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衛 作者:小雨非非(連載中)

 
mk2258 2018-7-1 06:5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8 65796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1:13
第三百三十章改進火箭





    陳雨想了想,確實如此。2500磅的重量相當於1.1噸左右,9英尺接近3米,在沒有起重器械的古代,搬運到十米以上的高度並非易事。如果是空曠的城牆或者砲台倒還好辦,可以藉助滑輪之類的器具,可是這種類似於碉堡的堡壘上窄下寬,頂部相對狹窄,施展不開,無法利用大型器具,除非從堡壘內部一層一層以人力抬上去。但堡壘內部的通道一次只能供兩三人同時上下,根本抬不起這麼沉重而且長度驚人的鐵傢伙。

    “好吧,頂部酌情放置幾門山地炮即可。”陳雨放棄了這個念頭,“可是我需要重砲,該怎麼安置合適呢?總不能在堡壘之外另起砲台吧,這樣不是失去了堡壘的保護,讓大砲和砲兵都處於危險的境地?”

    德西勞指著墩堡說:“如果只是為了射擊河面的目標,可以考慮把大砲安置在堡壘的底層,這樣問題就解決了。根據我的目測,即使考慮到炮組需要的人數,底部的寬度也足夠正面放向擺放兩門二十四磅炮或者一門三十二磅炮。”

    “失去了高度的加持,射程如何?”

    “這個不用太擔心,將軍閣下。二十四磅炮或者三十二磅炮平射的有效射程都超過了800碼,大部分河面都在射程範圍。如果需要的話,攻擊對岸也是可以的,它們的最大射程超過了1600碼,當然,這個距離的準確度就很難保證。”

    陳雨想了想,鴨綠江下游的河段狹窄之處不到1公里,寬闊 的地方也就2公里,將近700米的有效射程和1500米左右的最大射程,應付大部分河段都夠用了。反正韃子要么不來,來得話就是大隊人馬,隊型密集,照著人群中間打就是,怎麼都能砸到人。

    “那就這麼辦。”陳雨說,“關於炮的口徑,如果射程和威力有一定提升,那就選擇三十二磅炮吧,反正不需移動,不用考慮機動性。當然,炮越大越好。”

    “並非如此,將軍閣下。三十二磅是一個門檻,如果再增加口徑,重量就成倍增加,而射程與威力的提升卻是有限的。更重要的是,更大口徑的砲,壁厚增加,為了保證不輕易炸膛,鑄造難度也是成倍增加,交付的速度就快不起來,想要武裝這麼多堡壘,需要的時間遠遠超出了您的想像。”

    陳雨一聽,連忙說:“那就三十二磅炮吧,不加碼了。”

    德西勞點點頭:“您決定好之後,回去我們就開工鑄造三十二磅炮。”

    “具體需要的大砲數量,等統計完墩堡的數量後再通知你。如果工匠的數量不夠,就請威海衛那邊的趙同知把全衛的工匠全部召集過來,還不行就告訴我,我寫信給山東都司衙門和登萊的陳巡撫,讓他們在全山東的衛所範圍內徵調軍匠。”陳雨說,“另外,你跟我去一趟船廠,商量一下新戰船使用什麼樣的艦炮。”

    陳雨把監工的任務交給 了鄧範和蔣邪等人,然後帶著德西勞一行乘船返回了鐵山。

    船廠。

    陳雨指著船塢內巨大的船體說:“這就是未來的主力戰船,雙層炮甲板,在我的設想中,除了摧毀海戰的目標之外,還要有優良的對岸攻擊能力,所以,光憑短射程的卡隆炮無法完成這個任務,你得給這種船配備合適的艦炮。”

    德西勞打量了一下主體框架已經成型的船體,一邊思考一邊說:“長度在五十到六十碼之間,雙層炮甲板……下層可以考慮用三十二磅炮,中間以二十四磅炮為主,露天甲板則可以使用十二磅炮和卡隆炮搭配。”

    “除了露天甲板,全部用大口徑炮不行嗎?”

    德西勞搖頭道:“雖然我沒有在海軍幹過,但是基本原理還是懂的。重砲在底層,輕炮在上層,重量從下往上逐漸遞減,這樣才能保證重心較低,有更好的抗風浪能力。”

    陳雨一听就反應過來了,他拍拍腦袋笑著說:“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居然忽略了。”

    “至於這樣規格的戰船,具體應該安排多少砲位、不同口徑的大砲應該如何配比,我想我應該和船舶的設計師商量一下。”

    陳雨聽了就把李成龍叫過來,互相介紹:“這位是負責船廠的李成龍,長期在朝鮮水師服役,造船有豐富的經驗;這位是來自廣東濠鏡的弗朗機鑄炮師公沙·德西勞。你們多商量下,攜手合作,共同打造出一種強大的戰船來。”

    兩個搞技術的人湊在一起,三言兩語就擦出了火花,雖然語言不通,但在通譯陸若漢的幫助下,熱火朝天地聊了起來。

    陳雨轉身對旁邊的科德略和羅德里格等人說:“你們是優秀的砲兵教官,現在鐵山衛比威海衛更需要你們,就留在這裡,不要跟隨德西勞返回山東了,幫助我培訓砲兵。我要讓三百里鴨綠江畔遍布優秀的砲手,讓通古斯野蠻人無法逾越江面一步!”

    科德略等人恭敬地鞠躬:“願為您效勞,將軍閣下!”

    林繼祖在一旁提醒:“大人,我呢?您大老遠把我叫來,不會是坐船玩吧?”

    “哈哈,怎麼會忘記你。”陳雨說,“你弄出來的火箭,的確好使,已經數次立下功勞……”

    林繼祖洋洋得意:“我爹還說這玩意沒用,等我回去好好給他說道說道,別整天以為我鼓搗些小孩子過家家的東西……”

    “我還沒說完。”陳雨打斷了他,“不過還有很大的改進空間。一個是準頭問題:在皮島和遼河,兩次使用都取得了不錯的效果。可是皮島那次,與其說是用火箭驅散了成群的東江鎮守軍,還不如說這玩意從天而降把他們嚇跑了。第二次在遼河夜襲韃子,據蔣邪反饋,一千支火箭點燃了不到一百頂帳篷,之所以能夠燃起大火波及全營,主要是因為韃子的紮營太密集,帳篷的蒙皮多為獸皮,容易燃燒,這才引發了大火。歸根到底,準頭不行,雖然這東西比大砲便宜,但節省花費並非最終目的,你得想辦法改進,讓它射得更準一些,精度越高,殺傷力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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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一切盡在掌握





    聽了陳雨的話,林繼祖撓了撓頭,嘿嘿笑道:“大人,這個嘛,小的也知道。原想著用數量能彌補準頭的不足,呵呵……既然實戰中的效果差強人意,那就繼續改唄!”

    “除此之外,能不能再增加彈頭種類,豐富攻擊手段?”陳雨說,“現在火箭基本上都用來點火,直接砸人的效果還不如大砲發射後的跳彈,而且點火還得看目標是否易燃。我的建議是:要么增加燃燒的強度,要么弄出爆炸彈頭,這樣攻擊的效果才更好。”

    林繼祖想了想,回答:“爆炸彈可以有,德先生說過的榴彈就是這種,只不過彈頭不能太重,而且需要引信,爆炸時間無法掌控——現在的大砲沒有普及推廣榴彈就是這個原因——另外引信如何點燃也是個大麻煩,如果先點燃引信線再放入砲管內,一旦操作失誤就是炮毀人亡的下場。小的現在正和德先生研究一種木管引信,插在球 形彈上,發射時有引信的一端朝砲口那邊,用發射藥燃燒時產生的火焰,穿過砲膛和砲彈之間的空隙,點燃前端的引信,免去先點引信的麻煩,同時可以避免過早點燃在砲膛內引爆砲彈,現在正在測試改進,不久就可以用於實戰。但是火箭沒有內膛,似乎不能用這個辦法……”

    “沒有內膛至少就不會有炸膛的危險。 ”陳雨說,“雖然箭頭提前爆炸也很危險,比起砲管炸膛還是要好得多。如果非得要分成點燃箭頭引信和火箭尾部引線兩步,那就把箭頭的引信延長,就算落地炸得晚一點,總比不炸要好。”

    “大人說得不錯,小的回去就試試。”林繼祖說,“至於要燃燒的更厲害一些,也不是沒有辦法,彈頭加大,多加火藥是最簡單的,如果不考慮成本,可以加入少量'猛火油',不僅火燒得更旺,而且遇水不熄,被這種火箭打中,用水龍都滅不了火,那 真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陳雨大喜:“還有這玩意?這'猛火油'是不是就是石油,山東能弄到嗎?”

    “石油?”林繼祖茫然道,“這個名字倒是沒聽過。小的只知道'猛火油'是褐色或者黑色的油,比水稠,一旦點燃,很難熄滅,除非用沙子蓋住。這玩意在山東也有,但是不多,但是弄一些做火箭應該沒問題。”

    “很好,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只要能做出帶爆炸彈頭和用猛火油做的燃燒彈火箭,我就賞個官給你做。”

    林繼祖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真的?我沒有正兒八經念過書,還是個軍匠的兒子,十六歲就能做官?”

    陳雨點頭道:“沒念過書不打緊,我教你識字,還學了格致之學,論知識量,你比那些只會之乎者也的酸儒強的多。年紀也不是問題,有志不在年高,甘羅十二歲還能當宰相呢!只要你能做到我說的,就提拔你一個百戶的頭銜,正兒八經的六品武官。”“勸退”威海衛的冗員後,陳雨現在手中空餘的官職和編制有的是,更別說一張白 的鐵山衛了,隨時可以許官。

    “要的要的,小的一定盡力!”林繼祖頭點的像雞啄米一般。

    陳雨摸摸他的頭,鼓勵道:“用心做事,我不會虧待你。將來老林家光宗耀祖的重擔,就要落在你的肩膀上了。”

    “嗯嗯。”林繼祖連連點頭,一臉的嚮往。

    時間轉眼就到了崇禎七年的五月,陳雨下的一盤大棋慢慢鋪開,逐漸看到了效果。

    鴨綠江畔的三百里防線推進速度很快,已經從丹東往東北方向延伸了一百多里,每隔一里遠就矗立一個十來米高的巨大圓形墩堡,每兩個墩堡之間中間還有烽火台,烽火台不僅可以以狼煙示警,還能少量駐兵,與墩堡的守軍共同巡邏,相互呼應;鴨綠江上,沒有欽差大人的手令,片板不得下水,河面上已經有經過改造的沙船開始分批次來回巡邏,甲板上碩大的卡隆砲口攝人心魄,隨時可以開火撕裂一切敢於渡江的人或船;平安道境內每一條通往江邊的官道,都有當地官府設卡盤查,無論官吏還是百姓,都不准過江北上,違者以通虜論處。

    在這樣密度的防線面前,別說大規模的渡江行動,三五個人的偷渡都成了奢望:即便能走小路避過關卡,也很難避開墩堡和烽火台巡邏的守軍,就算運氣爆棚下了水,整個江邊都找不到一條船可以過江,冒險泅水還要祈禱不被岸上的火砲發現,或者被巡邏的船碰上。層層封鎖下,鴨綠江已經成了北上之人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西面的皮島也陷入了困境,東江鎮總兵尚可喜親自渡海來到鐵山,找到陳雨訴苦。

    “糧餉斷絕已經多日,島上官兵怨聲載道?”面對尚可喜,陳雨“驚訝不已”,絲毫看不出異樣,對方完全不知道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正是。大人您也知道,皮島無法耕種,糧餉全靠朝廷撥付、登萊轉運,可是陳軍門從年初起就以'朝廷調撥糧餉不足'為由停止了轉運,吃完了老本後,島上已經餓得要啃樹皮了。”尚可喜哭喪著臉說,“原本島上官兵還可以售賣人參和獸皮,可是登萊那邊不准我們上岸陳情,朝鮮這邊也很久沒有商船在皮島靠岸,聽說鴨綠江又不能過,現在的情形非常糟糕:我們既不能往北面售賣土產,又不能從山東買到糧食,坐吃山空。這樣下去,皮島遲早會變成死島,兵變也不是不可能。”

    陳雨心中暗笑,登萊那位老丈人確實給力,不折不扣地執行了他的策略,加上朝鮮這邊故意封鎖,已經把皮島逼入了絕境,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他裝作關心的模樣問:“那麼尚總兵需要本官為東江鎮的兄弟做些什麼?”

    尚可喜以為有了指望,打起精神說:“聽說大人在朝鮮呼風喚雨,大權在握,另外陳軍門和大人的關係也是非同一般,尚某懇請大人,放我的人過鴨綠江做買賣,並與登萊那邊斡旋,及時調撥糧餉,並准我們上岸購買糧食,以解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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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二章新收小弟





    聽了尚可喜的請求,陳雨“為難”地回答:“尚總兵,不是本官不肯幫你,但你提出的兩點都很難辦。封鎖鴨綠江是朝鮮目前的國策,本官忝為朝鮮國君委任的五軍營守禦使,負責鎮守此處,防止韃子細作出入、禦敵於國門之外,總不好為了你向北邊賣幾根人參就破例;至於登萊陳軍門那邊,雖然他老人家對我很關照,小事可以幫點忙,但轉運東江鎮糧餉這樣的軍國大事,我哪裡敢插手?”

    尚可喜雖然不知道背後都是陳雨搞的鬼,但這種官腔背後的推諉之意還是能聽出來的,可是他也不好說什麼,畢竟官場就是這麼現實,沒有好處,人家憑什麼要花大力氣來幫你?他著急地說:“陳大人,皮島差點被沈世魁捲入無底深淵,是您橫空出世拯救了島上幾萬軍民,現在皮島陷入絕境,您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吧?當初您可是承諾過的,願意在糧食上資助東江鎮。尚某保證,只要大人肯出手相助,幫助皮島渡過難關,以後東江鎮唯大人您馬首是瞻。”

    陳雨心中暗喜,臉上還是不動聲色:“本官不過是個指揮使而已,左軍都督府僉事也不過是個虛銜,再說了,東江鎮總兵也好,威海衛指揮使也罷,都是朝廷治下,大家都是吃餉當兵,又不打算造反,你唯我馬首是瞻,對我而言又有何用?至於當初的承諾,現在本官也不會否認,但是鐵山境內的遼東逃人已經數万,這些人都安置不過來,哪有餘力資助東江鎮?不是食言而肥,而是無能為力啊!”

    尚可喜焦慮不已,要是被糧食憋上絕路,皮島大亂,自己這個總兵的寶座還沒 熱就要涼了,沒有了權力,就不能喝兵血了,利用皮島的特殊位置倒騰人參、貂皮等土產斂財的路子也斷了,榮華富貴就成了泡影。

    他一咬牙,說道:“大人,咱們也是共患難過的交情,現在尚某無路可走,有些話也就顧不得當講不當講了。是,您說得不錯,您是指揮使,我是總兵,大家都是給朝廷當兵,也不打算造反,但是你我都清楚,現在這到處兵荒馬亂的,手中有兵腰桿子才硬,沒了兵,朝廷要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螻蟻。大人現在在鐵山衛練兵,聽說正兵數千,軍餘也是數以萬計,隨時都能拉出一万精兵,尚某不才,皮島一兩萬人還是能湊出來的,咱們若是攜手共進退,就有了和朝廷叫板的本錢,瞧瞧左良玉、祖大壽,他們可以驕橫自恣、聽封不聽調,咱們也可以,您說對不對?”

    陳雨笑了:“看來尚總兵在皮島沒閒著,對鐵山的事很關心啊,鐵山有多少兵力一清二楚。既然你都掏心窩子了,那本官也就不和你打官腔了。”

    尚可喜鬆了一口氣,看樣子走出困境有指望了 他恭敬地說:“請大人訓示。”

    “資助皮島官兵糧食,雖然有難度,但也不是毫無辦法。本官以威海衛的名義向陳軍門申請多調撥一些,然後再找朝鮮國君買一些,可以幫助皮島先熬過春夏兩季,等鐵山的屯田有了收成,自給自足還有盈餘,就能源源不斷地提供糧食資助皮島乃至整個東江鎮了。”

    尚可喜大喜過望:“若是如此,那就最好不過了。有了糧食,皮島、廣鹿島、長山島等東江鎮各處島嶼,都能抓在手中。”

    陳雨疑惑地問:“難道這些島嶼不屬於東江鎮轄區之內,還要糧食來籠絡?”

    尚可喜老臉一紅:“本來家醜不可外揚,但是不敢隱瞞大人:自從毛帥死後,東江鎮各島副將、游擊,都是各行其是,總兵名義上是一鎮主官,但是真正能控制的,也就皮島了。就算是皮島,也不是鐵板一塊,要不然也不會有沈世魁和胞弟尚可義火併一事了 ”

    陳雨想了想,說道:“既然如此,本官不妨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除了糧食之外,登萊那邊停發的餉銀也由本官替你墊上。但是只從即日起支付,以前的欠餉不管,找朝廷去要。有了糧食和餉銀,如果你還不能把全鎮大小島嶼的兵馬牢牢掌握在手中,這個總兵也別乾了,向朝廷請辭吧!”

    尚可喜雙膝一軟,差點給陳雨跪下。

    “大人簡直是尚某和東江鎮的再生父母,尚某替東江鎮數万軍民,謝過大人!”

    陳雨擺擺手:“虛的東西本官不稀罕,本官想要實在的。這些糧餉,本該是朝廷撥付,與本官無關,拿人手軟、吃人嘴短,以後本官要是向北用兵,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尚可喜拍著胸脯保證:“要說打韃子,本就是吾輩武人份內之事,尚某全家也和韃子不共戴天。從今日起,只要大人一句話,尚某絕無半句推諉,東江鎮兵馬任憑大人驅策!”

    陳雨露出了笑臉:“本官此舉,既是出自公心,也有私心,但絕不是為了貪圖權力,要凌駕於尚總兵之上,強強聯手,才能干大事,有功大家一起領,有賞大家一起得嘛!”

    尚可喜連連點頭:“尚某懂的。”

    陳雨親熱地說:“尚總兵也說了,咱們哥倆一起打過沈世魁,是共患難的交情,現在再給尚總兵一條發財的路子,願不願意 我一塊兒乾?”

    尚可喜疑惑地問:“大人的意思是?”

    “朝鮮國君委派我接管釜山倭館,這大明的生絲、綢緞經倭館賣到倭國,利潤之巨你是懂得。只要你拿出三五萬兩本錢投入,與我合夥幹,我保證每年給你本錢三成的分紅,怎麼樣?”

    “三成的分紅?”尚可喜眼睛瞪圓了,吃驚不已。生絲等貨物售賣到日本利潤極高,他當然知道,只是苦無門路插手這種買賣,現在天下掉餡餅,傻子才不干呢!只要投入幾萬兩銀子,兩三年就能回本,以後躺著收錢,有這樣的進賬,還需要辛辛苦苦侵吞兵餉、賣人參獸皮嗎?

    他感激涕零地拍著胸脯說:“啥也不說了,以後尚某這條命,就賣給大人了!大人就是我的再生父母,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尚某若是皺一下眉頭,自己砍了項上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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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三章決不妥協





    尚可喜拍著胸脯說出“把命賣給大人”這句話,陳雨心裡就有了底:這下穩了!未來的大清智順王,現在就成了自己的小弟了。雖然不是張富貴、鄧範那樣的嫡系下屬,但是掌握了東江鎮糧餉的命脈,又用每年的分紅籠絡尚可喜本人,雙管齊下,東江鎮的人馬基本上就成了自己的編外部隊了,指哪打哪。

    其實陳雨付出的代價並不算大。糧食和餉銀本就是朝廷調撥的,只不過由陳應元截留,然後以陳雨的名義發放,這方面一文錢都不用花;至於所謂的分紅,不過是找個由頭送銀子,相比於釜山倭館未來龐大的貿易利潤,每年兩三萬銀子只是九牛一毛,而且這麼點銀子換來一支數万人軍隊的效忠,簡直不要太划算。

    但對於尚可喜來說,陳雨的“慷慨”,於公於私,都讓他的處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於公,由於東江鎮不受待見,朝廷撥下來的糧餉,從兵部到登萊巡撫衙門,各級官吏層層盤剝剋扣,到了東江鎮官兵手裡還不到一半,而且發放的時間總是滯後,拖個一年半載是家常便飯。現在陳雨“墊付”糧餉,至少可以及時撥付,對於尚可喜收買人心、掌握東江鎮各島的部隊是極為有利的,否則只能做一個空頭總兵、光桿司令;於私,陳雨願意帶著他一起做買賣發財,每年數万銀子落入自己私人的腰包,抵得上數年剋扣兵餉的進賬。升官發財的目的都達到了,人生還有什麼不滿足?

    兩人各取所需,一拍即合,關係立馬升溫,好得像是失散多年的親兄弟。當晚,陳雨留下尚可喜,設宴款待,觥籌交錯,皆大歡喜。

    好事一件接一件。等送走尚可喜之後,顧彪跟著去北京進貢的朝鮮使團回來了,帶回來了滿滿幾船的貨物。

    “大人,這次京城之行異常順利。您說的不錯,打著使團的幌子,收購生絲等貨物輕而易舉,絲行的人也不敢找茬,還得給咱們優惠價,否則咱就找禮部和鴻臚寺的官員找他們的麻煩,扣一頂'破壞友國邦交'的大帽子。”顧彪紅光滿面地描述京城之行的收穫,“咱們帶足了銀子,一口氣買進了三十萬斤生絲,幾乎把京城幾大絲行的存貨搬空。”

    陳雨問:“進貨花了多少銀子,賬面上還有多少剩餘?”

    顧彪拿出一本賬簿,翻開念道:“三十萬斤生絲,其中良品二十二萬斤,共計十七萬六千兩白銀,上等湖絲八萬斤,共計八萬兩白銀,合計二十五萬六千兩。”

    然後再翻開另一本賬簿:“劉公島那邊,截止目前為止的進賬是四十六萬餘兩,扣除島上緝查人員的開銷三千兩、水師餉銀一萬七千兩、陸師餉銀三萬九千兩、兵工廠工錢及開銷五萬一千兩、船廠 錢及開銷六萬三千兩這些支出,加上其他零零散散一些小額開支,賬面上還剩下不到三萬兩銀子……”

    陳雨有些意外:“開支這麼大?”

    顧彪合上賬簿,說道:“咱們的兵,餉銀比大明的營兵還高,而且足額發放從不拖欠,現在水師幾千號人,陸師的正兵加農兵已經過萬,兵工廠和船廠更是吞金獸,每一門砲、每一條新船,都是用銀子堆起來的,開支不大才怪。”

    陳雨沉吟道:“也就是說,目前咱們的賬面上沒多少現銀了?”

    “是的。所以必須馬上把這批生絲變成現銀。”顧彪說,“雖然日本那邊的價格略有波動,但大體上還是穩定的,轉手至少是四倍的純利,投入的二十五萬六千兩銀子,能變成一百二十餘萬兩,利潤將近一百萬兩!”

    陳雨感嘆道:“殺人放火都沒有海貿來錢快,咱們在劉公島辛辛苦苦忙活了這麼久,又是殺海寇又是扳倒大臣,一年下來還不到五十萬兩,往日本跑一趟就是一百萬的利潤!難怪鄭芝龍壟斷了洋面就能富可敵國。”

    他囑咐顧彪:“你立刻把這批生絲運往釜山,換成現銀。眼下我要修建鴨綠江防線,急需大量的重砲,另外船廠也在趕工大船,都需要銀子,等米下鍋,不能耽誤。”

    “請大人放心,生絲是緊俏貨,倭人喜歡的緊,不存在滯銷一說,拿過去就能換銀子。”顧彪篤定地回答。

    因為資金的壓力,顧彪在鐵山只停留了一夜,第二天就離港前往釜山了。

    可是老天爺似乎覺得陳雨一切太順利了,要給他一點挫折,顧彪此行並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五六天后,釜山的消息傳回來了,倭館收到對馬藩那邊的指示,拒絕按照市價收購這批生絲,要求按七折吃進。

    “七折?為什麼?”陳雨又驚又怒,館守勝井小次郎不是被擺平了嗎,他也答應了由鐵山這邊對大宗商品定價,怎麼還會出這么蛾子?七折就意味著原本一百二十餘萬的收入,變成了八十多萬,除去本金,毛利只有五十多萬了,這麼巨大的落差,怎麼可能接受?

    顧彪派回來的人禀報:“據說這是對馬藩商人的主意,而且得到了藩主的認可,館守勝井小次郎也不敢違背他們藩主的意思。”

    “此風決不可長!”陳雨站起來,“來人,通知張富貴、蔣邪、蘇大牙等人,帶著人和船跟我去釜山。”

    這是他和對馬藩的較量,涉及到巨大的經濟利益,要么妥協,要么鬥爭,沒有第三條路可走。如果因為顧忌對馬藩的買方市場地位,答應他們的條件,就意味著每次交易幾十萬兩的損失,這對於繼續大量財富擴張的陳雨而言,是無法忍受的。

    張富貴等人匆匆趕到,詢問道:“大人,不是前幾個月才從釜山回來嗎,怎麼又去?”

    “上次震懾了倭館的那些人,可是背後的那些人卻不識趣,必須敲打。”陳雨說,“鄧範在鴨綠江負責防禦,蔣邪帶一個協的兵力,蘇大牙帶上手頭所有的船,去釜山,如果還不行就直接渡海去對馬藩,不達目的絕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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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四章出發吧,威海號!





    蘇大牙提醒:“現在水師的沙船撥了五六條讓船廠改造後去了鴨綠江,現在力量略顯單薄,是不是把船廠的新船也帶上?”

    陳雨驚訝地問:“開工到現在才幾個月,新船就建好了?”

    蘇大牙興奮地搓搓手說:“屬下對這種大夾板船早就垂涎三尺了,三天兩頭去看。現在最早開工的那條樣船已經建成,各種重砲也從威海衛那邊運過來了,只是沒有裝上去,船也沒有下水,李管事說要再仔細檢查幾遍,不讓我提走。如果大人開口,那肯定沒問題。”

    “船是不是能下水投入使用,還得聽內行的,我也不能瞎指揮。”陳雨想了想,“不過,既然已經建成了,那就去看看,再徵求一下李成龍的意見,真要能帶去,也能震懾一下對馬藩的那些倭人。”

    蘇大牙大喜:“那還等啥,走吧!”

    陳雨吩咐張富貴:“你把傑特羅·威廉帶去,另外把科德略、羅德里格那幾 砲兵教官找來,一起去船廠,這艦炮是新玩意,得他們才能玩得轉,除了李成龍點頭,也要聽他們的意見。如果艦炮暫時無法投入使用,那麼帶個空船去就沒意義了。”

    一行人興致勃勃來到船廠。果然如蘇大牙所說,三艘大船之中,有一艘已經完成了船體所有工程,甲板已經封口,桅杆高聳,掛著潔白的軟帆,半空中到處是密密麻麻的纜繩,船體還散發著一股桐油味,提醒人們這是一艘剛剛建造完成的簇新的戰船。讓陳雨最感興趣的就是側面兩排黑洞洞的砲窗了,這就是代表了遠東最強火力的雙層炮甲板,大大超過了荷蘭人的武裝商船。

    李成龍聞訊趕來,向陳雨介紹:“大人,原本想等這條船下水試航一段時間後再禀報,所以暫時沒有驚動您。”

    陳雨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幾層樓高的船體,問道:“現在可以直接出海了嗎?如果可以,我就帶去釜山。”

    李成龍謹慎地回答:“按理說是可以的,但是這大船不比兩三百料的小船,不試航一段時間,屬下不敢打包票絕無問題。”

    “你說的問題,是不是會導致沉沒的那種?”

    李成龍連連搖頭:“那倒不是,除非被外力破壞,否則船體本身是不會沉沒的。但是這船是在大人帶回來的紅毛夾板船基礎上仿造而成,而且加大了尺碼,桅杆和船帆的設計是否能夠經受住海風的力道,沒有把握。”

    陳雨問:“你就說最壞的結果是什麼?”

    “最壞的結果嘛,有可能是船帆受力過大撕裂,或者桅杆承受不住力道斷裂……”

    “也就是說,最壞不過是失去了風帆的動力嘛。”陳雨說,“從鐵山到釜山並不遠,而且是沿岸航行,有些小問題也無所謂,就地靠岸修補也來得及。”

    既然知道了風險所在,而且是完全可以承受的,陳雨就不擔心了,他轉頭問科德略等人:“這船 按照大員的武裝商船改進仿造的,並且摒棄了貨艙,是徹底的戰船設計,德西勞的三十二磅炮和二十四磅炮,能不能上艦?”

    科德略和羅德里格等人嘀咕了一番,然後回答:“將軍閣下,德西勞先生設計的艦炮是沒有問題的,尼德蘭人雖然是貪婪的商人,但他們的船沒有問題,我們認為艦炮可以安裝上去,用實戰來檢驗炮和船是否可靠。但是出於謹慎考慮,我們建議帶一些經驗豐富的船匠,以便在持續的砲擊後對船體造成輕微的傷害進行修補——當然,這只是一種假設,成熟的戰艦是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的。”

    “那就帶上幾個船匠,萬一出現問題了可以修補。”陳雨說,“你們也跟我一起出海,帶上你們培訓的砲手,沒有經過實戰考驗的砲手們需要你們的指點。”

    “願為您效勞,閣下。”

    “那就這麼定了。把炮都裝上去,配齊水手,然後出海 ”

    威海水師“特別顧問”傑特羅·威廉姍姍來遲,他聽了陳雨的話後,提醒道:“閣下,按照歐洲的通常做法,一艘船應該由主人命名。這種船堪稱遠東最大的船了,個人建議您給它起一個響亮的名字!”

    “命名?”陳雨反應過來,“這個可以有。既然我是威海衛指揮使,而威海衛名字的緣由就來自'威震海疆'的意思,那麼就給這第一艘戰船取名'威海'號吧!”

    張富貴等人紛紛稱讚:“這名字好,威武霸氣!”

    陳雨發了話,所有的人都圍著“威海”號忙碌了起來,為這艘船的出海做著最後的準備。

    李成龍里里外外仔細察看了各處角落,確保萬無一失;蘇大牙帶著一批經驗豐富的水手登船適應;特別顧問傑特羅·威廉負責火線培訓水手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西式軟帆的使用方法,同時他也是“威海”號的代理船長;科德略等人指揮人將炮裝上了炮甲板,並帶著新培訓的砲手適應這種在遠東堪稱巨砲的重型火砲。

    經過了幾天的突擊運作,這艘還沒有下水的大船已經具備了戰船基本的要素,水手、船長、艦炮甚至船匠都配齊了,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船廠響起了鞭炮聲,“威海”號披紅掛彩,在萬眾矚目之下開始了下水儀式。

    李成龍指揮船廠的工人給船塢注水,巨大的船體因為浮力緩緩升起,離開了龍骨墩。接著閘門打開,數百朝鮮民夫用纖繩拉著船慢慢離開了船塢,滑向內港,內港不遠處的盡頭,就是大海。

    船進入水面的一瞬間,陳雨帶頭鼓掌,其他人紛紛效仿。“威海”號的下水,意味著完全自主建造、具備這個時代領先水平的戰船在陳雨的手下誕生了,它的服役,將大幅度提升威海水師的整體戰鬥力,威海水師從此就不再是守著渤海灣收保護費的角色了,而一躍成為整個中國沿海最強的水上力量。

    陳雨帶頭登上了船,站在船頭意氣風發地指著前方,大聲說:“出發吧,威海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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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五章對馬島





    一支龐大的船隊浩浩蕩盪駛向了釜山,巨大的“威海”號打頭陣,後面是十幾艘武裝沙船,再加上一些用來裝運士兵和物資的民船。這支船隊的艦炮數量超過了一百門,包括“威海”號的48門大小艦炮和沙船上的幾十門卡隆炮,再加上一個協四千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用傑特羅·威廉的話說,這是一支恐怖的力量,足以攻陷東南亞任何一個國家。

    當這支船隊殺氣騰騰地出現在釜山港口時,所有人都被震驚了,船隊的規模前所未見,“威海”號小山一般的體型更是讓人震撼。

    陳雨根本不打算下船,他命人去通知勝井小次郎:“兩炷香的時間內不滾過來,就把新建的倭館連同駐守的人員炸為齏粉!”倭館離碼頭不遠,以三十二磅炮和二十四磅炮的射程完全可以做得到。

    勝井小次郎很快就趕到碼頭,在士兵們的刺刀下膽戰心驚地上了船,見到陳雨就跪下磕頭:“小次郎見過守禦使大人。”

    陳雨冷著臉說:“本官給你們新建了更大的倭館,還給了你足夠的好處,可是為什麼這樣做?當初說好大宗貨物由我定價,這個七折到底是怎麼回事?”

    勝井小次郎惶恐地解釋:“大人息怒,這並不是小次郎的意思,而是國主的指示……”

    經過他的解釋,陳雨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在陳雨插手釜山倭館之前,兩國的貿易都是在官方的監控下,雙方的商人進行互市來完成的。朝鮮使團從明國京城帶回來的生絲、綢緞等貨物,並不是按照長崎的定價(注1)出售,而是由對馬藩商人報價,以長崎價格的六成到八成吃進,然後運回本土,再按照國內的價格出售。例如一萬斤生絲,在長崎的售價是四萬兩,對馬藩商人的購買價格是三萬兩左右,然後在本土再按照日本商館的通常售價,也就是五萬兩售出。

    而顧彪帶著生絲到達釜山後,按照長崎的定價統一售賣給來自對馬藩的商人,佔便宜習慣了的他們怎麼可能答應,於是慫恿藩主宗義成,勒令館守勝井小次郎拒絕這份報價,按照以往的慣例執行。對馬藩土地貧瘠,能夠在西部各藩中有一席之地,全靠與朝鮮的海貿,商人的勢力很強,宗義成無法拒絕他們的提議,就按照他們的意思向倭館下達了指示。顧彪也是不肯吃虧的主,再說也無法向陳雨交差,自然不答應,於是雙方就僵持不下,交易無法進行。

    陳雨早就從顧彪那裡知道了日本海貿的情況,中國商人帶著貨物到長崎,賣出貨物的價格類似於批發價,然後日本商人收購後,再以更高的價格賣給本國人,類似於零售價。因為幕府的控制,中國商人無法參與到零售的環節,所以只能做批發商。而對馬藩商人的做法,很顯然是利用朝鮮同樣鎖國禁海的政策,鑽了空子,在批發的環節砍一刀,賺取了差價,然後運回本土,再按零售價賣出,又賺一筆,相當於在批發和零售兩個環節都賺了,比起長崎的同行,他們顯然過的更滋潤。

    “呵呵,朝鮮人願意做冤大頭,可是本官不願意。”陳雨說,“告訴你們的藩主,要么按長崎那邊的價格收貨,要么就一拍兩散,廢了倭館,從此對馬休想得到一斤生絲。”

    勝井小次郎哭喪著臉說:“大人,身為對馬宗家的家老,國主的命令鄙人必須執行,否則就只能以切腹謝罪,這句話,鄙人無法轉達啊!”

    “你是說,你無法違抗對馬藩那邊的命令?”陳雨想了想,“既然你做不了主,那本官就直接和宗義成談吧。”

    勝井小次郎剛剛松了口氣,卻聽到陳雨下令:“蔣邪,帶著你的人上岸,把倭館的男女老少,連同官吏、和尚一起,全部綁來,一起帶去對馬藩,要是宗義成不識好歹,就先拿這些人祭旗,然後炸平對馬島。”

    勝井小次郎又急又怕,眼前一黑,居然昏死過去。

    大批士兵在蔣邪的帶領下,下了船,殺氣騰騰地直撲倭館。很快,倭館內傳來了叫罵聲和哭喊聲,一片雞飛狗跳之後,幾百名日本人被五花大綁帶上了船,既有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武士,也有商人模樣的,還夾雜著光頭僧人。

    把倭館的人都抓光之後,陳雨也不囉嗦,直接下令船隊調頭南下,前往對馬藩。

    從釜山到對馬島非常近,近到什麼程度呢?釜山港與對馬島最北端之間的距離只有三十海裡,只有威海衛到登州路途的一半,可謂朝發夕至。

    作為穿越者,陳雨知道充任日朝通道的對馬島雖然地理位置重要,但面積很小,是日本領地最小的藩國之一,是個狹長的島嶼,最窄處的寬度僅有六、七公里,如果在兩端都架起艦炮,幾乎可以把島嶼打穿,毫無縱深可言。

    當陳雨用刺刀逼著日本人指引方向,繞過對馬島來到東面的藩廳所在地棧原城(今日本對馬市嚴原町)時,幾乎要笑出了聲。

    與大部分古代日本城市一樣,城下町(注2)分散於港口外的街道,拱衛著棧原內城,並無特別之處。但是讓陳雨想笑的是:棧原城離海邊實在太近了,幾乎挨著碼頭,這對於“威海”號的大砲來說,幾乎可以用砲口抵著城郭射擊了。原本還擔心距離太遠,現在才發現是杞人憂天。

    ————————————————

    注1:日本德川幕府發布鎖國令後,長崎交易的商品都要按照幕府指定的價格進行交易,其中生絲是最重要的商品,其餘商品要等生絲的價格確定後,按絲價標準,各立行情,進行交易。這種制度與天朝的計劃經濟有異曲同工之處。

    注2:城下町,是幕府時代的日本以城郭為中心所成立的都市。十六世紀後,伴隨著兵農分離政策的推行,領主下面的直屬武士團與商工業者被強制集中於城下,乃形成城下町,並逐漸發展成領國政治、經濟、交通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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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兵臨城下





    龐大的船隊引起了日本人的注意,等發現船上懸掛的明國旗幟後,漁民和町人(注1)們警覺起來,立刻慌亂地四散逃跑。作為豐臣秀吉侵朝戰爭的排頭兵,對馬藩自然明白日本和明國之間的恩怨,一支大規模的船隊沒有任何徵兆就出現在這裡,絕對不懷好意。

    緊張的氣氛籠罩了棧原城,港口內的漁船都跑了,碼頭前方一下變得空蕩盪。陳雨也沒有理會那些漁船,他的目標是這個小島的統治者——對馬藩藩主宗義成。

    “威海”號在傑特羅·威廉的指揮下,將船身橫過來,用側面對準前方,其餘的沙船分列兩側,形成眾星拱月之勢。

    日本方面的反應倒是很快,立刻就有一群人匆忙趕到,為首一人現在碼頭高呼:“來者何人?如是商賈,請與鄙人對話,如是求見國主,請卸下兵刃入城等候國主召見……”

    陳雨提起勝井小次郎的衣領,讓他看清岸上人的面目,問:“這傢伙是誰?他能代表宗義成嗎?”

    “這人是棧原城的町役人(注2)尼子晴久。”勝井小次郎小心翼翼地說,“他只是町奉行(注3)手下的小吏,協助處理交易、糾紛等町政,莫說代表國主,連町奉行都代表不了。 ”

    陳雨臉色難看起來:“居然派個雜役來糊弄我,當這船炮都是擺設不成?”

    他正想下令開砲轟幾下再說,低頭看見戰戰兢兢的勝井小次郎,改變了主意。

    “對了,說好先拿你們祭旗的。開砲之前,先拿你們這些倭館駐守人員開刀,讓岸上的人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否則他們以為我們來對馬島一日遊呢。”

    在船上日本人的驚呼聲中,一名被綁住雙手的武士被幾名士兵架著站在船舷上,這名武士悲愴地說了幾句話,陳雨沒聽懂,他猜測大約是類似“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之類的話。

    岸上的一群人看見船邊出現了一個日本武士,有些意外,有人往前走了幾步,下意識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接住自己的同胞。

    可是船上根本不是把他丟下來,而是用一把火銃抵住其後背,“呯”地一聲開了火,這倒霉鬼后背被打得稀爛,然後慘叫著從高高的船舷上摔了下來,“撲通”一聲掉入了海水之中。

    町役人尼子晴久等人本以為來的是外國商船,想要效仿長崎在棧原城開埠,所以才在町奉行的命令下匆匆趕來談判,沒想到卻看到瞭如此血腥的一幕,當下紛紛驚呼起來。尼子晴久更是憤怒地大聲指責,嘰里呱啦說了一通。

    陳雨不耐煩地問勝井小次郎:“這傢伙說什麼?”

    勝井小次郎畏懼地看了他一樣,低下頭回答:“尼子晴久說:膽敢在對馬國的境內當著他們的面殺害武士,小心國主會對你們進行極其嚴酷的懲戒……”

    “靠!”陳雨搶過身旁一名士兵的火銃,端平瞄準尼子晴久等人扣動了扳機。

    “呯”的一聲,鉛彈沒有打中目標,卻擊中了地面石板之後彈了起來,鑽入了旁邊一名町人的小腿,登時血肉模糊,這傢伙摀住腳倒在地上,殺豬般地嚎叫起來。

    尼子晴久嚇了一大跳,忙不迭地往後退,心想,這些商人的戾氣怎麼這麼重,又是殺人質又是開槍射擊使者,究竟是為了什麼目的來到棧原城?

    陳雨讓人再架起一名五花大綁的日本武士,高聲說:“告訴你們家主,我是來和他談判釜山倭館的事情額,不要派些小魚小蝦來敷衍我,如果看不到他的誠意,每數十下,我就殺一個倭館的人,如果殺光了倭館駐守人員,宗義成還不出現,我就直接炮轟棧原城,把你們的城下町炸成廢墟!”

    尼子晴久有些猶豫,這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職權範圍,他一個區區町役人如何敢驚動國主?即便層層上報,上頭也未必會相信有人膽敢在對馬藩的腹心之地鬧事,弄不好還要責怪他小題大做。

    “……八、九、十!”

    就在他遲疑的功夫,陳雨已經很快數完了十個數。片刻的安靜之後,又是“呯”一聲,第二個武士又是血淋淋地從船舷上摔了下來,重重地跌入水中,濺起沖天的浪花。屍體沉下去之後,血水冒了上來,把這一片染成了猩紅色,分外刺眼。

    “這些人都是瘋子!”尼子晴久再也不敢猶豫了,轉身就跑。如果對方說得是真的,倭館的駐守人員起碼兩三百人,要是眼睜睜看著幾百名同胞死在自己面前而不上報,這罪過可就大了,上頭絕不會放過自己。

    “什麼,明人帶著船隊來到棧原城,還用武士的鮮血刺激國主出城?”

    天守閣內,一名武士大聲質問。

    “是的,對方說,每數十下就殺一個人,殺光之後就炮轟棧原城……”

    尼子晴久跪在町奉行的身後,小心翼翼地說。

    坐在上首的一個中年人皺起了眉頭,輕聲問:“明國?倭館?是不是因為那邊貿易的事情,才引發了這場紛爭?”

    一個商人模樣的人開口:“國主,確實有這個可能,但是釜山的倭館貿易涉及對馬國的國運,絕不能輕易向明人妥協!”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正是,國主。如果妥協,我們每年要損失數以萬計的白銀,長此以往,恐怕十萬石的石高就保不住了,對馬國會淪為三流的藩國,請國主三思!”

    這名中年人正是對馬藩的藩主宗義成,他聽下面的人眾口一詞,有些猶豫。的確,現在他以十萬石的石高位列諸大名的前列,靠的就是與朝鮮的貿易,如果從中獲得的利潤縮水,能不能保住現在的地位就很難說了。

    ——————————————————

    注1:町人是日本江戶時代一種人民的稱呼,即城市居民之意,他們主要是商人,町伎,部份人是工匠以及從事工業的工作。

    注2:町役人是江戶時代城市的町吏。雖為町人身份,但在町奉行屬下承擔自治町政。

    注3:町奉行是江戶幕府的職稱,掌管領地內都市的行政、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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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七章充滿火藥味的交涉





    宗義成雖然在日本的大名中不起眼,對馬藩也只是西部的一個弱藩,但是能夠在幕府鎖國的大環境下維持與朝鮮的對外貿易,獨樹一幟,也是有自己獨到的政治智慧的。他聽了町奉行和町役人尼子晴久的匯報,就大致明白了這些明人的來意,無非是對以相對較低的價格收購生絲等貨物這種慣例不滿罷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很簡單,如何抉擇,就看雙方的態度了。國與國之間沒有對錯之分,只有利益瓜葛,影響事情最後結果的因素,最重要的是實力。

    宗義成很快就作出了判斷:如果明人虛張聲勢,那就拒絕他們的“無理要求”,並追究殺害對倭館駐守人員的罪責;如果對方不好惹,那就坐下來談,爭取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

    之所以還要談,而不是由宗義成自己決定,完全是因為對馬藩與其他大名領地完全不同的地理環境和經濟狀況。

    對馬藩領地狹小,陸地面積只有696平方公里,只相當於山東一個州縣(建國後的威海市市區面積2606平方公里),而且土地非常貧瘠,光靠耕種農作物根本無法糊口,所以,利用獨特的地理位置,與朝鮮開展的貿易就成了主要的收入來源。在這種情況下,商人的勢力和地位就遠遠高於其他西部各藩,即便宗義成是一國(藩)之主,對家臣和子民有生殺予奪的大權,但也不敢輕易處置商人,否則影響了貿易的收入,對馬藩就運轉不下去。

    在明人接管了倭館之後,繼續維持以往的低價收購慣例,也就是對馬藩商人提出來的,宗義成不願得罪商人階層,同時這種做法對自己也有好處,所以就同意了。現在明人對這個慣例提出異議,宗義成即使要重新考慮,也要顧及商人階層的意見。

    他對左首第一位的家臣說:“柳川,既然明人來勢洶洶,還殺害了我對馬國勇士,這件事不是町奉行能解決的,就由你出馬,替我走一趟吧。 ”

    對方站起來深深鞠躬:“哈依,請交給屬下來處理吧。”

    這人是宗氏地位最高的家老柳川調興,與勝井小次郎一樣,都是旗本武士,但權力要大得多,可稱對馬藩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柳川調興轉身往外走,經過剛才那個發言的商人身邊時,停住腳步,對他說:“內田君,事情涉及到你們商館,你也跟我一併去吧!”

    被稱為內田的商人恭敬地站了起來,跟他出了大廳。

    柳川調興帶著人出了天守閣,帶著直屬武士,匆匆趕往港口。天守閣所在的內城與城下町、港口的距離非常近,一刻鐘之後,一行人就到達了目的地。

    此時,海邊的屠殺仍在進行,奉行所的差役和附近的町人無權處置這次事件,同時也不敢靠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同胞被殺。柳川調興剛剛到達碼頭,就听到一聲銃響,一名日本人慘叫著從船頭跌落大海。

    “八嘎!”柳川調興大怒,抓住一名遠遠觀望的奉行所差役大喝,“已經殺了多少人了?”

    這人見是跺一跺腳棧原城都要抖三抖的柳川家老,哆嗦著說:“已經殺了三十來人了……”

    柳川調興怒氣沖沖地衝到岸邊,對著船上大喊:“住手,不要再傷害對馬國的勇士,有什麼事情和我談!”

    陳雨問勝井小次郎:“這次又是誰,說話管用嗎?”

    勝井小次郎戰戰兢兢回答:“管用,管用,他是最得國主寵信的家老柳川調興,比我的地位要高……”

    “總算來了個說話管點用的。”陳雨示意左右,暫時停止殺人,甲板上排著隊等待送死的日本人全都癱倒在地,如釋重負,總算能有活下去的機會了。

    顧彪和蔣邪分別作為陳雨貿易和軍方的代表,被陳雨耳提面命了一番後,帶著一隊士兵上了岸,與柳川調興面對面。

    柳川調興傲慢地問:“我是對馬國的家臣柳川調興,你們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要來到對馬藩進行挑釁?”

    顧彪清了清嗓子,說道:“我代表的是大明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威海衛指揮使、朝鮮五軍營守禦廳守禦使、黃海道水軍節度使陳雨,這次來到對馬藩,是為了釜山倭館的事情。我們的要求也很簡單:廢除按長崎定價七成的價格收購生絲的陋習,按照長崎當年的價格進行交易。如果答應我們,這件事就不再追究,而且可以對死去的倭館人員進行合理的補償或者撫卹,否則,我們有理由認為對馬藩嚴重損害了我們的利益,為了維護合理的利益,我們要向對馬藩宣戰!”

    “宣戰?”柳川調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著眼睛喝道,“荒謬,一個明國的將軍,有什麼資格向對馬國宣戰?他能代表明國皇帝嗎?”

    蔣邪冷冷地反駁:“對馬也不過是 日本一個不入流的藩國,你們的藩主名義上也是朝鮮的臣子,他也代表不了幕府的將軍,更代表不了你們所謂的天皇,大家半斤八兩。”

    “……”柳川調興一時語塞,愣了片刻,同旁邊的商人內田嘀咕了一番,然後轉換了話題,“倭館交易價格是沿襲了很久的慣例,而且倭館是為對馬國向朝鮮朝貢而設,怎麼定價,應該由對馬國來決定,輪不到明人來指手畫腳。”

    這種言論,早就在陳雨的意料之中,顧彪下船前也得到了明確的指示,聞言毫不猶豫地回答:“沿襲了很久不代表就是合理的,不合理的陳規陋習就要打破。而且交易是平等的,既然長崎對生絲有明確的定價,而且是幕府的決定,對馬藩作為日本的一員,沒有理由立起爐灶,關於這一點,我們保留向幕府通報的權利;倭館是為了朝貢而設沒錯,但現在朝鮮國君已經明確授權讓陳將軍來接管 倭館一切事宜,那麼,陳將軍有權干預此事。退一步來說,定價至少應該由雙方議定,而非你們一廂情願的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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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八章國崩,全是國崩





    顧彪這番話有理有據,從對馬藩所作所為的合法性以及陳雨的權力各方面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讓柳川調興再次無話可說。而且“向幕府通報對馬藩控制日朝貿易價格”的威脅,看起來有些天馬行空,實際上卻擊中了對馬藩的軟肋。

    柳川調興作為對馬藩的首席家老,宗義成身邊的第一人,自然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德川幕府對各大名的管控為日本有史以來最嚴苛的,既然幕府制定了統一的價格標準,那麼無論其目的何在,地方諸侯與幕府唱反調,就是涉及政治正確的問題,這比經濟方面造成的影響要更加敏感。

    就算單純從經濟的角度來說,雖然對馬藩降低了進口生絲的價格,客觀上是對自己有利的,但是站在幕府的角度看,未必會贊同。生絲是日本不可或缺的商品,如果長崎也大幅度降低收購價格,以商人逐利的本性,明國商人勢必會喪大部分失販賣生絲的動力,長此以往,整個日本的生絲進口數量就會減少,包括皇室和幕府在內,日本的上流社會生活品質就會受到嚴重的影響,這個責任,誰也承擔不起。

    在這個前提下,向幕府打小報告,一旦得到高層的重視,那麼對宗氏進行問責、懲戒,甚至上綱上線,直接“改易”(注1)也不是不可能。柳川調興知道,幕府一直想方設法削弱西部各藩的實力,增強對全國的控制力,最常見也是最直接的手段就是找理由“改易”,把外樣大名(注2)的領地改封給親藩大名、譜代大名。對馬藩作為西部無足輕重的藩國,也是傳統的外樣大名,本來不在幕府的重點關注範圍內,但如果送上合適的理由,幕府肯定也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在普遍疏遠幕府的西部各藩中紮下一顆釘子。

    想到了這一點,柳川調興額頭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看來這夥明人有備而來,而且事先鑽研過日本的國情,不是朝鮮那些昏庸無能之輩能比的。但是這種情況下,他不可能輕易向對方屈服,丟了對馬藩和藩主的臉面,只能硬著頭皮說:“無論如何,倭館的貿易策略事關對馬國的國運,不可能因為你們一句話就改旗易幟,如果你們要蠻橫地干涉,我代表國主明確地告訴你們,對馬國奉陪到底!”

    蔣邪哼了一聲:“我們的大人早就料到你們會死鴨子嘴硬,既然談判解決不了問題,那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柳川調興警惕地問:“你們要幹什麼,宣戰嗎?”

    “宣戰是肯定的,談判如果破裂,釜山倭館封館、斷絕兩岸之間的貿易往來、攻擊對馬藩的商船,都是應有之義。”蔣邪說,“另外,這一次咱們來都來了,興師動眾,總不能空手而回,為了向對馬藩展示我們的決心和維護權益的能力,一個時辰後,我們的戰船會對棧原城下町發動砲擊,兩個時辰後,直接攻擊藩主所在的內城,包括天守閣在內 。希望到時候,你們不要哭著喊著來向我們求饒!”

    “八嘎!”柳川調興勃然大怒,這樣**裸的威脅與羞辱,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他拔出了自己的太刀,大喝道:“你們敢?”

    “鏘鏘鏘……”身後的武士見主上拔刀,都齊刷刷地拔出了自己的刀,上前幾步,虎視眈眈盯著蔣邪等人。

    蔣邪毫不示弱,把顧彪往身後一撥,然後下了口令,士兵們舉起了火銃,小跑著越過蔣邪等人,列成橫隊,用銃口和刺刀對準對方。

    “清一色的鐵炮眾?”柳川調興暗自心驚,對方敢大言不慚向對馬藩宣戰,果然還是有底氣的。日本從豐臣秀吉時代開始,對鐵炮就非常重視,發展出了三段擊等成熟的火繩槍戰術,鐵炮也是戰場的主力軍。可是限於財力,能夠湊齊足夠數量鐵炮眾的大名並不多,不少都是以鐵炮眾為核心,輔之以大量使用冷兵器甚至竹槍的足輕。能夠隨時隨地拖出鐵炮部隊的大名,無一不是實力強橫的人物。

    面對黑洞洞的銃口,沒有得到明確指令的武士們不敢輕舉妄動,在柳川調興的猶豫下,眼睜睜看著對方登上舢板,從容離去。

    那個姓內田的商人茫然地問:“柳川閣下,現在該怎麼辦?”

    柳川調興想了想,說:“事關重大,對方的態度又非常強硬,我也無法決定,只能返迴向國主請示了。”

    正當柳川調興打算原路返回時,一名武士驚訝地指著前方大呼:“國崩,全都是國崩!”

    眾人定睛一看,正前方的大船打開了炮窗,露出了黑洞洞的砲口,從口徑來看,全都達到甚至遠遠超過了所謂“國崩”大砲的標準。畢竟在日本人的認知裡,18磅左右的大砲就是毫無爭議的國崩了,何況這些24磅、32磅的大砲。

    ————————————————

    注1:日本古代的身份刑罰之一,係對獲罪者剝奪官職與身份。最初是針對武士,後來發展到可以針對大名,至江戶時代成為幕府制馭武士階級的重要手段,是對大名和旗本最重的身分刑罰,亦稱除籍。17世紀,幕府以世嗣斷絕和違反幕法為由,將許多親藩、外樣改易,同時斷絕主從關係,沒收知行地,取消封祿,其結果是使許多武士成為浪人。

    注2:關原合戰後,德川家康根據戰後群雄對自己的忠誠度,把全日本的大名分成三類,即親藩大名、譜代大名、外樣大名。親藩大名是與德川家有血緣關係的藩領,在幕府的統治上掌握著實權,掌握雄厚的實力;譜代大名地位僅次於親藩大名,多為戰前附庸德川家康的大名分封而來,在社會上有一定的地位,權力不小;外樣大名是關原之戰前與德川家康同為大名的人,或戰時曾忠於豐臣秀賴戰後降服的大名,大多擁有雄厚實力,卻沒有親藩或譜代大名的權力,又常被幕府監控。德川家康設計幕府統治必須完全由親藩和譜代大名操控,外樣大名不得參與。
mk2258 發表於 2018-10-6 11:14
第三百三十九章開戰





    陡然看到數量如此之多的“國崩”,剛才還態度強硬的柳川調興立刻緊張起來,他想到了對方“一個時辰後開砲”的威脅,打了個冷戰。

    “事情緊急,趕緊回去禀報國主!”

    天守閣內,氣氛變得非常壓抑。

    柳川調興一改出發前的氣定神閒,用略帶惶恐的語氣禀報:“……這樣強大的船、炮,除了南蠻來的夾板船,簡直聞所未聞,明人從何得來,不得而知,但顯然不是我們的安宅船能夠抗衡的。”

    宗義成皺眉問道:“強敵兵臨城下,諸君可有良策獻上?”

    那個姓內田的商人跪伏於地,行禮之後說:“國主,明人的要求非常無禮,改變交易價格是棧原城的所有商人都無法接受的事情,請不要理會他們的蠻橫和訛詐。”

    宗義成問:“內田有治,難道這件事就沒有退讓的餘地?”

    “國主,這件事影響的可不止一兩筆生絲交易,對我們對馬國的收入影響非常大。”被稱為內田有治的商人解釋道,“每年從釜山那邊運回來的生絲至少是五十萬斤,按照以往的慣例,我們只需要支付的白銀大約是一百四十萬兩左右,如果改為長崎的價格,那麼至需要二百萬兩白銀 ,差價達到六十萬兩之巨……”

    包括宗義成在內,所有人都發出了低聲的驚呼,原來壓低價格後,光是賺差價就有這麼大的利潤空間。

    內田有治繼續說:“這還只是收購環節。生絲運回對馬國後,因為數量遠遠超出本國的需求,所以就要販賣往九州等地,甚至是江戶地區,那麼這五十萬斤生絲,就可以換來二百四十多萬兩白銀,這是售賣環節的利潤。總得說來,按照倭館的慣例,我們每年可以獲得一百萬兩的收入,但是接受了明人的要求,那麼就縮水到了四十萬兩,這其中的差距之大一目了然,相信國主一定能體會明白商館方面的苦心。”

    宗義成動容了。他知道生絲的利潤大,也知道貿易收入是對馬藩的生命線,但以往不過問細節,不清楚利潤到底大到什麼程度,現在聽內田有治這麼一算賬,就知道了控制價格的好處,每年足足六十萬兩的差價啊!而且這筆銀子的相當一部分是進入了對馬的國庫。沒有了這筆收入,對馬藩就是日本所有大名中最底層的存在。

    有幾名家臣激動地說:“國主,國本不可動搖,明人的要求不可答應!”

    宗義成想了很久,終於下定了決心,站了起來,大聲說:“柳川調興!”

    柳川調興驚訝地抬起了頭:“屬下在!”

    “為了維護對馬國的國本,這件事沒有退讓的餘地。”宗義成下令,“你帶領人馬,請出天守閣的三門'國崩',前去驅逐明人!”

    柳川調興猶豫了片刻,本想說三門“國崩”不足以與對方整船整船的大砲抗衡,但是藩主下了命令,必須執行,這句話到了嘴邊最終還是嚥下了。

    “屬下遵命!”

    宗義成又轉向另一名家臣:“鬆平義元!”

    “屬下在!”

    “你帶領水軍的所有安宅船,從側面進攻,協助柳川調興正面的攻勢! ”

    鬆平義元大聲回答:“屬下遵命!”

    棧原城立刻熱鬧了起來,成群結隊的武士踏著木屐,從天守閣周圍匯集到一起,小跑著前進;四處響起了有節奏的鼓聲,接到動員令的足輕舉著長槍,匆匆忙忙從城下町各個角落趕來,跟在武士的後方,因為太倉促,很多人的胴、草摺都沒有係好,歪歪斜斜,頭上戴的陣笠也東倒西歪,乍一看像是吃了敗仗的逃兵。柳川調興帶著直屬武士走在最後方,他負責指揮,同時運送從天守閣推出城的三門“國崩”——看上去有些年頭了的大弗朗機砲。

    由武士和足輕組成的部隊數量大約有兩千多人,因為配備統一的御貸具足(注1),看起來像是統一的製服,倒也有模有樣。陳雨和眾人在船上看到了這頗為壯觀的景象,有些驚訝,日本人這是打算死撐到底了?

    陳雨忍不住說:“看來我還是低估了日本人的決心。”

    顧彪解釋:“倒不是他們的決心多麼強烈,主要還是因為貿易收入是對馬藩的命根子,而且習慣了七成的收購價,貿然要他們放棄這筆唾手可得的收入,讓利給我們,他們接受不了。”

    陳雨點點頭:“看來不把他們打怕,是不能解決問題了。”對馬藩不願放棄暴利,他更加不會讓步,如今資金周轉已經到了紅線,不搞定這樁事,他拿什麼打造鴨綠江防線?又怎麼建立強大的艦隊?

    蔣邪請示:“是屬下帶著部隊登岸把他們沖散,直接殺入內城,還是用砲攻擊?”

    陳雨說:“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對方的兵力不清楚,地形也不熟悉,貿然投入部隊有些冒險。先靜觀其變,等他們聚集後用砲轟一輪再說。”

    說話間,武士和足輕們已經到達了碼頭集結,聚集在一起,沒有立刻發動進攻,而是停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似乎在等什麼東西。

    陳雨疑惑地問勝井小次郎:“這就是你們的主力部隊了?另外,這是什麼路數,你們打仗就是這樣等在原地挨打嗎?”

    勝井小次郎小心地回答:“如果不到滅國之戰的地步,對馬國能動員的人馬就全在這裡了。我們地方狹窄,人口不多,除去婦孺,青壯的男子不到一萬……至於他們要幹什麼,如果鄙人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請出國崩來對付大人您了。”

    “男子不到一萬?”陳雨驚訝地合不攏嘴,一個大名能動用的資源居然還不如鐵山衛?

    這時,足輕們在武士的指揮下讓開一條道,幾門大砲裝在兩輪車上,被緩緩推了出來。足輕們見到平時難得一見的“國之重器”,士氣大受鼓舞,大聲呼喊起來。

    ——————————————————

    注1:江戶時代,足輕的盔甲被稱為御貸具足(意為大名借給屬下的盔甲),構造簡單,只是胴(護身鎧甲)與草摺(裙),加上叫做陣笠(戰盔)的簡單頭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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