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護國公 作者:木允鋒 (已完結)

 
mk2258 2018-6-30 10:20: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6 72594
mk2258 發表於 2018-8-29 21:29
第七十章衍聖公





    “昏君,你這個無道昏君!”

    正對運河的廣川門城樓上,張鳳翔發出了悲愴地怒吼。

    “太祖皇帝,成祖皇帝,大明的列祖列宗們,你們睜開眼看看吧,看看你們的後代是如何在賊人面前倉皇而逃……”

    他發瘋一樣尖叫著。

    在遠處橫亙南下的運河上,載著崇禎的龍舟緩緩駛過,帶著後面運載士兵和移民的漕船綿延如龍,岸邊護駕的關寧鐵騎縱馬疾馳,而在這些關寧鐵騎後面可以看見洶湧而來的更多騎兵。那是同樣護駕或者說監督崇禎南下的順軍騎兵,很快他們將進入這座城市並且接管權力,然後就像高一功承諾的,開倉放糧賑濟災民,此刻無數百姓正歡呼在城下,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張鳳翔依然在咒罵著。

    在他身旁那些絕望的士紳哭喊著。

    他們的咒罵與哭喊,和下面百姓的歡呼形成一種鮮明的對比……

    “我還以為他要跳呢!”

    楊慶一邊走出廣川門一邊看著頭頂發瘋的張鳳翔,對和他一起出城的高一功說道。

    “跳?”

    高一功冷笑道。

    “他兒子剛給我送了倆美婢呢!”

    緊接著他一邊催馬一邊說道。

    的確,張鳳翔只是情緒激動控制不住跑來發洩一下,畢竟這對他的打擊實在太大,完全有失去理智的資格,而且他也沒敢真朝崇禎發洩,這麼遠崇禎既看不見也聽不見,他就是純粹過來釋放一下情緒,就像那些看著別人走了才敢罵街膽小鬼一樣。但要說他真對大明留戀到如此地步就扯淡了,他的後路早就已經開始鋪好了,既然崇禎已經拋棄他,那當然要另投明主,雖然李自成的確不是什麼明主,依然流寇而已,但不是也沒別的選擇嘛!

    捏著鼻子忍受唄!

    他在這裡哭大明的列祖列宗時候,他的兒孫們早就擺出酒肉等著王師入城了!

    至於他罵賊寇……

    他都一把年紀了,難道李自成好意思跟他計較?

    他難道就不能失心瘋一下?

    “瑪的,怎麼沒人送我美婢!”

    楊慶看著頭頂的鬧劇,很是不滿地說道。

    緊接著他催馬追上高一功,很快到了運河岸邊,後者轉頭迎向那些順軍騎兵,而楊慶帶著十二名錦衣衛登上岸邊等候的小船,迅速靠上崇禎的龍舟,然後登船向崇禎復命。至於這個結果也就這樣了,反正崇禎的顏面保住了,德州城又不是打開的,這是人家城內百姓自己開的,崇禎的船隊也沒靠岸過,岸上發生了什麼就肯定不知道了,裝糊塗誰還不會啊!

    南幸的船隊就這樣越過德州。

    至於下一站臨清還沒等他們到達,就已經被城內開門迎闖王的百姓控制,而第三站東昌同樣如此,包括朱帥欽和凌駉在內部分不願意在李自成手下混的官員紛紛棄職南下。

    然後隨著崇禎的聖旨傳開,山東境內還在抵抗的宗室,南方籍的官員全都棄職而逃。

    這樣的人數量可不少。

    事實上李自成目前真正能控制的也就到濟南一帶,而且還是因為濟南的官員投降,但向東的半島一帶根本就是明朝官員和那些起兵的士紳,還有僅僅打著順軍旗號的農民軍甚至純粹土匪攪成的一鍋粥,尤其是黃蜚的水師正式撤離登州後整個半島基本上秩序崩潰,各種武裝多如牛毛,這裡面還包括宗室的武裝……

    衡王朱由棷在青州起兵,並且控制了青州。

    另外還有德王朱由櫟。

    原本歷史上李自成根本沒顧上管他們。

    後來隨著清軍入關,在山東籍的前薊鎮監軍道王鰲永勸降,還有巴哈納率領的清軍威脅下,前者絕大多數投降清軍然後和清軍一起剿滅後者,包括朱由棷二人也是如此,只不過很快他們就被多爾袞找個藉口滅了門。也有部分不願意降清的明臣選擇南下,而部分誓死不降的各派武裝最終形成山東抗清浪潮,這些人搞得聲勢很大,甚至拿下青州把王鰲永剁了,但最終還是被清軍和士紳聯手屠殺乾淨。

    順便清軍還殺了山東近半人口。

    期間還為大清培養出孫之獬這樣民族rong合的棟樑之才。

    但現在士紳們沒等來他們的聖主明君。

    咱大清終究還是辜負了他們的期望,然後大明皇帝也不要他們了,現在降臨到他們頭上的只有李自成的夾棍,話說他們的確可以如張鳳翔一樣罵街,多少士紳在得到這個噩耗之後都哭得跟淚人一樣……

    不過他們還是會抵抗的。

    他們也不可能放棄抵抗。

    但他們的死活已經不在崇禎和南方士紳的關心範圍了,後者已經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哪怕是以前者的倒霉為代價,但這個世界就是這個樣子,死道友不死貧道嘛!士紳?士紳又不是一家,大明南北士紳間明爭暗鬥又不是一天了,難道還指望南方士紳為北方士紳引火燒身?沒道理嘛!原本歷史上咱大清初年南北漢臣可是就互相捅刀子捅得鮮血淋漓,憑什麼要他們在大明就親如兄弟?以後崇禎站穩腳跟或許會利用北方士紳牽制李自成,但這時候崇禎可沒這膽量,萬一後者挾山海關戰勝之威南下,就那還沒完成的江北防禦圈可擋不住他。

    崇禎過東昌後繼續向前。

    而在他後面高一功以李自成任命的山東巡撫名義,帶著大軍迅速接管運河沿線各城,以開倉放糧賑濟那些饑民為手段換取老百姓支持,同時堅決打擊所有敢於反抗的士紳,老土匪們砍人頭可是毫不手軟。就算不反抗的也強制性要求他們打開倉庫出錢出糧,一個個李自成任命的官員趕走地方官高踞大堂,派出士兵充當衙役把那些士紳拎來派助餉任務,拿不出來就去大牢挨夾棍。

    一路上士紳的哭聲和饑民的歡呼,隨著崇禎的龍舟前行而不斷蔓延。

    但龍舟上的崇禎是不會聽到。

    就算聽到了也肯定裝聽不到,反正他就是不下船,反正兩岸錦衣衛嚴密防守負責擋駕,所有試圖向他哭訴的士紳全都被阻隔在至少一里外,而他的聖旨裡面也說了,這種事情你們可以去北京或者南京找御史,然後御史再轉奏,咱們大明是一個法治國家,一切都得按照程序來,至於以後……

    呃,他會責成秦王處理。

    北方也是大明的,大明皇帝不會不管你們的!

    雖然這北方已經交給秦王來管理,但也是大明皇帝的天下,哪怕秦王也是大明的臣子,如果秦王做得不對你們還是可以上奏嘛!

    朕會下旨給秦王讓他徹查……

    好吧,鴕鳥就鴕鳥吧!

    鴕鳥政策還是很管用,眼不見心不煩嘛!

    再說這時候的崇禎也早就不是過去的崇禎了,走出皇宮走出北京的一個多月時間裡他什麼沒見識過,早就不是過去的天真懵懂,在他看來這些士紳從某種意義說是在還債,還欠他的,欠大明百姓的債,哪怕沒有還到他手裡他也可以說一聲活該了,他只要安安穩穩到南京就萬事大吉,這些人的哭聲關頭屁事!

    反正崇禎就是縮在他的龍舟里當鴕鳥了。

    他就這樣又過了東平。

    但在濟寧他沒法當了。

    “臣孔胤植恭迎聖駕!”

    濟寧運河碼頭上,一個身穿正二品文官服的中年人,帶著身後一堆各級官員,畢恭畢敬地叩拜在地,向著走下船的崇禎高聲喊道。

    “衍聖公平身!”

    崇禎上前一步做攙扶狀說道。

    孔胤植趕緊站起。

    他在咱大清的名字孔衍植是後代為避四阿哥的諱所以改的,他的本名就是孔胤植,不過這次因為山海關之戰多爾袞的慘敗,他也就沒有那篇八荒咸歌盛世的奇文可寫了。好在他很早以前就擺出大順天子牌位恭迎了李自成的人,而且因為距離遠再加上頭腦比較冷靜,也沒有奉山海關發出的詔書起兵逐寇勤王,所以此時也不需要擔心李自成的清算,可以從容面對這場北方的洗牌。

    至於以後……

    以後有什麼大不了?

    孔家甚麼人沒跪過,難道還怕再跪個流寇?

    難不成李自成還會和對其他人一樣把他抓起來上夾棍?這完全就是天方夜譚嘛!無論誰當皇帝,總歸還是要給他頭頂這個招牌一點面子的,這一點自信他還是有的。事實上他已經助過餉了,在他身後幾輛馬車正拉著銀子主動去送給高一功,像他這麼會做人的,當然不會等著高一功親自上門。那馬車裡不但有兩萬兩銀子,還有他給李自成的頌表,恭賀秦王打敗建奴保衛中原百姓,他和孔家將在秦王光輝照耀下咸歌盛世,那兩萬兩銀子就是勞軍的。

    衍聖公還是很識大體的。

    不過崇禎也還是必須迎接的,畢竟兩邊下注才是正理,一邊歡迎李自成主政北方,一邊對崇禎盡一個人臣之禮,這樣以後不論誰笑到最後至少孔家是不用哭的,

    “陛下,您清減了!”

    孔胤植看著崇禎,就像當初楊慶說那句“陛下,您瘦了”一樣充滿深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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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衍聖公的深情告白,自然是打動了崇禎,然後皇帝陛下傳旨移駕曲阜。

    其實這是必然的。

    雖然崇禎已經拋棄了衍聖公,但可沒拋棄孔丘這個牌位,那麼作為大明皇帝路過濟寧,順便去不過百里外的曲阜祭拜一下也就必不可少了,於是包括楊慶在內的錦衣衛和關寧鐵騎,緊接著護送聖駕直奔曲阜……

    “瑪的,老子又不拜孔老二!”

    楊慶不滿地說。

    這樣的夏天離開清涼的運河,走陸路長途跋涉可不怎麼舒服,此刻不僅僅是他,整個隊伍都在烈日下如同曬蔫的病雞般向前磨蹭。

    “孔老二是誰?”

    他結拜大哥曹友義擦著頭上的汗說。

    “孔胤植他老祖宗啊!不是排行老二嗎?老大是個殘廢,不過究竟是不是孔胤植老祖宗還難說,我跟你說他們孔家斷了好幾茬,都是後來續起來的,五代時候孔末亂孔,孔家嫡嗣都被殺了,剩下一個沒周歲的被奶媽抱走,孔末追殺,那奶媽說是把自己一樣大的兒子交給孔末殺了,後來後唐明宗李嗣源知道後下旨殺了孔末,那奶媽又抱出一個說孔家的那個嫡子於是就繼承了。

    但是,如果她獻出的第一個是真的誰又能證明後一個是假的?”

    楊慶說道。

    “呃,這還真不好說!”

    曹友義同樣興致勃勃地說。

    他們是內官和武官,又從來不會拜孔丘,對於這種八卦絕對熱衷。

    “還有呢!”

    楊慶低聲說道:“還有說法現在這孔家其實是胡元時候韃子的種。”

    “還有這事?”

    曹友義瞪大了眼睛。

    “表哥!”

    身後一聲嬌滴滴的喊聲,立刻打斷了他倆的談話。

    一輛馬車緩緩駛過。

    圓圓趴在窗口掀開窗簾,裡面的坤興公主紅著臉看了楊慶一眼。

    “何事?”

    楊慶一本正經地說。

    “表哥,公主頭有些疼!”

    圓圓似笑非笑地說道。

    “等晚上喝酒時候我再給你講這個!”

    楊慶轉頭對曹友義說道。

    後者笑著點了點頭催馬離開不再當電燈泡,楊慶靠到馬車旁,然後看了看坤興公主臉色,的確看上去很不好,於是便要過她小手試了試脈搏,作為一名神醫他還是有很多特權,別說坤興公主這種身上很多地方他都見過的,就是懿安皇后和袁貴妃有病都找他診治。

    “天熱中暑!”

    楊慶說道。

    這個不用把脈他也知道。

    “去,讓孔家人弄些稻草簾子,都蓋在陛下,懿安皇后,貴妃和公主的車上,然後往上澆新汲的井水,尤其是這車門簾也換稻草簾,但不能太厚必須得容易透風,車頂的可以厚些,再讓他們煮綠豆湯加鹽加糖給所有隨行人員喝,派人去兗州買藿香正氣散先備好。”

    他叫過一名錦衣衛說道。

    “公主,請靠前!”

    緊接著他又一本正經地對坤興公主說道。

    後者順從地和圓圓交換位置。

    楊慶立刻伸出手給她按摩,此時沒有藥也只能這樣了,這個傢伙的手法還是很老道,很快坤興公主的精神就好了些,只是俏臉被他按得緋紅,緊接著圓圓就迫不及待地從一旁探出了頭……

    “我也頭疼!”

    她楚楚可憐地說。

    楊慶白了她一眼,又開始給她按摩。

    “不知廉恥!”

    後面吳偉業鄙夷地冷哼一聲。

    兩張並蒂花般的俏臉,一起趴在窗口對著楊慶,話說這一幕的確是很容易拉仇恨,雖然吳大詩人對坤興公主肯定有自知之明,但他可是對圓圓心儀已久,原本這次相見還想憑藉自己的文采風流,拿下圓圓芳心,沒想到人家圓圓根本不搭理他,這讓秦淮河上縱橫花叢的吳詩人難免心理有些不平衡。

    “我倒是覺得此人頗為不凡。”

    他身旁的陳子龍笑道。

    “朝廷數十年來對建奴戰爭,未嘗有一次真正大捷,多少名臣勇將都折戟於遼東,甚至到最後根本不敢與之交鋒統統望風而潰,而此人一出即陣斬阿濟格血洗錦州,幾千人就敢迎戰那多爾袞的近十萬大軍,還能從容撤退並生擒其大將而歸,此等戰績豈不是令之前袞袞諸公汗顏?”

    他接著說道。

    “不過一介莽夫而已!”

    吳偉業依然不屑地說。

    “一介莽夫?沒那麼簡單!”

    陳子龍說道。

    “看他所為的確似魯莽,無論闖遼東還是塔山阻擊戰,都似不知天高地厚狂妄任性而為,可為何最後都能獲勝呢?僥倖嗎?僥倖一次倒是可能,可一次次不斷僥倖,那這就未免太匪夷所思了,更何況他如此血戰,居然連傷都沒留下。”

    他接著說道。

    吳偉業突然露出一絲笑容。

    “懋中兄請再說一遍。”

    他說道。

    “呃,說什麼?”

    陳子龍愕然道。

    “他沒受過傷!”

    吳偉業說道。

    “此事的確令人驚訝,據說當日凌遲鰲拜之時,城上數十尊大砲攢射間他都從容行刑,數百枚砲彈打得他周圍遍地彈坑,而他和腳下馬車卻毫髮無損。”

    陳子龍說道。

    “這的確匪夷所思,不,這是氣運加身啊!”

    吳偉業獰笑著說道。

    然後前方楊慶突然轉頭,向著他露出一副燦爛笑容,吳偉業立刻沒來由得一哆嗦,不過看了看兩人之間距離,又迅速恢復了詩人的從容,很顯然就兩人目前的距離,楊慶是不可能聽到他說什麼的……

    呃,他錯了。

    他不知道那傢伙有一雙堪比狗的耳朵。

    “這傢伙一向無恥嗎?”

    按摩完的楊慶扶著馬車低頭對圓圓說道。

    “梅村先生?人家可是江左詩壇魁首!”

    圓圓說道。

    “我說他人品,他會寫詩就不無恥了嗎?李紳還寫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呢,結果還不是一樣一頓飯吃幾百個雞舌頭,宋之問詩寫得好,還不一樣跑去往武則天懷裡鑽,雖然人家看不上他,難道吳偉業會寫詩就一定是君子了?會寫詩很了不起嗎?難道我就不會嗎?家本姑蘇浣花里,圓圓小字妖羅綺。夢向夫差苑裡游,宮娥擁入君王起……”

    楊慶說道。

    他還沒說完,圓圓的小手就惡狠狠地掐在了他胳膊上。

    “梅村先生有何劣行?”

    頗有些驚喜的坤興公主柔聲說道。

    很顯然楊慶居然會寫詩,這還是很讓她開心的,當然,她並不知道這四句詩原本也是梅村先生寫的。

    “沒什麼,他正在編故事,說我有氣運加身,所以才在戰場上打敗建奴救出陛下的。”

    楊慶很是淡然地說道。

    “他,他想陷害你!”

    坤興公主俏臉一寒怒道。

    雖然她單純,但對於這些皇家最忌諱的東西還是很清楚,歷來離間一對君臣最有效的也是最惡毒的手段就是這個,說楊慶氣運加身,那這就是以後要奪天下呀!無論崇禎多麼信任他只要這類謠言多了,總會在心裡生出一根刺的,然後無論楊慶做什麼崇禎都會往這方面聯想,最終就會真得相信如此,哪怕崇禎真得相信楊慶對自己是忠心的,但也不敢保楊慶會對自己的繼承人忠心。

    而且楊慶身上的確有很多難以解釋的東西。

    山海關前幾十門大砲狂轟都毫髮無損的一幕,可是雙方十幾萬人都看到的。

    更別說他受傷很快癒合了。

    這一點就連崇禎也知道,畢竟楊慶也不是一回在他面前受傷了。

    “我會告訴父皇!”

    坤興公主毫不猶豫地說道。

    “清者自清!”

    楊慶不置可否地說道。

    他是不准備讓這個吳大詩人活著回到南京了,不過怎麼弄死得看機會,反正前面路還長著呢,從濟寧到南京還有一千多里水路呢,哪天找個機會讓他掉運河裡淹死就行,這種小事完全不值一提。但他和江南士紳間的戰爭,明顯也已經拉開了序幕,接下來這樣的謠言抹黑肯定會不斷,這些人在沒有別的手段對付他的情況下,暫時也只能玩這個了。

    畢竟這個是他們拿手的。

    先在民間製造輿論把山海關之戰罪魁禍首的帽子扣他頭上,讓他在江南的名聲臭起來,防止他在江南獲得支持者,然後再散播他的氣運加身,離間他和崇禎之間的關係,哪天找個時機誣陷他造反,或者誣陷他別的,挑動起崇禎的怒火他也就可以上刑場了。

    這都是套路。

    然而這種套路可套不住他。

    “跟一個媒體轟炸與洗nao時代來的人,玩這種初級的小把戲,這可真有點不夠看的啊!”

    楊慶感慨道。

    “你會唱曲吧?”

    他突然間一臉詭異地問圓圓。

    圓圓嬌媚地白了他一眼。

    “那你會填詞嗎?”

    楊慶說道。

    “圓圓姐詩詞歌賦無不精通。”

    坤興公主說道。

    “那你會寫那種牡丹亭一樣很長的崑曲大戲嗎?”

    楊慶問道。

    “那可是很費工夫!”

    圓圓說道。

    “沒問題,你有的是工夫,而且不只是你一個人,會填詞的窮書生在南京應該很好找,你只是當個總編負責把關及排演而已。我這裡有一個故事,說的是一個少女被鄉紳惡霸逼得家破人亡,不得不隱藏山林當野人連頭髮都白了,然後被正義的錦衣衛救出並伸冤的故事,故事的名字叫……”

    楊慶頓了一下。

    “故事的名字叫白毛女。”

    他帶著xie惡的笑容緊接著說道。
mk2258 發表於 2018-8-29 21:30





    讓秦淮八豔之一的陳圓圓當主編排演白毛女……

    這個創意還是很讓楊慶激動的。

    不僅僅是白毛女,其他一些控訴土豪劣紳罪惡的戲曲也可以,還有各種類似的歌曲,甚至快板書,這些統統都可以搞起來,哪怕出連環畫都是可以的,這個技術上完全沒問題,無非就是簡陋一點,然後剩下就是木版畫的印刷了,至於賺錢不賺錢這個不需要在意,本來也不是為了賺錢的。

    但不能一下子推出。

    這東西的刺激性太大,需要作為一種反擊武器,在他的報復行為掩蓋下往外放。

    那些士紳們不是造他謠嗎?

    你們造謠我就往外扔這個,我沒有別的太深的意思,我就是純屬報復,我可不是向著你們這個階級開戰,我就是單純的泄私憤,你們造我謠我就毀你們的形象,扒你們身上那層文曲星的外衣,讓你們變成萬人唾罵的惡棍,到最後咱們看誰玩過誰,而且就公開光明正大地搞,我本人包場養著戲班子到各地巡演,派錦衣衛保護著巡演,免費派發連環畫,教那些小孩唱類似歌曲。

    這種事情王承恩和韓贊週會支持的。

    那些軍方將領也會支持。

    只要把所有反派都設置成那些土豪劣紳和文官,那麼無論太監還是武將都會推波助瀾,他們很樂意在這種事情上添把火,出一口這些年被抹黑的惡氣,讓那些文官也嚐嚐滋味。至於崇禎同樣不會在意,大不了每一次都把皇帝作為最後為老百姓主持公道的,這樣也會在民間製造崇禎聖主明君形象,甚至可以學辮子戲的康麻子,十全老狗之類弄個喜聞樂見的微服私訪故事,老百姓肯定喜歡看。崇禎在丟棄北方後也需要重新樹立在民間形象,這些對他也有利,總之火力聚焦文官和土豪劣紳,拔高皇帝,閹黨,武將形象,讓那些文臣在老百姓心目中徹底變成奸惡之徒。

    至於後者的反擊……

    那就隨便了,這對繁榮大明文化事業也是很有利的。

    再說他們能夠做什麼呢?無非就是照樣做,但做這個他們就被拉到了楊慶擅長的戰場。

    他就不信吳偉業能寫出白毛女。

    這些傢伙最多也就能寫個桃花扇,把慫恿咱大清挖黃河淹抗清義軍的侯方域美化成風流才子,但對於普遍不識字的底層老百姓來說,他們閒得蛋疼了也不會關心那些帝王將相才子佳人,相反白毛女會讓他們感同身受。

    當然,不能是原版。

    這個必須得進行一番適應這個時代的修改,比如白毛女裡面的大春逃跑後走投無路可以投軍,然後跟著大軍北上救駕,在戰場上奮勇殺敵連砍了三個建奴的腦袋,因此得到了錦衣衛指揮同知楊將軍賞識。但他不要楊同知賞賜的銀子,就哭求楊同知幫他搭救自己的心上人,楊同知聽了他的遭遇後勃然大怒痛斥鄉紳惡行,正好此時接掌錦衣衛北鎮撫司,於是帶著他南下並派出錦衣衛進行徹查。

    然後到他家鄉後就听說了鬧鬼的故事。

    什麼?我大明朗朗乾坤,聖天子臨朝哪有鬼怪敢出來,楊同知親自帶著錦衣衛破廟抓鬼。

    然後就是喜兒登場了。

    剩下就是皆大歡喜的內容了,楊同知帶著大春和喜兒將那鄉紳抄家同時又查出諸多惡行,甚至還有rou躪婢女致死,為奪人田產害死人之類的罪行,最後楊同知怒不可遏,請出尚方寶劍砍了那廝的狗頭。

    什麼?

    錦衣衛沒有尚方寶劍?

    誰會關心這個?

    老百姓看的是砍土豪惡霸狗頭又不是看尚方寶劍……

    “你自吹自擂的臉皮真厚!”

    圓圓竟無言以對。

    她真沒見過竟然如此赤露o露o吹捧自己的,尤其還是編故事吹捧,你好歹有點謙虛意識,哪怕你改個王同知李同知,也比直接上楊同知強,你是怕人家不知道那是你嗎?

    “怎麼說話呢!想打屁股嗎?”

    楊慶不滿地說道。

    “打呀,你打呀!”

    圓圓咬著嘴唇兩眼水汪汪地看著他說道。

    “呃,你這種表情很像思春呀!”

    楊慶同樣無言以對。

    “你們,你們……”

    坤興公主在一旁聽得俏臉通紅。

    好在這時候衍聖公親自帶著一批家奴,把楊慶要的草簾子送過來,兩人迅速停止了打情罵俏,然後楊慶指導他們給馬車降溫,包括崇禎等人的馬車同樣加上了這個。話說雖然他沒有風扇做不出阿三那種稻草空調,但好在這個問題可以人力解決,讓衍聖公召集家奴在前面路邊隔一里擺上幾桶新汲的井水就行,行駛的馬車自然會帶來空氣的流動。甚至到南京以後還可以造更加科學的,比如搞個人力驅動的風扇之類,拿齒輪變速之後人力也一樣可以製造風扇的效果,就像某種兒童玩具一樣,至於扇葉用木頭雕刻,軸承用銅套,人力不夠就用畜力,話說這對大明皇宮來說都是不值一提飛。

    更何況南京肯定有儲存的冰塊,這樣空調扇也就有了。

    話說這個東西效果的確明顯。

    馬車內的溫度立刻降下不少,雖然濕氣重了些,但這種天氣誰還會管什麼濕氣不濕氣啊!

    就連崇禎幾個也都很滿意。

    至於衍聖公就只好滿頭大汗的伺候著跟隨了。

    就這樣護駕隊伍在傍晚前進入兗州府,休息一夜之後第二天接著啟程,並且在中午之前到達了曲阜。

    曲阜。

    “這孔家如此壁壘森嚴,難道聖賢之地還怕有人侵擾?”

    楊慶一臉純潔地說。

    就像昨天晚上跟曹友義一邊喝酒一邊扒孔家血統問題的不是他一樣。

    而在他前方寬闊的護城河後面,青磚的城牆橫亙,正對道路的石橋後面甕城城門上,萬仞宮牆四個字赫然可見,不過這個是原版,嘉靖朝山東巡撫胡纘宗寫的,現代那個是後來十全老狗重寫的,而這道甕城後面就是仰聖門,但這道城門只有皇帝親臨或者皇帝的使者前來拜祭時候才開,它是和孔廟連在一起的。

    真正使用的城門還隔著很遠。

    “侵擾?何止侵擾,燒都燒過,正德朝的亂民不但把孔家燒了,為了洩憤還在大成殿養馬呢!”

    他結拜大哥曹友義說道。

    “呃,難道孔家也有民憤?”

    楊慶愕然道。

    “那民憤大著呢!”

    曹友義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兄弟無需避諱,別看頂著聖賢招牌,實際上一樣是男盜女娼,孔家就是這兗州府頭號惡霸,咱們跟高一功那些人喝酒他們說的那些官紳惡行,這孔家一樣都沒少干,別的地方老百姓好歹還能有個官可告,這兒的老百姓連告官的地方都沒有,這曲阜縣令都是他們家世襲的,當年造反的亂民把大成殿養馬,把孔家那些書全燒了,就是從那以後朝廷才給他們重修了這座曲阜城來保護他們。”

    “他們家那豈不是很有錢?”

    楊慶陰險地說。

    “當然有錢,兩千六百頃祭田,曲阜良田全是他家的,這還不算他們自己家侵占的,孔家的俸祿,歷朝賞賜,他們自己在這曲阜城裡還收稅,你說他們家有沒有錢?”

    曹友義說道。

    楊慶露出了xie惡的笑容。

    有錢就好,他就喜歡有錢的,話說他現在又缺錢了,他現在也是家大業大,光家奴就七百多呢,雖然拿多爾袞的蛋蛋賣了一萬,之前陣斬阿濟格也得了一萬兩,另外血洗錦州牛莊時候他的家奴也撈了不少,但仍舊算不上什麼有錢人,這次到南京還得花錢,畢竟他那些家奴都得安置。

    孔家既然有錢那少不了就得撈一筆了。

    這時候前方的崇禎已經到了橫跨護城河的小橋前,然後楊慶帶著錦衣衛迅速進入曲阜孔廟佈置警戒,完成之後崇禎下車帶著隨行的文臣武將們步行進去祭拜,而那些女眷則轉向另一座城門進城前往孔家,她們計劃在孔家住三天。至於剩下的就沒楊慶什麼事了,他的職責只是崇禎的安保,祭拜這樣的大事有那一堆隨行的文臣操心,雖然這不是正式的大祭,但那也需要一些程序,祭孔在明朝是中祀,但實際上成化以後都是按照大祀標準,也就是以祭祀太廟的標準祭拜。

    但無論以什麼標準都沒他什麼事情。

    他又不用拜孔丘。

    作為閹黨他拜的其實是岳飛。

    至於關羽……

    他也是武聖。

    明朝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武廟,據說是朱元璋下令廢除的,在那之前武廟祭祀的也不是關羽,而是姜子牙,關羽最多是個陪祭之一,宋朝以後關羽的崇拜就開始增加了,而明朝關羽和岳飛都是官方封的聖人,所以拜哪個隨便。但事實上明朝後期因為建奴南侵,異族的威脅日益增加,所以民間更多拜岳飛,就連東廠也拜岳飛,錦衣衛同樣也是,而關羽的祭拜當然也存在,但明顯不如岳飛受追捧。

    估計以後岳飛會更受追捧。

    畢竟這時候大明已經事實上變成南宋了,無論皇帝還是民間都需要一個岳武穆出來力挽狂瀾。
mk2258 發表於 2018-8-29 21:30
第七十三章衍聖公鐵騎逐群賢





    “這些傢伙怎麼就不死心呢?”

    楊慶坐在太師椅上,守著一張桌子雙腳翹在桌上,手拿牙籤插著桌上西瓜邊吃邊看著外面說道。

    他腳下赫然是萬仞宮牆。

    而在護城河對岸,數百名耆老鄉賢趴在那裡哭嚎,還有人乾脆頭頂著朱元璋和朱棣等人牌位的,而他們身旁的家奴們則舉著各種橫幅,血書之類,總之盡情展現他們對大明的忠心。

    話說山東忠義們並沒放棄努力。

    在崇禎到達曲阜後,附近各地的地方官員,耆老鄉賢,成群結隊跑來堵著門就像哭喪一樣,試圖挽回崇禎的心意,甚至還有一些地方衛所軍官帶著部下準備來武裝示威的,但他們無一例外被高一功給暴揍一頓。後者哪怕在沿途留下大批駐軍,到這裡也依然還有一萬大軍,原本這一萬就是要送崇禎到徐州然後接管徐州的,那裡是未來順軍控制區前沿,明軍則是淮安,中間留出一段算是雙方的緩衝區。高一功也怕崇禎在曲阜之行的過程中出現上次被劫事件,楊慶帶著三千關寧鐵騎護送崇禎到曲阜的同時,他的兵馬也控制了兗州及曲阜周邊,那些試圖以武力兵諫的統統被他揍回去,至於那些哭喪的就無所謂了。

    話說對他這也有好處。

    事實上他正開心地拿著小本子在一邊記黑帳呢!

    把這些傢伙的名單都記好,等崇禎走後挨個上夾棍就行。

    可憐耆老鄉賢們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在上夾棍的道路上排隊,因為楊慶的錦衣衛接管曲阜各門,他們也不可能進城向著崇禎傾訴,最後只能堵在仰聖門外,向著崇禎,向著他們的信仰哭喊,話說著大熱天也算他們很有毅力了,雖然他們的喊聲無論崇禎還是他們的信仰都聽不見……

    連衍聖公都躲著。

    孔胤植很清楚這時候不能露面。

    他一露面那就尷尬了,支持這些耆老鄉賢會破壞他在李自成心目中形象,這可是孔家安全的保證,以後他還想爭取當大順朝的衍聖公呢,不支持他們就和山東士紳決裂,他畢竟也算山東士紳,互相之間都有利益糾纏的。

    同樣也會淪為笑柄的。

    在這些人的忠義映襯下,理論上儒家的精神領袖,卻用獻媚於賊寇來換取富貴,這就很讓人不齒啊!雖然孔家這種事情經常乾,但那都是在和士紳一伙的情況下,以後那些士紳自然會給他家洗地。可現在這不一樣,李自成和過去他們跪的那些完全不同,這是完全站在士紳們對立面的,不見面還好,見面那耆老鄉賢們肯定希望他能站出來充當山東士紳甚至北方士紳代表。他肯定是要拒絕,他要不拒絕緊接著孔家就該倒霉了,但拒絕就激怒了後者,他們終究是掌握話語權的,回頭這些傢伙憤怒之下大肆宣揚,甚至乾脆給他記錄在史書上,那孔家的形像也就垮了。

    和崇禎一樣做鴕鳥,至少還能保留一絲顏面。

    所以衍聖公同樣做鴕鳥。

    崇禎隨行的文臣也一樣做鴕鳥。

    他們同樣無顏以對這些人,這裡面多數都是些告老的官員,資歷都比他們要高得多,就像張鳳翔一樣指著鼻子罵他們也得忍著,吳偉業再好的口才面對一個自己沒出生時候就中進士的也得閉嘴。

    那乾嘛來找罵?

    “想躲可沒門,去,把衍聖公和張尚書,吳司業請來。”

    楊慶對身旁的錦衣衛說道。

    “他們要是不來呢?”

    後者小心翼翼地問。

    “不來也得來!”

    楊慶冷笑著說道。

    的確,不來也得來。

    半個小時後,孔胤植,張慎言和吳偉業三人就被錦衣衛架來,吳司業還邊走邊怒斥這些粗坯,倒是衍聖公涵養更高一些,始終臉上就沒斷了笑容,話說這能寫出八荒咸歌盛世的就是不一樣。看著他們走過來,楊慶立刻起身走過去還沒等孔胤植反應過來,就一把摟住他的肩膀在後面孔家家奴的怒喝聲中,直接夾著衍聖公脖子把他拖到了女牆邊。

    “衍聖公,你這是何意?”

    楊慶獰笑著說。

    “楊,楊同知,鄙人,不,不明白!”

    孔胤植臉憋得通紅艱難地說道。

    “兄弟是來曲阜做客的,難道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兄弟和曹都督帶著幾千人馬這大熱天跑到曲阜,是來喝酒吃肉的,不是來受氣的,你弄這麼一群哭喪的堵在門口是成心趕我們嗎?兄弟我的確年紀小,官職也不高,可也不能任由你這樣欺負啊!”

    楊慶說道。

    “楊同知,你不要無理取鬧!”

    張慎言喝道。

    “無理取鬧?那就請張尚書出去曉之以理吧!”

    楊慶說道。

    那些錦衣衛一擁而上,在張慎言的怒喝聲中,直接把他架起來,放到城牆外一個大筐子裡,張慎言掙扎著還想往上爬,一名錦衣衛拿長矛桿很開心地推了一下筐子,那筐子立刻晃動起來。張慎言嚇得趕緊雙手死死抱住那繩子,就在同時城牆上的錦衣衛轉動絞盤,這個大筐子緩緩落到了城下,還沒等完全落地,那些哭喪的耆老鄉賢就兩眼放光地一擁而上把張尚書包圍,只看見後者的手在無數人頭中舉起來,下一刻就如溺水般消失了。

    “把吳司業也送下去!”

    楊慶說道。

    “楊慶,此輩驚擾聖駕,你身為錦衣衛不把他們趕走豈非失職?”

    吳偉業掙扎著喊道。

    他才不傻呢,因為張鳳翔的抹黑他在這一帶士紳眼中早就成奸臣,甚至還有傳言就是他蠱惑崇禎的,無數北方士紳都恨不能咬死他,這要是下去,還不得被那些耆老鄉賢們拿腳踩死啊!他自知自己的那點戰鬥力肯定比不上馬順,馬順都沒撐住何況是他。

    “趕不走啊!”

    楊慶裝模作樣地哀嘆。

    就在這時候錦衣衛已經把吳偉業放到了女牆上,後者正好可以俯瞰下方,下面的張慎言已經重新露面,只不過衣服也碎了,臉上也多了一道道血痕,正被一堆老傢伙抓住了狂噴口水,而張尚書雖然也算才華橫溢,但面對這麼多同樣才華橫溢的終究還是勢單力孤,只能徒勞地招架,其中一個還拿著靴子要往他臉上抽… …

    “汝之兵馬何用?”

    吳偉業義正言辭地怒斥道。

    “此輩皆耆老賢達,豈能以刀兵加之?我可是對他們很尊重的。”

    楊慶同樣義正言辭地喝道。

    “放下去!”

    緊接著他說道。

    “楊慶,你這個逆臣,我與你無冤無仇……”

    吳偉業驚恐地尖叫著,然後被一群錦衣衛直接按進筐子,就那麼又放了下去,下面那些正圍攻張慎言的耆老鄉賢里面不少認識他的,話說那也是江南詩壇領袖,當年的榜眼,名滿天下的,於是還沒等他落地無數怒罵響起。吳偉業抓住繩子驚恐地拼命嚮往上爬,然後下面一個鄉賢就像生化危機裡的殭屍般,猛得跳了一下抓住他的衣服直接拽落。緊接著後面的鄉賢們捨棄張慎言,向著這個新晉奸臣撲過去,吳偉業還想跳進護城河,但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在無數隻手的拖拽下被拖進人群消失在無數的大腳下。

    “衍聖公,看來還得您親自出去曉之以理啊!”

    楊慶一臉惋惜地說。

    下面驀然間傳來吳偉業的慘叫。

    孔胤植哆嗦了一下,突然間換上一臉大義凜然說道:“楊同知,吳司業說的難道不夠清楚,此輩藐視聖旨驚擾乘輿,汝為護駕之臣坐視其猖狂是何道理!”

    “衍聖公的意思是出兵驅逐?”

    楊慶說道。

    孔胤植猶豫了一下。

    外面鼻青臉腫渾身是血的吳偉業終於從無數腳下爬出,但緊接著就被那些耆老鄉賢們抬起來扔進護城河,在河水中掙扎著眼看就沉下去,然後這些傢伙一個個面目猙獰地看著城上……

    “然也!”

    孔胤植毫不猶豫地說。

    “快,兄弟們,打開城門,騎兵列陣,衍聖公說了以兵馬驅逐,咱們都聽衍聖公的,對了,這種事情得衍聖公親自帶領,快請衍聖公上馬!”

    楊慶滿意地說。

    孔胤植用哀求地目光看著他。

    然後他的目光被楊慶無視,緊接著錦衣衛把他拖向城下,而城下數百關寧鐵騎列陣,很快伴隨著雷鳴般的馬蹄聲,騎兵的洪流以衍聖公為前鋒衝出了仰聖門,衝過了萬仞宮牆,徑直撞進了那些耆老鄉賢中。可憐後者群毆吳偉業的確毆得酣暢淋漓,可就他們那些老胳膊老腿如何能頂得住騎兵?尤其還是可以說這個時代大明最強的騎兵,這三千關寧鐵騎可全都是當初那些吳三桂家奴,沿著護城河上小橋衝鋒的騎兵,擁著衍聖公就像舉著一面旗幟般縱馬向前,將一個個耆老鄉賢撞翻踐踏在馬蹄下。

    後者慘叫著瞬間做鳥獸散。

    “鬧啊,我就不信你們鬧得過坦克車!”

    楊慶鄙夷地說道。

    “這樣有些不好吧?陛下萬一怪罪?”

    曹友義小心翼翼地說道。

    “他們堵門不會散的,陛下也不可能一直在曲阜,只要陛下出城那麼終究還是要面對他們,那麼陛下如何做?難道由陛下下旨武力驅逐?這樣多好,這是衍聖公幹的,陛下什麼都不知道!”

    楊慶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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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值此國難當頭,衍聖公,委屈你了





    的確,楊慶這是在坑衍聖公給崇禎來背鍋的。

    崇禎不能面對這些人。

    但這些人終究要驅趕的,否則崇禎出城後他們還會跟著,並且在沿途不斷騷擾崇禎,只要崇禎停下他們就來圍攻,就算不能留下崇禎,也可以讓崇禎的顏面掃地讓所有人都知道,這個昏君拋棄他們這些忠臣,把他們出賣給李自成,反正他們都是些半截入土的,他們沒什麼可害怕的,如果能夠挽回崇禎的心意那就賺了。

    如果是以前的崇禎,他們並非沒有希望。

    這些老傢伙裡面不少都是舊臣,他們清楚崇禎的性格。

    所以最終對他們還是得以武力驅趕。

    但武力驅趕的命令不能由崇禎來發出,這些人可是以大明忠臣的身份,他們頭上可是頂著大明列祖列宗的牌位,崇禎如果下旨以武力驅逐同樣也會顏面掃地的。

    那就讓衍聖公來背鍋好了。

    整個事件報到崇禎那裡的時候就變成了吏部尚書張慎言,國子監司業吳偉業主動出城曉諭,結果遭到那些耆老鄉賢不理智地圍毆,然後衍聖公見事情無法控制,不得不命令錦衣衛指揮同知楊慶以武力營救二人。但出動了士兵就難免造成傷亡,雖然救出張慎言卻造成了超過五十名耆老鄉賢的死傷,另外還有國子監司業吳偉業被毆打致重傷,儘管營救及時沒有淹死在護城河裡但情況不容樂觀。

    總之這是一個不幸的悲劇。

    但這個悲劇跟崇禎是沒關係的。

    皇帝陛下當時正在靜室閱讀孔家藏書,這些不懂事的傢伙也沒告訴他,他都不知道外面還有人要見駕,更不知道還鬧出這種事情,不過皇帝陛下仍舊頗為自責,並且對相關責任人進行了處罰,下令出動軍隊的衍聖公被罰奉三年,次要責任人楊慶被罰奉三年……

    “唉,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呀!”

    楊慶憂傷地說。

    很顯然罰奉三年對他打擊巨大。

    他是從三品,一個月也二十六石呢!

    旁邊走過的張慎言冷哼一聲。

    張尚書其實沒受太大傷,雖然對手的確人多勢眾,但畢竟也都是些七老八十的,而且他的仇恨值不高,實際上他也是北方人,他是山西人,應該算是明末思想家,那些耆老鄉賢對他還是手下留情的,最多臉上被撓得嚴重。但他旁邊馬車上的吳偉業那就真得情況不妙了,因為張鳳翔散播他是首姦,所以耆老鄉賢們對他那是真下死手,什麼棍子石頭的統統往他身上招呼,再加上被打得遍體鱗傷扔護城河裡灌了一肚子水,至今還在昏迷不醒當中。

    弄不好是缺氧傷了大腦。

    所以吳大詩人儘管因為挺身而出為主分憂,最終被晉升鴻臚寺卿,不過看這情況怕是不能再為大明一盡所能了。

    “哼!”

    同樣走過的宋權也冷哼一聲。

    很顯然楊慶已經惹起文官們的公憤了,這個閹黨爪牙的囂張跋扈簡直可以說令人髮指,吳偉業這樣一顆耀眼的新星,硬是讓他禍害得半死不活,這怎能不讓文官們怒髮衝冠。不過他們也沒法發難,畢竟他們也明白這是保全崇禎面子的最好辦法,哪怕是以文官的損失為代價,但這件事情對於維護皇權來說本身仍舊沒什麼錯誤。

    最多手段野蠻了點。

    可崇禎是不會在乎這個,罰奉三年已經為這件事畫上了句號。

    “你倒是真能惹禍!”

    王承恩看著他們的背影,走到楊慶身旁說道。

    他們正在離開曲阜。

    崇禎當然要趕緊跑路,這就已經鬧出這種事情了,再耽擱下去還指不定出什麼事呢,萬一衡王這些也帶著人跑來那他該如何面對?朱帥欽無非一個奉國中尉,北邊青州還倆王呢,他們肯定不會捨得自己的封地,要是他們也來勸諫難道也關門放楊慶?

    還是趕緊跑路吧!

    “督公,今晚到東平之後,我能不能告假一晚?”

    楊慶笑咪咪地說道。

    “告假?”

    王承恩愕然道。

    楊慶負責崇禎安保,事實上每天晚上都得在崇禎屋外,這種特殊時刻他不在外面崇禎都睡不著,而王承恩是崇禎的大管家,楊慶要告假必須得要找他。

    但他告假幹什麼?

    王承恩疑惑地看著他。

    “督公,據我所知您手上沒多少銀子了吧?還有,南京的史可法肯定不會給內庫準備銀子的,韓督公北上幾乎帶走了南京能動用的所有銀子,那麼聖上到南京以後,難道還得事事求著戶部?卑職有辦法再讓您手中增加幾十萬兩銀子,但前提是您別問我是怎麼來的。”

    楊慶說道。

    王承恩深深地看著他。

    忽然間老王彷彿心有靈犀般一轉頭看著那萬仞宮牆,緊接著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瞪大眼睛看著楊慶。

    “幹不干,您給個痛快話!”

    楊慶笑咪咪地說。

    “你就是個瘋子!”

    王承恩拍了拍他肩膀說道。

    然後他從楊慶身旁走過去,就在走過的瞬間低聲說道:“做得乾淨點!”

    “您放心,卑職做事一向乾淨!”

    楊慶笑著說道。

    那萬仞宮牆下面,衍聖公正帶著族人恭送聖駕,原本他應該一直再把崇禎送回到濟寧的船上,但因為死了那麼多耆老鄉賢,所以崇禎特旨讓他留下來先處理這些人的後事,就不用再送到濟寧了。當然,這絕對不是好事,因為剩下的那些耆老鄉賢正等著跟他算賬,話說衍聖公的名聲徹底臭了,無論他怎麼解釋,都無法改變他帶著騎兵殺戮這些耆老鄉賢的事實,這些人身後無論哪一家可都不是善茬。

    可憐的衍聖公此刻目光中充滿了憂鬱。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和他馬上就要遭受的劫難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六個時辰後。

    還是在這萬仞宮牆前。

    一個黑影悄然從護城河裡浮出,緊接著靠到了城牆下……

    “瑪的,浪費感情!”

    確定了頭頂無人的楊慶,說完後退一步拋出手中的繩索,緊接著以最快速度爬上了城牆,然後就像當初在錦州所做的,走到城下向門軸倒油然後緩緩打開了甕城的城門。就在城門打開的同時,無數黑影從夜幕中冒出,無聲地衝過護城河上的石橋衝進了甕城,而就在第一個黑影進入甕城的同時,就連仰聖門的大門也被楊慶打開,這些人繼續向前進入空蕩蕩的孔廟。

    “將軍!”

    一身黑衣的高得捷向楊慶拱手說道。

    楊慶點了點頭,旁邊一個黑衣人遞上一捲紙,楊慶接過之後展開,上面赫然是整個孔廟與孔府的平面圖,這還是他在孔府的三天里手繪的,這三天足夠他把孔府幾乎每一棟建築的用途都搞清了。

    “都到了嗎?”

    楊慶看了看四周圍過來的軍官說道。

    四周一片低聲答應,數十名身穿黑衣的軍官等待他命令……

    呃,他要搶孔家。

    不,不能說是搶,就像高一功說的,值此國難當頭,那就應該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孔家有錢就出錢好了,反正他們家的所有一切都是大明皇帝賞賜,那現在也該拿出來為大明皇帝分憂了,如果他們不願意,話說楊慶也是使得一手好夾棍的,李自成夾得難道他就夾不得?至於崇禎那裡……

    他這就是給崇禎撈錢的。

    南京皇宮裡是不會給崇禎準備好銀子的。

    崇禎到南京依舊窮光蛋一個,然後他要花錢就得找戶部要,或者說找史可法和他後面的江南士紳要,那麼崇禎就得聽他們的話,否則只要他們卡住了崇禎的財政,那崇禎做什麼都別想。崇禎想要擺脫他們的控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王承恩的內庫必須有錢,而且越多越好,所以楊慶這是在解決他最大的麻煩,那麼他又為什麼要管呢?

    孔家享受了朱家兩百多年的恩寵,這時候也該為主分憂了。

    至於搶完以後……

    這又不是崇禎的地盤,孔家遭遇盜匪洗劫該找李自成,這片地方可是李自成的轄區,皇帝陛下會責成秦王速速查明,絕對不能讓衍聖公吃虧的,簡直是喪心病狂,居然連衍聖公家都敢搶,難道就不怕孔聖人在天上發怒嗎?

    “你,這裡,你,這裡……”

    楊慶迅速為他部下分派任務。

    他從到孔家的第一天就已經準備好了這麼幹,同樣他部下這些軍官也早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三天時間裡藉著保護崇禎,他們走遍了這座巨大的府邸每一個角落,確定好了所有目標,甚至秘密的會議都開過。現在只不過是照著之前訂好的計劃付諸行動而已,話說這些吳三桂的家奴們,幹這種月黑風高的勾當估計也不是第一次了,那套路都熟悉得很。

    “都行動起來,go,go,go!”

    楊慶分派完任務把那地圖一合亢奮地說道。

    那些部下茫然地看著他。

    “幹活了!”

    楊慶沒好氣地說道。

    所有軍官這才恍然醒悟然後迅速散開,帶著他們身後集結在孔廟這片廣闊園林中的兩千名士兵消失在林木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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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我最喜歡夾棍了





    一個時辰後。

    孔廟大成殿。

    “孔胤植,你可知罪?”

    戴著一個黑色眼罩的楊慶,在供桌後面背對著孔丘靈位端坐,看著被押進來的衍聖公,就像電視劇裡的包龍圖般一拍驚堂木,拖長了嗓音喝道。

    在他頭頂萬世師表的匾額赫然生輝。

    他拿下孔府的過程很簡單。

    孔家雖然身份特殊,但終究不是那些開府稱藩的藩王,更不是手握重兵的軍閥,保衛這座府邸的無非就是些家奴而已,其實孔胤植的衍聖公在大明也只不過是正二品,比楊慶的從三品略高點而已,當然,他另外還有個太子太傅。就連曹友義說他家是兗州府頭號惡霸都有點抬舉他了,旁邊的府城裡還有魯王呢!論惡霸他還得排魯王一家後面。此時孔家上下真正居住這座府邸的連奴婢算上,也就比楊慶帶的士兵稍多點,兩千如狼似虎的關寧軍精銳和前包衣還有錦衣衛突然湧入,又是在熟悉府內情況的前提下,想要控制孔府很容易。提前佔領各處大門,外面佈置上巡邏隊防止有人翻牆出去,然後剩下就是甕中捉鱉了,女人直接鎖進房裡,男人拿繩子捆著串起來,敢反抗一刀砍死……

    其實也沒砍死幾個。

    孔家那些奴僕們沒跟著一起趁火打劫就已經是事情太過突然,所以沒能反應過來了,他們又怎麼可能真正為保護孔胤植一家拼命。

    衍聖公難道很受敬愛嗎?

    “楊慶,你想幹什麼?”

    孔胤植憤怒地咆哮著。

    “楊慶?誰是楊慶?我明明是楊豐嘛!”

    楊慶笑咪咪地說。

    孔胤植此時很想一口唾沫噴死他,你喬裝好歹也喬裝得有節操點,扣了一個黑眼罩就換人了?你這不但侮辱了我的人格,你還侮辱了我的智商!不過他終究還是沒敢,因為就在這時候他的兒孫們正一個個被押進來。可憐深夜遭突襲的孔家上上下下,基本上一個也沒跑得了,這些惡棍在之前做客的三天裡,早就把他們的身份搞清住處搞清,剩下不過是挨開踹門進去連窩端而已。

    同時一件件刑具也被抬進來。

    這些刑具都是孔府自己的,平常用來教訓那些不聽話的家奴,交不齊租子的佃戶之類,此刻正好用來伺候他們。

    “楊,楊豐,你到底想怎樣?”

    孔胤植低聲下氣地說。

    楊慶一本正經地說道:“本大王替天行道,此次路過曲阜,聽聞孔氏之後孔胤植,以衍聖公之名橫行不法,假仁義之號侵漁鄉里,戕害賢達以媚賊寇…… ”

    孔胤植悲憤地看著他。

    很顯然這個傢伙的無恥是他生平僅見。

    還戕害賢達以媚賊寇,那不都是被你逼的嗎?

    楊慶視若無睹地繼續歷數他罪行。

    這些罪行可不是編造,都是他的錦衣衛在附近蒐集的。

    孔家世襲曲阜縣令,或者說曲阜縣令由衍聖公保舉然後報給朝廷任命,所以在這裡衍聖公就是法律。

    司法上他說了算。

    經濟上同樣如此。

    雖然理論上御賜的祭田就兩千多頃,但真要算上那些他們以各種方式侵占的,可以說曲阜境內良田基本上都是他們家的,清末時候甚至都擴出了曲阜,還擁有在城內集市的收稅權,從某種意義上說曲阜的老百姓都是孔家的奴隸。單純兩千多頃祭田那就是上萬家佃戶,這時候的一頃相當於一百畝,而且孔家的都是最好的,通常六七十頃這樣的田地就能控制超過兩百家佃戶。

    這已經超出地主範疇達到了門閥的級別,這樣的家族想找罪行還不容易?

    隨便一抓就一大把。

    當然,這不僅僅是孔家,這時候所有士紳基本都一樣,話說清朝民國地主初夜權的範圍可是囊括了這一帶的,魯西南,蘇北都很普遍,憑什麼要求大明的地主比以後他們的同類更善良?同樣憑什麼要求衍聖公比其他地主更善良?

    可以說楊慶不斷列舉出的一樁樁全都是曲阜百姓的血淚。

    當然,孔胤植並不害怕。

    楊慶要什麼他其實很清楚,要說楊慶是來替天行道那是笑話?錦衣衛替天行道?錦衣衛替崇禎撈錢才是正理,很顯然他迎崇禎來的舉動犯了一個大錯,讓自己的財富展現在這餓狼面前,然後這些餓狼忍不住了。

    “孔胤植,你可知罪!”

    楊慶讀完罪狀然後大喝一聲。

    “鄙人知罪!”

    孔胤植很痛快地說。

    這無非就是陪這個惡棍玩個小說而已,萬一不承認惹火了他直接上刑具怎麼辦?這個惡棍可是什麼都乾得出來,孔胤植已經領教過了他那種喪心病狂的風格,這時候最重要的是先順著他,然後進入正題,看看能拿多少銀子來滿足他的胃口。

    “畫押!”

    楊慶把罪狀一拍喝道。

    一名手下立刻把罪狀拿到孔胤植面前,衍聖公爽快地簽名按手印。

    他根本無視這東西。

    孔家到現在可以說幾百年都沒有碰過這個了,對他來說罪狀這東西和一張白紙沒區別,別說這時候,就是平常時候他也敢按手印,按了和沒按都一樣,孔家幾百年前就已經算是凌駕於普通法律之上了,不造反根本沒人動他,按完手印之後他若無其事地笑看著楊慶。

    “大王,鄙人願捐銀贖罪!”

    他說道。

    “哦,那也不是不可以!”

    楊慶滿意地說。

    旁邊手下遞過一個算盤。

    他在孔胤植無語的目光中,劈裡啪啦撥拉一頓算盤,還煞有其事地拿紙筆記錄,然後很快重新抬起頭。

    “以汝及家人所犯罪行,需罰銀一百萬兩!”

    楊慶說道。

    “沒有,最多十萬!”

    孔胤植就像被烙鐵燙了般跳起來尖叫道。

    “大膽,這裡沒你說話的資格,一百萬兩乃是本大王判決,你敢不服莫非是藐視本大王的權威?還敢討價還價,簡直不知死活,來人,給我大刑伺候,不,不是那個,直接上夾棍,我最喜歡夾棍了!”

    楊慶說道。

    四名原本只是拿起板子的錦衣衛迅速上前,把夾棍擺在了孔胤植面前……

    “錯了,不是夾他,去夾他兒子!”

    楊慶說道。

    “夾我,為何夾我?”

    孔興燮茫然地說。

    很顯然以書畫出名的他,還是不太了解這個世界的險惡。

    “夾的就是你,把他給我夾起來!”

    楊慶喝道。

    那些錦衣衛趕緊把夾棍挪到咱大清衍聖公面前,孔興燮驚恐地躲閃著,但卻終究沒逃過這些野蠻人的ru躪,然後他就那麼掙扎尖叫著,和這件原本和他一輩子都不會有交集的刑具發生了親密接觸。而且因為楊慶的惡趣味,並不是像正常一樣夾腿,而是和劉宗敏拷掠袞袞諸公時候喜歡的一樣直接夾腦袋,而孔胤植哆哆嗦嗦地看著自己兒子的腦袋就那麼被夾棍夾住,然後那夾棍開始收緊……

    “啊,我知道,我知道銀子在哪兒!”

    他兒子尖叫著。

    “你這個逆子!”

    孔胤植搥胸頓足地喊道。

    “去,帶他去!”

    楊慶滿意地對高得捷說道。

    高得捷立刻從夾棍下把剛夾了一下的孔興燮拎起來,可憐後者連站都不會站了,高得捷不得不拖著他去找銀子了。

    那四個錦衣衛看著楊慶。

    “下一個,孔胤玉,夾起來!”

    楊慶緊接著指著對孔胤植的弟弟說道。

    後者毫不猶豫地撲在供桌前……

    “我也願獻銀子!”

    他尖叫道。

    “呃,你們好歹讓我夾一個,別都表現得這麼軟弱好不好,你們可是據說孔丘的後代,你們要勇敢一些,夾棍怕什麼,不就是夾出腦漿子嗎?和你們的尊嚴相比難道腦漿子就那麼重要嗎?一點聖賢之後的風度都沒有!”

    楊慶不滿地說。

    就在此時一名軍官匆忙走來。

    “禀大王,曲阜知縣孔貞堪率眾衙役和青壯正在趕來。”

    那軍官說道。

    “二十萬兩,二十萬兩,老夫拿二十萬兩,然後保爾等離開!”

    孔胤植迅速恢復了精神說道。

    很顯然他有了依靠,話說楊慶在孔家的行動不可能真正保密,總會有人逃出去報信的,畢竟孔府和孔廟加起來周長好幾里呢!城內雖然沒有軍隊但青壯年還不少,而且為了抵擋各路農民軍都進行過軍事訓練,縣令孔貞堪得到報信之後召集起來就行,不過孔家本身相當於曲阜內城,所以他們想救衍聖公還得攻城,但無論他們攻城結果如何,楊慶都有足夠時間弄死孔胤植一家。

    孔胤植也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寧可以二十萬兩做交換。

    然而……

    楊慶衝著他笑了笑。

    “二十萬不少了,老夫也沒多少銀子,孔家雖大但開銷也大。”

    孔胤植哀求道。

    “把孔家的糧倉打開,出去告訴那些曲阜百姓,一家一石糧食,到仰聖門外排隊等著領取,讓孔家那些家奴負責運輸,還有孔家的綢緞之類一家賞一匹,另外告訴百姓們,李自成的人馬上就會接管曲阜,他們是不會給衍聖公做主的!”

    楊慶笑咪咪地看著他說道。

    “楊慶,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害我!”

    孔胤植驟然發出了悲愴的嚎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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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府大門外。

    “快上,衝進去救出衍聖公,每人賞銀十兩!”

    曲阜縣令孔貞堪揮舞寶劍吼叫著。

    在他前方那些匆忙集合起來的青壯扛著梯子,拿著亂七八糟的各種武器蜂擁向前,沖向聖府匾額下緊閉的大門,沖向兩旁聳立的高牆,但就在縣令大人話音落下的一刻,那牆頭上卻突然冒出了一個個手持弓箭的士兵,還沒等那些進攻的青壯靠近,一支支利箭就從他們手中飛出,緊接著那些根本沒有戰術可言的青壯們成片倒下。

    然後剩下的立刻掉頭往回跑。

    很顯然十兩銀子並不能讓他們為救衍聖公而拼命。

    雖然他們很可能姓孔,甚至很可能是孔家遠支,另外還有其他跟孔家淵源頗深的姓氏,但衍聖公只有一個,這座府邸的輝煌跟他們早已經無關,既然這樣他們閒得蛋疼了去為孔胤植拼命?

    難道以後孔胤植還會給他們減租不cD回去,臨陣脫逃者斬!”

    孔貞堪抓狂般尖叫著。

    緊接著他身旁的衙役們就拿著刀向前威逼,那些混亂的青壯們面面相覷,然後又很不情願地回頭,話說這縣令大人畢竟官威尚在,扛著梯子的青壯們再一次亂哄哄地發起了衝鋒……

    但就在這時候那大門打開了。

    然後一個臉上戴著眼罩的黑衣人,手持一個銅皮的喇叭筒走出,站在了聖府匾額下,用鄙夷地目光看著那些烏合之眾,緊接著把喇叭筒舉到嘴邊……

    “開倉放糧啦!”

    他扯長嗓音高喊道。

    烏合之眾們就像得到什麼命令般一下子全停住了,然後拿著武器扛著梯子站在距離大門不過十丈外,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楊豐大王有令,開倉放糧,所有曲阜百姓,每家一石糧,一匹布,所有人都到仰聖門外領取,另外楊豐大王說了,秦王大軍所到之處皆開倉放糧,他這是效法秦王,百姓無須顧慮盡可領取,更不用擔心孔家報復,話說大明皇帝都南下了,他們孔家還有誰撐腰?難道李自成會給他撐腰?李自成不來搶他就已經給這塊匾額一點面子了,再說我們走後這孔府還有沒有,那不是全看你們的心意嗎?你們要知道,有時候房子大了很容易失火的。”

    他用充滿蠱惑的語氣繼續喊道。

    就在同時他身後一隊孔家家奴被押出來,所有家奴肩頭都扛著糧袋,走到他前面一個個放下,一名士兵拿刀很隨意地劃開一袋,裡面的黃豆瞬間流淌出來,在火光映照下分外醒目,就像一個個金豆子,看得那些青壯們兩眼放光。

    話說這時候曲阜及周圍各地可全都在飢荒當中。

    在崇禎做客期間孔胤植還特意搞慈善施粥給他看呢!

    當然,只是在曲阜城內。

    根據這些天錦衣衛的偵查,無論兗州府還是曲阜,實際上都可以用餓殍遍野來形容,老百姓就連草根樹皮都快沒得吃,吃觀音土吃死的隨處可見,而且這場飢荒已經持續很長時間,從崇禎十三年到現在,整個魯西南一帶就始終在旱蝗反复折騰下,甚至曲阜都遭遇過饑民圍攻。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士紳就算知道會出危險也不敢拿出糧食賑災,因為他們也不知道飢荒會持續多久,這也是高一功摧枯拉朽的原因,他的開倉放糧對於飢荒中的百姓來說無異於仙音,各地饑民全都日夜盼著他的大軍早一天到達呢!

    雖然這樣也只是緩一口氣,但誰也不會在乎這一點。

    在飢荒中折磨多年的老百姓,只要能吃頓飽飯然後就去死都願意。

    要不然李自成怎麼能席捲天下呢,被飢餓逼得快發瘋的老百姓只要有一絲希望就會去拼命,哪怕這希望只是飲鴆止渴也沒人在乎。

    那麼這裡也一樣。

    “都看什麼,還不快過來領!”

    那人喊道。

    那些青壯們猶豫著。

    他們當然知道過去領糧食意味著什麼,他們也知道這些糧食都是誰家的,孔家幾百年積威壓在頭頂啊,可問題是這東西誘惑力太大啊!城裡絕大多數人家都沒隔夜糧,皇上來之前都在外面挖野菜草根扒樹皮呢!孔家雖然設了粥棚,但實際上皇帝來之前就是米水,而且也就比清水略微見點渾,也就皇上來的三天裡才換成真正的粥,皇上一走今天立刻就恢復到了之前的米水。

    也就是說明天他們那些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家人還得出去扒樹皮。

    甚至樹皮都快沒得扒了。

    這糧食的誘惑力真抵抗不了啊!

    原本他們其實是渴望著順軍來放糧的,畢竟高一功一路上在各地都是這樣幹的,甚至最近的兗州也已經開始,可曲阜不一樣,曲阜是衍聖公的地盤,據說衍聖公已經和秦王交好,不但給秦王上書而且還送犒軍銀子,那麼很有可能順軍就算來曲阜也不會像其他地方那樣開倉放糧……

    畢竟曲阜的糧食都在孔家。

    而孔家是衍聖公,哪怕李自成也得給點面子。

    這樣順軍就沒指望了。

    但現在……

    “我看誰敢!”

    孔貞堪厲聲喝道。

    “這是衍聖公家的糧食,誰敢動就是通匪,要滿門抄斬的,齊心協力救出衍聖公,我保證每家賞一石糧!”

    他緊接著喝道。

    那些青壯們還是在猶豫。

    “那你們信我們還是信衍聖公!”

    那人喊道。

    那些青壯們面面相覷,信誰?當然是信他了,難道不信他卻信衍聖公?雖然這有些滑稽,但事實上誰都明白,這些傢伙比衍聖公更值得相信,因為衍聖公可以食言但這些賊寇不會!這些賊寇是來搶金銀而不是糧食。而這樣做唯一的危險就是以後衍聖公的報復,但就像他剛才說的,等他們走了,這衍聖公難道不是曲阜百姓手中的羔羊嗎?

    其中一個終於邁出了腳步。

    孔貞堪臉色一變,毫不猶豫地衝上去,拿著劍就要砍他,但就在同時牆上十幾支箭飛出,縣令大人立刻被紮成刺猬,然後痛苦地倒在地上。

    “你們還在等什麼?難道你們不想吃飽飯?”

    那人高喊道。

    就在同時他上前一步,一腳把一袋糧食踢飛。

    半空中破裂的糧袋裡,大米就像下雨般在火光中灑落……

    這一幕的刺激終於讓那些青壯們再也忍不住了,就像得到什麼命令般所有人同時發出瘋狂的吼聲,然後拋棄他們的武器,不顧一切地撲向這些裝滿糧食的口袋,可憐的孔貞堪還沒嚥氣呢,立刻就在無數大腳的踩踏中變成了一團血淋淋的爛肉,甚至就連那些衙役都扔掉武器加入了搶糧行列。

    “都不要急,沒有分到的都去仰聖門等著,孔家還有十幾萬石,家家戶戶都有份!”

    楊慶滿意地高喊道。

    說完他把喇叭筒扔給了一名部下然後轉身走了。

    高一功會的他當然也會。

    在這飢荒之中沒有什麼能比糧食更容易讓人失去理智了,什麼官府,什麼衍聖公,就是崇禎在這兒,都一樣無法阻擋撲向糧食的饑民,在雷鳴般的飢餓面前什麼都是渣渣,皇權是渣渣,聖人是渣渣,連他都是渣渣,接下來曲阜的百姓們不會再管別的了,孔家還有十幾萬石存糧等著他們瓜分,而接下來他需要的是繼續自己的工作。

    緊接著楊慶回到大成殿。

    “你這個狗賊!”

    孔胤植哆哆嗦嗦地罵道。

    “你又調皮!”

    楊慶心情愉快地說。

    此時無數個口袋正擺在這座大殿內,所有口袋裡全裝滿了黃金白銀甚至各種珠寶,而更多同樣的口袋還在源源不斷被那些士兵扛來,在大殿外另一些士兵正在往馬背上裝。這是在那些孔家子弟們帶領下,從孔家各處搜出來的,為了避免受夾棍之苦,這些養尊處優的孔家子弟,也就只好破財免災,好在楊慶只要金銀財寶,他們的田地和糧食又不可能搶走。

    當然,他們還不知道他們的糧食也保不住了。

    “將軍,數量不夠啊!”

    高得捷說道。

    “估計有多少?”

    楊慶問道。

    “最多不會超過三十萬,而且還得算上那些珠寶,雖說咱們的兵肯定都有私藏,但金銀這些大塊的他們不敢藏,最多也就是藏珠寶,即便這樣數量也遠遠不夠一百萬,光黃金和白銀也就才二十萬出頭。”

    高得捷說道。

    “這不可能,他既然願意拿二十萬買咱們撤,那麼孔家藏銀肯定遠遠超過這個數字,而且你看這些金銀成色都很新啊,孔家哪怕從唐朝往這算也是近千年沒有遭過太大劫難,無論宋金還是胡元都沒真正動過他們。甚至就連這座孔府都沒動過,這樣的家族不可能只有這種成色新的,他們的真正銀庫根本就沒動,肯定還藏在某處地下,把孔家除孔胤植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帶到一起,然後在下面堆起木柴澆上油。”

    楊慶說道。

    緊接著他蹲在孔胤植面前說道:“衍聖公,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你要銀子就滅門,你要你的家人就掏銀子,自己看著辦吧!”

    孔胤植死死地盯著他,目光中充滿了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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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你們的,全是你們的!





    衍聖公還能怎樣?

    選擇屈服唄!

    遇上楊慶這種野蠻殘忍的惡魔不屈服還能怎樣?難道他還覺得楊慶真不會滅他的滿門?話說他的兒子孫子乃至兄弟侄子們全都在這兒,這要是一把火燒掉那孔家香火真就斷了,以後就算還有衍聖公,也跟他這一支沒什麼關係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至少楊慶要的只是金銀珠寶,而他們孔家的財富又不只有這個,先把這個惡魔送走,有那些土地和頭上的官爵,孔家終究還是能恢復的。

    但要被滅門了的話那可就全完了。

    話說衍聖公還是很理智的。

    畢竟那也是寫過上剃頭奏摺,喊過八荒咸歌盛世的人。

    最終在孔家滿門男丁全都被捆著扔在大成殿前,然後屁股下面堆起木柴澆上油,旁邊一圈士兵拿著火把待命後,楊慶得到了他想要的。

    四個堆滿金銀的地窖。

    而且一個比一個年代久遠。

    其中一個地窖裡的黃金居然還是唐朝時候的金鋌,就像黃金的廁籌般堆積在一個個大石頭箱子裡,不得不說這孔家到底是傳承久遠,估計這些東西很多已經在地下待了千年,這都可以拿出來當古董了……

    當然,在楊慶手中都一樣。

    他這種粗人是不會在意這些東西的歷史價值的。

    四個地窖輕鬆達到了他所要求的數字,實際上應該遠遠超出,但具體多少楊慶也就不統計了,他沒那麼多閒工夫,按照計劃他必須在天亮前完成所有工作然後撤離,天亮後高一功就送走崇禎,然後從兗州趕來接管曲阜了,楊慶之所以這麼急著動手,就是為了搶在高一功前面……

    後者估計也是想來幹同樣勾當的。

    再說這東西統計得越清楚,衍聖公也就越痛苦,為了衍聖公不那麼痛苦,還是別搞得那麼太清楚了,總之所有金銀珠寶統統裝進一個個口袋,基本上都是二三十斤一袋子。然後這些袋子全部裝上楊慶部下所騎的戰馬,一匹馬上馱兩袋子還是很輕鬆,而楊慶有兩千匹戰馬,這樣算帶個幾十噸都沒問題,衍聖公雖然存貨不少但還不至於到幾十噸的地步。

    裝完貨的騎兵從北門離開。

    仰聖門肯定不能走了,出去容易被失去理智的百姓搶了。

    北門的出城路線要短得多,而且還有顏廟這個掩護,就這樣隨著一隊隊滿載的騎兵離開,孔家的財富也就這樣被一點點掏空。

    而仰聖門外,那些得到了消息等著領糧食和布匹的百姓越來越多。

    不僅僅是曲阜城內的。

    這時候實際上已經黎明,城內百姓大量出來聚集,肯定會引起那些早起找食的城外百姓注意,然後楊豐大王開倉放糧的消息在飢餓的城外百姓間也瘋狂擴散,無數男女老幼正從那些破敗的茅草屋裡湧出,匯聚到萬仞宮牆前等待他們的狂歡時刻……

    “將軍!”

    高得捷把一個袋子遞給楊慶說道。

    最好的得給老大。

    話說他們這次行動算公差,所有收穫理論上歸崇禎,但實際上每一個參與的都會有私藏,黃金白銀不好藏也沒人稀罕藏,但珠寶就不一樣了,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石,也不過往懷裡一塞而已,但大家藏歸藏,作為首領的楊慶那一份子是絕對不能馬虎的。

    楊慶滿意地拿過口袋。

    他看了看裡面足以令人眼花繚亂的好幾斤重各類珠寶,然後把這個口袋扔給了旁邊一名家奴。

    實際上這就是高得捷拍馬屁。

    楊慶自己也有五百家奴參與行動,這些人早就把他的那份藏好,這種小事用不著他操心,不過這種東西他當然也不會嫌多,誰會嫌錢多呢?再說他收這份子也是讓手下安心,他要不收的話,高得捷這些人反而不安了,這些人私藏的可都不少,你不要這是準備以後算賬嗎?

    他得同流合污才行。

    “讓所有兄弟再各拿三十兩黃金在自己身上藏好,但這不是給你們,這是留著給黎巡撫做公用,以備以後不時之需的,回去之後都送到圓圓的船上交由她來保管,等黎巡撫到了以後再交給他。咱們這趟發財也不能忘了其他的兄弟,咱們都是一家人,以後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才行,接下來你們去淮西,肯定還少不了花錢。雖說還有皇上給你們撐腰,但南京那邊情況復雜,很多事情皇上也是有心無力,我話就說到這份上,再多的我也不能細說,這六萬兩黃金應該夠你們應付一段時間,撐過明年諸事理順就好了。”

    楊慶說道。

    “末將明白!”

    高得捷感動地說。

    實際上他們也明白這些。

    崇禎連北京的袞袞諸公都控制不了又何況是南京,崇禎和他們一樣充其量算是一個寄食者,很多事情得看江南士紳眼色,而他們作為北方南遷的同樣也肯定得被後者當要飯的看待。遼東百姓又不是沒內遷過,當年孔有德為何叛變,不就是內遷被登州士紳當要飯的對待,結果一氣之下乾脆搶他娘的嗎?同樣他們南遷也是會被南方士紳當要飯的對待,那麼以後軍餉糧食供應方面不可能及時,而他們今年已經錯過農時,就算屯田也得到明年秋天才有收穫,在這之前二十多萬男女老幼只能依靠朝廷,而崇禎沒有能力對他們供應充足,崇禎自己都得受江南士紳控制。

    楊慶此舉可以最大限度解決他們將要面對的麻煩。

    六萬兩黃金啊。

    這是近六十萬兩白銀。

    如果黎玉田操作好了,再加上崇禎最大限度能為他們爭取的糧餉,他們自己再有一些財產,這就足夠渡過明年的困境了,以後屯田的糧食收穫就好辦了。

    淮西可不是苦寒的遼東。

    廬州府那可是自古富庶之地,更別說還有靠近長江的安慶,巢湖沿岸多少良田可以供他們立足,遠不是寧遠一帶所能比的。

    “將軍,孔家如何處置,以末將愚見……”

    高得捷做了個割喉的動作。

    旁邊的衍聖公驚恐地看著他們。

    “把他扔到那裡面!”

    楊慶指了指那些孔家男丁們說道。

    四名錦衣衛立刻拎起衍聖公,走向他的那些兄弟子侄,後者依然堆在被澆了油的木柴上,旁邊拿著火把的士兵虎視眈眈,可憐孔胤植一下子清醒……

    “楊慶,你不講信用!”

    他發瘋一樣掙扎尖叫著。

    “別損壞我的榮譽!”

    楊慶就像巴博薩一樣勃然怒斥。

    緊接著他同樣換上一臉xie惡的笑容說道:“我又沒說要殺你們,我說放過你們就一定會的,像我這樣的好人可是一言九鼎!衍聖公,請您就和您的家人在這裡休息吧,這一晚上估計你們也挺累了,兄弟我就告辭了,不用送了,以後要是有機會,再來和衍聖公一醉方休,哈哈!”

    楊慶得意地說道。

    說完他翻身上了馬。

    而那四名錦衣衛抬著孔胤植直接扔進了他的家人當中。

    高得捷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楊慶,很顯然這時候只要有個士兵手中的火把沒拿穩就行了,這也並不損壞楊大王的榮譽。

    “走,咱們說話算話!”

    楊慶說道。

    說完他揚長而去。

    高得捷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然後帶著那些部下,帶著馬鞍後面一個個裝滿金銀的口袋同樣離開。

    後面的孔胤植終於鬆了口氣,很顯然楊慶還是不敢殺他,這也沒什麼奇怪的,搶他家是崇禎的命令,這一點毫無疑問,被李自成趕出北京的崇禎窮光蛋一個,在做客期間惦記上了孔家財產,所以讓楊慶這條惡狗來搶一把。但殺了他就不好了,孔家這面旗幟不能倒下,真要是把他滅門了那崇禎臉上也不好看,這種事情聰明人都能猜出來,崇禎從孔家撈點錢沒人在意,可崇禎要殺人滅口那就很令人不齒了,總之孔家的這場劫難終於過去了。

    至於損失……

    以後慢慢彌補吧!

    不行就加租加稅,只要土地和權力在手就都好說。

    然而他卻沒有註意到,楊慶和高得捷緊接著分開,後者帶領部下向北追趕大隊部下,而楊慶卻向南直奔仰聖門。

    五分鐘後。

    登上萬仞宮牆的楊慶看著城外。

    “開門,我們要糧食!”

    “開門,你們說開倉放糧的!”

    ……

    數万曲阜城內和城外的百姓正聚集在城牆外,高喊著向城牆幾個士兵揮舞手臂,他們已經在這裡等了不短的時間,但城門卻始終沒打開,而後面更多的人還在聽到消息源源不斷地趕來,一些情緒激動的甚至找來石塊往城牆上扔,還有人威脅要撞開城門衝進去,話說他們的熱情可是已經被完全調動起來。

    楊慶的出現更讓他們沸騰。

    畢竟告訴他們來這裡等著開倉放糧的就是這傢伙。

    楊慶露出滿意的笑容。

    “肅靜!”

    他舉起大喇叭吼道。

    外面的喊聲逐漸停下,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著他,黎明的曙光中這傢伙背襯朝霞,看上去也是很有幾分光環的。

    就在同時城門緩緩打開。

    “你們的,全是你們的!”

    楊慶指著身後的孔府大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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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慶駐馬在晨光中,回頭頗為唏噓地望著身後的曲阜城……

    他給了曲阜百姓選擇。

    這些人願意繼續給孔家當奴隸那就進去救下孔胤植一家,估計衍聖公會讚揚一下他們的忠義,但指望衍聖公以後減租是不可能,畢竟衍聖公家裡剛剛遭了洗劫得從他們身上彌補損失。如果他們不願意那就過去點火,送衍聖公一家上路然後瓜分孔家剩下的所有財富,甚至包括他們家那幾十萬畝良田,既然衍聖公不存在了,祭田當然也就無主了,那些原本的佃戶們頭上也就沒有地主老爺了。

    李自成肯定不會再立衍聖公的。

    理論上他也沒這個資格,而目前來講只有崇禎有資格重新立一個,但崇禎不會在李自成的地盤上立一個衍聖公。

    衢州又不是沒備份的。

    北支的嫡系絕嗣,南支的可沒有。

    而且在理論上南支也比北支更正統,當年隨著宋朝南渡的,可是當時孔家的正牌衍聖公,留在北方的只是其兄弟的後裔,就連蒙古人當年也想過讓南支回曲阜,只不過被拒絕了。那麼現在北支無人繼承,這個衍聖公的位子無非落在衢州孔家,而衢州孔家也不會跑回曲阜,同樣崇禎也不會讓他們回來,至少崇禎完成中興重新奪回北京前不會。

    所以如果曲阜百姓選擇點燃衍聖公屁股底下的干柴,讓他一家隨熊熊烈火完成昇華,那麼他們至少在李自成統治期間,是不需要再背負這個寄生蟲家族了。

    如果他們選擇救人……

    那他們既然願意跪著就繼續跪著好了。

    “將軍,咱們為何不直接去兗州?”

    高得捷小心翼翼問道。

    他們此時的方向還是繼續向北越過孔林直奔泗河,而此時崇禎應該已經從兗州啟程,如果他們直接向東速度快點,到中午基本上就能夠追上崇禎的隊伍,雖然所有人的戰馬上都帶著大量的金銀,但這幾十斤重量並不影響他們的速度,傍晚前他們就能回到濟寧與留守的大軍會合。

    而以他們目前的路線是繞行一個大圈子,今天傍晚是絕對回不到運河的。

    “你不怕高一功黑吃黑嗎?”

    楊慶說道。

    “呃,是屬下思慮不周。”

    高得捷立刻說道。

    的確,他們此刻去兗州那完全就是羊入虎口啊,面對幾萬兩銀子,高一功會講交情的,面對超過十萬兩,高一功或許會顧忌一下楊慶的戰鬥力,但他們帶著的可是超過一百萬啊。

    高一功不玩黑吃黑就傻子了。

    就在這時候,曲阜城內孔廟方向濃煙升起……

    “走!”

    楊慶心滿意足地說道。

    緊接著他回過頭,催馬向北直奔泗河。

    第二天上午,他在南旺的運河碼頭追上南下船隊的後衛,然後沿運河南下傍晚到達濟寧與等他的崇禎會合。

    濟寧運河龍舟上。

    “陛下,奴婢剛剛得報,曲阜饑民搶糧縱火焚燒衍聖公府,衍聖公一家不幸罹難。”

    王承恩說道。

    旁邊楊慶背著七把刀肅立。

    “怎麼會有這種事?”

    崇禎面無表情地說。

    “回陛下,兗州府自崇禎十三年至今連年旱蝗相繼,各處州縣皆飢,曲阜亦是如此,之前陛下幸曲阜期間,衍聖公為免陛下憂心未曾提及,至於城內施粥亦是臨時開設,之前不過提供些米湯吊命而已。陛下走後衍聖公為節省糧食,再次減了粥棚的米糧,重新恢復之前的米湯吊命,而饑民前幾日吃慣了粥,一下子又變成不能果腹的米湯,不滿之下鼓譟鬧事。更兼城內奸人為內應,夜開城門引尼山劇盜楊豐入城,曲阜縣令孔貞堪戰死,群盜及饑民闖入衍聖公府肆意殺戮,衍聖公率子弟拒戰為盜匪所獲。

    那楊豐生性殘暴,令其黨羽將衍聖公滿門關入大成殿然後縱火。

    衍聖公一家皆死於火中。 ”

    王承恩說道。

    “就連一個子孫都沒留下嗎?”

    崇禎說道。

    “沒有,倒是那些女眷皆被隨後趕到的高一功救下。”

    王承恩說道。

    “不想才分別不過兩日,竟然已是天人兩隔,音容猶在啊,傳旨給高一功務必徹查此事,務必將那個楊豐擒拿正法,這些盜匪也太膽大包天了,竟然連衍聖公都敢殺害。不過說起來他也太吝於財物了,那些饑民就是吃粥還能吃多少,若能真心賑濟又何至於此,此事可曉諭各地士紳引以為鑑,至於衍聖公讓禮部依例追贈。”

    崇禎不勝感慨地說道。

    好吧,他就這樣把衍聖公之死變成咎由自取了。

    他身後尼山劇盜楊豐繼續肅立。

    “那這衍聖公由何人繼承?”

    王承恩掃了一眼楊慶然後問道。

    “北支既然絕嗣,那就由衢州孔家挑個人入繼,斷不能使衍聖公絕嗣。“

    崇禎說道。

    好吧,這事情就這樣解決了,衍聖公的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雖然他全家都被尼山劇盜楊豐所殺,但好在聖上興亡繼絕,又從衢州孔家挑個人親自做主過繼給他,然後繼承他的衍聖公爵位。至於新的衍聖公什麼時候來曲阜那就得以後再說了,總得先把大成殿修好以後的,更何況這裡如此危險,那尼山還有劇盜楊豐沒正法,也不適合讓新衍聖公過來,無非先留在南京而已。

    南京也不是沒有孔廟,在哪兒祭拜還不都一樣啊!

    萬一新的衍聖公過來再被那尼山劇盜楊豐給殺害了怎麼辦?

    原本歷史上的咱大清衍聖公一家,就這樣化作了歷史的塵埃……

    當然,他的金銀是肯定不會化為塵埃的!

    總計黃金十萬兩,白銀一百二十萬兩,還有價值十萬兩白銀的珠寶,這些統統都落入了崇禎口袋。

    話說這些裝了整整五艘船呢!

    這些船全都是參與行動的錦衣衛守衛,除了楊慶和王承恩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准上去,對外說法是皇家的一些禁物,至於這些禁物是如何從北京城的皇宮裡突然轉移到這裡的,這個就沒必要在意了,反正順流而下的崇禎最多也就是再有十天就到他自己地盤了。

    而楊慶和參與行動的人員得到了十萬兩銀子的賞賜。

    然後楊慶分了一半給曹友義,王承恩和韓贊週。

    同時崇禎晚上起來撒尿,看見夜露寒風中楊同知依然巡邏甲板上,恪盡職守地保衛著自己安全,於是一時間又想起他之前血戰海河保衛自己的場景,然後終於把他納入了爵臣行列。

    伯爵。

    忠勇伯。

    三等伯,不世襲,封地沒有,俸祿一千石。

    不過這也很驚人了。

    畢竟大明除了開國和靖難這兩個大封功臣的時間段,其他時候能得到封爵的那都寥寥可數,之前哪怕吳三桂這些人也是崇禎面對李自成兵臨城下的危險,為了多拉幾根救命稻草,才匆忙之間突擊封的,否則這些人一輩子也別指望有這樣的好事。即便這樣也都得是些真正手握重兵,實力足以影響局勢的,像曹友義這樣實力不足的都沒份,而這裡面哪怕最年輕的吳三桂也已經三十多了,獨自坐鎮寧遠多年形同軍閥,楊慶不過二十多歲,以一個錦衣衛小旗在僅僅幾個月的時間裡,就平步青雲般躍升超品大員……

    這聖眷之隆令人側目。

    很顯然崇禎對楊慶辦事如此乾淨利落也是很滿意。

    當然,最重要的是楊慶讓他一夜之間暴富,由原本的窮光蛋搖身一變變成了百萬富翁,得到孔家財富之後,加上之前韓贊週帶來的,王承恩負責掌管的內庫擁有了近三百萬兩的資金,雖然這對於一個皇帝來說仍舊不算多,但至少讓崇禎有了一點財務上的自主權,不需要完全看南京群臣的臉色行事了。

    經歷北京之劫後,這時候的崇禎把銀子可是看得無比重要。

    當初在北京跟乞丐一樣向群臣借錢而不得的屈辱,時刻盤繞在他的心頭,他現在都有點向貪婪發展了。

    所以能給他帶來銀子的就是棟樑。

    而且還不只這些。

    楊慶還給他解決了衍聖公與李自成同流合污的隱患。

    崇禎當然明白孔家是什麼貨色。

    他們的千年傳承幾乎全靠膝蓋軟換來的,只要跪能解決的問題孔家從來都不會選擇其他手段,而從孔胤植這段時間的表現看,這位衍聖公也明顯已經和他那些跪女真人跪蒙古人的祖先一樣,做好了在需要時候給李自成披上天命所歸外衣的準備。

    如果那樣的話崇禎就有些尷尬了。

    孔家雖然沒什麼節操,甚至可以說無恥,但問題是他們這面旗幟很重要。

    這面旗幟絕對不能落在李自成手中,但此時崇禎也不能把他綁了南下,原本他去孔家做客就是想拉住孔胤植,不過效果並不理想,而楊慶的這手斬草除根卻徹底絕了後患。現在北宗孔家絕嗣了,崇禎順理成章地讓南宗孔家接過衍聖公這面旗幟就行了,方式並不重要,入繼改封都行,重要的是南宗孔家在衢州,在大明朝廷的控制下,他們不可能跪李自成,他們根本就沒有這個條件,這樣大明皇帝就可以始終掌握孔家這張牌。

    不得不說楊慶太會辦事了!

    (今天和明天各一章,家裡有點事。)
mk2258 發表於 2018-8-29 21:30
第七十九章劉澤清





    衍聖公的悲劇的確令人扼腕……

    實際上也沒多少扼腕的,短期內也就曲阜周圍的士紳知道,他們因為此獠媚寇之惡行正切齒,對孔胤植的滅門正幸災樂禍呢!

    話說你也有今天啊!

    然後其死因就被肆意放大了。

    崇禎編的那個故事在曲阜周圍士紳的惡意編排下,已迅速經過以純粹抹黑為目的的添油加醋,然後以更加豐富的內容廣為流傳,當龍舟到達魯橋的時候這裡的人們都已經確信真有那麼一個尼山劇盜楊豐了。此賊盤踞尼山多年,在曲阜惡名昭彰,因為衍聖公在崇禎巡幸期間施粥糊弄皇上,但走後用米水糊弄百姓,這種守財奴行為終於激起了民憤……

    這的確很容易激起民憤。

    他要是一直用米水也就算了,先讓人吃了三天飽飯,然後突然又讓人喝米水那不是純粹刺激嗎?正是因為他的吝嗇導致了城內發生民變,大量饑民沖向衍聖公府搶糧食,而此時有楊豐的內應出城招此賊,並趁縣令彈壓饑民的機會打開城門放其入城,裹挾饑民攻入衍聖公府最終導致了這場悲劇。

    好吧,這真是悲劇!

    但也僅僅如此了,這年頭被饑民盜賊滅門的士紳多著呢!整個河南山東哪個縣還沒有個幾例,衍聖公要不是身份特殊一點,根本都沒有人會注意這種事。

    但他特殊又如何?

    他再特殊能特殊過那些鳳子龍孫的藩王?大明到現在光被滅門的藩王都多少了,遠的不說,曲阜旁邊兗州府城裡魯王一家也都跑光了呢!當初清軍攻破兗州時候,他哥哥朱以派和魯藩多少宗室被殺得人頭滾滾?說到底衍聖公的悲劇並不是他一個人一個家族的悲劇,而是一個時代的悲劇,在這個人命如草芥的時代裡,鳳子龍孫們都被殺得像狗一樣何況只是一個區區衍聖公。孔家再慘還能比全家都被趕進長江淹死的楚王一家更慘?連皇后都能被迫自殺在皇宮,他那條命難道比皇后還尊貴?

    然後真相就這樣消失在各種各樣的流言當中。

    至於李自成那邊……

    高一功在楊慶和那些饑民後面,把孔家剩下的東西全搶了,據說甚至把孔胤植的幾個兒媳婦和小妾之類都弄到自己的床上了,美其名曰保護衍聖公家眷不被亂民所害,就好像他把人家壓在床上不算害人家一樣,話說楊慶吃肉他總要喝口湯才行,面對孔家那幾個被搬空的銀庫,老土匪可是都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他只晚到一個時辰啊!

    這一個時辰就讓他與無數金銀財寶失之交臂。

    他要早來一步就算不能全搶到,至少可以逼著楊慶別獨吞啊!為洩憤他把孔家一些雕像上的金漆都刮下來,把孔家的銅器都熔了,既然自己大舅哥都這樣乾了,李自成肯定也就不好宣揚真相了,再說他就算宣揚也沒人信,他有個屁的發言權,依然流寇而已,還有士紳造謠說楊豐是他指使,然後他又賊喊捉賊呢!

    總之真兇就這樣在各種混亂的流言中心情愉快地繼續南下。

    下一站徐州。

    這時候南方的情況也逐漸明朗。

    原本駐徐州的是高傑,這個給李自成帶了綠帽子,在潼關賣了孫傳庭的老土匪原本被李自成逼到澤州,後來一看李自成奔北京了,他也乾脆棄澤州沿黃河南下,並且一路搜羅潰兵實力迅速擴充到自己說三萬。

    之前北京消息沒傳到,馬士英讓他暫時駐紮徐州。

    原本歷史上他擁立福王南下,史可法讓他駐瓜洲,但守著揚州這桌子大魚大肉,卻讓他在瓜洲啃窩窩頭,那這未免有些讓老土匪難以忍受,於是這傢伙強行要求進駐揚州,結果揚州士紳齊心協力死守揚州不讓他進。這些在清軍進攻時候就頂了幾天的廢物們,居然和高傑在揚州血戰一個多月,知道自己攻不下揚州的高傑,在史可法勸說,當然,主要是黃得功的威懾下,最終不得不接受調解北歸駐軍歸德。

    順便在臨走前偷襲了黃得功一下泄憤。

    最終他在歸德被許定國弄死,而他的部下在李本深帶領下降清。

    不過這些因為北方局勢的改變並沒有發生,在馬士英和盧九德的威逼利誘下,他和所部始終駐紮徐州。

    直到崇禎南下。

    得到盱眙總兵的任命後,高傑自知留在徐州做軍閥也頂不住高一功,畢竟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兄弟,他很清楚自己在高一功的老營精銳面前就是渣,所以他把徐州洗劫一空然後南下赴任。

    崇禎在徐州也沒敢下船。

    那些被高傑禍害過的士紳們趴在運河岸邊向著他哭喪呢!自知無言以對的崇禎依靠關寧軍的護衛徑直通過徐州,而在他身後高一功率領順軍進駐徐州,到這裡順軍就不再繼續向前了。他們的駐軍線東起海州,沿著邳州徐州宿州亳州穎州一直向西到唐鄧最終連接秦嶺線,基本上相當於當年的宋金線,明軍駐軍線沿淮然後連棗陽至襄陽鄖陽漢中,但雙方關隘不禁商旅自由通行,至於收稅什麼的肯定必不可少,不過雙方都不能阻止商旅的過境。

    雙方軍隊過境肯定不行。

    大明朝廷也無權任命分界線以北的官員,這條線以北全都歸北京留守司和北京六部負責。

    當然,理論上北邊還是大明。

    在大明的官方解釋中,北方只是一個特殊的軍管區,服務於專職抵禦建奴入侵的北京留守,就像一個超大號的軍鎮,或者說類似唐朝的節度使,而以後大明朝廷打著後勤供應的旗號,每年向北京留守司運輸一百萬石軍糧,給北京的太子等人質交保護費。

    宿遷。

    “劉澤清何在?”

    崇禎面無表情地問路振飛。

    後者其實是巡撫漕運,相當於後來咱大清的漕運總督,衙門駐地就是淮安,在崇禎新一批的任命中他的職位暫時沒有變化,崇禎的新一批任命主要是拉攏江南士紳,所以絕大多數都是南方官,而他是北方人。不過這個原本楊慶提議當首輔的是這時候南方官員中比較有才能的,他原本歷史上很快就因為母憂去職,估計也是弘光確立後南方官員的排擠。不僅僅是他,多數北方官員都被擠開,然後大量啟用原本賦閒的南方官,比如水太涼之類,後期南京淪陷後路振飛做過幾年南明的官,但最終還是憂憤而亡。

    “回陛下,東平伯以所部軍情不穩故稱不敢離淮安。”

    路振飛小心翼翼地說。

    “軍情不穩,他何來軍情不穩?”

    崇禎問道。

    “東平伯稱所部皆山東人,聞陛下南幸,山東皆入李自成之手,心念親人故多有怨言,他只能盡力彈壓,但仍舊不敢保萬無一失,故此他還請臣轉奏陛下,為保證陛下安全最好不要進城,就算進城也不要讓護駕各軍進城,免得各軍雜處生變。”

    路振飛說道。

    “呃,他不用這麼心虛吧?”

    楊慶在一旁很口無遮攔地說。

    “哼!”

    崇禎冷哼一聲。

    “臣多嘴!”

    楊慶就像個標準奸臣般低聲說了一句然後縮回去。

    事情很明確,劉澤清這個傢伙就是想當軍閥,他在臨清坐視崇禎被李自成暴打,然後北京一陷落就立刻南逃而來,崇禎之前本來就不喜歡他,他這時候當然要提防,萬一崇禎帶著護駕軍進淮安,一道聖旨把他拿下,難道他還指望自己手下那些雜牌軍跟關寧軍拼命?

    他還有這自知之明。

    他才不會給崇禎這個機會呢!

    這時候的局勢很明朗,崇禎就是要做趙構的,他們沿淮這些守將就是擋在一線的砲灰,任何偏安南方的朝廷,都是把沿淮當炮灰的,這樣就給了他做軍閥的機會。他手上有幾萬軍隊,需要的只是一個基地,而淮安就是最好選擇,地方富庶可以提供足夠糧食,旁邊是淮鹽主產區,本身是南北交通樞紐,操作好了那糧餉統統不缺,那他當然要死死抱住。而抱住這塊肥肉的前提,就是他首先不能被崇禎解除兵權,南下的崇禎肯定是要學趙構收軍權自己控制軍隊,就算不這樣也得殺雞儆猴,找個將領收拾一下以確立皇帝威嚴。

    就像趙構搞岳飛一樣。

    而他是最合適的。

    左良玉沒人敢動,劉良佐和高傑都是李自成叛將,都可以保證不會投降李自成,黃得功忠心,黃蜚那就是崇禎的親信。

    那麼除了他這種本身崇禎就看不順眼的,劣跡斑斑的,而且和李自成沒仇完全有條件做牆頭草的,哪還有別的更適合拿來殺雞儆猴的?劉澤清才不會傻乎乎自己送上門,你崇禎愛過去就過去,反正我不會過黃河和你單獨相處,你要想見我也別帶著護駕的軍隊進城,否則咱們就很難君臣和睦了。

    別以為我的數万大軍就那麼好欺負。

    真以為誰還不知道你那個南幸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你回去告訴他,朕就帶著三百錦衣衛過黃河!”

    崇禎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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