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章:微服私訪(上)
皇帝巡查了一圈也沒弄清楚哪個是曾嶙,只能放棄,緩步走回了後殿,又換上了龍袍,且在這裡耐心等待吧。
其實考試內容也簡單,就是按照題目要求寫詩詞歌賦中的任何一種。關鍵創作詩詞歌賦需要才學和靈感,之所以給考生們這麼長時間,就是讓他們醞釀靈感。
然而曾嶙剛拿到試卷才十幾分鐘,就把詩給寫好了,接下來就是把試卷翻過來,反面朝下,坐在那裡等待,等得有點犯困,便打起了瞌睡,剛才皇帝從旁走過的時候,他正在打瞌睡,皇帝見他殿試的時候居然打瞌睡,就以為他是志在參與,幾乎沒在他身旁停留,直接走過去了,其實就算停下來也沒用,曾嶙的試卷反扣在桌上,他也不可能看到名字。
下午申時四刻,考試時間到,交卷,所有人不許動,由專門的人挨個下去收試卷,等所有人收完試卷了,所有考生才能離場。
按理說試卷收上去後,就該立刻彌封收存,等到閱卷日再由八位閱卷官閱卷。
然而這次皇帝急切想看曾嶙的試卷,讓他們暫且先不封卷,然後把曾嶙的試卷給找出來,讓他先看一看。
找到了曾嶙的試卷,皇帝拿起來一看,臉上表情頓時變得有點奇怪,有喜悅,有疑惑,同時,他還輕聲嘀咕:「長安?為何是長安?」
試卷內容只有他一人看到,其他官員只能面面相覷,也不知道皇上為什麼念叨長安。
皇帝念叨了片刻,並沒有解開心中疑惑,輕歎一聲,把試卷遞給劉青,道:「彌封吧。」
「是!」劉青接過試卷,轉遞給掌卷和彌封官員開始彌封。
皇帝的鑾駕離開了瑞德殿,半路上,他忽然叫了聲:「劉青。」
「奴婢在。」劉青趕忙上前來垂首聽詢。
皇帝道:「立刻派人去查一下,這曾嶙住在哪家驛館或客棧。」
「是。」劉青點頭應了聲,朝身後的一個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小太監趕忙屁顛屁顛地離開了。
曾嶙走出皇宮的時候,意氣風發,心情格外舒暢,萬萬沒想到,甄建教他的一首詩又恰巧跟這次的試題對上了,此次殿試是有皇帝親自出題,題目是「設我金榜題名」,翻譯成白話,就是「假如我金榜題名了……」,記住,省略號是重點,不能省略。
這種題目風格倒有點像二十一世紀的高考作文,真的很像。
假如金榜題名了,會有什麼想法呢?想法多了去了,首先,開心啊,揚眉吐氣啊,意氣風發啦,光耀門楣啦,等等等,但考生們都知道,這些東西必須要寫,這樣才夠真實,但這些卻又不是皇上要看的,皇上要看的,是他們的理想與抱負,這才是重點。
然而這麼多東西需要寫,內容那麼多,就需要很多文字來表達,所以大部分考生都選擇作賦,或者寫歌,寫詞的也有,至於寫詩的,只有曾嶙一個,因為詩的字實在太少了,這樣就要用驚人的概括手法去寫,寫不寫得出來是個疑問,就算寫出來,也很難達到效果。但曾嶙有自信,這一首詩就完全表達出了自己金榜題名的心情,還能道出他的遠大抱負,只不過他還是有點擔心,因為他的抱負寫的很隱晦,一般人是很難發現他詩中玄機的,希望朝中閱卷的那些官員們有點能耐吧,只要他們能看出詩中玄機,此次狀元,非他莫屬。
曾嶙興匆匆地回到了客棧,已近傍晚,他換了身衣服,就離開客棧,去甄建的酒樓,因為甄建說了,
今晚請他吃飯,甄建請吃飯,那規格肯定低不了,不去就是傻子。
皇宮延慶門處,祁王帶著兩個貼身護衛,穿著一身普通衣服走了出來,興匆匆地朝春風得意樓跑去,這才剛走出沒多遠,忽聞背後有人冷喝:「黎兒!」
祁王聞言渾身一震,僵在了那裡,這聲音太耳熟了,他緩緩轉身,便看到皇帝穿著一身青色綢布儒衫快步而來,後方跟著十個便衣打扮的護衛還有太監總管劉青。
「父……父皇?」祁王驚訝地望著皇上,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自己父皇穿成這樣出宮?鬧哪樣?
「你怎麼跑出來了!」皇帝走上前來,抬手就要敲他頭,但手才落到一半,便停住了。
祁王縮著腦袋閉著眼,等待父皇的敲打,等了許久卻不見手掌落下,悄悄睜開一隻眼,只見他父皇已經收回了手,凶巴巴地瞪著他。
祁王只能厚著臉皮笑道:「父皇,我……兒臣……出去找朋友玩。」
「胡鬧。」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責備道,「宮外有什麼好玩的,多危險!」
「宮外很好玩啊。」祁王完全不在意他父皇的怒氣值,眉飛色舞道,「宮外還有很多好吃的,父皇,我……兒臣和朋友開了一家酒樓,生意可好了……」
「簡直胡鬧!」皇帝聞言雙眉皺起,冷冷道,「宮外的人豈可輕信,那人定是對你有所圖謀,以後不許與他來往了!」
「沒有!」祁王聞言著急叫起來,「甄建是好人,他可厲害了!」
「甄建?那個人的名字嗎?」皇帝蹙眉冷哼,「一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是人!他不是東西!」祁王想想覺得不對,像是在罵甄建,想要改口,卻又發現改口之後還是罵人,這就鬱悶了。
這時,皇帝又問:「他知道你的身份嗎?」
祁王雖然腦袋受過傷,但距離弱智還是有很長的距離的,這種情況下,他知道怎麼回答,便搖頭道:「不知道。」
「哦。」皇帝聞言點了點頭,還是有點擔心,畢竟現在這個兒子在他眼中就是殘障人士,要是肢體殘疾倒也罷了,關鍵是腦袋有問題,時靈時不靈,他自然不放心。
這時,祁王反問起來:「父皇,您穿成這樣,是要去哪?」
祁王沒好氣地哼了聲:「父皇微服出巡,有正事,哪裡像你,成天就曉得玩。」
祁王沒心沒肺地笑道:「黎兒倒想替父皇分憂,但黎兒又不會。」
皇帝愛憐地摸了摸他頭,苦笑道:「黎兒你只要好好的,父皇便安心了。」所有皇子之中,最讓他心疼的便是祁王,自小喪母,還摔壞了腦袋,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理,更何況是自己的兒子,皇帝自然對祁王比較寵溺一些,但寵溺歸寵溺,皇位是肯定沒祁王的份。
「回宮去吧。」皇帝用命令的口吻讓祁王回去。
祁王不樂意,撅嘴抱著皇帝胳膊撒嬌,「父皇,讓我去玩嘛,兒臣的那個朋友真的是好人,他對我可好了……」
皇帝好無奈啊,他又捨不得跟祁王發火,因為有一次他對祁王發了一次火,嚇得祁王直接昏死了過去,太醫特別叮囑皇帝,千萬不可再嚇唬祁王了。
祁王的撒嬌功夫還是有點威力的,皇帝被他磨得完全沒脾氣,只能無奈答應,道:「好,父皇可以答應你,不過為了確保你的安全,把張牟張安帶去。」張牟和張安是他的十大貼身護衛,武藝高強,有他們二人保護祁王,他會比較放心。
祁王聞言開心不已,趕忙道謝:「謝父皇,兒臣先去啦。」說罷逃也似地飛奔而去,生怕他父皇改變主意,祁王的兩個護衛還有張牟張安趕忙跟了上去。
望著祁王遠去的背影,皇帝搖頭歎息,祁王和太子是最不讓他省心的,太子身體虛弱,時常患病,而祁王則是腦袋有毛病。
「走吧,去龍門客棧!」皇帝說了聲,翻身上馬,朝龍門客棧行去。
進了龍門客棧,發現裡面很冷清,會試結束好多天了,而這個客棧裡唯有曾嶙一人中榜,其他的考生們大多都已離開,自然冷清得很。
不用皇帝發話,劉青便走到櫃檯問道:「掌櫃的,曾嶙住在那間房,我們家老爺找他。」
一聽說是找曾嶙的,掌櫃的頓時眉開眼笑,曾嶙可是會試的會元,這幾天來找曾嶙的人多了去了,而且要麼是富賈商戶,要麼是官宦之家,其中大部分人是來提親的。
在這個世界,生兒子讀書,是為了中榜做官,光耀門楣,而那些家裡有女兒的呢,自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在放榜的日子,很多富商和品級較低的官員就會在那裡等,等那些中榜的學子,當場跟他們提親,誘之以色或誘之以利,把女兒嫁給他們。
不僅是富商極其迫切地想把女兒嫁給這些中榜的人,有些職位不高的官員也喜歡把女兒嫁給這些中榜著,因為這就是買潛力股,一般情況下,通過科舉而當官的,前途還是很好的,就相當於打牌的時候抓了一手好牌,至於接下來怎麼打這一手好牌,就看各人的能力了。
客棧掌櫃以為皇帝也是因為嫁女兒的事來找曾嶙的,便笑眯眯道:「客官,曾嶙眼下不在客棧,他出去吃飯了,想要嫁女兒,只能等明天再來了。」
「說什麼瘋話呢,誰要嫁女兒了。」劉青狠狠瞪向掌櫃。
皇帝則蹙了蹙眉,問道:「你可知他去哪吃飯了?」
掌櫃答道:「還能去哪,定是去春風得意樓了。」
「春風得意樓?」皇帝聞言雙眼陡睜,眸中似有精光綻放,道了聲,「走!去春風得意樓!」說罷便逕自走出了客棧。劉青還得留下問掌櫃,去春風得意樓的路怎麼走。
雖然許多考生已經離開京城了,但甄建的酒樓生意不減,依舊火爆,今天甄建奢侈了一把,特地把天字一號房留了下來,弄一桌酒菜給曾嶙壓壓驚,說壓驚有點誇張了,其實就是慶祝一下,曾嶙考中會元的時候,甄建沒給他慶祝,因為後面還有殿試,怕太過放鬆的話影響他殿試發揮,現在殿試結束了,是慶祝的最佳時機,盡情地吃喝玩樂吧,能不能金榜題名,吃喝玩樂之後再說。
甄建也沒請客人,就只有甄建,甄大力,曾嶙父女,祁王,一共五人,其實本來沒打算讓祁王參加,然而祁王忽然過來了,總不能把他晾在一邊吧。
包間裡,大家圍著桌子坐著,菜還沒上桌,曾嶙正在講今天殿試的事情,只聽他笑呵呵道:「今日我出宮的時候,聽到同行的幾個人在討論,說今天殿試的時候,有個侍衛居然跑到考場之中,肆意行走,還窺探眾人的試卷,當真是奇事。」
甄建聞言則好奇地問:「你為何要聽別人說,你自己不在場麼?」
曾嶙尷尬笑道:「我當時已然做好了詩,有點犯困,便在那裡打瞌睡了。」
甄建頓時笑起來:「看來你這次又考得很好啊。」
「哪裡哪裡,都是運氣。」曾嶙嘿笑回答,他這番謙虛,也就是承認了自己這次考得不錯。
這時,祁王忽然道:「在殿試考場上窺探你們的試卷?這個侍衛膽子不小啊,就沒有人管麼,應該拖下去打板子。」
他還覺不夠,補充道:「褲子脫了打。」
此刻包間門外,皇帝剛準備敲門,聽到這麼一句話,表情頓時變得很精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