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衛 作者:小雨非非(連載中)

 
mk2258 2018-7-1 06:5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8 65787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1 08:02
第三百六十章大砲上刺刀





    隨著一千多枝火銃同時開火,以及中央位置的兩百多名巴牙喇幾乎全軍覆沒,戰鬥又恢復到了清軍最深惡痛絕的模式——他們必須付出沉重的代價,進入弓箭可以攻擊的射程內,然後用弓箭與對方的火器抗衡。

    這樣的戰鬥模式經過杜度的實踐,已經被證明了無法擊敗對手,但是突破步兵陣的戰術意圖落空,清軍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隨著甲兵一起進攻的還有此次跟隨出征的餘丁,他們不屬於各旗各牛錄的“披甲人”之列,屬於預備役,原本豪格不打算把這些人都投入攻堅戰,但是為了一鼓作氣拿下對手,也只能把所有能派出的人都派出去了。餘丁們大多只有一層薄薄的棉甲,條件好的多一層皮甲,防禦力遠不及甲兵——雖然鎖子甲也擋不住火銃——所以被安排充任步弓手。他們跟隨大隊突擊到六七十步左右,就分散到兩側,拉開了弓,箭頭斜斜指向天空。

    甲兵們呼嘯著奔跑而過,餘丁們也鬆開了弓弦。密集的箭矢飛向了天空,發出“嗚嗚”的破空聲,等到了最高點後,劃出一道弧線往下墜落,像一群蝗蟲一般俯沖向射擊中的戰兵。

    箭雨落在了人群中,戰兵們悶哼著倒下,拋射的輕箭雖然不像重箭那麼致命,但是射中了要害部位照樣可以讓他們退出戰鬥。失去活動能力的傷員被後方的人拖開,然後有人上前補上位置;而被射中腿部等非致命部位的戰兵,還是咬牙堅持戰鬥,他們深知韃子的兇殘,如果膽怯避戰,只能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拼了。

    密集的箭雨讓正前方的的火銃射擊暫時稀疏了片刻,一批甲兵們趁機突進到四十步的距離,用力拉開了強弓,架上了重箭。

    揮刀砍死最後一名巴牙喇的蔣邪大聲喊道:“韃子的重箭厲害,集中火力對付他們!”

    幾百枝火銃調轉槍口,成扇形瞄準了頂在最前面的一群甲兵,煙霧繚繞中,閃著寒光的箭頭和黑洞洞的銃口互相對準,雙方的眼神裡都露出了猙獰之色。

    幾名隊官用力到近乎嘶啞的口令聲在周圍此起彼伏的槍聲、喊殺聲中同時響起:“開火!”

    “呯呯呯……”

    猛烈的槍聲響起,幾百枝火銃整齊地噴射出炙熱的火焰,濃密的煙霧將所有人籠罩其中,清軍也同時鬆開了弓弦,沉重的箭矢穿破煙霧,帶著“呼呼”的風聲飛向對面。

    彈丸與箭矢擦肩而過,戰兵們身上插著重箭仰面而倒,甲兵們更是成排成排地往後重重摔倒。這樣的對射,完全是以命換命,沒有任何取巧之處。

    爆豆子般的槍聲中,蔣邪大聲衝著旁邊的人喊:“砲手呢?讓他們把炮頂著韃子的腦門開砲,用霰彈,快!”因為用力,脖子上的青筋清晰可見,以往那種雲淡風輕、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風采全然不見了。

    在通常的戰鬥中,砲手開完砲後,一般會在敵人接近到百步之內的時候,撤到後方去,把戰鬥交給火銃兵,作為自我保護的手段。畢竟砲手沒有任何近距離作戰的武器,待在原地就是等死。

    軍令如山,蔣邪的命令一下,砲手們惶恐地跑了過來,冒著如雨的箭矢,回到自己的位置,匆忙將圓桶狀的霰彈筒塞入砲口。期間不時有砲手被冷箭射中,活生生釘在了砲車上。他們點火的手都在顫抖,畢竟砲手這個兵種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面對過窮凶極惡的韃子,說不害怕那是假的。

    對面的甲兵們在步弓手拋射的箭雨和重箭的掩護下,已經醞釀衝鋒了。四十步的距離,一口氣就衝過去了,只有重新將戰鬥拉回到肉搏戰,才能避免弓箭手在對射中體力不支,被火銃壓制的後果。

    蔣邪踹了最近的砲手一腳,大吼一聲:“點火開砲!”

    砲手哆嗦著正要點燃導火索,卻忽然被一支重箭射中太陽穴,血花四濺,整個人像個麻布袋一樣重重側摔在地上,甚至來不及發出叫聲。

    蔣邪眼疾手快,拾起火把,湊過去點燃了導火索。

    “轟轟轟……”

    沉寂了好一會的山地炮先後發出了怒吼,長長的隊列之間冒出了耀眼的火焰,烏壓壓的霰彈化作金屬豪雨,呼嘯著飛向了密集的人群。

    “噗噗”和“劈啪”的響聲雨點般響起,這是彈丸打在**上和盔甲、兵刃上的聲音。無數甲兵錯愕地張開嘴,還來不及喊叫,就被彈雨打成了篩子,漫天血花飛舞,肉屑和斷肢四處掉落,密密麻麻的甲兵被近在咫尺的霰彈一掃而空。

    霰彈過處,寸草不生。

    戰場的中央出現了短暫的寂靜,頂在最前方的數百名甲兵在這一輪砲擊中無一生還,對戰雙方之間忽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白地帶。

    這樣恐怖的殺傷力讓見慣了生死的清軍也心頭一顫,他們不怕死,但是在這樣的砲火威力面前,非人力可敵,所有倖存者從內心深處感覺到了害怕,原本強而有力的雙手忽然之間好像拿不穩弓了。

    原本勢均力敵的態勢在砲擊之後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清軍的士氣像是被炮轟垮了,眼神不再凶狠,箭雨不再凌厲;而戰兵們卻士氣大振,愈戰愈勇,火力越來越強,很多人的銃管都已經滾燙了,手摸上去被燙得通紅,也無暇顧及,只管裝彈、射擊。在猛烈的彈雨之下,清軍喪失了前進的勇氣,不由自主地後撤幾步,勉強維持還擊的態勢。

    這時,山地炮又開始了一輪齊射,隆隆的砲聲中,又是呼啦啦一片霰彈飛過,遮天蔽日,掃倒了一批甲兵和步弓手。

    儘管由於距離較遠和陣型相對稀疏的關係,這一次的殺傷力不及剛才那一次,但是這第二輪近距離的砲擊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清軍再也沒有了繼續作戰的念頭,且戰且退,露出了頹勢。只是由於常年浸淫在嚴苛軍紀之下,還沒人敢公開逃跑,暫時沒有出現全面潰逃的現象。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1 08:02
第三百六十一章勝利在望





    豪格幾乎要癲狂了。

    面對鴨綠江上的墩堡無能為力也就罷了,現在曠野之中面對敵人,是大清勇士最引以為傲的野戰,而且是七八千人先後攻擊兩千人的明軍,居然啃不下,還損兵折將,甚至有潰敗的跡象,這讓心高氣傲的他如何能忍?

    他拔出了馬刀高高舉起,坐在馬背上大聲喊道:“我大清絕不能在野戰中敗於明軍之手,所有能動的人都跟本王一起上!怯戰不前者,殺無赦!”

    軍令一下,杜度的殘兵和鬥誌全無的蒙古人都悻悻地聚攏來,圍繞在豪格身邊。

    “阿斯楞,帶著你的人,給我繞到明軍的後方去;杜度,你跟我一起衝擊正面。”豪格咆哮著分派任務。

    杜度沒有多說話,只是低頭回了一句:“遵命。”

    名為阿斯楞的蒙古人猶豫了片刻,上前請示:“肅親王,卑職的隊伍傷亡慘重,死傷過半,而且戰馬這一路上缺乏給養,都掉膘了,剛才的衝鋒已經耗盡了體力。再來一次迂迴,只怕人和馬都撐不住……”

    他是八旗蒙古的副都統,負責統領這次的數千蒙古騎兵。八旗蒙古雖然地位低於滿洲人,但他和部下並不直接隸屬鑲黃旗,豪格也不是他的主子,所以,經歷了之前的敗陣之後,他對這個命令是抗拒的——跟著來撈好處可以,但是把人都拼光在朝鮮境內,顯然不是自己此行的目的。

    豪格惡狠狠地盯著他,握緊了馬刀,咬著牙說:“你以為你不是本王的奴才,就治不了你?大軍在外,本王作為主帥,有先斬後奏的權力。如果違抗軍令,現在就把你砍了,換個人去指揮。”

    阿斯楞沉默不語,他不願背負違抗軍令的罪名,但也不願沒頭沒腦地去送死。

    杜度見狀上前打圓場:“肅親王息怒,阿斯楞也只是體恤部下,並非要違抗軍令。只是這一個多月風餐露宿,人都吃不飽,馬也掉膘,連續衝刺作戰確實難為他們了……”

    “是途中累死還是現在被本王砍腦袋,自己掂量。”豪格不耐煩地下了最後通牒,“命令已下,是否服從就看你自己了。前方戰況吃緊,本王沒空跟你囉嗦。”

    阿斯楞權衡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服軟:“肅親王有令,卑職豈敢不從?”

    命令被依次傳遞到每一個人,蒙古人無奈地重新翻身上馬,驅動著已經疲憊不堪的戰馬魚貫而出,往戰場的兩側繞去。豪格則和杜度的人匯集在一起,全體下馬,拎著弓大踏步向前,準備加入戰場。

    幾名眼尖的軍官看到了這一幕,大驚失色,對蔣邪說:“千戶大人,韃子終於還是要用騎兵迂迴攻擊咱們身後了,這可如何是好?”

    蔣邪安撫道:“韃子和蒙古人的馬都撐不住了,強弩之末而已,不必擔心。”

    話雖這麼說,但是蔣邪心裡也是沒底,把命運交給對方的人、馬體力不支這個不確定因素,顯然不怎麼靠譜。

    蒼涼的牛角聲響起,清軍下達了總攻的信號。蒙古騎兵榨乾戰馬的最後一絲體力,由快到慢,衝刺起來,隆隆的蹄聲迴盪在戰場上;豪格等人則邁開腳步,全力奔跑,黃底紅邊金龍旗緊隨豪格,在風中飄動。

    鏖戰中的清軍回頭看到了金龍旗,知道旗主肅親王親自加入戰鬥,紛紛歡呼起來,低迷的士氣為之一振,原本在槍林彈雨中慢慢後撤的勢頭也止住了。

    射擊中的戰兵們也看到了戰場的變化,知道對手要孤注一擲,看著遠處蜂擁而來的援兵和兩側再度出現的騎兵,心裡都是一緊,這一戰,能扛得住嗎?

    蹄聲、銃聲、炮聲、喊殺聲達到了戰鬥開始以來的最高峰,所有人都明白,勝敗和生死都在這一把了,沒人再留有餘力,弓箭和鉛彈雨點般飛向對手,戰鬥進入了白熱化。

    就在豪格即將與前方的甲兵、步弓手們匯合之際,手中的弓都舉起來了,卻發現對面的明軍看著自己的身後,臉上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繼而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一度蓋過了銃炮聲和喊殺聲。

    豪格和杜度等人忍不住順著對手的目光回頭一看,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冒出了一支數千人的軍隊,服裝和武器與前面的明軍如出一轍,一面大旗高高豎起,上面一個斗大的“陳”字。

    “怎麼回事,咱們後面怎麼會有敵人,怎麼不見探馬回報?”豪格心裡一驚,大聲詢問左右,手中的弓不由自主地垂了下來。

    沒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大戰開始後,所有的兵力都投入了戰鬥,連前方的探馬都撤回來了,誰還會往自己的後方派出探馬?

    蔣邪長出一口氣,大人終於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在了最關鍵的位置,他現在明白了,為什麼援兵會比預期的要慢,原來是繞到敵人的後方去了。

    他舉刀高呼:“傳令下去,都給我堅持住,寸步不能後退,配合大人形成夾擊之勢!”現在自己的砧板已經擺好,就等大人這柄重錘砸下來了。

    隨著陳雨大軍的到來,原本有些動搖的步兵陣列重新恢復了高昂的士氣,銃炮齊鳴,彈雨更加猛烈,而士氣略有上揚的清軍則重新跌到了谷底,面對兩面夾擊,無所適從。

    陳雨在大旗下意氣風發地下令:“全軍出擊,把韃子全殲於此!”

    兩個營的兵力分散開來,以哨為單位,分成四個橫隊,一字列開,排成一字長蛇陣,端著火銃在口令聲中緩緩前進。

    杜度焦急地問:“肅親王,現在該怎麼辦?是往前衝還是往後衝,或者是往兩側撤離?”

    “撤離?”豪格的眼中佈滿了血絲,“你的意思是,讓本王在明軍的面前像條喪家之犬一樣逃跑?”

    杜度勸道:“漢人有句話,叫大丈夫能屈能伸。眼下敵人的生力軍加入,形成夾擊之勢,對咱們非常不利,與其落入圈套,不如保留實力,撤回鴨綠江一帶,再從長計議。”

    豪格眼中露出了異樣的光芒,臉上的神情變得猙獰。

    “不能撤,這一戰如果就這麼撤了,即便能帶著殘兵返回盛京,以後大清也沒有我愛新覺羅·豪格的一席之地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1 08:02
第三百六十二章大捷





    豪格拒絕了杜度“撤退”的建議,決絕地舉刀指向那面“陳”字大旗:“這一定是這支明軍的首領,拿下他,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安平貝勒,你領一半人繼續前進,本王領一半人去會會這個傢伙。”

    杜度大驚失色:“肅親王,你瘋了嗎?正面的明軍都啃不下,還要分兵去打新來的生力軍?”

    此時的豪格已經聽不進任何意見了,他調轉方向,雙腿踢了一下馬腹,往陳雨大軍的方向奔了過去,一眾心腹緊緊跟在身後。

    杜度無奈地對左右說:“多去些人,跟著肅親王,他是大軍主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戰場的形勢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原本全力進攻蔣邪部隊的清軍,猶豫一番之後,大半人跟著豪格調頭奔向了陳雨,蔣邪這邊的壓力頓時減輕了許多。

    率兵在側翼迂迴的阿斯楞眼珠轉了轉,大聲喊道:“喀喇沁的兄弟們,咱們轉回去,保護肅親王!”命令一下,原本就不願進攻的蒙古騎兵紛紛調轉馬頭,跟著阿斯楞折返。只不過他們並沒有緊緊跟在豪格身後,而是遠遠吊著,似乎打算隨時從兩側的空隙跑路。

    阿斯楞的決定是正確的。他帶人徘徊在兩股明軍之間,冷眼旁觀豪格帶人一窩蜂沖向後來的那支明軍,只見那邊火光連成一片,銃炮聲大作,震耳欲聾,把豪格的隊伍打得灰頭土臉。清軍經過了幾回合的鏖戰後,面對士氣高昂的生力軍,又如何能占到便宜?剛一交手就被潰不成軍。

    阿斯楞小聲對幾個佐領說:“看這樣子討不了好了,肅親王也好,安平貝勒也罷,只怕都要敗下陣來。咱們不能給滿洲人殉葬,記住,呆會等我命令,瞅准機會從兩側跑。”

    幾名佐領心領神會:“知道了。”

    阿斯楞等人商定退路之後,在豪格的後方舉起馬刀,大聲吶喊,但胯下戰馬卻不緊不慢地慢慢踱步,反正就是不衝鋒。磨了一陣洋工之後,戰場的局勢漸漸明朗化了。

    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杜度無法攻入對方陣中,而且在對射中也頹勢盡顯,本就不多的兵力越拼越少,剩下的倖存者且戰且退,逐漸拉開距離,試圖逃離對方火銃的射程;豪格那邊雖然氣勢洶洶,但是面對以逸待勞的對手,從一開始就落了下風,面對如雨般的槍彈,傷亡慘重,怎麼都無法扳回局面,進退兩難。

    把杜度打的沒脾氣之後,蔣邪率先吹響反攻的號角。他下令剩餘的千餘人停止射擊,直接發動刺刀衝鋒。戰兵們嗷嗷叫著端著刺刀沖向了對手,而清軍在長時間的拉鋸戰後,胳膊酸軟,已經無力拉開強弓,阻止不了對方。

    攻守易勢,蔣邪從死守的一方變成了主動攻擊的一方,一千多戰兵沖向對手,刺刀在陽光下閃耀著寒光,原本一直主動進攻的清軍則變成了防守方,紛紛抄起馬刀或者順刀迎敵。

    “轟”的一聲,雙方碰撞在一起,順刀上下翻飛,刺刀整齊地攢刺,雙方用各自最擅長的格鬥技巧鏖戰在一起。

    陳雨見蔣邪反守為攻,也不甘落後,大聲下令:“全體前進,輪流射擊,把韃子壓回去!”

    龐大的橫隊以營、隊為單位,在口令聲中交錯前進:第一排射擊結束後原地裝填彈藥,第二排從前排之間的空隙穿過,變為前排,舉銃射擊,開火之後然後也停在原地開始裝填彈藥。原來的第一排轉好彈藥後,也穿過去頂在前排射擊,這樣互相交換位置,邊射擊邊移動,士氣低落、沒有騎兵牽制的清軍完全無力遏制,只能在彈雨下被逼的節節敗退。

    明清之間的交戰史上或許從未發生過這樣離奇的一幕:四千人的明軍夾擊七八千人的清軍——其中八旗甲兵與餘丁、包衣各佔一半——而且佔據了相當大的優勢。從空中鳥瞰下去,兩支明軍將龐大的清軍部隊擠在中間,甲兵進退維谷、包衣四處潰逃、蒙古騎兵游離於戰鬥之外,人頭攢動,密密麻麻的人群之間則是滿地的屍體。

    戰鬥又持續了半個時辰左右之後,清軍已經接近了全面潰敗的邊緣:杜度的殘兵在刺刀的叢林中越打越少,有被包圍聚殲的勢頭;豪格的衝擊一鼓作氣沒能奏效,士氣和戰鬥意志再而衰,三而竭,被咄咄逼人的對手逼得不住後退,一路拋下橫七豎八的屍體。

    阿斯楞眼看著無力回天,呼哨一聲,帶著部下快速撤離戰場。他們都是清一色的騎兵,雖然戰馬的體力耗費了大半,但是脫離戰場、甩掉敵人還是勉強能做到的。不管是陳雨還是蔣邪,都要集中兵力對付豪格和杜度,即使判斷出了蒙古人的目的,也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從側面的兵力真空地帶逃走。

    不過對於陳雨而言,能夠拿下豪格、杜度這樣重量級的清軍將領,顯然比追擊一心逃跑的蒙古騎兵要划算得多。他無視了阿斯楞等人,督促戰兵繼續向前,把豪格逼得不住後退,等他和蔣邪的人馬合圍之時,就是豪格、杜度束手就擒的時候。

    豪格被幾個巴牙喇護住,不能衝到最前方,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被火銃打得抬不起頭,步步後退,心中無比鬱悶,揮刀虛砍了幾下,大吼幾聲,忽然喉頭一甜,噴出了一口鮮血,接著兩眼發黑,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幾名巴牙喇連忙扶住他,順勢往馬背上一放,然後對視幾眼,非常有默契地翻身上馬,護著豪格沿著阿斯楞等人逃跑的方向跑去。

    豪格急火攻心,神智漸漸模糊,怎麼用力也睜不開眼睛,在他完全喪失意識之前,只聽到周圍急促的蹄聲,和遠處巨大的歡呼聲,銃炮聲慢慢平息,然後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一戰,鐵山衛出動四千戰兵,面對數量佔優的清軍甲兵和余丁,加上三千打醬油的漢人包衣,以寡敵眾,取得了毫無爭議的大捷,並且生擒了安平貝勒杜度,鑲黃旗旗主、和碩肅親王、大軍主帥豪格僅以身免,在心腹的協助下倉皇逃竄。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1 08:02
第三百六十三章大清最可怕的敵人





    硝煙散儘後,一眼望去,戰場上的屍體堆積如山,血流成河,空中瀰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失去主人的戰馬不時發出幾聲哀鳴,彷彿在訴說著這場大戰的殘酷和慘烈。

    陳雨穿過戰場,來到蔣邪部隊所在的位置,朗聲說:“這一戰足以載入史冊,能取得這樣的戰果,你功不可沒。光憑生擒杜度這一點,就能把大明其他武將都比下去了。”

    蔣邪滿臉血污,身上也有好幾道包紮過的傷口,眼神中的疲倦掩飾不住,聞言謙虛道:“屬下只是做了該做的事情,若是沒有大人的運籌帷幄,光憑屬下一己之力是做不到這一切的。能抓住杜度,運氣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還是大人的迂迴包抄引走了豪格的主力,讓杜度的殘兵難以支撐,所以,這個功勞是大人的,屬下不敢貪功。”

    陳雨擺擺手:“這些場面話就不必說了,該是你的功勞不用謙虛,我必不會虧待你。讓其他人去打掃清點戰場,你跟我去見見這個安平貝勒。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老奴起兵以來,大明抓住的韃子最高級別的將領了。”

    兩人在一群近衛隊士兵的簇 下來到臨時羈押杜度的地方。

    杜度滿身都是傷,但並不致命,被手指粗的麻繩捆在一棵樹上,口中還塞了一塊破布,看見兩人到來,非常激動,嘴裡嗚嗚嘟囔個不停。

    陳雨詫異地望向蔣邪,蔣邪解釋道:“捆住他是防止逃跑,塞布是怕他咬舌自盡,畢竟從沒有這樣身份的韃子將領被活捉過,屬下怕他惱羞成怒,一死了之。”

    然後低聲在陳雨耳邊說:“韃子雖然窮凶極惡,但是有一點屬下還是佩服的:即便敗局已定、窮途末路,除了漢人包衣和逃跑的人之外,真韃子沒有一個願意投降,都是在我們的圍攻下力戰而亡。就連這杜度,也是因為我們看出他是個大人物,重重包圍,沒下重手,費了好大勁才抓住的。”

    陳雨點了點頭,這一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清政權能夠在明末崛起,不是沒有理由的,其兵員素質和戰鬥意志都是此時的大部分明軍無法望其項背的,對於敵人的長處和優勢,要正面看待,不能無視或者刻意貶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他對杜度說:“你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和我說?如果你答應我不自殺,我就命人取下你口中的破布,如何?”

    杜度連連點頭。

    破布被取出後,杜度盯著陳雨看了半天,問道:“你就是這支明軍的首領,居然這麼年輕?為什麼你的老巢在鐵山,而不是大明境內?為什麼這麼能打的一支軍隊,卻沒有被崇禎徵調拱衛京畿?大清勇士縱橫北直隸時,為什麼看不到你的人?”

    陳雨說:“你的問題很多,但都能歸結為一類,我說一句你就明白了:兩年前,我還只是山東一個軍戶;一年前,我手中能動用的兵力只有一千人;半年前,我被皇帝任命為威海衛指揮使,但是我現在發展的重心,包括人丁和田土,都在鐵山。這麼說,你懂了嗎?”

    杜度恍然大悟:“原來你從發跡大現在才兩年,而且發展壯大所需的丁口和土地都是依靠鐵山,與大明本土無關?”他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之前沒有任何關於這支明軍的情報,像是從地底突然鑽出的一般,根本原因是對方崛起的速度太快,而且發展 需的資源都依賴鐵山,脫離了大明本土,盛京派往大明境內的細作才會對其一無所知。

    知道了關鍵所在後,以前困擾清廷統治階層的種種問題,都能想通了。馬福塔毫無徵兆地在鐵山吃敗仗、阿濟格在遼河忽然被襲、皇太極兵臨漢山城下卻不得不撤軍、遼東的漢人逃亡數量日益增多、鴨綠江對岸一夜之間冒出了數不盡的墩堡火砲、細作渡江之後一去不返……

    杜度呆了半天,最後說了一句:“我都想明白了,只可惜太晚了。你是大清最可怕的敵人,一個破落軍戶,兩年之內就能壯大到這種地步,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鑲黃旗……如果我能回到盛京,一定會建議陛下集全國之力將鐵山踏平,以絕後患。”

    “回到盛京?你想多了。”陳雨說,“我回答了你的問題,那麼我也問你一個問題。皇太極派豪格和你來,意圖是什麼,探探虛實,還是知曉了鐵山的一切,想要把我扼殺在萌芽中?”

    杜度想了想:“這個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可以告訴你。馬福塔和阿濟格的失利讓陛下有所懷疑,加上漢人南逃數量太多,勞力不足,動搖了大清的國本,所以派肅親王和我來鐵山一帶探探虛實。如果早知今日,來得就不是一個鑲黃旗了,而是陛下舉全國之力,再度親征。”

    “明白了。”陳雨示意左右把杜度的嘴重新堵上,從今天起,派人輪流日夜看守,不要讓他自盡,想辦法讓他進食,然後派條船走海路盡快送他去京城。”

    杜度明白陳雨的用意,這是要把他作為邀功的墊腳石,自己將成為大清首個被生擒獻往大明京城的貝勒,必定成為大清的恥辱。他激動地掙紮起來,發出嗚嗚的聲音,但是無濟於事。

    陳雨轉身說:“打掃戰場之後,命鄧範會同平安道軍民追擊豪格、搜捕潰兵,我們返回鐵山,勝利凱旋!”

    事後清點戰果,除了之前的減員,清軍此戰傷亡的人數為四千餘人,包含甲兵、餘丁和蒙古人,兩千多漢人包衣死傷大半,其餘被俘,其餘殘兵則潰散到四面八方,跟隨豪格逃亡的大約是千人左右。而鐵山衛這邊戰死一千六百餘人,可以救活的傷員大約一千人左右,另外還有幾百重傷員能不能活下來,就要看運氣了。從傷亡交換比來看,清軍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慘敗,豪格一萬三千餘人的大軍,最後收攏在身邊的只有一千來人。正如陳雨所說,這將是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大捷。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1 08:02
第三百六十四章憤怒的皇太極





    大勝之後,陳雨意氣風發地率軍凱旋。

    這一戰,雖然實打實損失了一千六百餘人,加上重傷難治的數百人,相當於損失了整整兩個營的兵力,蔣邪帶的那個協更是損失過半。但是比起清軍四千餘人的傷亡(漢人包衣戰鬥力太渣,不計算在內),這個結果完全是可以接受的,更別說利用重重手段,讓豪格一萬三千人的大軍幾乎損失殆盡了。要知道,海峽對面的大明本土,絕大部分明軍面對清軍,幾倍的優勢兵力都換不來這樣輝煌的戰果,甚至幾千人被幾百清軍追著跑也是常事。

    跑了的豪格自有鄧範去追,而發生在平安道和黃海道交界處的這一戰蕩氣迴腸的大戰已經傳回了京畿道。陳雨還在路上時,漢城的使者就已經動身前往鐵山了。

    大軍五日後返回了鐵山衛,早已得知前方戰況的軍民不用動員,自發地湧上官道,夾道歡迎凱旋的勇士。

    鑼鼓喧天中,無數漢人跪倒在路邊,流著淚叩拜著被眾星捧月的陳雨。鐵山衛的漢人大部分都是難逃的遼東人,兩代人都吃盡了滿人的苦頭,努爾哈赤時期更是被屠戮的十室九空,倖存者也是淪為奴僕,受盡壓榨,地位低賤。現在出現了這樣一位英雄人物,帶兵全殲了數以萬計的韃子,還生擒了一個貝勒,替所有遼人出了一口惡氣,教他們如何不激動?

    負責維護沿途秩序的農兵們也是激動不已,他們除了心懷感激之情,胸中更是豪情萬丈,恨不得立刻轉為戰兵,拿起武器上戰場殺韃子,成為凱旋大軍中的一員。

    陳雨坐在馬上,由人牽著,慢慢前行,不停地朝路邊的百姓揮手。望著感激涕零的百姓們,他心想,這一戰的意義不僅僅是正面擊敗了清軍,揚威天下,同時也贏得了數万軍民的心,讓鐵山衛更有凝聚力,有這樣的民心為基礎,依托鐵山衛爭霸天下,指日可待。

    回到農莊,鐵山郡守朴昌永就陪著幾名官員來求見,為首者是老熟人,吏曹判書崔鳴吉。

    崔鳴吉恭敬地說:“守禦使大人立下不世之功,朝野震撼,大王特命本官前來道賀。關於您的封賞,禮曹正在商議,不日就會有旨意傳來。”

    朴昌永更是激動不已:“鐵山能有大人和如此強軍,是下官之幸、鐵山百姓之福,大人實乃鐵山軍民的再生父母!”

    陳雨笑呵呵地說:“承蒙謬讚,愧不敢當。韃子是大明和朝鮮共同的敵人,本官忝為守禦使,抵禦韃子、庇佑朝鮮百姓,是份內之事。”

    崔鳴吉寒暄一番後,低聲對陳雨說:“陳將軍立下這樣的功勞,怎麼封賞都不為過。不過鄙人還是建議,早早地遞折子給大明皇帝,天朝的賞賜來了,大王才好定下本朝的封賞,畢竟無論官職還是財物,都不能僭越天朝上國,您說對不對?”

    陳雨笑著回答:“多謝崔判書提點,本官知道了。”其實他早就將請功的折子連同杜度一起送往了京城,但是崔鳴吉能私下 醒,說明雙方的關係密切,這個人情要領。

    鐵山衛迎接大軍凱旋,萬人空巷,而平安道北部的高山密林中,豪格卻如同喪家之犬一般,在明軍的追擊下狼狽不堪地踏上了逃亡之路。

    大戰結束之後,還有兩千多清軍潰散,豪格忙於逃走,無法收攏,被追來的鄧範一一擊殺,豪格身邊始終就只有從戰場上撤下來的一千來人。不過人少也有人少的好處,往密林中一鑽,鄧範就很難追尋到清軍的行踪,平安道北部的崇山峻嶺本是清軍南下的夢魘,此時卻成了避開追兵的掩護,清軍士兵都是來自白山黑水的獵人,在老林子裡生存和行軍的本事,自然比農耕民族強得多。

    但是大戰耗費了太多體力,加上不少人有傷,即便豪格下令留下重甲和輜重,一路急行軍下來,還是不時有人掉隊或者倒斃在途中,十幾天之後,豪格終於抵達了原來渡江的地點時,身邊只有六七百人了。

    站在鴨綠江邊,豪格看著江水中自己鬍子拉渣、面容枯槁的模樣,差點痛哭出聲。從盛京出發時,何等的意氣風發,誰能料到會有今日?現在雖然逃出生天,但是回到盛京會面臨什麼樣的暴風驟雨,他都不敢去細想。

    半個月後,盛京皇宮。

    “啪”的一聲,一個精緻的瓷瓶在地上摔的粉碎,碎片蹦到了跪伏於地的豪格額頭,劃出了一道口子,留下了鮮血,但是豪格不敢伸手去擦拭,甚至大氣都不敢出。

    大殿之上的龍椅,坐著一個中年人,身材肥胖,滿臉怒容。

    “朕對你寄予厚望,給你一萬多人,除了六千包衣,還有七千滿洲和蒙古八旗的勇士,本想著,就算不能踏平鐵山,至少也能重創敵人,可現在你帶著六百人回來告訴朕:一萬多大軍全軍覆沒?”

    豪格無地自容地回答:“兒臣無能,請父皇責罰。”

    這個胖子就是稱帝不到一年的皇太極,他派豪格出征,原本是想給兒子創造立功的機會,沒想到這個傢伙卻搞砸了,而且遭遇到了滿洲起兵以來最大的慘敗,讓他如何不動怒?

    皇太極不去理會豪格,抬頭詢問:“眾愛卿有何看法?”

    大殿之上,站滿了滿清的權貴,看著跪在地上的豪格,有人露出兔死狐悲的不忍,有人則幸災樂禍,這一切都被皇太極盡收眼底。

    一個年輕人站了出來,平靜地說:“陛下,肅親王吃了敗仗,自然要責罰,但是更重要的是弄清楚敵人的底細。自父汗起兵以來,我大清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從未遇到過這樣的對手,肅親王勇猛過人,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能把他逼到這地步的人,絕非善類。大清將來是要入主中原的,前進路上的一切障礙都要清除,這樣的對手,留不得。”

    皇太極眼中露出了異樣的眼神:“墨爾根戴青果然高瞻遠矚,看得比常人都要長遠。”

    這個年輕人,就是他的十四弟,正白旗旗主多爾袞。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4 20:59
第三百六十五章離間之計





    多爾袞年少成名,十六歲就因征服蒙古察哈爾部的大功被封為“墨爾根代青”,皇太極還按滿洲習俗規定,眾人都要這麼稱呼他,不得違反,否則男人就要被罰摘掉他佩帶的刀箭,女人就要被罰當眾脫掉裙子。這個源自蒙古語的美號一直伴隨到多爾袞被封睿親王為止,雖然其他人不再沿用這個稱號,但是皇太極還是習慣這麼稱呼他。

    在大老粗居多的滿清貴族中,多爾袞算得上文武雙全了,治政和領兵都有過人之處,皇太極雖然暗中忌憚多爾袞兄弟,時不時地找機會削減兩兄弟的牛錄,但對多爾袞的才幹還是認可的。見多爾袞沒有把矛頭指向豪格的過錯,心中鬆了一口氣,順著話頭問了下去,以轉移話題:“墨爾根代青有什麼對付鐵山敵人的辦法嗎?”

    多爾袞冷靜地分析:“按照肅親王所說,此人聚集了大量難逃的漢人,訓練了一支強軍,而且整個朝鮮都是其後盾,實力不容小覷。現在鴨綠江被墩堡、火砲、戰船封鎖,渡江是極難了,繞道上游也非良策,只能另想辦法,以柔克剛。明皇崇禎素來多疑,而且剛愎自用,我們可以利用這一點,挑撥離間,解除此人的兵權……”

    阿濟格忍不住說:“照十四弟所說,我們就拿這支明軍沒有辦法了?肅親王和安平貝勒沒有攻下鐵山,不代表其他人不行啊!大清立國靠的是弓馬騎射,不用什麼花架子,直接大軍推過去就行了,一萬人不行就五萬,五萬不行就十萬,還能有三頭六臂不成?”他在遼河遇襲,遭遇慘敗,回來 後被削了幾個牛錄,心裡一直憤憤不平,總認為只要給他面對面較量的機會,就能挽回自己的聲譽。

    多爾袞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暗嘆一聲,這個兄長總是這麼沒腦子。說出這樣的話,不是打皇太極和豪格的臉嗎?

    果然,豪格聞言抬頭望著阿濟格,露出了仇恨的眼神,皇太極也拉下了臉,沉聲問:“豪格無能,朕自會責罰,但是你又有什麼臉面說這番話。征伐朝鮮一役,如果不是你鎮守的後路失守,會功虧一簣嗎?敗軍之將,這般大言不慚,要再敗了,你還有幾個牛錄可以削減?”

    阿濟格臉漲得通紅,想反駁回去,但憋了半天也不知道怎麼說,只能悻悻地退下。

    皇太極瞪了他一眼,轉向多爾袞:“不用管他,你繼續說。”

    多爾袞理了理思路,繼續說:“冬天的時候陛下御駕親征,本可以畢其功於一役,但因為種種原因半途而廢,像這樣規模的征戰短時間內不宜再啟動,太耗損國力。而且漢人南逃太多,勞力不足,田畝收成大減,大軍出征的糧秣難以保證,就算入關去搶,此時正是春耕播種之後不久,漢人也沒有存糧,也不是時候。”

    皇太極讚道:“墨爾根代青允文允武,連漢人農耕的季節都一清二楚,實乃本朝之翹楚。既然短時間內不宜大動干戈,那就詳細說說你借助崇禎之手對付敵人的辦法吧。”

    多爾袞謙虛地弓腰:“陛下過獎了。關於辦法嘛,剛才臣也說過,崇禎素來多疑,又剛愎自用,行事魯莽,我們可以送一封國書過去,稱鐵山那個指揮使鳩占鵲巢,在朝鮮坐大,挑起明清之間的戰端,自己卻 收漁翁之利,意圖不軌……”

    皇太極想了想:“雖然有些牽強,但是可以試一試。漢人皇帝最擔心的就是領兵的將領權勢太大,影響皇位,這一點可以利用。”

    和碩鄭親王濟爾哈朗站了出來,補充道:“陛下,不妨再加點內容,在話裡行間透露一些和談的跡象,讓崇禎更加心動。眼下明國西北流寇作亂,崇禎兩面無法兼顧,如果有和談休戰的機會,讓他騰出手去對付流寇,想必他是非常願意的。為了顧全大局,犧牲一個孤懸海外的武將,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皇太極終於露出了笑臉:“有墨爾根代青和鄭親王幾位為朕出謀劃策,何愁大事不成?朕決定了,連番征戰之後,大清需要休養生息,半年內不宜大動刀兵,擬一封國書送給崇禎,給鐵山那邊來個軟刀子殺人。”

    “至於豪格和杜度的懲罰嘛……”皇太極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豪格一眼,“豪格奪去和碩肅親王的爵位,降為郡王;杜度戰敗不僅沒有捨身成仁,還投降了明軍,為我大清之恥,奪去安平貝勒爵位,降為貝子,罰銀萬及甲胄、雕鞍馬十、素鞍馬二,其子女廢黜宗室資格,子孫由黃帶子降為紅帶子。這樣的懲罰,諸位可有異議?”

    滿殿的權貴紛紛恭維:“陛下的處置一視同仁、公平得當,臣等無異議。”

    多爾袞撇了撇嘴,皇太極對豪格高舉輕放,對杜度卻趕盡殺絕,而且親王爵位隨時可以恢復,但廢黜宗室資格卻很難改變,厚此薄彼簡直不要太 明顯。不過皇太極大權在握,誰又敢公開指責其不公?

    散朝之後,豫親王多鐸跟在多爾袞身後,低聲問:“十四哥,你為什麼還要幫豪格說話,趁他病要他命不是更好?”

    多爾袞回答:“看看豪格和杜度各自的處罰就知道了,皇太極不可能真的對自己兒子下重手。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為什麼要去得罪他們父子倆?還不如賣個好。”

    多鐸想了想,抓了抓腦勺,“好像也是。要不怎麼說十四哥比十二哥要聰明呢!”

    多爾袞笑了笑,拍了拍這個親弟弟的肩膀。其實他還有些話沒有說出來,自己年輕,皇太極身體又不是太好,總有那麼一天會到來,如果自己能接過大清的權柄,將來也要面對南邊那個危險的對手,若是糾結於不疼不癢的懲治豪格一番,忽略了這個對手,這就是鼠目寸光。在這一點上,他相信皇太極的眼光、格局與他是一致的。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4 20:59
第三百六十六章要犧牲陳雨嗎?





    京城,紫禁城,乾清宮。

    崇禎坐在案幾之後,堆積如小山般的奏摺擋住了他半邊臉,看不出喜怒哀樂。下方有幾名大臣站著,為首一人仔細翻閱一張淡黃色的冊子,看完全部內容後,目光在落款處那個刺眼的鮮紅印章停留了片刻——上面一半是滿文,一半是篆體,用漢字寫著“皇帝奉天之寶”——然後將其遞給身後一人,讓他們逐個傳閱。

    崇禎見他看完,迫不及待地問:“長卿,你先看完,就先說說。對這封'國書',有什麼見解?”

    這為首一人就是當朝首輔溫體仁,崇禎時期任職最長的首輔,沒有之一。他從崇禎的話語中聽不出什麼傾向性的東西,不知道該如何迎合,只得避重就輕。

    “回陛下:韃子本是大明臣子,偽汗擅自稱帝,還用這種印璽,實在可惡,臣認為應當回書斥責才是……”

    “現在不是追究這種旁枝末節的時候。 ”崇禎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朕問你,你對裡面的內容有什麼看法?”

    溫體仁仔細推敲崇禎的神情、語氣,覺得崇禎應該是對這封“國書”的內容信了幾分,否則早就付之一炬了,也不會把幾名重要的大臣都叫來商議,於是斟酌著回答:“偽汗的話不可全信,但裡面所述也不會是空穴來風,臣認為,關於威海衛指揮使陳雨的所作所為,可以派人前去調查核實,再做定論。”

    崇禎從溫體仁這裡沒有聽到立場清晰的答案,有些不滿,便轉向其後方:“本兵的意見呢?”

    兵部尚書楊嗣昌拱拱手,朗聲答道:“陛下,臣以為,不管偽汗指責陳雨干涉藩國內政、擁兵自重等事是真是假,都是次要的,關鍵在於'國書' 隱晦地提及了和談的意思,這一點值得做文章。”

    崇禎坐直了身子,向前傾,饒有興致地問:“此話怎講?”

    楊嗣昌抖擻精神,說道:“陛下,本朝的天下大勢好比人的身體,京師是頭腦,宣、薊諸鎮是肩臂,黃河以南、大江以北的中原之地是腹心。如今形勢是烽火出現於肩臂之外,乘之甚急;流寇禍亂於腹心之內,中之甚深。韃虜外患固然不可圖緩,內憂更不能忽視,因為它流毒於腹心,如果聽任“腹心流毒,臟腑潰癰,精血日就枯乾”,徒有肩臂又有何用呢?”

    這番言論用白話翻譯就是:韃子是疥癬之疾,流寇是腹心之患,前者不會讓大明滅亡,後者卻有可能顛覆朝綱,重點應放在解決流寇上。

    崇禎對這個觀點頗為贊同,連連點頭:“本兵所說極為中肯,然而和這封書信又有什麼關聯?”

    “臣認為,要想解決腹心之患,就得先把疥癬之疾放在一邊,偽汗有和談之意,這是極好的機會。只要能穩住北方的局勢,騰出手來,專心對付流寇,錢糧兵力向中原、西北傾斜,不出三年,流寇必滅。 ”

    崇禎猶豫地問:“文武百官、天下子民會不會把朕與夷狄的和談,視為恥辱之事?”

    其實楊嗣昌在就任兵部尚書之前,就有了先與清廷和談,全力對付流寇的設想,但是堂堂大明與原為臣子的建奴和談,委曲求全,必定會招來極大的非議,公開和談,這個鍋他背不起,崇禎要面子,也不願承擔這種污名。所以,這種事情只能取巧,不能公然主張。

    他解釋道:“陛下無須擔心,韃子只是透露了一絲隱晦的意向,我們也不必把這事擺上檯面,虛以委蛇即可,只要拖個一年半載,換來韃子不入寇,就能騰出手收拾流寇了。待中原平定,再全力對付韃子,朝野上下就沒有異議了。”

    溫體仁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不以為然,這個楊文弱,太想當然了,皇太極那樣的梟雄,豈是你能輕易算計的,沒有正式的協議,憑藉一兩句話就能忽悠韃子一兩年馬放南山、解甲歸田,只能說太傻太天真。但是崇禎顯然很認同這個觀點,他自然不會傻到與皇帝唱反調。

    崇禎聽了楊嗣昌的話,很是心動,繼續追問:“那麼韃子對陳雨的評價,如何看待?”

    楊嗣昌和陳雨沒有交集,但他身為兵部尚書,對這樣游離於兵部掌控之外的軍頭有天然的排斥情緒,印象自然好不起來。聞言毫不猶豫地回答:“有些事情,即便偽汗不說,有眼睛的都看得清楚。陳雨身為威海衛指揮使,卻跑到朝鮮自立山頭,所編練兵馬遠遠超過了一個衛所的兵額,即便立下了一些微末功勞,也不能掩蓋其擁兵自重的本質。臣以為,應當召回陳雨,嚴加斥責,然後拆分其部屬,避免其坐大,甚至倚功自傲,產生不臣之心。”

    溫體仁察言觀色,將崇禎似有所動,便開口道:“陛下,除此之外,朝鮮是大明藩屬,視大明為父母,陳雨盤踞朝鮮,鳩占鵲巢,也會顯得我大明恃強凌弱,敗壞了天朝上國的名譽。”

    崇禎聽了兩人的話,有些猶豫。此時陳雨的折子還沒送到京城,他不知道那邊的具體情況,但憑藉禁海緝私一事,他對陳雨的觀感不錯,如果按照楊嗣昌的建議處置陳雨,終究有些不忍。可是楊嗣昌穩住北面、集中力量向西北用兵的策略很有道理,皇太極的“國書”也有處置陳雨就可以和談的暗示,究竟要不要為了穩住皇太極,犧牲陳雨來換取一定時期的和平,他拿不定主意。

    考慮一番後,崇禎緩緩開口:“茲事體大,不能輕易下定論,明日朝會上交由百官廷議。”

    第二天,金鑾殿內,文武百官濟濟一堂。

    很多人已經聽到了一些風聲,在崇禎到來之前,都在三三兩兩小聲議論,均是圍繞陳雨、皇太極幾個關鍵詞進行。左都御史唐世濟站在其中,聽著眾人的議論,心中暗想:自己應該怎麼選擇,是迎合楊嗣昌的意見,還是支持陳雨?如果今天的廷議不涉及與韃子公開和談,只是針對陳雨的擁兵自重的“罪狀”商議如何處置,自己該不該冒險挺陳雨一把?
mk2258 發表於 2018-10-24 20:59
第三百六十七章震驚朝野的捷報





    議論紛紛中,王承恩帶著幾個宦官從側門走出來,高聲喊道:“皇上駕到!”

    隨著崇禎的出現,群臣跪下齊聲說:“參見陛下。”

    崇禎坐在龍椅上,朗聲說:“眾愛卿平身。今日可有事啟奏?”

    儀式化的流程走過之後,楊嗣昌迫不及待地站了出來,朗聲說:“臣有本啟奏。”

    崇禎眼神中掠過一絲猶豫,他知道楊嗣昌要說什麼,而且都是自己默許的,但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內心深處也不知道。

    他遲疑了幾秒鐘,然後開口:“愛卿有何事啟奏?”

    楊嗣昌毫不猶豫地說:“臣彈劾山東威海衛指揮使陳雨,其罪狀有二:第一,瞞天過海、蓄練私兵,似有不臣之心;第二,鳩占鵲巢,盤踞藩屬,敗壞大明聲譽。”

    幾個與楊嗣昌私下關係很好的給事中紛紛站出來,大聲說:“本兵所言極是,臣附議。”

    崇禎清了清嗓子,問道:“愛卿指責陳雨蓄練私兵、有不臣之心,此話怎講?”

    楊嗣昌哼了一聲:“他只是一個小小的衛指揮使,按軍制,麾下兵額只能是五千六百人,然而據說其編練了萬餘大軍,翻了一倍,如果不是有不臣之心,怎麼不喝兵血、吃空餉,反而貼銀子大肆練兵?”

    如果陳雨聽到這句話,說不定會一記耳光抽上去。TMD,自掏腰包練就強軍成了不臣之心,反倒是喝兵血、吃空餉是政治正確,這是什麼邏輯。

    唐世濟望著意氣風發的楊嗣昌,心想,這個入京才不久的傢伙,這麼短的時間內就坐穩了兵部尚書之位,而且取得了崇禎的信任,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只怕不出兩年就會入閣,然後再熬幾年首輔位置也是可以爭一爭的。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自己在左都御史上的位置上四平八穩,沒有什麼機遇的話,只怕要幹到致仕了,入閣希望渺茫。

    他對自己說:拼一拼試試吧,在沒有更好的機緣的情況下,劍走偏鋒才能闖出機會。上次協助陳雨彈劾刑部左侍郎惠世揚,在皇帝心中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但還不足以推自己入閣,現在仍然可以站在陳雨這個幸運星的一邊,碰碰運氣,否則跟風附和楊嗣昌的話,別說喝湯了,味都聞不到,肉都會被楊嗣昌一個人獨吞。

    他咬咬牙,站了出來:“陛下,臣有不同看法。”

    崇禎意外地看著他:“唐愛卿,你有不同看法?哦,那你說說看。”

    唐世濟組織了一下語言,慎重地說:“陛下明見:陳雨雖然練兵有萬餘,可是他不僅僅是威海衛指揮使,還兼任鐵山衛指揮使,兩個衛的定額加起來,一萬有餘,蓄練私兵一說就不成立了。”

    楊嗣昌咯噔了一下,怎麼忘了這茬?他接替服食大黃求死的張鳳翼擔任兵部尚書的時間不長,對陳雨的任命情況並不是太熟悉,忘記了還有個新設的鐵山衛。被唐世濟這麼一說,就不攻自破了。

    他繃著臉說:“就算兵額沒有超限,但是盤踞鐵山,禍亂朝鮮總不是構陷吧?一個大明的衛指揮使,跑到藩屬國的境內興風作浪,擾民甚之,難道不會敗壞我大明天朝上國的聲譽嗎?”

    唐世濟既然站了出來,又怎麼可能退縮?即便對方咄咄逼人,可是說到辯論,他不是針對誰,身為言官之首,浸淫此道十餘年的功力,豈是楊嗣昌一個督撫出身的官員能比擬的。

    他輕巧地避開了對方指責的重點,換了個角度解讀:“是不是擾民,會不會敗壞大明聲譽我不知道,但陳雨在鐵山和遼河接連擊敗韃子的戶部承政馬福塔、英郡王阿濟格、饒餘貝勒阿巴泰,迫使皇太極退兵,破壞了韃子臣服朝鮮,全力南下的策略。瑕不掩瑜,即使他有什麼不是,僅憑這份功勞,旁枝末節的問題都可以不用計較。”

    楊嗣昌又是一滯,這一招他也接不住,在實打實的功勞面前,品性、口碑什麼的,都不重要。

    他有些焦躁起來。要想實現他“攘外必先安內”的政治意圖,犧牲陳雨,換來與清廷的和平是一條唾手可得的捷徑,為了自己立下不世之功偉業的願望,必須要把對陳雨的打壓進行到底。

    楊嗣昌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憲台說的有理。可是鄙人想問一句:武人為國盡忠,做好份內之事即可,為什麼陳雨非得跑到海外去偷偷摸摸練兵?為什麼他願意在朝廷撥付錢糧不足的情況下自掏腰牌貼補軍隊?事出反常必有妖,憲台只看到了他立下功勞,卻看不到包藏禍心的可能——孤懸海外、擁兵自重,焉知不是安史之流?”

    唐世濟搖了搖頭,對手這麼無賴,連安祿山、史思明的例子都用上了,涉及如此敏感的問題,辯論還怎麼玩下去?

    崇禎被楊嗣昌說得都有些心驚肉跳了。他倒不是擔心一個衛指揮使敢造反,而是擔心陳雨走上祖大壽、左良玉等軍頭的老路,或割據一方,或擁兵自重,讓他這個皇帝都不敢輕易處置,打不得罵不得,費錢糧無數,卻不能如臂使指。

    唐世濟看了看崇禎的臉色,覺得沒有勝算,心灰意冷,正打算退下去,此時大殿門口卻出現一陣喧嘩,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名通政司的官員捧著一封奏摺,在司禮監隨堂太監方正化的帶領下來到金鑾殿門口,大聲禀報:“有急報呈送陛下,片刻不敢耽擱:朝鮮大捷,威海衛指揮使陳雨率部全殲韃子一萬餘人,重創肅親王豪格、生擒安平貝勒杜度!”

    這個消息宛如投入人群的原子彈,登時把整個金鑾殿都炸沸騰了。全殲一萬餘人,重創一個親王,生擒一個貝勒,這不是做夢吧?即便是膽子再大的人,也不敢往這個方向想。

    崇禎以為自己幻聽了,遲疑著召方正化等人進殿,然後從王承恩手中接過了那份捷報,仔細端詳了好幾遍,確認無誤後,手開始抖了起來,哆嗦著問:“杜度人在何處?”

    方正化喜氣洋洋地禀報:“已經一併押解入京,在宮外等候。”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好像立功的是他自己。
mk2258 發表於 2018-11-4 22:11
第三百六十八章論功行賞





    崇禎此刻完全忘記了還站在大殿中央的楊嗣昌,激動地拍著龍椅的扶手說:“把杜度帶進來,讓朕和百官都看看!”

    生擒一個貝勒啊,這樣的盛況,從滿洲崛起後就不成有過,沒想到在自己手裡實現了,崇禎興奮不已,即位以後多年積攢下來的鬱悶似乎一掃而光了。

    王承恩趕緊小聲提醒:“皇爺,把韃子帶進皇極殿似有不妥。”

    崇禎一想也是,金鑾殿除了舉行大朝會,還是大明皇帝登基和舉行大典的場所,不能讓一個蠻夷玷污了。於是站起來,大聲說:“朝會結束,百官隨朕去太和門外見見這個建奴貝勒。”

    朝會還在進行中,皇帝卻要帶著文武百官去外面溜達,這個舉動完全不合規矩,放在往常肯定會招來御史的進諫和反對,但是在爆炸性的消息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似乎順利成章,毫無違和感。此刻沒有人不識趣地站出來掃興,都興沖沖地跟著崇禎往大殿外走去。

    亂哄哄的人群中,唐世濟得意地看了一眼楞在原地的楊嗣昌。這一回合,楊嗣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而且被藏在其中的針扎了,想必心裡很不好受吧?

    他跟著人流往外走,心裡下定了決心,陳雨是個福星,日後大有作為,這個盟友要抓牢才是,以後自己入閣的願望,只怕要落在對方身上。

    這次負責押送杜度入京的是蘇粗腿,他按照太監的指示在太和門廣場等待皇帝的接見。

    這次出行,他帶了兩個隊的戰兵,以確保萬無一失。走海路從鐵山到天津,路上倒是順風順水,可是杜度卻極不配合,今天用頭撞牆,明日拒絕進食,想用自殘來阻止入京,在天津港上岸時,還試圖趁機跳海自盡。

    為了落實陳雨的指示,帶著一個活的杜度入京面聖,蘇粗腿想盡了辦法,每日十幾個人輪流看守,日夜不曾合眼,自殺的可能被杜絕了,可是杜度不吃飯,就沒有多少辦法了。平時為了阻止他咬舌自盡,必須把嘴堵住,到了進食的時候,只能用筷子架著牙齒,把粥灌進去,但杜度就是不肯嚥下,每天不論怎麼灌都灌不進多少,導致身體越來越虛弱。

    在天津上岸後,杜度虛弱地暈厥了,還發起了高熱,眼看著奄奄一息了。蘇粗腿生怕還沒進京就看著杜度死在路上,只能在天津暫時停留,重金找來幾個郎中醫治。這樣一來,從天津到京城短短的距離,耽誤了不少時間,原本兩天的路程,直到十天后才到達目的地,結果從盛京快馬加鞭的使者反倒比他們先到。

    不過蘇粗腿等人的努力沒有白費,此時送入宮中的杜度,雖然還只能躺在擔架上,但至少脫離了瀕死的邊緣,只要他願意,還可以與人交談甚久。

    杜度此刻躺在擔架上,雙目無神地望著天上飄過的白雲,萬念俱灰。當時在戰場上一念之差,沒有及時下定決心自裁,導致被俘,後來連死都死不了。他已經可以想像得到盛京那邊對自己的處置,以皇太極的手腕,絕不會心慈手軟,家人肯定會被自己牽累,等入京獻俘的消息傳過去,只怕子孫後代再也抬不起頭了。

    沒有死在戰場上,現在已經到了大明的宮城,杜度已經沒有尋死的念頭了,這時候就算自殺也沒有多大意義了,就算明人把自己放回去,什麼都不能改變了。

    喧嘩聲中,大群人從太和門那邊過來,穿過漢白玉石橋,來到了廣場上,杜度忍不住側頭望去,只見一頂步輦抬著一個身穿明黃服飾的年輕人,在一群官員的簇擁下往自己這邊走了過來。

    這個人,就是明國的皇帝了吧?

    到了擔架前,崇禎示意左右放自己下來,然後走到杜度跟前,激動地問:“你就是杜度?”

    蘇粗腿等人按照旁邊太監的提醒,全體跪下,齊聲說:“叩見陛下。”

    崇禎顧不上這些禮節,只是目光灼灼地盯著杜度。杜度望著他,“嗚嗚”地嘟囔了幾聲。崇禎這才看到他嘴中塞的白布,對蘇粗腿下令:“取出白布。”

    蘇粗腿心想,反正大人只讓自己把活人帶到就行了,任務完成,皇帝要幹什麼,就隨他去,便親手取出了白布。

    杜度貪婪地張大嘴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回答:“你是明國皇帝吧?我是愛新覺羅·杜度。”

    崇禎驚喜交加,忍不住問:“當真?”

    杜度不屑地說:“我是大清洪巴圖魯、廣略貝勒褚英的長子,多羅安平貝勒,正白旗人氏,如假包換,難道還需要冒名頂替?”

    崇禎瞧他這氣度,不再懷疑,仰天大笑:“皇天在上,列祖庇佑,大明與建奴交戰多年,如今生擒奴酋,中興有望!”

    杜度哼了一聲:“要不是鐵山這些人能打,就憑你們北直隸的明軍,連我一根手指頭都碰不到。”

    崇禎一滯,不知道怎麼回這句話。人群中的唐世濟連忙站出來,大聲說:“北直隸也好,鐵山衛也罷,都是陛下的臣子。陳雨能立下如此功勳,正說明吾皇慧眼識人,用人不拘一格。”

    “愛卿所言極是。”崇禎聽得非常受用,“陳雨兩年前還只是山東一個軍戶,朕見他才幹過人,破格提拔為威海衛、鐵山衛指揮使,才有了今日的大捷。”

    唐世濟麻溜地跪下:“天佑大明,吾皇聖明!”

    百官紛紛跪下,跟著齊聲喊道:“天佑大明,吾皇聖明!”

    崇禎欣賞地看了一眼唐世濟,然後吩咐:“將奴酋押入大牢,嚴加看管,著禮部籌措獻俘大禮,祭奠太廟。諸愛卿隨朕回皇極殿,商議要事。”

    回到金鑾殿後,崇禎喜氣洋洋地問:“陳雨立下不世之功,諸愛卿認為該如何封賞?”

    眾人望向楊嗣昌,他是兵部尚書,掌管天下武將的職務升遷,按規矩,他是第一順位發言,然後再是內閣大佬,最後皇帝拍板。只是他才彈劾陳雨,現在該如何圓場?似乎不管怎麼說,都是打自己的臉。
mk2258 發表於 2018-11-4 22:11

第三百六十九章 文登营和朝鲜总督




    在百官矚目下,楊嗣昌艱難地開口:“陛下,陳雨半年之前被破格任命威海衛和鐵山衛的雙料指揮使,已經不合規矩了,加上履新不久,不宜立即升遷,可以考慮賞賜金銀,待一年半載之後再酌情提拔……”

    此話一出,全場嘩然。無論什麼立場的大臣,都對楊嗣昌的話瞠目結舌。全殲韃子萬餘大軍,生擒一個貝勒的潑天功勞啊!楊嗣昌作為兵部尚書,居然可以這般無視。

    崇禎皺了皺眉,這個觀點很不符合他眼下的心境,面對這樣史無前例的大捷,不重重封賞功臣,如同錦衣夜行,不僅讓自己心裡堵得慌,還無法藉此機會昭告天下,宣揚自己的功績。不過他對楊嗣昌很欣賞,加上也知道其內心的糾結,所以沒有發作,轉而望向其他人:“其他愛卿還有什麼看法?”

    唐世濟大步跨了出來,慷慨激昂地說:“本兵此言差矣!如果這樣的功臣不重賞,豈不是寒了天下將士之心,以後還會有谁愿意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建虜如何平定,天下如何太平,大明如何中興?”

    崇禎對唐世濟今天的印象非常好,心情愉悅地問:“那麼唐愛卿有何建議?”

    唐世濟拱手行禮,鄭重地回答:“陛下,臣以為,可升陳雨文登營指揮使,授'護國大將軍'銜,銜轄五衛四所,並加五軍都督府左都督,節制山東所有衛所兵馬,並封爵位,才能配得上他的功勞,彰顯吾皇知人善用、賞罰分明的格局和氣度。”

    營這種建制,是永樂皇帝手中創立的。當時為了應對海上的突發侵擾事件,朱棣在都指揮使司和衛之間增設了營的軍事指揮機構,以便就近快速地傳達軍令,便於各衛、所及時策應。山東一共設了三個營,分別是即墨營、文登營和登州營。文登營管轄靖海衛、成山衛、威海衛、寧海衛四個衛和四個原本直屬山東都司管轄的千戶所,本是四衛四所,陳雨兼任新增的鐵山衛指揮使,所以唐世濟說五衛四所。只是到了明末,衛所衰敗,三大營也名存實亡,只剩下空殼了。

    這個建議,和楊嗣昌一比,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判若云泥,百官一聽,都小聲議論起來。文登營指揮使倒罷了,“護國大將軍”的頭銜也是文登營主官的標配,但是左都督一職和封爵就算很隆重的賞賜了,尤其是後者,靖難之役之後,大明武將憑軍功封爵的屈指可數。如果崇禎採納唐世濟的建議,那麼陳雨就可以稱為崇禎年間武將第一人了。

    崇禎沉吟了片刻,點了溫體仁的名:“長卿以為如何?”

    溫體仁能坐在首輔的位置上數年不倒,憑藉的就是迎合皇帝的喜好,至於事情的對錯和是非曲直對他而言並不重要。他仔細觀察了崇禎的表情,再想了想見到杜度時崇禎的喜悅之情,心中有了計較,便出列說道:“臣也認為,有功要賞,陛下重賞陳雨,才能激勵天下將士。只要君臣勠力同心、將士奮勇殺敵,何愁韃虜不滅、流寇不平?”

    崇禎又問:“陳雨能大破韃子,他在鐵山衛屯田練兵也是重要原因,如今在他手中朝鮮已經成為牽制韃子的利器,該如何處置?”

    溫體仁支支吾吾起來,他不知道崇禎的具體用意,不敢亂表態。

    唐世濟卻隱約猜到了崇禎的意思,試探著說:“不如設朝鮮總督一職,由陳雨擔任,代天子鎮守此處,以牽制韃子南下入寇?”

    崇禎心裡有了主意,環顧左右,見無人站出來反對,便朗聲說:“此言甚善,便依此辦理。擬旨:擢陳雨為文登營指揮使,授'護國大將軍'銜,加五軍都督府左都督,節制山東境內衛所兵馬,封文成伯,另任其為朝鮮總督,代朕鎮守巡視朝鮮,並下旨命朝鮮君臣協助其抗擊建虜。同時昭告天下,宣揚此役大捷,鼓舞將士與百姓。”

    潑天的功勞擺在這,加上皇帝都拍板了,文武百官都沒有異議,誰也不會不識趣地跳出來給皇帝添堵。能站在金鑾殿上的都是人精,心裡清楚,皇帝重賞陳雨,其實就是替自己臉上貼金,畢竟陳雨是他親手破格提拔的臣子,知人善用、運籌帷幄的功績是穩穩當當了。

    於是一份重磅封賞就此出爐,隨著獻俘祭奠大典緊鑼密鼓地進行,聖旨也被送往了海峽對面的朝鮮。

    陳雨搖身一變,升級成了文登營指揮使,並加掛了文成伯、左都督、護國大將軍等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頭銜,最關鍵的是,被封為朝鮮總督,名正言順地成了朝鮮的土皇帝。

    李倧也很識趣,沒有表示任何不滿,還乖乖地給陳雨錦上添花,加封其為御營廳都提調(正一品)、兵馬節度使,加左議政銜,並授予其節制整個朝鮮北部三道兵馬的特權。身為一個異國人,陳雨一舉掌握了朝鮮本國官員終身難以企及的權力和地位,這在朝鮮歷史上是前無古人的。

    大權在握的陳雨開始了厲兵秣馬的步伐。他在鐵山衛建起了朝鮮都督府,作為文登營在朝鮮全部軍事力量的最高指揮機構;大量補充新兵,在原來三個協(六個營)的基礎上擴充為五個協一萬人的正規軍,農兵也全部配發製式武器,作為隨時可以編入正規軍的預備役;同時徵調朝鮮青壯,在原有的朝鮮營基礎上編練了五千人的新軍,以長矛、弓箭武裝,作為文登營的僕從軍。

    通過一系列措施,新鮮出爐的文登營駐朝鮮軍隊變成了擁有一萬正規軍、一萬多預備役、五千僕從軍的強大軍事力量,大半都是用近代化方法訓練的火器化部隊。這樣恐怖的軍事力量,即使面對皇太極十幾萬大軍親征,也可以正面較量一番了。

    鐵山衛上空喊聲震天,新兵的訓練如火如荼,陳雨躊躇滿志。而在大海的東面,看似風平浪靜的表象之下,潛流暗湧,一個新的挑戰也在慢慢逼近。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8-11-4 22:16 編輯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