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71
V123210 發表於 2019-3-5 22:47
第五百八十七章 不客氣

    息烽口夜空很美,如此疲敝苦寒之地,星空居然美的讓人難以挪開目光,那密密麻麻的星仿若畫上去的一樣,而這般美的夜再加上關於戰爭的傳說,這星空就顯得有幾分悲涼,美和美好,終究不同。

    傳聞,人死之後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邊疆死了那麼多人,所以夜空才會如此的美。

    那星星多到擁擠在一處的星河,是不是兩國過往戰死的將士在天空上依然廝殺?

    楊七寶搬著個板凳過來坐在沈冷身邊:「將軍,你說如果人死之後真的會變成天上的星星,那能看到以往的親人朋友嗎?」

    沈冷想了想:「我們能看到星辰,星辰也能看到我們。」

    楊七寶笑起來:「那樣就好。」

    沈冷嗯了一聲,想著是啊......那麼多戰死在沙場上的兄弟此時此刻也許就在高處看著自己。

    「軍人活著,榮耀穿在身上。」

    楊七寶道:「軍人死了,榮耀在奉英堂。」

    他低下頭:「很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很幸運,我們屯子裡從來沒有出過什麼大人物,我現在應該已經是我們屯子有史以來官職做到最高的那個了,可越是這樣反而越不敢回去,也不知道為什麼,可能覺得這一身將軍甲沒有家裡人看,回去做什麼?」

    沈冷道:「也該娶個媳婦了。」

    楊七寶抬起頭:「哪裡敢,這漂泊不定的。」

    「你很少說你家裡的事,其實想想每個人都差不多。」

    沈冷拍了拍楊七寶肩膀:「我身邊的兄弟,包括孟長安在內其實都是苦出身,所以我們比那些出生就含著金鑰匙的年輕人更拼,拼,一開始是為了自己,後來是為了我們的孩子一出生就含著金鑰匙。」

    沈冷道:「我聽聞你有心上人。」

    楊七寶臉居然一紅:「是有......以前覺得我這樣的大老粗一輩子光棍就好了,沒必要禍害誰家姑娘,萬一我死在戰場上讓人家守寡對不起人家,可是剛到白山關不久就認識了一個姑娘,第一眼看到就怦然心動。」

    沈冷:「淨瞎說,大老粗有什麼不好的,相信我,大老粗很好。」

    楊七寶撲哧一聲笑出來:「將軍你自從成親之後變了。」

    沈冷居然也臉一紅:「咳咳......我剛到白山關就聽孟長安提起了,白山關軍醫裡一共有六個女醫官,其中一個叫楊暖的醫官經常給孟長安的兩位夫人去診脈,你雖然沒說什麼,可只要楊暖一出軍醫營你就屁顛屁顛的在人家後邊跟著,傻乎乎的給人家拎東西,還不敢和人家說話,對不?」

    楊七寶低頭捂臉:「孟將軍怎麼都知道......我也沒孟將軍說的那樣慫,我要是真慫我不就不敢跟著人家了嗎?」

    沈冷瞪了他一眼:「枉你還是我帶出來的,追女孩子就是要臉皮厚起來才行,這事我有經驗。」

    楊七寶:「可臉皮厚這種事也看天賦啊。」

    沈冷:「......」

    楊七寶:「不是,將軍我也是一時心直口快。」

    沈冷:「......」

    楊七寶:「我還是別說話了。」

    沈冷笑道:「我特意和孟長安打聽了一下,孟長安為了你還專門去問了人家楊姑娘心意如何,楊姑娘嚇了一跳,還以為你只是熱心腸......你猜她和孟長安怎麼說的?」

    楊七寶頓時緊張起來:「怎麼說的?」

    沈冷:「楊暖說,沒想到楊將軍是對我有意思,我只是覺得他人不錯,像個長輩一樣比較會關心人。」

    他抱拳:「長輩你好。」

    楊七寶:「確實比人家大了七八歲呢......」

    沈冷:「你這鬍子拉碴的不行,這次把沁色的事搞定後我去給你上門提親,我打聽過了,楊暖的家就是遼北道薊州的,她父親原本也是邊軍的軍醫,後來在戰場上中了一箭才回到薊州老家修養,只有她一個女兒沒有兒子,楊暖是個性格很堅強的姑娘,不服氣父親說她是個女人不能也做軍醫,所以學了一身醫術跑到邊疆來,原本的白山關將軍閆開松就把她留下了,這些年來在白山關救治了不下千人。」

    楊七寶臉一紅:「主要是人好。」

    沈冷撇嘴:「那麼好的姑娘等著人家主動找你?白山關有多少狼盯著人家呢!」

    楊七寶挺起胸膛:「那這次回去之後我就直接去找她說清楚。」

    「這還差不多。」

    沈冷起身:「不早了回去睡吧,明天起來跟我一起練功,然後咱們再去冰湖莊園。」

    「是!」

    楊七寶站起來:「那屬下先回去了。」

    走了幾步,回頭:「將軍你提親的時候先把彩禮錢墊墊啊。」

    沈冷:「......」

    第二天一早,沈冷和楊七寶杜威名晨練之後就帶著隊伍奔冰湖山莊,而與此同時,從格底城回來的密探也證實了沈冷對沁色說的話。

    沁色微微皺著眉:「龕羅道是個自負自私的傢伙,極看不起別人,但他再自負也斷然不會憑白的對一位邊疆將軍無禮,他明日就到格底城,卻在昨日才派人去知會月蘭......」

    莫窟道:「龕羅道歷來傲慢,這似乎也不能說明什麼,若他真的打算對月蘭將軍動手的話,會不會表現的更親善些才對?」

    「龕羅道不覺得有這個必要。」

    沁色道:「暫時看著,他沒有動月蘭的決心,或許是想到了格底城之後再看看情況而定,又或者只是在等龕羅黑庭,若想破局,不能讓月蘭死也不能讓龕羅道死,龕羅黑庭更不能死,只要三個人任何一個死在格底城,我們就真的只能靠寧人了,龕羅道說他明天到,如不出意外,他今日必到。」

    她起身:「我去格底城見月蘭。」

    莫窟連忙搖頭:「殿下,若是你離開這莊園龕羅道才更容易對你下手,莊園裡戒備森嚴他不敢輕舉妄動,出了莊園殿下安危實在不敢保證。」

    「我若是在莊園裡不出去,龕羅道才會真的確定我想把格底城變成飛地......他是來察言觀色的。」

    說完這句話沁色剛要吩咐人準備車馬,就看到外邊有親兵急匆匆跑進來:「殿下,城牆上示警,那支寧人的騎兵又來了。」

    「不見。」

    沁色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之間就有些怕,也不知道是怕了沈冷還是怕麻煩。

    「備車馬我們從後門走。」

    她說完之後就回了自己房間準備衣物,莫窟連忙安排人去準備車馬和護衛。

    沈冷帶著人到了莊園外邊卻無人理會,喊了幾聲之後,城牆上才有人回答說公主殿下今日不舒服不方便見客,沈冷微微皺眉:「怕是龕羅道到了。」

    楊七寶問:「如果沁色親自去見了龕羅道,難免會出什麼意外,將軍咱們怎麼辦?」

    「給殿下做護衛。」

    沈冷一招手,二百多名騎兵跟著他呼嘯而去,城牆上的黑武人邊軍看到沈冷走了都忍不住鬆了口氣,可誰想到這傢伙居然帶著騎兵繞了半圈跑到莊園後門那邊等著了。

    沁色的馬車才出莊園就看到沈冷帶著騎兵在不遠處,她微微有些怒意:「去告訴他,跟著我的話就沒了之前的和氣。」

    莫窟連忙催馬過去見沈冷,將沁色的意思說給沈冷之後,沈冷笑了笑道:「我只是擔心自己朋友的安全,龕羅道來的目的我很清楚,我不能坐視不理,但我不會騷擾公主,她不願意看到我,她可以不開車窗。」

    說完之後沈冷一擺手:「長公主殿下說不希望看到咱們,那咱們就跟的遠一些。」

    士兵們哄然大笑。

    莫窟也給氣的夠嗆,回到馬車旁邊後忍不住狠狠的罵了沈冷幾句,沁色卻反應過來沈冷的圖謀,忍不住微微搖頭:「他怕是猜到了我要去見龕羅道,所以故意帶兵跟著,龕羅道若是看到我的馬車有寧人騎兵一路護送,在我黑武疆域之內......這就怎麼都解釋不清楚。」

    「要不然給月蘭將軍送信,調集人馬滅了他?」

    莫窟問。

    沁色沉默片刻:「回去。」

    莫窟一怔:「不去格底城了?」

    「不去了,也不見沈冷,這個麻煩比龕羅道還大。」

    沁色閉上眼睛:「派人去給月蘭將軍送信,讓他增兵兩千過來。」

    「是。」

    莫窟招手叫過來幾個親兵吩咐了一句,然後他護送馬車又回到了莊園。

    沈冷等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請他進去,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句真小家子氣。

    沁色回到房間裡之後氣的幾乎把桌子都踹了,可好歹忍住,想著這個沈冷怎麼能如此不要臉?可她素聞沈冷威名,那是可萬軍之中往來衝殺的勇將,兩千邊軍在她身邊她卻沒把握能將沈冷拿下。

    「援兵到了之後請沈冷來,人先扣下。」

    沁色來來回回的屋子裡踱步:「這個人還不能殺,以後用的到......我必須先看看龕羅道的態度,若是龕羅道不是來帶我回紅城,我就把沈冷交給他,若是他必須要把我帶回去,那就......」

    她話還沒說完,親兵從外面又跑來了:「殿下殿下,出事了。」

    沁色臉色一寒:「急什麼!」

    那親兵單膝跪倒:「剛剛莫窟大人安排去格底城的那幾個親兵不知道怎麼被沈冷給抓了,他派人給送回來了,說是看咱們的人就那幾個擔心出意外,萬一有個野狼什麼的多不好,他還說......」

    那親兵抬起頭看了看沁色:「他說不客氣。」
V123210 發表於 2019-3-5 22:47
第五百八十八章 各謀各事

    沈冷走進莊園正殿之前忍不住去猜測現在闊可敵沁色的臉上會是怎麼樣的一種表情,那是黑武帝國驕傲的長公主殿下,在絕大部分黑武人眼中仿若神明一般的存在,是要跪拜的,而現在這個驕傲的女人卻有可能憋著一股火想一口把沈冷吞進去。

    而當沈冷見到沁色的時候覺得自己可能低估了一位公主的氣度。

    桌子上擺著新泡的熱茶,從茶香就能判斷出來那是來自大寧的花茶。

    大寧北方的人喝茶習慣和南方的人有很大不同之處,息東道湖見道甚至西蜀道東蜀道那邊對於茶文化的理解都很複雜,茶會細細劃分出很多品種,而在大寧北方老百姓的印象之中茶大概只有兩種,一種是茉莉花茶,一種是別的茶。

    花茶最大的特點就是味苦回甘,大寧南方的人不是很喜歡這種味道。

    沈冷雖然是江南道人,若以南平江來劃分南北,他也算是南方人,可他卻對茉莉花茶頗為鍾情,尤其是愛上了西蜀道馬幫老當家帶到長安城的碧潭飄雪。

    東北邊疆這地方自然不好買到新茶,茉莉花茶的陳茶味道會更重一些。

    茶味重,可能就會隱藏一些什麼其他的味道。

    所以沈冷選擇不喝。

    上次來的時候他毫無顧忌的喝了沁色為他準備的黑武茶,那是因為他確定沁色不會低級到在茶水裡做手腳,而這一次不一樣,看起來雲淡風輕的那位長公主殿下眼神閃爍之際有淡淡殺意。

    「不敢喝?」

    沁色眯著眼睛問了沈冷一句。

    沈冷點了點頭:「不敢喝。」

    「為什麼?」

    「不敢就是理由,不敢就是怕。」

    沈冷坐下來:「殿下沒必要糾結於一杯茶,我也不打算繞多大彎子......殿下之前出門是要去見龕羅道?想看看龕羅道是什麼態度?」

    沁色微微皺眉:「我要去做什麼,需要向你說明?」

    「不需要。」

    沈冷認真的說道:「殿下做什麼都不需要向我說明,因為殿下要做什麼都是殿下的態度,我需要的只是殿下的態度,看到了便明白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冷起身:「希望殿下不要浪費了自己不多的機會。」

    沁色臉色微微發寒:「你費盡心思的進來,就是要和我說這樣一句話?」

    沈冷搖頭:「不,我沒有費盡心思進來,我也不覺得是在挽回什麼,殿下若執意要去見龕羅道難道我攔得住?」

    沁色還沒說話,沈冷自己回答:「我攔得住。」

    他轉身往外走:「我需要的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一具屍體,你浪費了我對黑武人為數不多的好感,讓我忽然間想起來仇恨才是最應該擺在面前的東西,殿下派人去找月蘭應該是想增兵到莊園裡,要麼抓了我要麼殺了我,你已動念,看在是我主動表達了需要你合作的緣故上這一次我不計較,下一次殿下可試試,我大寧的鐵騎能不能踏平你這莊園。」

    「我怕你威脅?」

    沁色也站起來:「上次讓你走出這個莊園也是因為我抱有幻想,正如你說的,那點好感已經消失不見了。」

    沈冷腳步一停,回頭看了沁色一眼:「我從這走到莊園門口一共需要三千二百步左右,我會走的慢一些,按理說最多半炷香的時間,我試試能不能走到一炷香那麼久,我看殿下,怎麼殺我。」

    沁色的肩膀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看向掛在一側的佩劍。

    而沈冷已經邁步走出正殿,他確實走的不快,走一步停一下,似乎完全沒把外面那鐵甲如林的黑武邊軍當回事。

    正殿門外,杜威名和楊七寶兩個人跟在沈冷身後,沈冷多快他們兩個多快,非但沈冷沒有一絲懼意,連他的這兩個手下看起來也一樣的自信,那是一種睥睨。

    良久。

    沁色緩緩吐出一口氣,走到正殿門外看著沈冷的背影喊了一聲:「你能做到寧國的三品將軍,靠的就是這般賭氣?」

    沈冷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我賭運向來不錯,能做到大寧正三品將軍,三分靠運氣。」

    沁色:「三分運氣就夠了?」

    沈冷的話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剩下九十七分......靠實力。」

    杜威名嘴角微微上揚,楊七寶眉角微微一抬。

    沁色愣了一會兒,然後居然因為這句話而心裡微微一動,若是在一個懵懂少年嘴裡說出這句話多半會被人笑一陣,可沈冷說這句話,就值得每一個聽到這句話的人深思。

    沁色哼了一聲:「你連刀都沒有帶進來。」

    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殿下還不瞭解我,瞭解我就知道我一開始靠的不是刀,是刀鞘。」

    這話沁色不懂,還以為沈冷開玩笑。

    出了莊園之後杜威名問沈冷:「將軍,這樣是不是讓沁色會有敵意?」

    「本來就是敵人。」

    沈冷上馬:「讓她覺得是我求著她,她會很裝。」

    三個人帶著二百四十名騎兵呼嘯而去。

    怎麼看都算是不歡而散了吧。

    半路上楊七寶忍不住問:「將軍,若是因為這次的事沁色徹底放棄和我們繼續談的話,是不是要強攻冰湖莊園了?」

    「等著吧。」

    沈冷回答:「到明天天黑之前她不派人來息烽口請我,那就準備好把人搶回去。」

    「咱們現在做什麼?」

    「回去睡覺。」

    沈冷說完這句話後猛的一打馬,大黑馬仰起脖子叫了一聲加速向前。

    格底城。

    黑武邊軍將軍月蘭坐在書房裡發呆,這將近一個時辰的時間他都在腦子裡不斷的問自己一個問題......圖什麼?

    長公主殿下對他有救命之恩,他也曾發誓要報答長公主,當年被人陷害有人想要把他排擠出軍方再殺人滅口,是長公主在汗皇完烈面前說話才保了他一命,如今他有能力報恩,也一直在做,然而龕羅道來了。

    一個時辰之前龕羅道剛剛離開他的將軍府,從龕羅道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這次青衙要把長公主帶回紅城,國師對長公主一直覬覦,若以往僅僅是貪圖長公主美色,那現在得到長公主的意義就變得更大也更複雜。

    長公主若是落在國師手裡,國師就又增加了要挾陛下的資本,除非陛下完全不顧及長公主性命,而對於國師來說只要拿下長公主就立於不敗之地......因為長公主陛下妥協那自然是國師贏了,因為長公主陛下沒妥協那國師就會明白陛下的底線是失去任何人也影響不了陛下的堅持。

    確定了陛下的底線,國師就到了做決定的時候。

    而對於月蘭來說,他需要面對的是......

    保長公主?

    還是順應時勢?

    月蘭的心裡很難受,難受的想要一刀一刀把這屋子裡的東西全都劈個稀巴爛。

    他帳下謀士索索圖自然看得出來將軍的為難之處,如果將軍放棄了長公主殿下,龕羅道自然就不會再難為將軍,可陛下呢?陛下的怒火會把將軍燒成灰燼。

    將軍信奉劍門,劍門供奉月神,他是劍門的信徒,不交出長公主是為叛教,交出長公主是為叛國。

    「聽聞寧人去見過長公主殿下。」

    索索圖思索了一會兒後說道:「殿下應該比誰都清楚她回到紅城就會變成一塊讓天平偏移的籌碼,而她竟然接觸寧人,就足以說明她為了不回去可以做出很多有違黑武利益的事。」

    月蘭問:「你的意思是?」

    索索圖道:「屬下的意思是,將軍現在要考慮的不是交不交出公主的問題,而是遠近的問題......近處說,將軍應該交出公主,因為以將軍現在的實力抗衡不了國師和劍門。」

    「往遠處說呢?」

    「帝國必亂,將軍手握數萬邊軍,其實比很多人都更有籌碼繼續玩下去。」

    索索圖道:「格底城周圍千里是可用之地,唯一的擔心不是寧人而是蘇拉城的人。」

    他看了月蘭一眼:「將軍若是只想做個將軍,長遠看都不該交出公主殿下,交出長公主非但會激怒陛下,還會讓傾向於皇族的朝臣和百姓生出怨恨,難道國師會在乎將軍?將來會保將軍?在國師看來,將軍可以交出長公主,將來若是需要也會把國師出賣。」

    月蘭眼神一寒。

    索索圖卻裝作沒看到繼續說下去:「將軍若不只是想做個將軍而是梟雄......帝國內亂對於將軍來說是機會,手握重兵,還有糧倉,長公主又在將軍身邊,將來若陛下被國師所殺將軍舉義旗護送公主回紅城,聯合諸軍殺國師,那將來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月蘭的手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那是豪賭。」

    他看向索索圖:「賭輸了,萬劫不復。」

    索索圖笑道:「如果陛下下旨讓將軍對劍門出兵,將軍出兵嗎?」

    月蘭搖頭。

    索索圖又問:「如果國師下令將軍對皇族出兵,將軍出兵嗎?」

    月蘭想了想,還是搖頭。

    「所以將軍其實已經很清楚如今時局,沒有什麼是比固守格底城這一隅更好的選擇,而手裡有長公主和沒有長公主,那是巨大的差別啊。」

    月蘭點了點頭:「明白了,多謝先生教我。」

    他站起來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踱步:「先下手為強?」

    「不。」

    索索圖搖頭:「唯有讓龕羅道死在公主莊園裡,將軍才不會有罪啊......龕羅道試圖殺公主,將軍殺龕羅道,可得陛下之心更得公主之心,到時候將軍可以此為藉口上書陛下請求增兵格底城,陛下必准,能給將軍定罪的是陛下,國師不能定罪,縱然他是劍門宗主,也定不得罪。」

    月蘭笑起來:「那就增兵莊園......我還想看看那個膽大妄為接近公主的寧人沈冷是什麼模樣。」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2:46
長寧帝軍 第五百八十九章 月蘭的決心

    格底城。

    數百名藍袍甲士護送著馬車在將軍府門外停了下來,昨日才剛剛來過的紅袍神官龕羅道邁步從馬車上下來,站在將軍府門口往兩邊看了,遠遠的能看到百姓們臉上的敬畏,所以他頗為滿意。

    黑武帝國和寧國不同,寧國也有國師,尊崇道宗,可道宗不可能有影響朝廷大事的份量,寧帝給足了榮譽,卻不准宗教涉政,而黑武帝國不一樣,劍門的弟子遍及朝廷上下,百姓信奉者數以億計,劍門宗主一言有時候影響力比汗皇還要大。

    比如龕羅道,作為青衙的紅袍執法官,理應只為汗皇一人負責,可他還是劍門的一代弟子,所以才會被稱之為紅袍神官。

    所以他很羨慕寧國那般乾淨的朝廷格局,哪裡會出現如他現在這樣要面對的複雜情況。

    想想就頭疼。

    叔父龕羅黑庭讓他來,明面上因為紅袍神官淺飛輪的死,要針對寧人做出報復計畫,可實際上他南下的時候怎麼可能收得到淺飛輪的死訊,淺飛輪才死多久,黑武國那麼大,消息從東南邊疆傳到都城至少有幾個月的時間。

    只不過巧了有這麼一個由頭,所以倒也理直氣壯。

    他剛下車不久,院門大開,格底城將軍月蘭笑呵呵的從裡邊快步走出來:「龕羅大人怎麼也不提前派人通知一聲,到了門外我才知道,實在失禮。」

    龕羅道微微笑了笑:「你我之間何須客氣?我記得將軍在紅城的時候與我叔父還是舊識故交,我年少時候也曾見過將軍,所以想著若是那麼多禮反而生分了。」

    龕羅道比月蘭要小十三四歲,那時候月蘭在都城不過是個小小校尉,可這個校尉的位置有些特殊,是禁軍戍守紅宮的指揮校尉,當時有權貴之子想將這位子要來,派人去接觸月蘭希望他讓一讓,月蘭那時年輕氣盛自然不肯讓,結果被人安上了一個偷盜皇宮重寶的罪名,非但罷了軍職還要問斬,好歹是闊可敵沁色說了句話才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

    而那時候負責辦月蘭這個案子的,正是龕羅黑庭。

    所以有什麼狗扯的故交。

    月蘭卻依然笑呵呵的說道:「是是,那時候在都城多得神座大人的提攜,若沒有他的指點教導,也沒有我今日之地位,可惜這麼多年都沒有機會回都城,若是有機會的話,真應該面謝神座大人。」

    「機會自然是有的。」

    龕羅道舉步上了台階:「叔父最遲月底就會到,算算日子,也就還有七八天的事。」

    昨日來的時候龕羅道可沒說這些話,月蘭雖然提前就知道,可卻依然裝出震驚的樣子:「連神座大人也要到了?那可真是太好了!」

    「嗯。」

    龕羅道看了看月蘭臉色,不似作假,和月蘭並肩進門:「昨日匆匆而來匆匆而去,實在是因為公務纏身,淺飛輪的死終究得向寧人要個交代,所以要去佈置,這是叔父交給我的差事不敢怠慢,昨日事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今日就又來叨擾將軍了。」

    「龕羅大人說的哪裡話,我這家門時時刻刻都向大人敞開。」

    龕羅道笑著點了點頭:「有件事想向將軍請教。」

    「大人請問,知無不言。」

    「我聽聞長

    公主殿下在這?」

    「啊?」

    月蘭裝作一驚,然後臉上露出害怕和擔憂之色:「這個確實是,長公主殿下前些日子突然到了格底城,不知緣由我也不敢細問,龕羅大人應該也知道長公主曾經於我有恩,所以我便在格底城裡安排了居所,奈何長公主殿下卻執意要住到城外冰湖莊園。」

    「現在還在?」

    「在,五六天之前的時候我還派人去那邊看了看情況。」

    「將軍坦誠。」

    龕羅道似乎很滿意月蘭這態度,說話的語氣也沒有之前那麼死板,他腳步停了一下看著月蘭的眼睛說道:「我得到消息說,紅袍神官淺飛輪的死似乎和長公主有關。」

    「這怎麼可能?!」

    月蘭在態度上拿捏的極為準確,一臉的不相信同時表現出了對長公主的回護之心:「殿下到格底城並沒有多久,又不知道淺飛輪大人會來,這兩者之間怎麼可能有聯繫。」

    「看來將軍也不知道實情?」

    龕羅道看了一會兒也沒從月蘭臉色上看出來什麼虛假,想著還不如索性攤牌,於是認真說道:「淺飛輪死在白山關,我聽聞將軍即刻就派兵救援,作為青衙同袍我替他向將軍致謝。」

    月蘭連忙擺手。

    龕羅道繼續說道:「但我聽聞,淺飛輪被寧人殺死在白山的時候,恰好咱們的長公主殿下也去了白山,而在不久之前,大概是昨日,大概是前日,有寧人將軍進入莊園之內,這事將軍你知道嗎?」

    「不知道。」

    月蘭連忙搖頭:「雖然我派兵保護長公主殿下,可殿下不許任何人輕易離開莊園,我的人也不能,所以要想得到什麼消息,得再派人過去才行,五六天之前我的人去過,沒聽聞什麼消息。」

    「將軍失職了啊。」

    龕羅道輕蔑的哼了一聲:「連續兩日都有寧人的邊軍將軍進入莊園與長公主密謀,密謀什麼我不知道,可我卻深知長公主私底下接觸寧人便是叛國,哪怕她是長公主也難逃國法,所以我想請將軍安排人把長公主請到格底城來,再由我安排人把長公主送回都城。」

    「可以!」

    月蘭回答的爽快之極,爽快的超出了龕羅道的預料。

    月蘭大聲說道:「雖然長公主殿下於我有恩,可我身為帝國的邊軍將軍自然明白孰輕孰重,與寧人私下勾結便是叛國,叛國之罪決不輕饒,我即刻就安排人把長公主請來。」

    「好。」

    龕羅道進了月蘭的客廳坐下來:「那我就在這將軍府裡等著將軍安排的人歸來,一去一回,如順利的話不過兩三個時辰而已,不過要叨擾將軍一頓午飯了。」

    「龕羅大人太客氣了,你且稍坐,我去安排。」

    月蘭說完之後大步出了客廳,很快就有人為龕羅道上酒上茶。

    月蘭出了客廳直接去了前邊正堂,不久之後龕羅道就聽到的鼓聲,那是月蘭召集手下將領議事的信號,他往身邊跟著的銀袍千夫長尚難看了一眼,尚難立刻明白過來,出門往正堂那邊過去。

    正堂。

    月蘭將軍看到手下人陸陸續續的進來,他也沒有急著說什麼,只是往下壓了壓手示意安

    靜,手下將領一個個面面相覷,卻又不敢交談。

    月蘭手下謀士索索圖站在他身邊貼著耳朵說道:「是否如將軍預料一樣?」

    月蘭點了點頭,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我打算讓大力托去冰湖莊園,帶三千人必須提醒公主了,他身邊有青衙的奸細,我也沒有想到長公主在這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著,按理說長公主身邊跟著的都是她的親信,其他的人是我派過去的。」

    索索圖壓低聲音回答:「或許不會是殿下身邊的人,而是將軍派去的人裡邊有青衙的密諜,青衙密諜遍佈天下,各軍各地各衙各府之中皆有,不足為奇,而且難以甄別。」

    月蘭問:「那怎麼辦?要不然這樣,將我的親衛營調過去。」

    索索圖道:「親衛營裡才會有青衙的密諜,越是靠近將軍的地方越會多,反而將軍最少接觸的地方少些,從前線邊軍抽調兩千人回來,將軍你讓大力托帶著邊軍三千過去,之前以換防為名把另外兩千人調回來,長公主自然明白,龕羅道也會覺得將軍謹慎兩邊都不會懷疑,然後大力托帶三千人進入莊園,長公主必然會想辦法不出來,將軍再按計畫去做就是了。」

    月蘭笑了笑:「我都不知道如果身邊沒有你的話我的日子有多難過,這麼多年來都是你在為我籌謀一切,任何事都幫我安排的穩妥周全。」

    索索圖垂首:「將軍於我有救命之恩。」

    月蘭拍了拍索索圖肩膀,正好看到一個銀袍千夫長過來,他坐直了身子大聲吩咐道:「大力托,你從兵營抽調三千人去邊關,帶我的令牌,從邊關換三千人回來,不要跟他們說去做什麼,只說有重要軍務,然後帶著人把長公主殿下抓請回格底城。」

    「是。」

    大力托答應了一聲,還來得及再說什麼,索索圖從月蘭身邊走過來:「我與你路上說,情況緊急,你就不要問將軍了。」

    大力托連忙點頭:「是,先生。」

    月蘭交代完了之後去後院,那個銀袍千夫長已經先走一步,將他的安排如數告訴了龕羅道,龕羅道思索一會兒也沒察覺哪裡不對勁。

    「已經安排好了。」

    月蘭進門之後笑著說道:「為了保證消息不提前洩露,我特意調三千邊軍去莊園那邊,如不出意外,天黑之前公主殿下就能進城,咱們下幾局棋?」

    「也好。」

    龕羅道招手:「去把我從紅城帶來的美酒取來,我要與將軍手談暢飲」

    兩個人擺棋笑談,看起來倒是很融洽。

    吃過午飯月蘭又帶著龕羅道登上城牆遠眺,正說的興起,忽然間手下親兵急匆匆的跑來單膝跪倒:「將軍,出事了,大力托將軍被長公主殿下扣在了莊園,殿下暴怒,要要砍了大力托將軍的腦袋!」

    月蘭臉色一變,龕羅道眉頭一皺。

    「我親自去。」

    月蘭大步朝著城下走:「傳我的命令,親衛營隨我去莊園。」

    他還沒有下城,龕羅道卻跟了上來,身法猶如鬼魅。

    「我隨將軍一起去吧。」

    龕羅道看了月蘭一眼,那眼神裡有些寒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2:46
長寧帝軍 第五百九十章 你忘記了


    在大寧任何一條邊境任何一座邊關之內的任何一個邊軍士兵都努力的讓自己記住一句話並且為之奮鬥讓戰爭發生在大寧疆域之外,不管寧軍與任何敵人交戰,戰場都是在敵國的領土上。

    這也是大寧邊軍每一個士兵的驕傲。

    尤其是到了當今陛下李承唐之後,邊軍實力持續增強,以往黑武軍隊還有攻破邊防的時候,近十年來每一次廝殺都在大寧邊疆之外,他成為寧帝的前十年,用數場血戰讓黑武人再也不可能殺進寧國之內。

    沈冷此時此刻站在息烽口舉起千里眼看著對面那隱隱約約可見的冰湖莊園,久違的殺氣重新在身上逐漸釋放出來。

    「將軍?」

    楊七寶輕輕叫了一聲:「息烽口只有不足三千守軍且無騎兵,如果我們直接殺過去的話,毫無勝算。」

    原本息烽口只有一千多名邊軍士兵,是孟長安手下六槍將之一的廖華帶著一千二百名士兵到了之後才有了現在的規模。

    可是,和對面格底城的黑武邊軍依然無法正面相抗。

    沈冷的身後站著隊列整齊的邊軍,只等他一聲令下就會立刻殺向冰湖莊園,可包括廖華在內,每個人都有些忐忑,外面是一馬平川的雪原,就算是能攻破冰湖行宮然後生擒了黑武長公主闊可敵沁色,可退回來的時候呢?在雪原上,支援過來的黑武國騎兵就會好些割韭菜一樣將大寧邊軍的步兵一層一層的放翻。

    「我在等。」

    沈冷語氣平靜的說道:「我說過,今天日落之前如果沁色還沒有派人過來,那麼這一戰就在所難免。」

    楊七寶點了點頭:「如果不能按照將軍的計畫與沁色合作,那就只能按照陛下的旨意將沁色抓回去。」

    沈冷看了看天色,再有一個半時辰就會天黑。

    就在這時候,息烽口巨大的陡坡下邊有個黑影迅速的靠近,沈冷舉起千里眼看了看,那是一個騎馬飛奔而來的黑武人,揮舞著手裡的白旗,若沒有這白色旗幟的瘋狂舞動,到了息烽口下面大寧邊軍的弓箭能把他射穿刺蝟。

    「杜威名。」

    沈冷喊了一聲:「看到冰湖行宮那邊有信號起,帶兵來援,步兵不可出關,你帶二百四十名孟長安的親兵過來即可,違令者斬。」

    「將軍!」

    杜威名急切道:「你打算自己過去?」

    「怎麼會一個人過去,至少也要十個人才行。」

    沈冷一招手:「楊大哥,帶幾個人跟我過去。」

    隨著他一聲招呼,楊七寶和十餘名親兵騎馬跟著沈冷衝下陡坡。

    那個從冰湖行宮方向趕來的黑武人看到沈冷出現的時候,明顯鬆了一口氣,可是看到沈冷只帶著十來個人的時候,那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懸了起來。

    冰湖行宮。

    沈冷還沒有進門就感覺到了森寒的殺氣,這裡的兵力明顯增加了不少,行宮城牆上的守軍數量增加了近一倍,那些黑武人看著他的時候眼睛裡的殺氣似乎能實質化一樣變成利劍把他刺穿。

    對於這裡的絕大部分黑武人來說,他們不願意接受寧人的邊軍進入他們的地盤,這樣近的距離,而且寧人只有那麼十幾個人,只要將軍一聲令下他們就

    能把這些寧人撕成碎片。

    可是現在下令的不是將軍大力托,而是長公主殿下。

    闊可敵沁色看到沈冷居然只帶著十幾個人來臉色一變,她看得出來沈冷是個難得一見的勇士,卻沒有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他的勇氣,此時此刻,莊園之中有五千武裝到了牙齒的黑武邊軍,而他一個正三品寧國將軍居然帶著這麼幾個人就敢進來。

    「你知道,勇敢和愚蠢其實只差一線。」

    沁色站在大殿門口看著大步走過來的沈冷認真的說道:「你讓分不清楚這兩者。」

    沈冷走到沁色對面站住,那一身黑色玄鐵甲在西下的陽光照耀中散發出一種厚重的金屬色澤,大殿門外的道路兩側都是黑武邊軍,一層一層,彎刀出鞘,寒氣逼人,而站在沁色身邊的兩個人都直直的看著沈冷,兩個人的手都沒有離開刀柄,一個是沁色的貼身護衛莫窟,一個是邊軍將軍大力托。

    「你派人請我來,是準備了五千左右的精銳殺我?」

    沈冷問。

    沁色搖頭:「第一不針對你,可若做完了我第一想做的事,第二未必不是殺你。」

    沈冷:「那還有時間。」

    他往四周看了:「還有多久到?」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還有半個時辰,龕羅道這次從律城那邊帶來了兩千邊軍,還有至少六百藍袍。」

    沁色嘆道:「我以為你會把你的邊軍帶來。」

    她確實希望沈冷帶著更多的人來,哪怕是一千寧國邊軍也好,龕羅道是黑武人帶來的也同樣是黑武邊軍,所以即便這邊有五千兵力可打起來真的誰也沒辦法確定勝負,黑武人邊軍去殺黑武邊軍?他們不情願,也不會讓他們覺得這場廝殺有意義。

    而寧人不一樣,寧人當然願意殺死很多黑武邊軍,沁色多希望沈冷帶著大量的寧軍進入行宮,那樣就能把殺龕羅道的事交給寧人來做,她的人只需要看著就是,而寧人殺了龕羅道之後,月蘭應該不會放棄殺死這些寧人的機會,唯有如此他才能對朝廷交代,對即將到來的龕羅黑庭交代。

    「你希望我帶著大隊人馬來。」

    沈冷看著沁色的眼睛:「替你殺了龕羅道,然後月蘭再帶著援軍趕來殺光我的人,這樣一來,你們就有藉口說是寧軍進攻此地,然後龕羅道是戰死的,你們拚命為他報了仇」

    沈冷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把這個東西再交給龕羅黑庭,多完美。」

    沁色沉默。

    大力托往前邁了一步,刷地一聲抽出彎刀指著沈冷的鼻子:「你以為你有的選?哪怕你只帶著十幾個人來,這計畫依然可以執行下去,讓你活著你就活著,讓你什麼時候死你就什麼時候死,殿下果然沒有說錯,你太自負了,所以只要殿下派人去請你,你必來,而你只要來了,必死!」

    沈冷看著那把彎刀:「你多大了?」

    大力托楞了一下:「什麼意思?」

    沈冷沒理會,還是問:「你多大了?」

    「三十六,怎麼了!」

    大力托狠狠瞪著沈冷。

    「享年三十六歲。」

    沈冷忽然往前邁了一步,身子一側避開彎刀的刀尖,手抓住大力托的手腕往上一撅,咔嚓一聲脆

    響之後大力托的手腕被折斷,彎刀的刀尖對準了他自己的心口,沈冷一掌拍在刀柄上,刀尖刺穿鐵甲護心鏡的時候發出的摩擦聲那麼那麼刺耳。

    沈冷的手掌一下一下的拍在刀柄上,彎刀在尖銳的聲音之中一寸一寸的深入。

    連續五下狠拍也就是一息的時間,刀尖從大力托的後背刺穿出來。

    沈冷鬆開手往後退了一步,大力托的屍體往前撲倒,他退的一大步距離恰到好處,大力托的腦袋恰好就倒在他腳前。

    四周的黑武邊軍一瞬間就炸了,所有的弓箭都端了起來。

    「殺了我?級別不夠,連個三都算不上。」

    沈冷低頭看了看那屍體,又看向沁色:「我從來都不相信女人漂亮些就會蠢,可是你現在的樣子蠢的讓你都變得那麼醜陋。」

    沁色的表情都幾乎扭曲,她發現這個寧人完全不會按照她預想的那樣做。

    沈冷的手握住黑線刀刀柄,黑線刀在他後背,他左腳在前,右腳向後拉,一息之內他就能抽刀然後將沁色一刀兩斷,這一點連沁色自己都不敢懷疑。

    「你是不是覺得身邊站著兩個高大強壯的男人死亡就距離你很遠?」

    沈冷的刀慢慢離開刀鞘。

    「你可以試試,你下令殺我,賭一把是他們的箭快還是我的刀快。」

    沁色怒目看著沈冷,氣息越來越粗重。

    莫窟邁步想攔到沁色身前,才邁步,沈冷的黑線刀忽然出鞘,莫窟只看到了那一道雪亮,他的刀子本已經出鞘,可還沒有來得及抬起來,他胸前的鐵甲啪的一聲裂開一條口子,如果不是他向後退了一步,這一刀他已經被開膛破肚。

    四周有羽箭飛來,沈冷的面甲滑下遮住了他的臉,羽箭在靠近他身體之前的那一瞬楊七寶抽刀,刀斬,若光炸開,射過來的羽箭數量並不多但很急,楊七寶的刀卻每一支羽箭斬落。

    並不是所有弓箭手都射出了羽箭,因為沈冷和沁色之間的距離太近了,那些發箭的黑武邊軍士兵只是因為憤怒到了極致,所以忘記了長公主的存在。

    沈冷:「我給過你機會了。」

    他的刀第二次揚起。

    「住手!」

    沁色忽然高聲喊了一句:「所有人向後退,沈冷你跟我進來。」

    她轉身進了正殿,沈冷的黑線刀緩緩回到刀鞘中。

    他邁步上了台階,抬起手將面甲推上去的那一刻,看到了莫窟死死盯著自己的眼睛。

    「你的眼睛裡殺氣還剩下一半,另外一半是膽怯。」

    沈冷從莫窟身邊走過去,後者在聽到沈冷這句話之後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氣勢頓時就萎靡了下去,似乎連肩膀都往下垂了垂。

    「你覺得是我在逼你?」

    沁色回到正殿後坐下來:「殺了邊軍將軍,是你自己把你逼到了絕路,外面五千邊軍士兵暫時不殺你只是因為他們還要遵守軍令,也在擔心我,一旦離我的距離遠一些,他們會把你剁成肉泥。」

    沈冷:「唔。」

    他站在那,身邊楊七寶帶著十幾個親兵也站在那。

    沁色:「你就這個態度?」

    沈冷沉默片刻後淡淡的說道:「你忘記泡茶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2:47
長寧帝軍 第五百九十一章 洶湧

    如果是換做一個老成持重的大寧邊軍將軍,做不出沈冷現在的做出來的事,換做另外一個年輕人也未必做的出來,這個曾經被沈先生說性格偏軟弱連孟長安也覺得他有些膽小的年輕人,正在以一種激進的方式成長。

    逼著自己激進。

    而激進不等於無腦。

    整個冰湖行宮裡有大概五千多名黑武邊軍,每一個都對寧人充滿了仇恨,換做別人能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無數弩箭只下,毫無顧忌似的殺死黑武將軍?

    看起來沈冷很衝動,可他有把握,把握在於沁色讓他離的太近了。

    上一次離開這座行宮的時候沈冷說我做到三品將軍是因為我賭運向來不錯,我有三分運氣,剩下的九十七分靠實力。

    「你若是不能殺了龕羅道,你也會死。」

    沁色沉默了許久之後終於開口。

    「哪怕你只帶了這十幾個人,你也必須殺了龕羅道,唯有他死我才能接受你說的那些條件。」

    她看著沈冷的眼睛。

    「我不喜歡女人說謊。」

    沈冷走到沁色面前,低頭看著坐在那的沁色,彎腰,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你想的明明是我殺了龕羅道你也要我死,而且你的武藝不錯,在我剛才殺那個大個子的時候你的手觸及劍柄並且抽劍,你拔劍的速度比你身邊這個護衛要快許多,可是你知道嗎?我認識一個比你漂亮一百倍的女孩,她拔劍的速度比你也快一百倍。」

    沈冷起身:「你猜我躲不躲得過你的劍?」

    無數個日子裡,茶爺一次一次的以木劍對沈冷出手,無數次擊中沈冷,這個世界上除了楚劍憐之外還有誰能比茶爺的出劍速度更快?

    茶爺一次一次的對沈冷出劍,是因為茶爺的在乎。

    沈冷走到正位那邊坐下來,黑線刀立在自己身邊,因為穿著鐵甲所以坐下來並不是很舒服,但這個位子,沈冷坐下了。

    「我來殺龕羅道,你的人守住那道門。」

    沈冷抬起手指了指正殿大門。

    沁色沉默片刻,點頭:「好。」

    「長公主殿下博學多聞。」

    沈冷閉上眼睛:「你會不會泡茶?」

    沁色臉上有一抹怒意一閃即逝。

    「我不會。」

    她是黑武帝國的長公主,她又怎麼可能不驕傲。

    「學。」

    沈冷依然閉著眼睛:「我希望在龕羅道進門之前喝上一杯熱茶。」

    沁色吐出一口氣:「我的茶你不喜歡。」

    「我自己帶了。」

    沈冷睜開眼,楊七寶隨即快步過來,從鹿皮囊裡取出來一小罐茶葉遞給沁色:「我覺得你應該聽將軍的話。」

    沁色覺得自己快要炸了。

    可她站在那片刻之後就轉身離開,取了水壺來,就在這大殿上用爐火燒水,水開了之後又燙了杯子和水壺,沈冷再次緩緩閉上眼睛對她說道:「茶與女子之柔才是絕配,你的動作太僵硬。」

    沁色猛的站直了身子:「你別太過分。」

    沈冷往後微微靠了靠:「你以前有沒有

    為別的人泡過茶?」

    沁色瞪著眼睛:「沒有。」

    沈冷:「那以後多泡些。」

    沁色張開嘴,可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只那麼凶狠的瞪著沈冷,她是黑武帝國的長公主,身份之尊貴誰不參拜?可現在,居然要為一個敵國的將軍泡茶。

    大殿外面有人快步跑進來,單膝跪倒在沁色面前:「斥候送回來消息,從格底城來的大軍已經到了三里之外。」

    「讓人都收起兵器,大力托將軍帶來的三千人全部調集到正殿四周,不可露面,藏身於房間之中圍牆之後。」

    沁色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指了指大殿外面大力托的屍體:「把屍體搬進來,殿門外的血跡擦乾淨。」

    莫窟連忙點頭:「屬下這就去傳令。」

    「把你的甲冑卸了。」

    沁色看了一眼莫窟胸前那道從胸口到小腹的長長刀痕,莫窟的鐵甲很厚重,這一刀有多凶狠可見一斑。

    「是。」

    莫窟臉一紅,連忙讓手下人把自己的鐵甲卸了。

    沈冷忽然問了一句:「想好取一個什麼樣的寧人名字了嗎?」

    沁色轉頭看向沈冷:「你以為自己勝券在握?」

    「我一直都這樣以為。」

    沈冷端起茶杯聞了聞:「果然還是茉莉茶香聞著更舒服若是留下沁色兩個字,再加上茉香茉香沁色?沁色茉香?似乎都很不錯,四個字的名字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孟長安應該還能接受,畢竟另一位公主殿下名字也是四個字。」

    沁色眉角一抬:「你什麼意思。」

    沈冷喝了口茶:「你覺得孟長安怎麼樣?」

    沁色:「你到底什麼意思。」

    沈冷:「是不是上次沒看清?」

    沁色:「你別再胡說八道!」

    她真的快要瘋了。

    沈冷嘴角微微一勾:「以後看仔細。」

    外面又有一個親兵快步跑進來:「殿下,已經到行宮外面了。」

    沈冷指了指自己身邊:「站在這。」

    沁色哼了一聲:「我憑什麼聽你的。」

    猶豫了一下,最終走到沈冷身邊站住。

    行宮外邊,龕羅道從馬車上下來看了看,似乎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可是想想大力托被長公主扣下,士兵們的情緒稍稍有些不對勁也不能說明什麼。

    「進去。」

    他抬起手指了指,他從律城帶來的兩千名黑武邊軍開始一隊一隊的進入行宮之內,這兩千人進去之後,便是六百藍袍甲士,四個銀袍千夫長二十名黑袍百夫長留在他身邊沒動。

    格底城將軍月蘭也吩咐了一聲:「進去把大力托將軍帶出來。」

    他的親兵營立刻往前動,可龕羅道的手卻往下壓了壓:「將軍的人就留在行宮外邊吧,勞煩將軍再下一道軍令,讓行宮之內所有格底城邊軍撤出來。」

    月蘭的臉色明顯一變。

    「龕羅大人這是什麼意思?信不過我?」

    「信不過。」

    龕羅道側頭看向月蘭:「將軍還不下令?」

    月蘭的手下意識

    的扶住刀柄,手背上青筋浮現。

    片刻之後月蘭的手猛的離開刀柄舉起來下令:「傳我的將令,所有人撤出行宮。」

    月蘭吩咐之後做了個請的手勢:「龕羅大人,請。」

    「不急。」

    龕羅道招了招手,立刻有兩個黑袍百夫長跑出去從馬車上抬下來一把看起來很寬大舒服的椅子放在放在行宮門口一側,龕羅道坐下來:「數清楚,月蘭將軍在行宮之內安排的軍隊應該不少於兩千人,算上剛才大力托將軍帶來的三千邊軍,總計五千兵力,那麼多人,月蘭將軍一個人一雙眼自然不好數清楚,你們都給我盯仔細了,可別少了人另外,月蘭將軍,還得請你吩咐人出來的時候列隊而行,這樣的話數起來容易些。」

    月蘭的臉色變幻不停,他沒有想到龕羅道在進去之前居然會有這樣的舉動。

    「那就尊龕羅大人的命令去辦。」

    行宮裡邊,一隊一隊的黑武邊軍開始往外撤,謀士索索圖從裡邊出來,月蘭一眼就看到索索圖的臉色難看到了極致,可當著龕羅道的面又不好直接問。

    索索圖走到月蘭身邊,月蘭問他:「大力托呢?」

    「被殿下扣在了正殿之中,我們也不敢貿然衝進去,殿下自幼習武劍術不俗,大力托將軍的生死都在長公主劍下。」

    索索圖這話說完還沒等月蘭說什麼,龕羅道卻笑了笑:「你說長公主劍術不俗?那你說錯了長公主殿下的劍術可不僅僅是不俗,而是一流。」

    五千人從行宮裡撤出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當人全都撤出來之後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行宮裡燈火通明,此時此刻,圍著大殿的就全都是龕羅道的人,兩千名律城邊軍,六百藍袍甲士,將正殿圍了好幾層。

    「大人,數量夠了。」

    銀袍千夫長尚難垂首說了一句。

    「那咱們進去。」

    龕羅道起身,邁步進了行宮大門,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向月蘭:「怎麼,月蘭將軍不打算跟我一塊進去?」

    月蘭深吸一口氣:「自然要跟龕羅大人一同進去。」

    他扶著刀柄跟了上去,身後索索圖和數十名親兵同時向前。

    「你自己跟進來就行了。」

    龕羅道淡淡的說道:「刀也沒必要帶,將軍身份尊貴,難道我還能讓將軍出手?」

    他看向銀袍千夫長尚難:「為將軍解刀。」

    月蘭臉色發白:「你是要卸我兵器?」

    「是。」

    龕羅道看著月蘭的眼睛:「何必多問一次?」

    月蘭的握刀的手都在微微發顫,索索圖抬起手抓著他胳膊:「將軍,解刀吧。」

    他攥著月蘭胳膊的手也在顫抖,此時此刻一切都變得不可控,之前籌謀的那些全都失去了意義,寧人沈冷的舉動讓索索圖憤怒也無可奈何,龕羅道的舉動,他更憤怒,也更無可奈何。

    月蘭眼睛變得發紅,沉默片刻將刀子摘下來扔給親兵,然後邁步向前:「現在龕羅大人滿意了嗎?」

    龕羅道點了點頭,轉身看向行宮裡邊:「咱們走吧,去給長公主殿下行禮。」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2:47
長寧帝軍 第五百九十二章 殿殺

    變故總是來的那麼讓人猝不及防,月蘭的一切設想都在進行宮大門之前的那一刻被龕羅道擊碎,他麾下所有邊軍都撤出行宮,掌控局面的就只能是龕羅道一人。

    而局面他又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扭轉回來黑武邊軍士兵對青衙的人有一種天生的畏懼感,就如同大寧之內很多人都對廷尉府的人有一種畏懼感。

    月蘭沒有把握現在直接下令拿下龕羅道他的人全都有那個膽子動手,而論個人武藝,他自知不是龕羅道的對手。

    行宮裡,龕羅道緩步前行,看了看這行宮:「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可我看到這行宮心裡只有悲涼當年我黑武帝國的汗皇陛下可以隨時到這座行宮裡居住,而如今,因為寧人逐漸變得強大起來,汗皇連這行宮都廢棄了。」

    月蘭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

    龕羅道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多希望,是在息烽口那邊有一座寧帝的行宮,因為格底城這邊我黑武邊軍的強勢而讓寧帝不敢來。」

    月蘭壓著心裡的火氣,還是一言不發。

    「月蘭將軍,你覺得呢?」

    龕羅道看向月蘭,眼神裡有幾分戲謔。

    「我覺得以龕羅大人的能力若是當年沒有離開軍隊的話,可能現在寧帝連長安城都不敢住,而是躲在他們的江南某地苟延殘喘。」

    聽到這句話龕羅道的腳步一停,他看向月蘭,沒說話,只是眼睛直直的看著月蘭的眼睛,月蘭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正因為這是下意識的舉動,所以月蘭才覺得更為恥辱。

    「呵呵。」

    龕羅道轉身繼續往前走,沒有再說什麼。

    行宮裡邊都是他從律城帶來的邊軍,其實黑武國的邊軍也有歧視,律城那邊幾乎月月年年都在和寧軍廝殺的黑武邊軍,當然看不起格底城的黑武邊軍。

    大殿門外,龕羅道停下來,沉默了一會兒後大聲說道:「臣青衙龕羅道,恭請長公主殿下返回紅城。」

    沁色的聲音從大殿裡傳出來:「龕羅道,你請我出去,是你不敢進來嗎?」

    龕羅道嘴角微微一勾:「殿下的意思是,殿下不敢出來?」

    沁色哼了一聲:「你是怕我什麼?」

    龕羅道:「那殿下又是怕臣什麼?」

    坐在椅子上的沈冷覺得好無聊。

    沁色和龕羅道的對話,在沈冷看來就是甲:你過來啊!乙:你過來啊!甲:你是怕了吧!乙:我看你才是怕了!甲:不怕你過來啊!乙:不怕你過來啊!

    無趣。

    龕羅道:「臣就在殿外等著殿下。」

    沁色:「我就在殿內等你。」

    龕羅道:「臣不知道臣有什麼地方讓殿下擔憂,臣只是在此恭候殿下。」

    沁色:「你若是心裡乾淨為什麼不敢進來見我。」

    沈冷長長吐出一口氣。

    沁色似乎自己也覺得無趣起來,因為沈冷這一聲嘆息更覺得丟了臉面,於是她大聲說道:「若想請我回都城去,又不敢進來見我,國師選你來真是看錯了人。」

    龕羅道微微皺眉,然後擺手:「去把大殿後門封住,放火,把大殿燒了。」

    聽到這句話沁色臉色一白,轉頭看向沈冷,卻見沈冷依然沒有任何舉動,她心裡沒來由的冒出來一股火:「你就這麼坐著?」

    沈冷:「唔楊七寶,帶人點火,先把側殿燒了。」

    楊七寶哪裡會去管那麼多,沈冷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應了一聲,往左右看了看,見側殿那邊窗戶上掛著很厚重的窗簾,直接過去把燈油潑在上邊,取出來火摺子就給點燃了。

    沒多久,側殿那邊的窗戶也燒了起來,煙一下子就冒了起來。

    「殿下!」

    大殿外邊的龕羅道臉色猛的一變:「何必如此?來人,去把火滅了!」

    不少人衝出去取水從外邊潑,又不敢貿然衝進殿內。

    沈冷擺了擺手,楊七寶從一側將還沒有完全燒掉的窗簾拽了下來拖到正殿空曠處,大殿裡很快就煙氣繚繞味道刺鼻。

    沁色狠狠的瞪了沈冷一眼,大聲說道:「既然是要放火,何勞龕羅大人動手,我自己點了就是。」

    龕羅道皺眉,伸手往前指了指,身邊近衛隨即將弩箭端起來靠近正殿大門,從外邊推了推,殿門在裡邊擋了推不開,龕羅道大步向前,伸手從近衛腰畔將彎刀抽出來,一刀斬落,那刀子精準的切入門縫裡,噗的一聲將門栓斬斷。

    他往後退了一步,近衛伸手把殿門推開,煙氣一下子從裡邊湧出來。

    龕羅道抬起手往左右扇了扇,心說這位長公主殿下果然凶狠,他和沁色並沒有過什麼太多接觸,只是聽聞這位長公主殿下性格剛硬手段狠厲,他說要放火燒了大殿,可不等他的人動手長公主卻自己把大殿燒了,他就不得不還要下令救火。

    有些諷刺。

    在大殿的門打開那一刻,煙氣外湧,燒著了的窗簾就在正殿裡,龕羅道沒辦法看清楚殿內情況,他擺了擺手,兩個銀袍千夫長率先邁步進去,一左一右戒備。

    龕羅道邁步進門,才進來就感覺到一絲森寒屋子裡燒著火,哪裡來的森寒?

    他立刻向一側避閃出去,一把黑線刀落在他剛才站著的位置。

    銀袍千夫長拔劍出手,劍朝著刀來的方向刺了過去,劍去如電,可劍卻刺了個空,面前煙氣忽然捲動起來,一個黑影從高處落下,刀朝著銀袍千夫長的腦袋砍了下來,銀袍千夫長大驚失色,劍向上抬起來想擋住這一刀,可刀勢太凶,啪的一聲將他的長劍斬斷,然後劈進了腦殼裡。

    他反應了過來,也擋了出去,只是擋不住。

    楊七寶一刀得手迅速後撤,好像變成了氣匯入了濃煙之中。

    「寧人?」

    龕羅道眼神裡殺意漸濃:「原來殿下真的叛國。」

    他大步向前,門外幾個近衛已經跟了進來,四個銀袍千夫長一人被殺,還有三個拔劍在手,身後依然有青衙的高手跟進。

    月蘭本走在後邊,忽然一轉身將殿門關上,一拳將身邊的黑袍百夫長打翻,抽出那傢伙的彎刀,刀鞘也拽下來別在殿門上,手起刀落,那個黑袍百夫長還沒有明白怎麼回事就進了地獄。

    月蘭殺人之後立刻往一側衝出去,他很熟悉這大殿,側殿的門就在不遠處,他衝到側殿之後藏身門後,天知道那些寧人會不會對他動手,縱然沒有對他動手,他也沒打算讓那些寧人活著離開。

    窗簾燒的差不多,大殿裡煙氣太濃,有人忍不住咳嗽起來,龕羅道一閃身到了咳嗽那人身邊,手精準的掐住了那人的脖子,然後才發現是自己一個手下。

    「破窗。」

    龕羅道喊了一聲。

    手下人開始往窗口那邊移動,砰地一聲,顯然是有人試圖將窗子撞開。

    然後就是一聲慘呼。

    龕羅道臉色一變,戒備著過去,低頭看了看,窗口下倒著一具屍體,是自己手下一個黑袍百夫長,傷口在脖子上,顯然那一刀極快,自己的手下完全沒有反應。

    到了側殿的月蘭深吸一口氣,然後打開側殿的窗戶翻了出去,外面大批的青衙甲士和邊軍正在往前湧,他跳出去之後大聲喊了一句:「都停下!」

    士兵們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

    「長公主殿下被寧人挾持,龕羅大人正在營救,你們不要輕舉妄動!」

    月蘭回頭看了看,然後大聲吩咐:「弓箭手準備!」

    習慣了聽從軍令的黑武邊軍立刻將弓弩都舉了起來,只要有人一聲令下,羽箭能把大殿射成馬蜂窩。

    在大殿裡邊的龕羅道怒罵一聲,朝著殿外喊了一句:「給我進」

    他的話還沒有喊完,刀出現在他面前,快的不可想像。

    龕羅道立刻側身讓開,手上黑光一閃,套著鐵爪的手抓向那把寧人特有的直刀,可是刀子居然長了眼睛一樣,往下一劃避開他的手,然後一刀戳向龕羅道的小腹,龕羅道向後急退,煙氣翻捲,那股子刺鼻的味道讓他煩躁,而那把神出鬼沒的刀更讓他煩躁。

    「都進來!」

    龕羅道又喊了一聲。

    喊完了之後立刻撤身,他不敢在發聲的位置停留,那把刀來勢太快太狠。

    砰砰砰的聲音此起彼伏,他的手下人在破窗,外面的冷風往殿內吹,煙氣逐漸變得稀薄起來。

    可就在這時候,沒有人注意到索索圖已經跑了,他拼了命的跑,他必須跑,他必須盡快將月蘭將軍的手下喊進來。

    月蘭站在大殿門口,看著那些往前擠的藍袍甲士。

    「你們是要殺了我嗎?」

    最前邊的幾個藍袍甲士互相看了看,誰也沒敢亂動,那畢竟是邊軍將軍。

    「殺了他!」

    龕羅道的聲音在大殿之內傳了出來,那幾個藍袍甲士又對視了一眼,忽然有人抽刀砍向月蘭,月蘭也是身經百戰的勇將,自然不是尋常一個藍袍甲士就能擊殺,那刀才抬起來,他的彎刀掃過藍袍甲士的咽喉。

    可是剛要再出手,弓弦響,羽箭朝著他射了過來。

    月蘭一把將面前的另一個藍袍甲士拉過來,羽箭盡數被他用藍袍甲士的身體擋住,然後他猛的轉身衝到側殿那邊,一翻身從剛才跳出來的窗口又跳了回去。

    砰地一聲!

    殿門被狠狠的撞了一下,可殿門裡邊別著刀鞘,這行宮大殿的殿門又厚重,想撞開並不容易。

    窗口有人跳進來,還沒落地,一把黑線刀掃過,那人的人頭掉到了窗外。

    大殿裡邊煙氣已經消散,月蘭看的清楚起來,楊七寶帶著十幾個親兵守住那些窗口。

    「讓開。」

    楊七寶看了月蘭一眼。

    月蘭一怔:「你還打算守住?」

    寧人只有那麼十幾個,這難道不是瘋了?

    楊七寶卻根本不理會,看向大殿正中,沈冷站在那,身邊倒著六七具屍體,都是黑武青衙的人。

    「守一會兒。」

    沈冷對楊七寶說了一句,然後轉頭看向龕羅道。

    「不用太久。」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2:47
長寧帝軍 第五百九十三章 闊劍之威

    龕羅道回頭看了看,窗外他的人正在往裡邊猛攻,在他那十幾個人根本不可能守住整個大殿,攻入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然後他慢慢的轉身回來看向沈冷,上上下下的大量著:「鐵甲不錯。」

    沈冷點了點頭:「大寧皇帝陛下御賜,一萬兩銀子賣你了,要嗎?」

    龕羅道:「什麼?」

    沈冷刷地一聲把面甲拉下來,一個跨步就到了龕羅道身前,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明明有一丈還多些,這一步邁出的同時黑線刀已經到了龕羅道的頭頂。

    龕羅道第一次看到有人出刀能這麼快。

    他向後退了一步,兩隻手上的鐵爪向前探出去一把抓住刀身。

    那時候在白山之中,這樣的鐵爪曾經讓年輕的廷尉袁望毫無還手之力。

    咔!

    沈冷的黑線刀扭了幾下,鐵爪崩碎。

    龕羅道再退,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手上那殘缺不全的鐵爪,如果不是他反應快的話,碎的就不只是鐵爪還有他的手。

    「刀也很值錢,再加一萬兩刀也賣你了。」

    沈冷再次向前,龕羅道只能再次向後退。

    他是年輕人,對面的寧人也是年輕人,在黑武之內,龕羅道還不曾服過任何一個與他年齡差不多的男人,甚至在他看來絕大部分人不過螻蟻。

    可是面前這個寧人將軍的刀太快,他連續避讓,看了看之前給自己背著闊劍的近衛已經倒在不遠處,伸手從腰畔摸了一下往外一抖,一條鎖鏈甩出來直奔沈冷的面門,這鎖鏈的頂端有三根尖銳的鉤子,驟然而至。

    沈冷向後一仰身鎖鏈貼著他的臉打了過去,刀子纏住鐵鏈繞了幾下,龕羅道鬆手,趁機向一側衝過去將他的闊劍從死屍背上抽出。

    側殿那邊,打開的窗戶有兩個藍袍甲士拼了命的翻進來,楊七寶剛剛在另一扇窗戶那邊斬殺兩人,眼看著這邊不保,腳在牆上蹬了一下身子猶如射出的重弩一般衝了過來,黑線刀上下翻飛,兩具屍體掛在窗檯上。

    沈冷的親兵抬起連弩幾個點射,靠近的黑武邊軍士兵被放翻了兩個,可是外面人太多了,羽箭密集覆蓋過來,他們只能蹲下來靠窗檯來阻擋羽箭,羽箭一停立刻站起來禦敵。

    楊七寶從這邊跑到那邊,哪裡守不住他就衝到哪裡,一把黑線刀已經斬殺至少二十幾名黑武人。

    好在大殿沒有後窗只有一個後門,後門被莫窟帶著人封住,外面的人撞了很多次也沒能撞開。

    「去幫幫他們。」

    沁色指了指前邊。

    莫窟答應了一聲,招手帶著人往前邊沖,那十幾個寧人讓他感到害怕,倒在窗口的黑武邊軍屍體已經多的讓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而那些寧人好像累不死也殺不死一樣,依然死死的守著。

    龕羅道闊劍在手,又回頭看了一眼窗口那邊:「廢物。」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忽然間一步向前闊劍橫掃沈冷的腰,這劍足有四尺半,劍身近一尺,這麼寬大沉重的劍尋常人別說舞起來,端平了都難。

    劍帶著風來,沈冷黑線刀往上一撩,噹的一聲將闊劍震的往斜上方蕩了出去,可是龕羅道借助闊劍上的力量身子轉過來,一腳踹在沈冷的胸口,這一腳力度奇大,沈冷不由自主的往後滑了出去,腳底在地面上摩擦出來的聲音讓人耳朵裡一陣陣發麻。

    而這一刻,轉了半圈的龕羅道又把闊劍甩了回來,沈冷後撤,闊劍斬在地板上,砰地一聲,那麼堅固的地磚都被斬碎,劍在地上留下一條筆直的斬痕,斬痕四周磚石碎如粉末。

    這一劍的力度向下,龕羅道在闊劍斬在地上的那一刻鬆手,衝向沈冷的同時一拳轟向沈冷的小腹,沈冷剛避開剛才那一劍還沒有站穩,小腹上又中了一拳,身子再次往後滑了出去。

    而在向前的同時龕羅道腳後跟一勾劍柄,闊劍飛起來,他一拳將沈冷震退,兩隻手高高舉起,闊劍剛好飛到他自己頭頂上,兩隻手抓住劍柄再次一劍斬落。

    沈冷腳下狠狠的一踩。

    啪!

    堅固的石板地磚被他硬生生踩裂,兩隻腳好像生根一樣定在那。

    停住之後沈冷將黑線刀從下往上甩上去,腰扭的幅度極大,腰,背,肩,力度穿過之後傳到了手臂,這一刀向上迎著闊劍過去......噹的一聲,那聲音大的似乎可以震碎人的耳膜。

    這一刀一劍在半空之中相撞,往下劈砍的劍勢大力沉,卻硬生生被黑線刀掃的往上飛回去,龕羅道握著闊劍的雙手也隨之往高處抬,劍被黑線刀上的力量撞的幾乎回到他背後。

    沈冷一腳側踢正中龕羅道的胸口,龕羅道身子往前彎曲人往後飛出去,屁股重重的摔在地上,還往後滑了一段。

    「摔倒尾巴根了吧。」

    沈冷居然還有心情問了一句,問這句話的同時黑線刀已經掃向龕羅道的脖子。

    龕羅道將闊劍往上一甩重劍豎著飛起,黑線刀掃在闊劍上,闊劍又重重的撞在龕羅道肩膀上。

    龕羅道一腳踹向沈冷的腳踝,沈冷側移一步避開,龕羅道趁機抓著闊劍起身,雙手握著闊劍的劍柄身子轉了大半個圈將闊劍掄起來,橫掃過來的闊劍似乎有萬鈞之威。

    沈冷的黑線刀也擋不住這一劍,那闊劍自身的重量再加上龕羅道傾盡全力,沈冷只能後撤。

    他後撤,看著那闊劍的劍尖從自己的身前掃了過去。

    然後龕羅道飛了過來,他用闊劍把自己甩了起來......這就是黑武劍門的劍法之詭異,重劍是他們的殺人利器,可重劍未必是他們的殺招,要想將如此沉重的劍舞起來,就必須懂得借助劍自身的重量,有時候是人舞劍,有時候則劍帶人。

    重劍擦著沈冷的胸口掃過去,按照常理,習武之人都能判斷的出來,這麼沉重的劍掃過去劍勢怎麼可能收的回來,接下來舞劍之人必有破綻。

    然而舞劍之人,是另一把劍。

    龕羅道身子被重劍帶起來,膝蓋重重的正在沈冷的頭上,鐵盔發出一聲悶響,沈冷的身子往一側飛了出去,倒地的時候腦袋再次重重的撞了一下。

    龕羅道被重劍帶了出去,他雙腳落地的同時握著重劍轉了一圈卸掉重劍上的慣性,劍尖在地上劃出來一個標準的圓。

    沈冷只感覺自己腦袋裡嗡嗡的響著,好像有無數的戰馬在腦海裡飛奔,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單手撐著地面發力往後橫著翻出去,落地之後雙手持刀戒備,眼前還是有些金星在飛。

    這膝擊正中,若不是身體太好,換做別人這一擊要麼死了要麼暈了。

    龕羅道冷笑了一聲,想著若非他的劍太重沒辦法繼續連擊,但凡再快一些那個寧人將軍必死無疑。

    可是他的冷笑才起,忽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隨即猛的往前衝了一步,同時身子凌空轉起來將重劍甩向身後,重劍灑出去的銀光將身後的人逼退,可是龕羅道卻感覺自己後頸上一陣陣發疼,抬起手摸了摸,後頸上有個傷口,血黏糊糊的沾了一手。

    傷口並不深,可是剛才那一刻有多凶險?

    如果他的注意力都在沈冷身上,這一劍就能刺穿他的脖子。

    長公主沁色向後飄身而退,眼神裡有些可惜。

    她一直都在蓄勢,等著機會,然而這蓄勢已久的一劍還是沒能將龕羅道殺死,黑武年青一代被譽為最強者的龕羅道果然沒那麼容易殺。

    「去窗口那邊幫忙。」

    沈冷深呼吸,朝著沁色喊了一聲,然後緩緩提起黑線刀。

    沁色應了一聲,轉身到窗口那邊,她的劍極快,而且只有直刺一招,似乎和茶爺的劍技有些相似之處,可是比起茶爺的劍來說差了不止一個檔次,沈冷曾經說過,茶爺與人交手應該是很無趣的一件事,她學的不是舞劍,她學的只是一劍殺人。

    如果剛才出手的是茶爺,龕羅道已經死了。

    沈冷深呼吸之後開始重新回憶楚劍憐對他說過的那些話,黑武劍門弟子如何用劍,楚劍憐在長安城對他說過並且演練,然而演練歸演練並非實戰,況且龕羅道的劍技在劍門的一代弟子之中也是佼佼者,同樣被稱為一代弟子領軍人物的淺飛輪絕對不是龕羅道的對手。

    龕羅道往前邁了一步:「你的武藝不錯。」

    沈冷嘴角一勾,雙手握刀從下往上斜著撩出去,龕羅道的重劍擋在身前,刀與劍碰撞火星四濺,平端著闊劍的龕羅道忽然鬆手,單掌在劍柄上猛的一拍,闊劍迅疾狠厲的飛了出去,沈冷將黑線刀豎起來擋住,闊劍的劍尖戳在黑線刀刀身上,巨力之下,沈冷的兩隻腳不由自主的往後滑,而龕羅道則一個凌空側踢,鞋底踹在劍柄上,劍上的力度驟然大了何止一倍,沈冷的後背被頂著重重撞在牆壁上。

    龕羅道哼了一聲,往前疾衝,雙手抓住劍柄再次發力。

    沈冷的黑線刀一撥,闊劍噗的一聲戳進牆體之中,暴怒之極的龕羅道一聲嘶吼,雙手握住劍柄手背上青筋畢露,衣袖都被脹起來的肌肉撐破,隨著他怒若狂獅般的嘶吼,闊劍竟是將牆壁切開橫著劈向沈冷的脖子。

    「死!」

    闊劍裂牆而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3-7 22:47
第五百九十四章 寧人不給

    闊劍裂開了厚厚的正殿後牆,隨著龕羅道的一聲嘶吼而來。

    砰!

    沈冷一腳踹在龕羅道的手臂上,硬生生把那闊劍又踹回到牆裡。

    「氣勢是有,但是你不覺得破開牆就慢了?」

    沈冷一腳把闊劍壓回去,腳借力身子凌空而起,另一隻腳在龕羅道的胸口上狠狠踹中,龕羅道胸口一陣劇痛,即便如此卻沒有撒手,握著重劍向後退了出去。

    沈冷往前猛的一沖,肩膀猶如重錘一樣狠狠撞擊在龕羅道的胸膛上,龕羅道又是一聲悶哼,左手伸出去按向沈冷的後腦,膝蓋抬起來撞向沈冷的面門。

    沒等那膝蓋撞上來沈冷自己側面一摔,單手抓住龕羅道的腳踝,手甲堅硬,隨著沈冷五指發力,手甲上的棱角幾乎都切進龕羅道的血肉之中。

    左手抓住龕羅道腳踝,沈冷雙腿縮回來然後又狠狠的踹了出去,兩隻腳蹬在龕羅道抬起來的那條腿上,隨著一聲脆響,龕羅道的腿骨直接被踹斷。

    龕羅道往後摔倒,沈冷翻身壓過去,這玄鐵黑甲本就沉重,再加上沈冷躍起來的重重一壓,龕羅道的胸口好像都被砸的憋了下去似的。

    與此同時,沈冷抓住龕羅道的右臂一扭,又是一聲脆響傳出,龕羅道的臂骨也被扭斷。

    就在這時候外邊一陣大亂,月蘭帳下謀士索索圖終於帶著格底城的邊軍沖了回來,數千名邊軍迅速的合圍,弓箭全都瞄準了過去,一時間場面立刻變得安靜下來,本還在猛攻的律城邊軍全都有些傻了,不知道是該繼續猛攻還是退回去。

    這一安靜下來,龕羅道痛苦的呻吟聲就變得清晰起來。

    「必須殺了他。」

    月蘭從人群後邊衝過來,哪裡還等得及沈冷下手,一刀朝著龕羅道的脖子剁了下去。

    唯有龕羅道死,那些從律城帶來的邊軍才能控制住。

    這一刀勢若奔雷,只一個恍惚,刀就到了。

    可是眼看著那刀就要落在龕羅道身上的時候忽然一轉,刀鋒橫著切向沈冷的咽喉。

    噗!

    黑線刀在月蘭的胸膛上劃出來一道血口,月蘭的彎刀被沈冷在半空之中一把抓住,黑線刀橫向一掃,月蘭的胸甲完全被切開,血從甲冑的裂口處噴湧而出。

    「你比他差遠了。」

    沈冷哼了一聲,站起來看向月蘭。

    月蘭低頭看了看傷口,又回頭看向沁色:「殿下還不下令?!」

    此時若沁色下令誅殺寧人,外面律城來的那些邊軍也會改為向寧人進攻,局面就變得能夠把控,再趁亂殺了龕羅道,則大局可定。

    可是月蘭卻沒有聽到沁色下令,沁色站在那臉色猶豫不定,月蘭一怒猛的往前衝出去,雖然重傷,可此時不殺沈冷還等什麼?

    轟!

    突然之間,大殿的後牆被一股巨力撞碎,一隻手從破碎飛濺的磚石之中探出來掐住了月蘭的脖子,那隻手看起來很白,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白的沒有一丁點的人間氣,像是從地獄伸出來的魔爪。

    手好像沒有肉一樣,只是一層皮覆蓋著骨頭。

    可偏偏是這樣一隻病態的手,又仿若是鋼筋鐵骨,那

    隻手比龕羅道之前佩戴的鐵爪還要堅硬還要鋒利還要令人畏懼。

    月蘭的臉色從白到青,眼睛逐漸往上翻了起來,看不到了黑眼球只剩白眼。

    一個人緩步從煙塵之中邁步走出來,他看起來個子不是很高,掐著月蘭脖子的手微微上揚,月蘭就掛在那,兩隻手抓著那條胳膊似乎還在拼盡全力的想要掰掉,可是力氣正在迅速的消失,當那個人從塵埃瓦礫之中走出的時候,月蘭的雙腿已經沒有了力量,軟綿綿的垂著,還在微微的左右搖擺。

    從後牆穿牆而入的人看起來已經差不多有五六十歲的年紀,有著黑武人典型的相貌,因為太瘦所以顯得顴骨更高,眼睛往外突出,這讓那雙藍色的眼睛看起來多了幾分恐怖。

    他身上穿著一件青色錦衣,錦衣胸口位置繡著一支權杖。

    這個老者的衣服太華美,只是卻好像披掛在一具乾屍身上似的,讓人看著有些詭異。

    「真是亂糟糟。」

    青色錦衣的老者往前走,遠處的沁色則下意識的往後退,何止是沁色,所有黑武人都在往後退,包括外面那數千邊軍,寧人不認識,可是他們認識那件青色錦衣,認識那錦衣上的金色權杖。

    青色錦衣的老者鬆開手,月蘭重重的摔在地上,老者鬆手的時機恰到好處還給月蘭留了一口氣,若是再鬆手慢那麼兩息,可能月蘭這口氣就上不來了,生與死的距離,就在這麼一息兩息之間。

    「當年我在紅城的時候放了你一條生路。」

    老者微微俯身看著月蘭那張從青紫色逐漸轉為煞白的臉:「我給你機會了,為什麼不好好珍惜?現在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鬆開了手,你從死到活,這劫後餘生的感覺怎麼樣?」

    月蘭咳嗽著,卻努力著掙紮起來爬跪在地上:「神座大人。」

    「我在問你,劫後餘生的感覺如何?」

    「感覺感覺,感覺好。」

    「嗯。」

    老者直起身子:「好就行,不然的話豈不是浪費了我的好意,喜歡這感覺嗎?」

    月蘭不住磕頭:「喜歡。」

    「喜歡的東西不能太貪,貪的越多就會失去的越快。」

    老者再次微微俯身,手在月蘭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我是希望看到多一些你們這樣的年輕人站起來,成為帝國的棟樑之才,唯有你們這樣的年輕人都能獨當一面了,我們這樣的老傢伙才會多幾分安逸,安逸多好,奔波多累,你們卻讓我不省心」

    「月蘭啊你們不行。」

    老者的左手按著月蘭的肩膀,右手的五指在月蘭的頭頂上慢慢的摳進去,月蘭疼的嘶吼起來,恢復了幾分力氣的他開始瘋狂掙扎,然而按在他肩膀上的那隻枯木一般的手掌卻好像鐵閘一樣,按在那,便是萬鈞之力。

    他起不來,動不了。

    老者右手五根手指慢慢的全都摳進了月蘭的頭顱,人的頭骨有多堅硬?

    五根手指全都進去之後老者開始慢慢往上拉,月蘭的臉扭曲了,眼珠子都失去了控制似的轉著,最終翻了上去,隨著一聲輕響,一大塊頭蓋骨居然被老者抓了下來。

    「看看。」

    老者彎著腰往月蘭腦袋頂上那血窟窿裡看了看:「爛乎乎的,怪不得人蠢。」

    他鬆開手,月蘭的屍體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上。

    老者轉頭看了看沈冷,注意到了沈冷身上的鐵甲眼神微凜:「似乎在哪兒看到過這身鐵甲來著?」

    他卻沒有向沈冷出手,而是顫巍巍的往這大殿正中那王座位置走過去,從後邊牆上的破洞裡進來兩個身穿紅袍的小童,看起來也就十三四歲年紀,一左一右扶著他登上高階,在那個曾經是黑武汗皇坐著的寶座上老者慢慢的坐下來,似乎連走幾步路都有些吃力,哪裡像是剛才直接摳碎了月蘭頭蓋骨的那個人。

    他坐下來之後視線就轉移到了沁色那邊。

    「殿下啊,月蘭,我看過了,腦子裡沒什麼東西,所以蠢。」

    沁色忽然彎腰一拜:「是弟子錯了。」

    「殿下,當初我教你劍的時候就說過,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人,當時我勸殿下說一定要遠離是非,聰明人都應該遠離是非,不說生死,你看看臣現在這模樣,臣才四十五歲,可看起來已經像是個六七十歲的老人,還不都是因為身在是非之中累的。」

    他說話不緊不慢,完全就沒把沈冷他們當回事。

    「殿下,臣已經這麼累了,能不能不要再讓臣操心了?」

    沁色低著頭,肩膀都在顫抖:「弟子真的知錯了。」

    老者搖了搖頭,似乎極失望,他轉頭看向龕羅道那邊看了看,臉上失望的表情更重了些。

    「丟人。」

    龕羅道掙紮著站起來,一條腿斷了一條胳膊斷了,另外一條腿的腳踝處血肉模糊好在還沒斷,他用他的重劍撐著身子起來,低下頭:「叔父,是我無能。」

    「你確實無能。」

    老者嘆息:「滾回來。」

    龕羅道隨即拄著重劍往前挪了一步,可只是一步,因為沈冷還在不遠處。

    老者微微皺眉,第一次正眼看向沈冷:「聰明人就別胡思亂想。」

    沈冷看了一眼那老者,又看了一眼龕羅道,然後忽然笑了:「你家大人來了啊。」

    龕羅道愣在那。

    這麼緊張的時候,這麼令人膽顫心驚的氣氛,沈冷這句話一出口楊七寶忍不住笑了起來,十餘名親兵也笑了出來,連沁色的嘴角都抽了抽,好像差一點沒忍住。

    「你家大人沒有把你教育好。」

    沈冷走到龕羅道不遠處站住,看向坐在高位上的那個老者:「你可真裝,比我還裝可你裝之前想過沒有,你家孩子還在這邊呢,老人家你犯錯了啊,你應該第一個殺我。」

    坐在高位上的老者猛的站起來。

    沈冷看向龕羅道,龕羅道猛的發力想衝出去,沈冷一把掐住龕羅道的脖子轉到龕羅道背後,小獵刀的刀鞘被他抽出來,刷地一聲將鋼絲繞在龕羅道的脖子上,膝蓋抬起來頂著龕羅道的後背,兩隻手奮力往後一拉噗的一聲,龕羅道的人頭被切了下來。

    沈冷微微昂著下巴看向那個老者:「龕羅黑庭是吧,吃一塹長一智,下次千萬別這麼裝了,黑武人給你面子,寧人不給。」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06:56
第五百九十五章 上了


    一個人的地位越高能力越大權勢越重,就越是容易出現一種自己掌握全局無人敢反抗的錯覺,比如此時此刻的龕羅黑庭。

    在黑武帝國之內敢違抗他命令的人沒有,而他不敢發號施令的只有那麼幾個人而已,屈指可數......黑武汗皇桑布呂,國師大人,還有劍門的兩位長老,就連長公主闊可敵沁色在他面前也要客客氣氣的叫一聲先生,哪怕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將軍也一樣畢恭畢敬。

    沁色的劍,是他教的。

    沁色雖然沒有拜入劍門,但劍法承自劍門,只是與大部分人所修之重劍不同罷了。

    所以他完全沒有想到,在外邊數千黑武邊軍的弓弩之下,在自己釋放的壓力之下,那區區十幾個寧人還敢反抗?就算是嚇也會嚇得那些人不敢輕舉妄動才對。

    然而,沈冷就是這麼當著他的面殺了他侄子龕羅道。

    對於龕羅道他寄予厚望,將來一定是會把青衙傳給龕羅道,只有青衙從他手裡傳到龕羅道手裡,家族的力量才不會被削弱,影響力才會持續,家族才會一直都處在權力中心,有青衙在手,哪怕是國師大人也不會對他視若敝履,有事情也會把他請去商議。

    青衙是黑武帝國內最令人恐怖的暴力機構,他作為這個龐大機構的掌舵人,不管是汗皇還是國師都不能輕視。

    可現在龕羅道死了。

    龕羅黑庭的手在發顫,控制不住的發顫,他非但將龕羅道視為自己的接班人,更視為自己的兒子,因為所修武功奇特所以他沒能有子嗣,龕羅道就如他親兒子一般,這憤怒這悲傷會有多大?

    「寧人!」

    龕羅黑庭一聲嘶吼。

    他的手指向沈冷:「射死他。」

    外面湧進來的黑武邊軍有人將弓弩抬起來,可在這一刻闊可敵沁色卻大步走到沈冷面前擋在那:「你們還不明白?在青衙神座大人眼裡你們連螻蟻都不如,你們親眼看到了你們的將軍月蘭剛剛被他殺了,而你們所有人也都會死,你們覺得你們和我比怎麼樣?作為帝國的長公主,汗皇的親姐姐,他連我都不放在眼裡,連我都要殺,你們又算得了什麼!」

    那些端起來弓弩的人面面相覷,有人緩緩的將弓弩放了下去。

    「殿下。」

    月蘭帳下謀士索索圖臉色慘白:「殿下,走吧,臣護送殿下返回格底城,這裡就不要管了。」

    「你保護我?」

    沁色深吸一口氣看向龕羅黑庭:「你敢殺了他嗎?你不敢,而他殺你卻如同碾死一隻螻蟻般簡單輕鬆,他並不在意這裡每一個人的死活,可只要他不死,你們能保護我多久?他殺月蘭的時候可有一絲顧忌?」

    龕羅黑庭的視線慢慢的轉到沁色臉上:「你在指我?」

    「我還要殺了你。」

    沁色將長劍握緊站在沈冷身邊:「索索圖,我不奢求你能下令格底城邊軍幫我,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再錯一步,月蘭的死他必然會加上一個勾結寧人的罪名,這是叛國之罪,非但月蘭死了,他的家人也會被牽連,九族皆滅,你作為月蘭的下屬,你們這些月蘭的老部下,都會死。」

    索索圖的臉色一變,眼神猶豫。

    「還有你們!」

    沁色指向那些來自律城的邊軍:「你們應該都知道龕羅黑庭的手段,你們沒能保護好龕羅道,他會讓你們所有人一起陪葬!」

    大殿內外的黑武邊軍一個個臉色都很難看,他們都聽聞過龕羅黑庭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也知道青衙有多可怕,不知道是誰先退後了一步,然後人群開始如海水退潮一樣往大殿外面退出去,很快大殿裡剩下的人就不多了,而那些黑武邊軍一旦開始退就不僅僅是離開大殿而已,外圍的人開始加速逃離,沒多久,好像沙堆突然坍塌了一樣,沙子散落一地,人群往四周散開,瘋狂的朝著行宮外邊跑。

    龕羅黑庭卻又坐下來,似乎比之前平靜了不少。

    「我說過,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女人。」

    龕羅黑庭嘆息一聲:「可是為什麼聰明的人總是選錯了路?我剛才沒有制止你說那些話是因為......你說的沒錯,龕羅道死了,他們也都該死。」

    「可是......」

    龕羅黑庭的視線從沁色臉上掃過去,又看了看沈冷,再看看楊七寶他們。

    「你們以為這樣就可以殺了我?」

    雖然黑武邊軍撤走了不少,可是這裡還有數百名青衙藍袍武士,而在大殿後邊看不到的地方,誰知道龕羅黑庭帶來了多少人。

    「總得試試。」

    沁色的劍緩緩抬起來:「我從來都不願意把命運交給別人掌握。」

    「誰願意呢?」

    龕羅黑庭冷笑:「沒有力量的人卻想抗爭,那是愚蠢。」

    他坐在那,手拍了拍王座的扶手:「力量,不僅僅是個人的武功還包括地位,我坐在這裡不需要親自動手,只需要把手指指向你們。」

    他抬起手指向沁色:「把她拿下,其他人殺了。」

    四周圍著的藍袍甲士蜂擁而上,黑武邊軍撤走,可還有大量的青衙甲士,其中還包括武功不俗的銀袍千夫長,黑袍百夫長。

    「我不低頭。」

    沁色的長劍一抖,劍將面前的藍袍甲士咽喉刺穿一個血洞,劍尖抖動若梅花綻放,所以那傷口也不是細細的一條而是洞,血瞬間就噴湧出來。

    沈冷有十餘名親兵和楊七寶,沁色這邊也有幾十名手下和莫窟,他們收縮在一處,像是被大海所包圍的一座小島,而那些藍袍甲士就是拍打在小島上的滔天巨浪。

    屍體一具一具的倒下去,沈冷他們每個人身上都被血染透。

    轟!

    窗口忽然破開,一道黑影從窗口掠了進來,人還在半空之中,刀子斜著向下橫掃,猶如在海上掃出來個圓,只是波動的並非水浪而是血液,刀尖掃開了幾個人的脖子,血霧噴湧之中那人落地。

    沈冷往那邊看了看,嘴角一勾。

    孟長安瞪了他一眼,也沒說話,只是一刀一刀劈砍出去。

    「索索圖!」

    沁色看到寧人的援兵來了,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另外一件事:「去外面穩住咱們的人,不要讓邊軍和寧軍廝殺,把軍隊帶走!」

    此時此刻,沁色寧願相信寧人也不願意相信那些格底城的邊軍,更何況是律城來的那些。

    索索圖也反應過來,從人群裡衝出去,此時寧人的援兵來了,可若是外面至少五千名黑武邊軍列陣廝殺,寧人的援軍根本就不可能殺進來。

    「呼!」

    一聲整齊的呼喊,大殿的前邊那一排窗口同時躍進來六個人,六個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裝束,都是大寧五品將軍戰甲,每個人手裡都是一條散發著厚重金屬色澤的鐵槍。

    以孟長安為中心,六槍將在他身邊,七個人猶如一枚箭頭刺進了黑武青衙甲士的隊列中。

    一把黑線刀,六桿鐵槍上下翻飛。

    屍體一具一具的倒下去,堅固平整的大殿地面上血跡越來越多,很快,人走在地上都會帶起來血液,鞋底離開地面的時候,粘稠的血液隨著鞋底離開地面,一個一個的血珠掛在鞋底上。

    七個人,彷彿化身成了一台戰爭機器,只管向前。

    原本佔據優勢的藍袍甲士硬生生被七個人壓的不住後退,而另外那邊,沈冷帶著楊七寶和十幾名悍勇的親兵開始反擊,明明是數百藍袍甲士圍攻他們才對,可突然之間好像局面就變了,變成了沈冷帶著十餘人孟長安帶著六個人將那數百藍袍甲士包圍。

    大殿後邊的破洞裡不少藍袍甲士衝進來,那是龕羅黑庭帶來的隊伍。

    「殺!」

    就在這時候,正殿前邊數百名縱馬而來的大寧邊軍衝到了近前,外面零零散散的黑武人頃刻之間就被放翻在地,那是孟長安親手訓練出來的四百八十名親兵,每個人用的都是大寧武工坊精工鍛造的黑線刀,他們的裝備也比尋常邊軍強大,每個人身上都有半身甲,左臂上還有一尺多直徑的臂盾,這數百人一沖進來局面立刻改觀,黑武人被砍的毫無還手之力。

    黑袍席捲,藍袍退避。

    「殺出去。」

    孟長安伸手往前一指,六槍將帶著四百八十名刀兵翻滾的海浪一樣從大殿後牆的破洞追殺出去,外面還有許多之前來不及衝進來的青衙武士,在正殿後邊和寧軍廝殺在一處。

    「有事沒事?」

    孟長安看向沈冷。

    沈冷搖了搖頭:「沒有。」

    孟長安眼神裡的擔憂顯然淡了一些,轉頭看向龕羅黑庭:「就是這個人?」

    沁色看到孟長安破窗而入那一刻眼睛都圓了,她只見過孟長安一次,還是在白山峽谷之中遠遠的用千里眼看到的,可也不知道為什麼,當孟長安出現在大殿裡的那一刻她彷彿無比的熟悉,似乎這一幕自己在什麼時候遇到過,或是已經發生過,這是一次重演,又或者是在夢中。

    那個高大的寧人站在那,好像在那一瞬間她連對龕羅黑庭的畏懼都變得淡了許多,心都變得平靜下來一些。

    「孟長安。」

    沁色喊了一聲。

    孟長安側頭看了看她:「小心些。」

    沁色一喜,然後又一怔。

    因為小心些這三個字孟長安根本就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她身後的沈冷。

    「上了。」

    孟長安的黑線刀轉了一下,腳下一點朝著高台衝了過去。

    「唔。」

    沈冷嘴角微微一揚,黑線刀也隨著轉了一下,人從另外一側衝了過去,那兩個人往前衝的時候,好像他們踩過的每一塊地磚都被踩的粉碎,猶如氣浪炸開殺氣翻湧。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06:56
第五百九十六章 四擊一


    「上了。」

    兩個字。

    孟長安已經在高台上,一刀落下,刀勢如雷落九天。

    哪怕如今沈冷和孟長安已經沒辦法經常見面更沒機會合練,絕大部分時候天南地北,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依然那麼毫無罅隙無人可比,就好像針對這一戰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一樣,在孟長安正面突進的同時,沈冷從側面衝了過去,手在高台上攀了一下身子翻過欄杆,孟長安一刀斬落,而沈冷從側面一刀橫掃。

    孟長安的刀直奔脖頸,他的刀法向來都是這麼簡單,刀落人頭落。

    而沈冷的刀則橫掃龕羅黑庭腰,一個從上往下劈,一個橫向掃過去,似乎龕羅黑庭怎麼都沒有避開的可能。

    啪啪。

    兩聲輕響。

    龕羅黑庭微微昂著下巴,眼神睥睨。

    「幼稚。」

    他的右手抓住了孟長安的刀,左手抓住了沈冷的刀,他的手上可沒有什麼鐵爪套著,也沒有任何護具,而孟長安和沈冷兩個人的刀又是玄鐵打造沉重鋒利,然而龕羅黑庭就那麼直接抓了過去,沒有絲毫的顧忌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更令人恐怖的是,他並非真的抓住了刀刃,而是精準的扣住了刀背,那麼快那麼沉重狠厲的刀,他居然在同一時間抓住,沈冷和孟長安這樣的人,全心全意對付其中一個已經是很難的事,他卻可以分心二用,同時擋住兩刀。

    「棄。」

    龕羅黑庭輕聲說了一個字。

    然後兩隻手同時一震。

    看起來那震動的幅度並不大,可對於沈冷和孟長安來說,兩個人的手掌好像被人同時用刀子狠狠刺了一下似的,哪怕沈冷的手掌上套著手甲也一樣,那力度穿透手甲直接衝擊在他的虎口。

    握著刀柄的手指被震開,然後刀柄狠狠的敲在手腕上,兩個人同時一身悶哼。

    龕羅黑庭的兩隻手往後一甩,那兩把玄鐵黑線刀向後疾飛出去,砰砰兩聲戳進後邊巨大的九龍壁。

    就在這一刻楊七寶驟然而至,沈冷忽然一俯身,楊七寶的刀子從沈冷身後刺了過來,出現的時候已經在龕羅黑庭的咽喉前邊,龕羅黑庭的左手抬起來擋在那,刀尖戳在他的掌心,居然沒有戳破!

    「你的刀差了些。」

    龕羅黑庭一把將刀尖攥住,手一扭,黑線刀的刀尖就被他掰斷,隨手一拋,刀尖朝著楊七寶的脖子激射過來,楊七寶大驚失色,身子往後一翻從高台上翻落下來,那刀尖比激射而出的重弩速度還要快,沒有擊中楊七寶,可卻把遠處的一根柱子打穿。

    那是何其恐怖的力量。

    孟長安在這一瞬間一拳轟向龕羅黑庭的小腹,龕羅黑庭手肘往下一砸,孟長安的拳頭距離他小腹還有不到半寸的距離,手肘砸在孟長安的胳膊上,這一拳就往下沉到了高台上,拳頭落地,龕羅黑庭一腳側踢將沈冷的拳頭踹開,然後俯身一把抓住孟長安的後頸,五指發力,瞬間孟長安的皮肉就冒出來血。

    那是可以抓破月蘭頭骨的手。

    沈冷的拳頭被踹開,借勢往後一仰,兩隻腳抬起來收縮後猛的蹬出去,這兩腳重重的踹在龕羅黑庭胸口,龕羅黑庭往後連退兩三步後背觸及王座後邊的九龍壁,孟長安趁機脫身,而沈冷居然被自己這兩腳的反震之力從高台上震了下去。

    沈冷落地之前,楊七寶再次躍起來在半空之中託了沈冷一下,他一隻手抓住高台邊緣,另外一隻手扣住沈冷的手往上一拽,硬生生把沈冷又扔了回去,沈冷飛回高台,腳往下一勾,楊七寶抓著他的腳也騰空而起,兩個人落地之後開始猛攻,這兩個人的武藝有多可怕?出拳的速度尋常人的眼睛根本就跟不上。

    那感覺,就好像有人端著四把連弩對著龕羅黑庭的臉在擊發一樣,拳頭快的都打出了殘影,四個拳頭一拳一拳的猛攻,而更恐怖的是......龕羅黑庭只是以左手不斷的來回格擋就把沈冷和楊七寶兩個人如此瘋狂的攻勢全都擋住,沒有一拳落空,表面上看起來,他一隻手的速度能比沈冷和楊七寶四個拳頭的速度還要快。

    而龕羅黑庭的右手則擋住了孟長安的拳頭,右手一撥將孟長安的拳頭撥開,然後往前一抓,在孟長安的拳頭還沒有收回來的雙腳抓住孟長安胸前甲冑,手指砰地一聲抓進胸甲之內,孟長安只感覺胸口一痛,也不知道傷的有多重,只好奮力後撤。

    咔的一聲。

    孟長安的護心鏡被龕羅黑庭右手抓碎,鐵甲下邊的軟甲擋住了他的手指,感覺上的劇痛是因為他的手指壓著軟甲剮過胸膛,胸膛上被硬生生蹭掉了一層皮。

    「兩層甲?」

    龕羅黑庭皺眉。

    這三個寧人的攻勢太凶,他可以擋住,但他知道若不速戰速決的話會出意外,那三個人正是青壯,而他的體力絕對不會比那三個人更長,寧人有句話他一直覺得說的很對......拳怕少壯,誰也不敢保證一直打下去他會不會受傷。

    在他看來,自己的一根頭髮也比那三個寧人加起來金貴的多,受傷就更不值了。

    所以他的想法是盡快解決其中一個,這樣壓力就會減輕不少,尋機會再解決一個,那勝局已定。

    只是沒有想到孟長安的胸甲之下還有一層軟甲,不然的話他的五指能把孟長安的心摳出來。

    其實這是一種讓人恐懼到了極致的畫面,想想就能知道,龕羅黑庭的兩邊身子好像各自為主,他的左半邊身子一條手臂一條腿擋住了沈冷和楊七寶那麼瘋狂且密集的攻勢,右臂還能將孟長安的攻勢化解,且差一點就殺了孟長安。

    人,似乎在他身上分裂了。

    一劍襲來。

    劍從孟長安的耳邊刺了過去,直奔龕羅黑庭的眼睛。

    闊可敵沁色是一個合格的獵人,她沒有急著出手是在尋覓機會,她知道龕羅黑庭有多可怕,所以才會一直等著,在龕羅黑庭以為可以殺死孟長安的瞬間心態微微出現變化,這一刻沁色的劍就到了。

    啪!

    龕羅黑庭的手在劍幾乎都已經刺破他皮膚的瞬間收回來捏住了長劍,往旁邊一帶,長劍擦著他的脖子刺向身後,一帶一拉,在孟長安身後的沁色就重重撞在孟長安後背上,龕羅黑庭一腳踹在孟長安小腹上,兩個人翻滾著從高台台階上掉了下去。

    龕羅黑庭轉身正面反擊沈冷和楊七寶,他沒有再防禦,而是主動出拳,三個人的拳頭好像兩陣流星雨在對撞一樣,那恐怖的拳影讓人頭皮發麻。

    砰砰!

    兩拳穿透了密集的拳影分別擊中了楊七寶的脖子和沈冷的胸口,楊七寶嗓子裡響了一聲,如果不是避開了要害,這一拳能將他的咽喉打碎,可即便如此,這一拳轟在脖子一側,楊七寶也感覺自己的骨頭出了問題,腦袋往旁邊一歪,身子瞬間失去控制從高台上翻落下去,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

    沈冷胸口中了一拳,後背撞在高台的欄杆上直接把欄杆撞的四分五裂,身子往後翻倒,還沒有掉下去,龕羅黑庭彎腰抓住沈冷的腳踝把人掄起來往左右摔了兩下,那落地沉悶的聲音,好像每一聲都砸在孟長安心口。

    「你!媽!」

    孟長安腳下一點衝了上去,可才上到高台一半,沈冷被龕羅黑庭扔了過來,直接又把孟長安撞了回去。

    四個人,全都摔在高台之下。

    龕羅黑庭站在高台上,依然昂著下巴,他似乎在微微喘息,可那種氣勢讓人心裡生出來一種無力感。

    「我說過了。」

    龕羅黑庭往前走了兩步,站在高台邊緣處看著下邊躺在地上的四個人。

    「每個人都不願意被別人支配命運,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可是......沒有力量的人要去反抗命運那是很愚蠢的事,這個世界是有規則的,螞蟻就該在地上爬,蒼鷹就該飛在高空,大象的力量超越虎豹,而我可以左右眾生。」

    他雖然走到高台邊緣,卻始終沒有下來,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下去,這高台上地方有限,兵法上來說就是易守難攻之地,那四個人實力很強,可要想攻上來只有那麼幾種方式,都在他預料之中,若是走下高台的話,在這大殿空曠寬闊的地方和那樣四個敵人交手,他可能早就輸了。

    他以左臂左腿能擋住沈冷和楊七寶的猛攻,是因為那兩個人只能立於高台一側,兩個人站在那都無法完全施展開,兩個人肩膀幾乎挨著肩膀,所以出拳的範圍也就有限,他擋住一個人的拳頭以橫撥的方式推出去就能擋住另一個人的拳頭。

    然而說起來簡單。

    基於強大的個人武藝,也基於強大的算計。

    只要他不下這高台,四個人就算再強,可實際上他只是相當於在和兩個人打。

    穩在高台正中,有居高臨下之勢,立於不敗之地。

    沈冷往一側看了看,楊七寶脖子被擊中的那一下太重,脖子一側血肉模糊,顯然已經傷了骨頭,他躺在那連翻身起來都極困難,暫時失去了戰力。

    而他自己,右腳腿骨應該是斷了,一隻腳站著,戰鬥力大打折扣。

    孟長安看起來還好些,可只是看起來,孟長安的傷在甲冑之下,看不到而已。

    三個人,竟是被一個人逼的如此狼狽。

    「天降神命於我。」

    龕羅黑庭俯瞰眾人:「我便是神在人間的化身,神不殺我,誰可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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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