期是倒著的印的,說明,我要見你,時間跟牛奶生產時間一樣,但是在下午,比如說,奶瓶上的標籤印刷的是凌晨四點一刻出產的鮮牛奶,那約定見面時間就是下午四點一刻或者次日的四點一刻,只有兩次機會,兩次都未能見面,就說明發生問題,必須馬上撤離,啄木鳥同志你明白嗎?”宋鑫道。

  “明白了,那只有我一家牛奶瓶上的數字是倒著的,豈不是會被暴露?”

  “不會,你們這一片投遞的牛奶瓶都會倒著印刷的,不會暴露的,牛奶投遞員是隨意投放的,你的身份是絕密的,除了我和何主任之外,沒有第三人知道。”宋鑫解釋道。

  “明白了。”孟繁星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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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木材生意

  “陸先生,旅途寂寞,實在無聊,不如,我們來玩牌吧?”

  素素伸手輕輕拍了一下陸希言的胳膊道。

  果然,女人是一種不安分的動物,一旦靜下來,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了,尤其是她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重創。

  同住的三個男人,一個雖然對她流露出色眯眯的表情,可他那一身肥肉,還有油膩的汗臭味,絕對是看不上的。

  把下鋪讓給她的男人倒是生的不錯,年輕,白皙皙的,斯斯文文的,像是一位讀書人,他說他是一名醫生,不過似乎沒有那種消毒水的味道。

  如果能夠發生點兒什麼,她倒是不介意的。

  還有一個,留著一撇小鬍子,臉整天陰沉沉的,見誰都像是欠了他五塊錢法幣似的,總是把帽子蓋在臉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玩牌好,這個我喜歡來。”禿頂男子一個翻身,露出一抹狡詐貪婪的光芒。

  “陸先生,玩不玩嘛?”

  “不是有人陪你玩了嗎?”陸希言微閉著眼睛說道。

  “兩個人玩沒意思,下來一起玩,還有那上鋪的兄弟,也下來玩唄,反正也沒事幹,消磨時間。”素素已經從枕頭底下取出了一副牌來。

  譚四拉下帽子,看了陸希言一眼,又拉上了。

  “陸先生,真不玩嗎?”素素依著梯子,衝著陸希言耳邊吐著熱氣道。

  “素素小姐,你真的想玩嗎?”陸希言一抬腿,坐了起來。

  “當然了,這到晚上還有好幾個小時呢,這會兒睡覺,晚上不更睡不著了?”素素嬌笑一聲。

  “玩什麼?”

  “梭哈。”禿頂油膩男子搶先道。

  “還是21點吧,輪流坐莊如何?”素素反對道。

  “三個人,少了點兒吧?”陸希言呵呵一笑,“兄弟,一起下來玩玩,反正閒著也是閒著。”

  “沒興趣。”譚四側翻一個身子。

  “兄弟不是沒帶錢怕輸吧?”禿頂男子譏笑一聲。

  “你說誰沒帶錢,你說誰怕輸?”譚四聞言,頓時怒了,坐起來質問一聲。

  “那你來呀?”禿頂男子挑釁一聲。

  “來就來,誰怕誰。”譚四冷哼一聲,從上鋪跳了下來,“21點是吧,一副牌太少吧了,怎麼要四副牌才行。”

  “四副牌,沒問題。”旗袍女子素素像變戲法似的從枕頭底下又摸出三副撲克牌出來,“這三副還沒有拆封過,三位要不要驗一驗,別到時候說我在撲克牌上動手腳?”

  “給我。”禿頂男子哼哼一聲,幾乎是從素素的手中把撲克牌搶了過去,拆封後,檢查了一下,“陸先生,要不要驗牌?”

  “我不懂,還是這位兄弟來吧?”陸希言真不懂這個,但是譚四可是江湖人,他的賭技可是很精湛的,這種驗牌的事兒難不倒他。

  譚四過了一下手,微微點了點頭:“牌沒有問題。”

  “規則都知道吧?”素素將撲克牌收了回來,問道,其餘三人均點了點頭,這年頭,在外闖蕩的,就算不經常進賭場,也知道怎麼玩了。

  “第一輪,我做莊,然後咱們逆時針轉,輪流坐莊,大家沒意見吧?”素素問道,“一注多少呢?”

  “至少五塊法幣。”

  “五塊,還不是有點兒大了?”陸希言微微蹙了一下眉毛到,五塊法幣一注不小了,輸慘的話,可能幾個小時上千法幣就搭進去。

  “陸先生要是錢帶的不夠的話,可以少點兒,三塊一注如何?”禿頂男子嘿嘿一笑,似乎在嘲笑陸希言,以為是個款爺,結果外強中乾。

  “我不是沒帶錢,就是怕到時候有人輸了沒錢給。”陸希言呵呵一笑,他沒錢,他身上帶了至少五千現金,還有金條,當然金條是由譚四保管,沒有放在他身上。

  “那就來吧。”

  五塊錢一注,四個人都沒有意見,那就開始了。

  “還未請教這位兄弟尊姓大名?”禿頂男子明顯帶著一絲討好的語氣問譚四一聲道。

  “叫我老四好了。”譚四冷冰冰一聲,“你呢?”

  “巧了,我姓楊,家中排行第三,老四兄弟叫我楊老三就好了。”禿頂的孩子嘴上笑開花了。

  “是嗎?”譚四不咸不淡的一聲,楊老三的這張嘴真是欠揍,平時估計是佔便宜習慣了,逮著便宜就佔。

  床頭的小櫃子被搬了過來,剛好可以當做牌桌。

  牌洗好了,放在那裡,沒有人切牌,第一輪,素素坐莊,開始發牌。

  陸希言的手氣不錯,一上來就抓了一個21點,贏了第一牌。

  然後接著斷斷續續的贏了好幾牌,他面前的法幣現金已經有兩三百了,莊家輸的最多,至少有大半都是的錢。

  第一輪很快就過去了,洗牌後,輪到楊老三坐莊。

  陸希言的運氣稍差一些,第一輪贏的錢輸掉了一小半兒,莊家楊老三倒是贏了不少,場面上,他跟楊老三都是贏的,素素和譚四兩個人都是輸的,素素要輸的多一些,譚四也輸掉了一百多了。

  很快就到第三輪,譚四坐莊。

  這一輪很平均,輸贏不是很大,陸希言還又贏回來一些,面前的法幣大概有兩百多不到三百的樣子。

  楊老三略微輸了一些,但還是贏的,譚四跟素素輸贏持平。

  這第四輪,陸希言坐莊,運氣很不錯,面前的法幣一下子翻倍,差不多有五百的樣子,素素,楊老三和譚四都輸錢了,素素輸的最多,大概有三百多,其次是譚四,輸了一百多,楊老三最少,大概有四五十。

  這第一圈玩了也不到一個小時。

  “我去解個手。”楊老三起身道。

  “我也出去抽根菸,陸先生,一起吧,回來,咱們繼續玩?”素素向陸希言發出邀請道。

  “好。”陸希言點了點頭,反正有譚四在,他不必擔心,就跟著素素一起出了船艙,來到甲板上。

  “陸先生,抽菸嗎?”

  “偶爾。”

  素素掏出一個鋼製的煙盒,打開後,道:“來一根?”

  “我不習慣抽這種煙。”陸希言自己從口袋裡掏出一包三炮台出來,正要撕開錫紙,素素道,“那我可不可以試一試陸先生這煙?”

  “你要抽我的煙?”陸希言呵呵一笑,抽出一根來,遞過去道,“就怕你抽不習慣。”

  “試試唄。”素素嫻熟的接過去,掏出打火機,給她自己點上後,又給陸希言點了火,收起來。

  “打火機不錯。”

  “陸先生喜歡,送給你。”素素大大方方的從口袋裡把打火機掏出來道。

  “算了,君子不奪人所好。”陸希言伸手一推,打火機他又不是沒有,只不過看到素素這個打火機很別緻,只怕不是尋常之物。

  “陸先生是上海人,怎麼想到去安南做生意,上海可是冒險家的天堂,那裡遍地可都是財富和商機?”素素吸了一口,可能感覺有點兒嗆,忍不住輕微的咳嗽起來。

  “上海被日本人佔了,我們中國人連三等國民都不如,哪有什麼機會?”

  “陸先生是做什麼生意的,方便透露一下嗎?”

  “木材。”

  “木材?”素素驚訝道。

  “怎麼,不想嗎?”

  “您一個學醫的,怎麼想到做木材生意,這跨度也太大了吧?”素素瞪大眼珠子,好奇的問道。

  “你知道現在中日兩國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有錢的,沒錢的,在子彈面前,都一樣,人死了,就得入土為安,而市場上的棺木總是供不應求,安南這邊原始森林多,許多名貴木材咱們國內過去都是從這邊進口的,向楠木、紅木還有紫檀等等。”陸希言嘿嘿一笑解釋道。

  “陸先生是做這個生意的?”素素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只負責把木材運回去,至於這些木材做成什麼,這跟我沒什麼關係,但是,這方面的需求,國內確實不小。”

  要做走私,必須得有掩護生意,走正規渠道的話,首先要被法國人扒一成皮,這可不是他想要的。

  “真是沒想到,陸先生的生意眼光如此獨到。”素素驚嘆一聲。

  “我也只是在這亂世中混一口飯吃,沒有錢,就沒有一切,素素小姐,你說呢?”陸希言道。

  “您真是顛覆了讀書人在我心中的形象。”

  “哈哈哈,讀書人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我是自食其力,又沒有發國難財,難道這樣也不行嗎?”陸希言哈哈一笑。

  “走吧,回去接著玩,這一局,我要把你贏的錢都贏回來。”素素揮舞著拳頭沖陸希言說道。

  “我等著你。”

  先贏後輸,古人總結的還是有道理的。

  一個下午,完了四圈,陸希言一開始還是贏的,第三圈開始就輸了,最終輸掉四百多法幣。

  譚四比他運氣還差,輸了六百多,楊老三贏得最多,將近八百,素素也贏了兩百多。

  楊老三贏了錢,就把錢攥手裡了,什麼表示都沒有,倒是素素贏了錢,非常開心,要請陸希言和譚四吃飯。

  船上的餐廳可支持點菜,只是數量有限,需要提前預定。

  譚四明確說不去,素素則軟磨硬泡,非要拉著陸希言去餐廳吃飯,陸希言實在是沒辦法,只好跟著她去了餐廳。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2:24
第466章:直覺

  “陸先生,你今天下午輸了不少,晚上咱們繼續玩,怎麼樣,咱們兩個聯手,保證贏那個楊老三,還有什麼四哥一大筆錢,怎麼樣?”吃飯中,素素悄悄的對陸希言道。

  “怎麼才能贏,玩牌有時候靠的運氣。”陸希言一邊切著牛排送入嘴中,一邊呵呵一笑道。

  “運氣,看來陸先生很少玩牌?”素素端起高腳杯,莞爾的一笑。

  “玩物尚志,小賭怡情,大賭則傷身,我對賭博從來都是淺嘗輒止。”陸希言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手帕巾擦了一下嘴唇說道。

  “是呀,像陸先生這樣明白事理的人太少了,可惜世間都是像小女子我這樣的俗人,為金錢所累。”素素嘆了一口氣道,“沒有錢,我就吃不飽飯,穿不上好看的衣服,過不上令人羨慕的生活,我是個俗人,這輩子就為了這些了。”

  “是呀,活在這個亂世,我又何嘗不是呢?”

  “那個楊老三真的很討厭,剛才玩牌的時候,他那雙色眯眯的眼珠子恨不得把人家吞進肚子。”

  “所以,你想報復?”

  “當然,反正我也不喜歡他,咱們何不聯手狠狠的坑他一筆?”素素興致勃勃的說道。

  “我都輸了好幾百了,不想玩兒了。”陸希言道。

  “別呀,陸先生,那可是好幾百塊,你就不想拿回來嗎?”

  “都說了,小賭怡情,輸的錢只當是買一個教訓,再玩下去,那就是自找苦吃了。”陸希言起身道,“謝謝素素小姐的招待,你慢用。”

  “等一下,服務員,買單……”

  “小姐,剛才那位先生已經買過單了。”服務員道。

  素素一愣問道:“他什麼時候買的單?”

  “跟您一起進來的時候,他就交代過了,這單他來買。”服務員微笑的解釋道。

  “還別說,挺有紳士風度的。”素素嘴角浮起一道弧線,扭著小蠻腰,邁著優雅的步子也離開了餐廳。

  ……

  陸希言直接回到了船艙,楊老三不在,譚四一個人躺在床上,看到陸希言回來,馬上坐了起來。

  “先生。”

  “這個素素和楊老三都不是普通人吧?”陸希言問道。

  “嗯,這個楊老三看似粗魯,實際上心細如髮,您看他擺放的行李箱子的右下角?”譚四道。

  陸希言俯身下來瞄了一眼,看到楊老師床下箱子的右下角支著一根火柴,任何人只要動了他的箱子,他都能發現。

  這傢伙,言語粗鄙,說話總是把人往死裡得罪,可還有如此細膩的心思,絕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還有,這個叫素素的女的,她看似風.塵女子,實際上她每次坐的位置,都是船艙的死角,而且,我發現她左手的力量很大,尋常女子提著那麼一隻皮箱,至少重心會有一點兒側移,但是她不一樣,感覺非常輕鬆。”

  “你試過她的箱子的重量了?”

  “她箱子隨意擺放,似乎裡面並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但是我拎了一下,有二十斤重。”譚四道。

  “二十斤?”陸希言微微愣了一下,一個女人出門在外,多帶一些行禮,這很正常,不過,這樣一個皮包,就算塞滿了衣服,也沒有二十斤重,只能說,裡面可能有其他東西。

  “還有,先生,我打聽到,在這樣的客輪上,經常有人裝扮成客人,利用旅途寂寞無聊的理由,誘使一些有錢的客商參與賭博,甚至還跟船上的人合謀,讓輸掉的客商借高利貸,以此牟利。”譚四道。

  “你懷疑……”陸希言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到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聽聲音應該是素素,她穿的高跟鞋,踩在船上的地板上發出的聲音很清脆。

  譚四輕輕的一抬腳,人就上去了,繼續躺在床上。

  陸希言猜的沒錯,回來的正是素素,剛才吃飯喝了不少紅酒的她,回來的時候,雙頰酡紅,雙目迷離。

  推開門,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真的不勝酒力,一個踉蹌,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傾去。

  陸希言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摔倒在地嗎,只能伸手將她一把托住,手臂剛好碰到胸.前那柔軟之處。

  “陸先生,謝謝你。”檀口微微張,一口酒氣混合著女人的體香直接噴在了陸希言的臉上。

  “素素小姐,你怎麼喝這麼多酒?”陸希言記得,他跟素素分開的時候,她應該沒有喝這麼多。

  “嘿嘿,船上有些小酒吧,我去喝了兩杯,別人請我喝的。”素素傻笑一聲,直接就倒在陸希言懷裡了。

  睡著了?

  陸希言將素素平放在她的下鋪上,聽見她發出均勻的呼吸聲,這是醉了。

  譚四剛要起來,卻看到陸希言手背在背後衝他搖了搖手,譚四心領神會,伸手將鴨舌帽拉了下來,繼續假寐了。

  舷窗外面已經是一片漆黑了,陸希言也爬上了自己的上鋪,躺了下來,閉上眼睛。

  過了一個多小時,出去吃飯的楊老三才推門進來了,雖然光線很暗,但是還能看得出來,這傢伙油光滿面的,不知道是去哪兒了。

  “都在呢?”楊老三嘿嘿一笑,看到躺在對面鋪上睡著了的素素,流露出一絲貪婪的目光。

  看到陸希言和譚四都躺下了,他膽子大了起來,悄悄的站起來,走了過去,伸手往被子下面摸了過去。

  “楊老三,你是個大男人,這麼乘人之危,合適嗎?”

  “要你管,她是你女人嗎?”楊老三嚇了一跳,把手收了回來,從發聲的譚四惡狠狠的道,“這種女人,天生就是水性楊花,老子摸她,她還特高興呢。”

  “楊老三,不管她是什麼女人,她願不願意也好,至少她現在喝醉了,不省人事,你就該識趣一點兒,別讓人瞧不起。”譚四道。

  “老子就摸了,怎麼了,你能把我怎樣?”楊老三一伸手,在素素那渾圓的大.腿上捏了一下。

  “陸先生,別鬧……”素素一個翻身,嘴裡呢喃一聲。

  楊老三愣住了,譚四笑了:“你看,人家素素小姐心裡只有上鋪的陸先生,你在眼裡,只怕什麼都不是。”

  “切,小白臉兒一個,中看不中用。”楊老三悻悻一聲,把剛才哪隻手放到鼻子前嗅了一下,“M的,真騷。”

  “老四兄弟,下來玩兩把撲克?”楊老三叫了一聲。

  “沒興趣。”

  “不想把下午輸了的贏回去?”楊老三嘿嘿一笑,繼續挑釁道。

  “不想。”譚四冷冷的回了一句,雖然輸了錢,但他還真不想節外生枝,到了海防港,大家各奔東西,誰也不認識誰。

  “給了你回本的機會,你不要,就怨不得我了。”楊老三躺了下來,翹起了大.腿,哼起了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小曲兒。

  客輪在海上航行,海水拍打著船舷,聲音一陣一陣的,偶爾還能聽到幾聲汽笛的聲響,應該是遇到其他的海船,相互打招呼的吧。

  迷迷糊糊的睡著了,讓一泡尿給憋醒了,陸希言從上鋪下來,看到素素就這麼躺在下鋪上,被子被踢到了一邊。

  夜裡很涼的,這麼睡下去,肯定會著涼的,不由的生出一絲惻隱之心,伸手過去,將被子給她蓋上了。

  然後出去上廁所了。

  上完廁所回來,譚四也醒了,看了他一眼,也下來了,去廁所方便,他和陸希言必須有一個人留在客艙裡。

  夜裡倒是平安無事。

  第二天一早,陽光透過舷窗照射進來,剛好那個角度,正好在陸希言的臉上,感覺到陽光的溫度,他醒了。

  雖然受制於空間,上鋪比較狹窄,睡的姿勢不太舒服,但這一.夜他休息的還算不錯。

  船上的淡水是限量供應的,刷了牙,洗了臉,陸希言直接從餐廳買了些面包回來充飢,反正要不了中午,就到海防港了。

  到時候在海防城找個館子,好好吃一頓就是了。

  “昨天是誰扶我躺下的,還給我蓋了被子?”素素撫著額頭,坐了起來,宿醉剛醒,腦子還有些不太清醒。

  “除了姓陸的小白臉兒,還能有誰?”楊老三酸溜溜的道。

  “陸先生,是你?”素素驚喜的朝坐在上鋪吃麵包的陸希言問道。

  陸希言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

  “我睡著的時候,你有沒有……”素素忽然間臉頰一紅,無比羞澀的微微低下了頭小聲說道。

  “我已經有妻子了。”陸希言淡然一聲,有些事情,還是一開始說清楚的好,免得糾纏不清,反而是一種傷害。

  素素的臉色瞬間褪.去紅色,眼底閃過了一絲苦澀的掙扎:“哦,能夠做陸先生的太太,真是太幸運了。”

  “你也可以的,素素小姐。”陸希言平靜的說道。

  “陸先生,你覺得,這世上的好男人會選我這樣一個女人嗎?”素素淒然一笑,眼中帶淚道。

  “正己才能正人,素素小姐,既然我們有緣在同一條船上相遇,這句話我送給你。”陸希言鄭重的道。

  “謝謝陸先生,我記住了。”素素點了點頭,忽然破涕為笑道,“我先去洗個臉。”

  “我也去。”楊老三也站了起來。

  “別跟著本小姐。”對楊老三,素素可沒有對陸希言那般和顏悅色,而是另外一幅冰冷的面孔。

  “這路又不是你的,我怎麼走,關你什麼事兒?”楊老三頭一抬,瞪了素素一眼,緊隨其後出了艙門。

  “先生,這素素莫不是真的對您動了心了?”譚四跳下來,湊過來小聲問道。

  “她身上有一股我熟悉的味道。”陸希言眼神有些恍惚,然後緩緩說道。

  “熟悉的味道,您見過這個素素?”

  “沒有,但就是有這種感覺,我也說不上來,也許就是直覺吧。”陸希言搖了搖頭,“反正上了岸,就各奔東西,這段時間,咱們不能讓她看出我倆的關係。”

  “我也出去洗把臉。”譚四點了點頭。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2:24
第467章: 海防城

  海防港,是安南首府河內的海上門戶,靠近北部灣,京泰河入海口,安南北部最大的海港,也是滇越鐵路在安南境內的起點。

  滇越鐵路在安南境內從海防到老街,稱為河老鐵路,全長389公里,北段,也就是中國境內是從河口到昆明,稱之為昆河鐵路,全長465公里。

  滇越鐵路採用的是“米軌”,全程架橋採用的是人字的鋼架結構,堅固耐用,維護和維修成本很低,就是當時所花費的人力和物力可不低。

  建成之後,就成為安南至中國雲南境內的運輸大動脈。

  當然,建設這條鐵路,法國人也有他們不可告人的政治和軍事目的,但是客觀上,這條鐵路對兩國的經濟流通和沿線城市的發展起到了巨大的作用,這也是不可否認的。

  而到了現在,這條“大動脈”的作用就更突顯出來了。

  日本人封鎖了海岸線,又佔領了海口,除了上海、天津這些有西方列強租界的地方,還能對外貿易之外,其他海港,想要對外貿易,就得被日本人監管。

  想要從國際上獲得鋼鐵、橡膠、石油等與戰爭直接相關的戰略物資的通道就更加困難了。

  只能走陸上通道和空中航線。

  但是空中航線不是那麼容易的,日軍又掌握了制空權,還有國際上還沒有哪個國家願意花這麼大的代價這麼做。

  中國的抗戰局面已經到了非常險惡的地步。

  只有走陸上通道。

  這個時候被人趁火打劫,也是很正常的,國際交往,不是你弱你有理,而是赤.裸裸的叢林法則,你不弱的話,誰欺負你?

  海防港是安南北部最大的港口,不過,它跟臨近的香港都沒辦法比,跟因為戰爭變得更加繁忙的上海就更加不能比了。

  這裡雖然每天也有許多貨輪進出,但海防港的基礎設施差了一些,所以,很多萬噸的貨輪都不能直接進港停靠,船上的貨物還的通過躉船運輸,這無疑增加了運輸成本。

  但是安南境內自然資源吩咐,各種礦石還有大米等等,每年從出口不少,當然這些錢安南的老百姓是落不到半點兒好處,都讓法國殖民者給賺去了。

  陸希言他們乘坐的這艘客輪並不大,也就是兩千來噸的樣子,上層載人,下層載貨,是典型的客貨兩用混合型的輪船。

  專門跑香港到海防這條航線,一來一回,大概四天時間。

  “下船了,下船了,排好隊,拿好自己的行禮,若是丟失的話,本船概不負責呀!”船員首先上岸,搭上木橋,扯著嗓子沖船上的人喊道。

  陸希言和譚四他們四個也拎著行李箱,站在排隊的人群中,等待上岸。

  “陸先生,上岸之後,你有落腳地兒嗎?”

  “暫時還沒有。”陸希言回答道,其實也不算是沒有,蒙特給了他一個地址,讓他過去,這樣等到他到了之後,就去找他,這樣也省去聯絡的麻煩。

  畢竟這不是在上海,想要知道對方身在何處,事先約定一個的見面的地方是最保險的辦法。

  “那不妨一起,好嗎?我一個小女子,人生地不熟的,身邊有個男人,也能壯壯膽?”素素低聲請求道。

  “素素小姐,你不不要把心思花在我身上了,我不適合你的。”陸希言直截了當的道。

  “陸先生,我就是想跟你多相處兩天而已,難道小女子這個小小的要求,你都不答應嗎?”素素頹然欲泣道。

  “素素小姐,要不然我陪你?”楊老三站在後面聽見了,沖素素露出一排黃板牙道。

  “死肥豬,滾!”

  “哈哈哈……”前後不少人都聽到了,一起鬨笑起來。

  旅途本是枯燥的,很多人都希望有一個“豔.遇”,露水情緣,這很風行的,偏偏有人還想著永久。

  這就是現實了,這叫素素的女人明顯是看上這文質彬彬的小白臉了,也不知道在船上有沒有發生什麼,這是粘上了。

  上岸的隊伍開始向前移動,幾分鐘後,陸希言和譚四等人就踏上了海防城的土地,陸希言持有法國護照,又會法語,雖然是中國人,但那入境管理處的人,幾乎沒有對他做任何的檢查,就放過了。

  至於譚四等人,則需要各種檢查,確認沒有攜帶武器或者其他違禁品之類的,法國人對安南控制的極為嚴格。

  所以,這裡的治安聽說還挺好的。

  海防城是一座海港城市,街上能看到不少外國人,但那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除了風俗習慣的差異,這裡幾乎跟中國的任何一個海港城市差不多。

  街上的店舖的招牌都是中文,還有,當地人許多人都會說中文,雖然他們的吐字發音有些奇怪,基本上能聽的懂。

  陸希言叫了一輛人力車,說了一個地名。

  休斯酒館。

  蒙特介紹的,這家酒館的老闆據說是他的一個朋友的表弟的父親開的,已經有二十年的歷史了。

  在海防城還小有名氣,許多法國的貨輪靠岸後,船上額海員們都喜歡到酒館來喝酒,生意很不錯。

  陸希言是下午一點鐘到的酒館,還沒有開張。

  路邊找了一個館子,稍微吃了點兒東西,等到下午兩點鐘的時候,老闆開著一輛很老的雪鐵龍汽車過來了。

  老闆法塔大叔是一個帶酒糟鼻的老人,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其實他是一個很講究衛生的老人。

  “法塔先生,我叫陸希言,從香港來的。”陸希言上前一步,介紹自己道。

  “哦,上帝,你就是小蒙特的介紹的那個中國朋友?”法塔很驚訝,但是人很熱情,因為陸希言說的是法語。

  “我帶你去住的地方,房間已經給你定好了。”法塔道,“不過,我得先把車上的酒卸下來。”

  陸希言道:“我幫您卸吧。”

  “謝謝。”法塔很開心,看得出來,他是一個相當熱心且非常隨和的老人。

  卸完酒後,法塔開車帶著陸希言來到一家叫“薩帕”的旅店,這算是海防城比較好的旅館了,距離法塔的休斯酒館也比較近,步行的話也就八九百米。

  “陸先生,又見面了?”剛辦好入駐手續,耳邊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陸希言一扭頭,看到的居然是同住一條船過來的旗袍女子素素。

  “你也住這家旅館?”

  “是呀,我住在304,陸先生呢?”素素很興奮的朝陸希言手上鑰匙牌下的門牌號看了一眼,“302,你住在我隔壁?”

  陸希言很想換給旅店或者房間,可是已經拿到了門牌鑰匙,再換的話,似乎自己心中有鬼了。

  “是呀,好巧。”

  “陸,你跟這位小姐認識嗎?”法塔在海防多年了,早就學會了中文。

  “我們坐同一條船來的。”

  “哦,那真是緣分。”法塔沖陸希言擠眉弄眼道,對法國人而言,這種巧合比任何時候都浪漫了。

  “看來,你接下來的時光有人陪伴了,我先走了,晚上來我的酒館喝酒。”法塔老頭瀟灑的一揮手,就這麼離開了。

  “楊老三沒跟著你吧?”

  “那頭死肥豬,讓我給甩掉了,不說他了,陸先生,下午有空嗎,賞臉喝一杯咖啡?”素素熱情的發出邀請。

  “我還有事,不好意思呀,素素小姐。”陸希言可不希望跟這個素素有太多的交集,直接就拒絕了。

  又被拒絕了,素素望著陸希言上樓的背影,貝齒輕咬嘴唇,眼底閃過一抹倔強,也跟著一起上去了。

  陸希言懶得去管她,反正他在海防城也待不了幾天,都能夠蒙特到了,把事兒辦了,就回去,上海那邊只給了一個月的假期,現在已經過去大半兒了。

  安頓下來後,陸希言拎著一個小皮包出了門。

  他在船上跟素素說自己是做木材生意的,並不只是說說的,他這的是想辦一個木材初加工廠,然後通過利用木材的加工出口,掩護走私生意。

  當然,最好是收購一個木材加工廠,這樣就省去了自己建廠的許多麻煩。

  蒙特應該明天能到,他得先去找譚四。

  譚四應該就跟著他一起過來了,他也知道休斯酒館這個地址,找不到人,他就去休斯酒館等他,這是他們當初約定好的。

  不過,現在多了一個小尾巴,陸希言不得不先甩掉這個尾巴才行。

  海防城的街道很窄,有些地方進去之後,就如同迷宮一般,好在地方不大,總能找到出口。

  陸希言打聽到最大的木材批發市場。

  逛了一圈,大致瞭解了一下海防城的木材市場,特別是貴重木材的市場價格,跟國內相比,確實要相差一大截。

  當然品質上可能有些詫異,但一般人是很難分辨出的,而且安南這邊諸多原始森林的木材資源還未開發,這是個天然的寶庫。

  即便是只做木材進口生意,也是能掙不少錢的,就怕是喂不飽國內的那些貪官污吏的嘴而已。

  反正貴重的木材也不是普通人買得起的,羊毛出在羊身上,這錢掙的也算是心安理得,毫無壓力。

  逛了一兩個小時,身後的小尾巴早已失去耐心,轉而回去了。

  出來的時候,譚四騎著一輛人力三輪車在路邊等著他。

  這速度夠快的。

  “先生,那個素素從下了碼頭就一直跟著你,我沒敢靠太近,她發現你去了休斯酒館,就在薩帕旅店開房住下了。”

  “很巧,休斯酒館老闆法塔給我定的也是薩帕旅店的房間,我們住隔壁。”陸希言道。

  “這麼巧?”

  “巧合吧,就算她知道我去休斯酒館,又怎麼會知道我會入駐薩帕旅店呢,那條街上,旅店可不止一家。”陸希言道,“只要她干擾我們的事情,不必管他。”

  “好的,先生。”

  “你住在哪兒?”

  “一家小旅館,叫雅美,從薩帕旅店出來,右拐,走五十米一條小巷子,進去後,就能看到了。”譚四道。

  “安全嗎?”

  “還行,老闆是華人,潮州那邊過來的,已經在海防城生活了四代人了。”譚四解釋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2:25
第468章:美杜莎

  “去電報局。”

  “好咧,先生,您坐穩了……”

  海防城不大,走一遍,花不了多長時間,在陸希言逛木材市場的時間裡,譚四已經把海防城摸了一邊。

  一些重要的地方都了然於胸了。

  他隱約的有些猜到了,香港那邊只是一個跳板,未來他的舞台會在海防城,甚至是整個安南。

  陸希言心中的丘壑,可比老“軍師”大的多了。

  “今天晚上,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一早,我去找你。”在電報局門口,陸希言付了車錢說道。

  “先生,不用我送您回去嗎?”

  “不用,萬一碰到那個女人,被認出來又是麻煩。”陸希言搖了搖頭,“海防城就這麼大,回去路我認識,你放心好了。”

  “明白,先生,那您小心點兒。”譚四答應一聲,騎著人力車離開了。

  ……

  香港,銅鑼灣,“大華”貿易公司。

  “先生,委員長侍從室轉來的密電。”謝力恭敲門進入戴雨農的辦公室,遞上一份絕密電文道。

  “美杜莎,是咱們一直追蹤的那個美杜莎嗎,她不是一直在北方活動嗎,怎麼會跑到香港來了?”戴雨農驚訝的道。

  “是的,我在通報中看到這個代號,在華北一帶,這個美杜莎利用美色引誘我軍政要員,致使我方許多軍官落水,許多重要的軍事佈防機密在開戰之處就被日軍掌握,不過,這個代號已經消失一年多了,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香港呢?”謝力恭道。

  “侍從室的情報從何而來?”

  “這個就不清楚了,要不要發個電報,詢問一下唐長官?”謝力恭問道,他說的唐長官是委員長侍從室六組的組長唐縱。

  “嗯,如果真是這個美杜莎,那我們在河內的行動可能已經被日本人察覺到了。”戴雨農道。

  “您是說,這美杜莎是為了這事兒來的?”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值得日本派出如此厲害的特工,一個消失了一年多的王牌特工,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能讓她出動嗎?”戴雨農道。

  “要不要提醒一下陳組長?”

  “嗯,他跟這個美杜莎是老對手了,在天津站任上,兩人沒少交過手,如果美杜莎真去了河內,那這對冤家可是要再一次對上了。”戴雨農點了點頭。

  “明白,我馬上給陳組長發密電。”

  “提醒他,不要輕敵,這一次務必要將這個美杜莎個拿下。”戴雨農咬牙下命令道。

  “是!”

  ……

  佳佳咖啡館。

  “美杜莎,這會不會跟我先生去海防有關?”

  “應該不會,美杜莎此行的目標是河內,跟陸博士沒有任何關係,孟繁星同志,你不用太擔心。”宋鑫道。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老宋。”

  “應該的。”

  ……

  上海,百老匯大廈,三樓。

  “淺野君,看來你的算計落空了,他們並沒有你我料想的那樣打起來了。”竹內雲子懷抱著暖爐,慵懶的看了淺野一郎一眼。

  “意料之中,如果軍統這麼容易被我們打敗的話,那我們早就征服整個中國了。”淺野一郎呵呵一笑,已經沒有過去那麼拘束了。

  “聽說重慶方面派人去河內了,勸阻失敗了?”

  “是的。”

  “以我們對重慶那我蔣先生的瞭解,下一步恐怕就會對汪兆銘痛下殺手了,這個人歷來就是這樣,戴雨農已經不在重慶多日了,他去了哪裡,調查清楚了嗎?”竹內雲子問道。

  “根據我們對重慶方面的電報破譯得到的消息,戴雨農此刻應該在香港。”淺野一郎道。

  “看來,我們在香港的同仁們的工作效率有點兒低呀,敵人都到了自己眼鼻子地下,他們還未察覺?”竹內雲子有些不屑的道,

  “雲子小姐,我剛接到一個消息,你一定感興趣。”淺野一郎嘿嘿一笑道。

  “說。”

  “陸博士24號早上乘坐一艘前往客輪前往安南的海防。”

  “他去海防做什麼?”

  “這就不知道了,還有,法捕房貝當路巡捕房巡長蒙特近日請假,買了去香港的機票,但是,他沒有在香港停留,而是繼續乘坐飛機去了河內。”淺野一郎又道。

  “蒙特去了河內,陸希言去了海防,他們這是打算在河內或者海防匯合,我說的沒錯吧?”竹內雲子分析道。

  “照目前二人抵達的日期算,應該是這樣的,不過,現在還不確定他們是在河內匯合,還是在海防。”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關注他,有什麼消息及時通報給我。”竹內雲子點了點頭。

  “雲子小姐,你不會是對這陸博士……”

  “你想到那裡去了,我現在想的是,剩下的生命裡為帝國的宏圖偉業貢獻最後一份力量。”竹內雲子激動的說道。

  “哈伊,淺野佩服!”

  淺野一郎肅然起敬,站起來給竹內雲子深深一鞠躬。

  “陳篆”的案子現場除了子彈和鞋印之外,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當晚還下雨,雨水沖刷之下,殺手逃跑後的痕跡都沒有了。

  工部局警務處雖然動用大量警力調查,可查了好幾天了,還是沒有什麼突破,儘管知道,這起命案是“抗日”分子所為,可是是哪個抗日組織干的,工部局警務處也遲遲沒有給一個答案。

  只是小道消息滿天飛,也沒有人出來闢謠,當然也不會有人出來承認。

  這案子估計又會跟去年的“刺湯”案一樣,隨著熱度的消失而慢慢的變成懸案,最後不了了之了。

  “陳篆”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只要是當漢奸,給日本侵略者做事,那就沒有好下場,就算是再多的保鏢,躲起來不露面也沒有用。

  陳篆的死震懾了不少漢奸,讓他們這個年都過的十分的煎熬,有的連日本人搞的新年活動都不敢參加了,抱病的不在少數。

  日本方面為了報復,抓了不少人,令這個本來應該是熱鬧祥和的中國傳統節日蒙上了一層巨大的陰影。

  只有大西路67號林世群、丁默村一夥兒,這幾日亢奮不已,得到日本軍部的明確支持,一次性撥給了他們三十萬日元的經費,還有武器彈藥和各種監聽設備。

  兩個一心為了一己私利而暫時放下過去恩怨的人,達成了暫時的戰略同盟,決心當漢奸,跪舔他們的日本主子。

  ……

  “先生,您想吃什麼?”陸希言從電報局出來,隨便在路邊找了一家餐館,看上去還不錯,挺乾淨的。

  “隨便給我來幾樣招牌菜。”夥計一張嘴就是廣東話,顯然是從國內過來的。

  “那就給您來一個咕咾肉,爆炒蝦仁,蔥燒帶魚,外加豬肺湯,怎麼樣?”夥計思考了一下,迅速道。

  “好,菜不要太甜。”陸希言點了點頭。

  “您喝什麼酒?”

  “你這裡有什麼酒?”陸希言問道。

  “小店有自釀的荷花酒,先生,您要不要嘗一嘗?”夥計熱情的介紹道。

  “好,先來半斤。”

  菜上的挺快的,老闆也是從國內來的華僑,在當地已經生活了十多年了,很健談,大過年的,餐館的生意不算好。

  陸希言也想找一個當地人瞭解一些情況,於是就邀請老闆一起喝酒。

  老闆姓林,也是店裡的大廚,一開始來海防城是做工的,後來取了當地的人女兒,就開了這家餐館。

  世道艱辛,這個餐館也只能勉強維持生計,他算是在海防城內混的還不錯的華人了。

  自家釀的荷花米酒,度數並不高,喝起來有一絲荷花的清甜的味道,讓人不自覺的愛上這種味道。

  靠這種荷花米酒,餐館的生意還是不錯的。

  天黑了,海防城可不像香港或者上海那樣的城市,只有少數幾條街道有路燈,其他地區都是漆黑一片。

  好在陸希言住的地方距離餐館沒多遠,走幾步路就到了。

  回到薩帕旅店,陸希言直接就上了三樓,回到自己房間,檢查了一下門口留下的暗記,在他走之後,應該是沒有人進來過。

  房間內有暖壺,但是他回來的晚了,暖壺裡是空的,錯過了打熱水的時間,沒有熱水,冷水湊合一下了。

  正要拿著臉盆去打熱水,隔壁302室門開了。

  “陸先生,回來晚了,這個時候已經打不到熱水了,我這裡多打了一壺,專門給你留的。”素素傳了一套綢緞的睡衣,裡面那一抹粉色.欲隱欲現,一股淡雅的香味撲面而來。

  “沒關係,我用冷水就行。”

  “陸先生,一壺熱水而已,你該不會是認為我會在水中下藥吧?”素素莞爾一笑,頗有些玩味道,“人家手都提的酸了。”

  “那就謝謝了。”陸希言伸手接了過去,反正這水他也是用來洗臉和泡腳的,又不會喝,雙方無冤無仇的,她也沒有理由害自己。

  “素素小姐,晚安!”陸希言提了暖水壺,轉身就“呯”的一聲將門關上了。

  素素氣的一跺腳,自己都這樣討好了,這男人真的是柳下惠,一點兒都不懂的風情的嗎?

  陸希言不是不懂風情,而是他根本就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

  “嘿嘿,大名鼎鼎的美杜莎也有失手的時候。”如果陸希言出現在302,他一定認出來,這個說話的男人,就是跟他同船一起的那和中年禿頂胖子楊老三。

  而在他對面坐著的,真是剛剛準備自薦枕席的素素小姐。

  “他就在隔壁,你就不怕被他聽見?”素素狠狠的白了一眼楊老三。

  “沒關係,知道的話,那就宰了他。”楊老三手裡一把小刀,在指尖飛速的旋轉著,靈活的如同穿花的蝴蝶。

  “你別亂來,暴露了身份,你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素素嚴厲的瞪了楊老三一眼。

  “我們什麼時候去河內?”

  “再等等。”

  “等,軍統的行動組已經早我們一步先到了,別忘了我們的任務是什麼。”楊老三提醒道。

  “柳生義澤,我才是這次任務的組長,你的任務是聽從我的指揮,明白嗎?”素素目光一冷,“馬上從這裡離開,什麼時候走,我會通知你。”

  “哼,美杜莎,希望你不要玩火。”楊老三站起來,狠狠的瞪了素素一眼,一個縱身,身輕如燕,從窗戶跳了下去,眨眼功夫就消失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14 12:25
第469章:露西的父親

  蒙特來了,從河內開車過來的。

  “嗨,陸。”

  蒙特在河內待過三個月,海防港自然是來過的,而且還相當熟悉,他在河內有朋友,直接借了一輛警車開過來了。

  “蒙特,不介紹一下,這位美麗的女士是你的什麼人?”除了蒙特之外,還有一位美麗棕髮碧眼的女郎。

  “露西,我的好朋友。”蒙特正式的介紹一聲道,“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陸,我在法國的好朋友,現在也在上海,他可是相當厲害的醫生,非常的厲害。”

  “你好,我叫露西。”露西很大方的伸出右手。

  “你好,露西小姐。”陸希言不清楚這個露西跟蒙特是什麼關係,但是他大老遠的把人從河內帶過來,一定是有目的的。

  “老陸,走,先去法塔大叔的酒館,我跟你有重要的事情說。”蒙特一臉鄭重的道,陸希言都看的一愣,很難得見到他有這樣的表情。

  “好。”陸希言點了點頭。

  蒙特和法塔是老相識了,老法塔見到蒙特,開心的不得了,一見面就給了蒙特一個熱情的大擁抱。

  “喝點兒什麼,我這裡有本地產的咖啡,要不要嘗一嘗?”法塔問道。

  “好的。”

  酒館這個時候並沒有對外營業,所以,就只有他們四個人,老法塔去張羅了,他們找了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陸,我需要你幫忙。”蒙特一坐下來,就露出一絲焦急的神色。

  “蒙特,咱們是什麼交情了,你說吧,什麼事兒,只要我能幫的,義不容辭。”陸希言知道,蒙特自尊心很強,輕易的不求人,當他放下自尊來求人的話,那是真的是遇到他沒辦法應付的難處了。

  “露西,你來說。”

  “陸博士,我的父親前天騎馬中被摔下馬背,身受重傷,昏迷不醒,醫生檢查說,他腦部有淤血,是導致他昏迷不醒的原因。”露西眼神有些緊張的說道。

  陸希言一愣,腦部受傷,這可不是小事兒,不過,現在的醫學涉及的腦部研究還非常淺顯。

  雖然說他在這方面也有所研究,畢竟,屍體解剖的時候,順便解剖一下人腦,研究一下,這也是常有的事情。

  只是腦外傷的病人並不多見,而想要一個讓醫生實踐的機會並不多,沒有足夠的病例實踐,醫術自然不會進步。

  在廣慈醫院,一年下來,難得有幾例開顱手術,而且這是最頂尖難度的手術,一般醫生都輕易不敢嘗試這種手術。

  開顱手術的死亡率是極高的,大腦可是人的控制中樞,一旦出現問題,那後遺症是終身不會消除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開顱手術難度極高,一般醫生根本沒有能力做這種手術,術中可能出現風險也極大。

  “醫生建議,要麼等腦中淤血自然被人體吸收,那樣爸爸可能會自己醒過來,但也有可能醒不過來。”露西已經控制不住情緒抽泣起來。

  陸希言當然明白,如果腦顱出血,出血量不大的話,而且沒有大的出血點,人體是有自癒能力的,但這是不確定的,誰也不知道幸運女神會不會降臨在自己頭上。

  “第二種方案,就是給我父親開顱,把淤血吸出來,這樣或許會加速他的甦醒,活過來。”露西接著說道。

  第一種方案就是死等,一切全憑天意,等到的結果可能是病人腦死亡,第二種方案,風險極高,但對病人來說,可能有一線生機。

  “露西的父親是河內警察局的總監。”蒙特悄聲道。

  陸希言明白了,蒙特為什麼要帶著這個露西來找他了,如果他出手把露西的父親“薩魯”治好了,那就搭上“薩魯”這層關係,今後在安南就多了一層保護傘,這對他們的生意來說,那是有利無害的。

  但是這事兒風險極高,風險高,也就意味著收益巨大。

  “河內醫生沒有人敢做這個手術,而把薩魯叔叔送回法國接受治療,時間太長,而且薩魯叔叔的身體也承受不了。”蒙特看露西的情緒太大,已經說不出話了,替她繼續說道。

  “那臨近的香港或者其他地方就沒有做這個手術的醫生嗎?”陸希言知道,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兒,這手術難度有多大,他很清楚,他雖然有幸跟著丹尼爾老師做過這一類的手術,但那都是擔任助理的情況下,做的是輔助的工作。

  真正動手,也就是在死人和猴子身上試驗過,真人,還沒有,就算他在廣慈醫院,這種手術,也是由盛熙元親自做,他也只是觀摩了兩次而已。

  他做的手術主要還是集中在心肺方面,這是他的強項,腦外科雖然涉獵,卻並非是他的強項。

  但是他要比一般外科醫生強的是,他有過這方面的經驗,至少是曾經參與過這一類的手術,如何處理以及應付術中的突發情況,他都是有經驗的。

  只是他還沒擔任過主刀醫生而已。

  正要是需要他上這樣的手術,他也不會退縮,畢竟他是一名醫生,治病救人是第一原則,盡力了就問心無愧。

  “本來我們打算聯繫香港的聖保祿醫院的保羅醫生,他是東南亞最好的外科大夫,而且擅長腦外科,但是,我們得到的消息是,保羅醫生回英國倫敦休假了,就算趕回來,至少也要三天的時間。”蒙特道,“但是薩魯叔叔等不及,今天早上照的片子,醫生說,他的腦中的淤血塊有緩慢擴大的趨勢,可能有比較大的出血點,必須馬上進行手術,否則就來不及了。”

  說到這裡,露西已經捂著臉,泣不成聲了。

  “我想先看一下片子。”陸希言想了一下道。

  “我都帶過來了,老陸,我現在能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了。”蒙特也是焦急萬分。

  “蒙特,你跟露西小姐的關係?”陸希言很好奇,蒙特還從來沒有為了一個女人如此的緊張失措。

  “我跟露西曾經在一起過。”蒙特也不避諱,直接說道。

  陸希言點了點頭,他懂了,也不問了,從蒙特手中接過薩魯拍攝的腦部掃瞄的X光片,在他的右腦腦幹區域上,有一個指甲大的陰影區,周邊還有些毛刺,不是很清晰,很像是墜地後的出血症狀。

  對比其他角度掃瞄的景象,陸希言的眉頭不由的皺了起來。

  雖然他對腦外科研究不如心肺深入,可直覺告訴他,這不像是腦淤血,這倒像是腦子里長了一個腫瘤。

  只是這個瘤子還不大,而這一次墜馬事件恰好著力在這個部位,引發了腫瘤稍微的移動了一下位置。

  人腦是多麼複雜的器官,稍微有一點點異常,就會引發不可預測的後果,何況是腦瘤移位後擠壓了腦幹,最終導致他昏迷不醒。

  當然,這只是他的判斷,也許他的判斷是錯誤的,畢竟醫學是允許誤診存在的,醫學是科學,科學是沒有絕對的。

  “保羅醫生能趕回來做這個手術嗎?”

  “這個……”

  非常難說,人家現在倫敦度假,就算答應能回來,這搭乘飛機過來,加上路上轉機,耽誤,到了還需要研究病情,休息恢復精力,怎麼得也要一個星期。

  這還是保守估計。

  但是露西的父親薩魯能等一個星期嗎?

  而且,這一路回來,只怕是所有花費都得露西一家承擔,這比費用絕對是不菲的,就算薩魯位高權重,身家不低,這也是一大筆錢。

  “如果有可能,我建議露西小姐馬上安排將薩魯先生送去香港,然後請保羅醫生主刀,就算是等一個星期也是值得的。”陸希言道,他必須給出自己最合理的建議,除非萬不得已,他不會建議病人冒險。

  不是所有的冒險都能成功,大多數冒險都是失敗的,

  “可是我的父親除了腦部的傷之外,還有骨折等其他傷情,從河內去香港,只怕他人還沒到,人就吃不消了。”

  陸希言也很為難,他又不是神仙,雖然他知道,救了薩魯的話,對他今後在安南的生意就多了一個護身符,可風險也太大了。

  “老陸,你就幫幫露西,你可是上帝之手。”

  “蒙特,連你也相信這種吹噓出來的謊言?”陸希言哭笑不得。

  “我只知道,經過你手的病人,都活著出院了。”蒙特十分認真的道。

  “他們是活著出院了,可不等於他們就能一直活下去,有的時候我們做醫生的也只能延長他們的生命,並不能治癒所有的疾病。”陸希言苦笑道。

  蒙特沉默了,露西還在抽泣。

  “來,來,嘗一嘗,我煮的咖啡……”老法塔端著三杯咖啡走了過來。

  “怎麼啦,露西小姐?”看都滿臉淚痕的老法塔奇怪的問道。

  “法塔大叔,露西的爸爸病了,我們想求陸博士幫忙。”蒙特解釋道。

  “哦,原來是這樣。”法塔安慰露西一聲道,“露西小姐,別擔心,你父親會好起來的。”

  “謝謝法塔叔叔。”

  “我去給你們弄一些吃的,小蒙特過去最喜歡吃我做的烤蝦了。”法塔嘿嘿一笑,離開了。

  “露西小姐,這樣,我跟你去河內,只有看到病人確切情況,我才能有所判斷。”陸希言道,“但是,我還是建議你馬上聯繫香港的聖保祿醫院,請他們與保羅醫生取得聯繫,這樣在時間上會充裕一些。”

  “好。”露西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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