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八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宰相的女兒心想:「憑耶穌和正教起誓,這位穆斯林真是一個漂亮的小夥子,毫無疑問,他是個失戀者。莫非他所鍾情的姑娘也像他一樣漂亮?他所鍾愛的那位女子,是否也對他懷著同樣的深厚愛意呢?假若他所鍾情的人也像他一樣漂亮,對他懷著同樣的深情,那麼,他流淚、哭訴倒是值得的;如果他所鍾愛的女子既不像他那樣漂亮,又不像他愛她那樣愛他,那麼,他傷心落淚就不值得,只是白白損害健康,空耗生命。」
此時此刻,瑪麗婭公主就要成為獨眼瘸腿宰相的妻子,昨天才被送到新建的宮殿裡。
宰相的女兒得知瑪麗婭公主悶悶不樂,決計去看望她,和她談談那個穆斯林青年的事以及她所聽到的詩歌,以期給瑪麗婭帶去寬慰。宰相的女兒來到公主的房裡,果然看見瑪麗婭公主神情沮喪,淚水彌漫面頰,邊哭邊吟道:
我的青春已逝,
愛情的生命長存。
因為思戀情深,
胸中甚感憋悶。
別離痛苦多,
熬煎我的身心。
但願相聚日,
及時早些降臨。
彼此互賞笑顏,
一享人間春。
請不要過多責備,
心被奪走的人。
思念苦楚迭至,
體單瘦骨嶙峋。
莫發斥責箭,
射之苦戀心。
世上的鍾情兒,
理應多得到慈憫。
愛情中的苦澀,
味道也是甜津津。
宰相的女兒聽了吟誦,懷著同情之心對瑪麗婭說:「親愛的公主,你為何愁眉不展,思緒混亂,泣哭落淚呢?」
瑪麗婭公主聽宰相的女兒這樣一問,立即回想起過去的甜蜜日子,情不自禁地吟道:
我將習慣於,
離別親人之苦。
淚珠一顆顆,
奪眶而出淌如注。
但願主顯靈,
早日降我以福。
有阿拉護佑,
百災皆得消除。
宰相的女兒聽後,對瑪麗婭公主說:「你不要獨自在此悶悶不樂了,跟我到窗前去看一看吧!在我家的馬廄裡,有一個漂亮的小夥子,身材勻稱,眉清目秀,口齒伶俐,出口成章,卻很像一個失戀者。」
瑪麗婭公主問:「你從哪裡得知他是個失戀的小夥子呢?」
「公主,我是從他白天和黑夜吟唱的詩歌中,覺察出來他是個失戀的青年人的。」
聽宰相的女兒這樣一說,瑪麗婭心想:「如果宰相的這位千金說的話當真,那麼,這無疑是可憐惆悵的努爾丁的習慣和品性。這個小姑娘說的那個小夥子究竟是誰呢?」
瑪麗婭公主完全沉浸在了愛情和思戀的海洋之中。她迅速站起身來,跟著宰相的女兒向窗前走去。憑窗望去,瑪麗婭驚喜不已,她仔細凝神細看,果見是她的心上人努爾丁,只是形體消瘦,面色憔悴,顯然是因為過度思念她,痛遭離別之苦折磨所致。她聽努爾丁吟道:
我的心已被奪去,
止不住眼淚流淌。
不見載雨之雲,
雨自何天而降?
因泣夜難眠,
失摯友唯餘悲傷。
憂愁與苦悶,
數目在八上。
五五二十五,
何不站住聽我講?
回憶加思念,
相思情誼綿長。
遭難離家去,
殷切之情怎能忘?
耐力日漸減少,
難忍的是過度憂傷。
耐心遠離我,
再不走近我的身旁。
我的愁苦何其多,
難知我的心火模樣。
淚水入心成柴,
心中火焰更高漲。
我的身落於淚洪中,
皆因愛情深淵火旺。
瑪麗婭聽見小夥子的伶俐口齒和詩文,又看到了他的形象,更加深信那不是別人,正是她心中的白馬王子努爾丁。但是,她沒有把此事告訴宰相的女兒。
瑪麗婭公主對宰相的女兒說:「小姐,憑耶穌和正教起誓,我想你不知道我為什麼悶悶不樂。」瑪麗婭公主若無其事地離開窗前,回到原來的地方坐下。宰相的女兒也離開那裡,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過了一會兒,瑪麗婭公主回到窗前,坐在那裡,凝神注視著努爾丁,但見心上人眉清目秀,姿容恰似十四日夜晚懸掛在中天的一輪皓月,不時長吁短嘆,淚水潸潸。因為努爾丁想起了往時甜蜜的歲月,情不自禁,淒然吟誦道:
盼見心上人,
願望未能實現。
生活的酸甜苦辣,
我都已嘗遍。
淚似河水流淌,
見人只得急忙擦乾。
拆散情侶的人,
可惡到了極限。
若得抓住他,
必將其舌頭斬斷。
時光匆匆閃逝,
何必多埋怨。
我已把自己的心,
留在你生活過的宅院。
面對暴虐者,
公正從何起談?
你要讓他裁決,
不公正有增不會減。
我視之為生命,
以期保護財產,
不料將我丟棄,
財產也全部失散。
我深愛著她,
甘願用我的生命換,
但願有一日,
情侶得以相見。
可愛的小羚羊,
你最解我的心事。
我今已嘗夠,
離別的熬煎。
世上的一切美,
皆集中在你的容顏。
我的忍耐心,
全來自你的笑面。
我把你放在我心,
不料你卻意外遭磨難。
我決心已下,
痴情今生永不變。
我的淚流如起伏大海,
知路我必速趕。
何懼死臨頭,
哪怕財產盡散。
瑪麗婭公主聽了自己的心上人努爾丁的吟誦,心裡有說不出的一種滋味,不禁淚水奪眶而出,邊哭邊吟道:
久盼心上人,
想見卻不得見。
不禁張口結舌,
眼神亦不聽使喚。
本欲一頓責備,
語句也寫成了篇;
不期相見時全忘,
一時道不出片語只言。
努爾丁聽見瑪麗婭的吟誦,確信意中人就在眼前,哭得更加傷心,心想:「這是瑪麗婭的聲音,毫無疑問……」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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