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69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06:57
第五百九十七章 所悟


    外面的廝殺聲依然兇猛,孟長安帶來的親兵和黑武國青衙的甲士殺的昏天暗地,這是在黑武帝國之內,緊靠格底城,格底城內有數萬黑武邊軍,而就在行宮之外還有五千黑武士兵沒有撤遠,意外隨時都可能出現。

    一旦索索圖控制不住那五千人,孟長安帶來的親兵再悍勇善戰,也會如陷入泥潭一樣無法自拔,很快就會被黑武邊軍的人還吞噬進去。

    「你走。」

    沈冷看向闊可敵沁色:「去外面,索索圖未必能把邊軍帶走,你去格底城穩住軍心。」

    沁色張了張嘴,又下意識的看向孟長安,卻發現孟長安根本就沒有看她,孟長安的注意力一直都在沈冷那條斷腿上,小腿骨斷了,縱然有鐵甲護著,可剛才龕羅黑庭那兩摔的力度實在太大。

    「好。」

    沁色一咬牙轉身跑了出去。

    「莫窟,你們幫忙!」

    她喊了一聲,莫窟想了想,卻沒有聽沁色的話,一招手帶著人也退了出去。

    此時大殿裡只剩下了四個人,脖子受到重創而暫時無法行動的楊七寶,斷了腿的沈冷,還有同樣受了傷的孟長安,再加上一個居高臨下的龕羅黑庭。

    「真是諷刺。」

    龕羅黑庭俯瞰著那三個寧人。

    「你們是來幫沁色殺我的?可是現在沁色走了,她的護衛也逃了,反而是你們三個寧人留在這......我是黑武人,可我也為剛才那幾個逃走的黑武人趕到羞恥。」

    龕羅黑庭盤算著如果自己此時下去勝算有多大,不管怎麼看,勝算都在他這邊。

    他何嘗敢耽擱時間?他帶來的青衙手下顯然沒有那些寧人邊軍精悍善殺,雖然人數更多,可難保不會被寧人的邊軍殺光,到時候外面的人支援回來,他縱然有通天技,也殺不了這三個人,就這麼走?他心有不甘。

    沈冷彎腰將小獵刀的刀鞘綁在自己斷腿處,有了支撐,斷腿的疼痛似乎都輕了些。

    「我上。」

    孟長安的脖子後邊一直都在流血,胸口也在流血,血水順著他的黑色甲冑縫隙往下淌,看起來觸目驚心。

    說完這兩個字孟長安從地上撿起來一把彎刀朝著高台上猛衝,沈冷看了看楊七寶的佩刀掉在不遠處,只是已經沒有了刀尖。

    他跳過去將斷刀撿起來,在孟長安大步掠上高台一刀劈落的瞬間,沈冷將手裡的斷刀朝著龕羅黑庭擲了過去,然後單腳跳起來攀住高台想翻上去。

    龕羅黑庭側身避開孟長安的彎刀,手抓住孟長安的右臂手肘捏了一下,孟長安的手臂立刻就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角度彎了過去,彎刀頓時脫手。

    龕羅黑庭的左手抬起來在半空之中一把將斷刀接住,看了沈冷一眼,然後將斷刀擲了過去。

    沈冷剛剛攀住高台還沒有翻身上來,斷刀重重的戳在他胸口,雖然沒有刀尖,可刀子上巨大的力度幾乎貫穿了沈冷的身體,還沒有站穩是身子搖晃著往下倒......而在這一瞬間,沈冷把那條斷了的腿抬了起來,手在小獵刀刀鞘上按了一下。

    刀鞘上的鋼絲彈射出去,鐵爪摳住了龕羅黑庭的小腿,鐵爪瞬間就摳了進去,而沈冷下墜,鋼絲繃直,直接將龕羅黑庭拉的往一邊歪倒。

    孟長安趁機掙脫出來,一腳踹在龕羅黑庭的一側,這一腳踹在肋骨上,可沒想到龕羅黑庭居然鋼筋鐵骨一樣,這一腳居然沒能把肋骨踹斷。

    這一腳力度已經足夠大依然沒能傷及骨頭,可在兩個人的合力之下龕羅黑庭從高台上摔了下去。

    「找死!」

    龕羅黑庭落地,一抬腳單手抓住小獵刀的鐵爪往下一拉,噗的一聲把鐵爪從小腿上拽下來,連著一塊血肉,這劇痛讓龕羅黑庭暴怒。

    他抓著鐵爪一拉,沈冷不由自主的被拽過來,人在地上平著滑過來停都停不住,眼看著沈冷到了龕羅黑庭腳下,龕羅黑庭抬起腳朝著沈冷的胸口重重的踩了下去。

    「鐵甲有何用?!」

    呼!

    一道細小的黑影瞬息而來,看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因為太快,只是恍惚了一下就沒入龕羅黑庭的小腿,龕羅黑庭的腿被撞的向旁邊歪過去,這一腳就踩了個空,腳底踩在地磚上直接踩出來一個深坑。

    龕羅黑庭低頭看了看,自己小腿上插著一根樹枝。

    「他們是戰將,戰陣之中往來衝殺堪稱無敵。」

    一個灰布長衫的中年男人緩步走進大殿,看了看沈冷,又看了看孟長安。

    「你是江湖出身,打法不一樣而已,何來的驕傲?一對一也要選一個江湖人才對。」

    中年男人走到龕羅黑庭對面站住,臉色平靜,怎麼看都像是一個普通人,身上沒有什麼氣勢可言,雙手空著,可不知道為什麼,龕羅黑庭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心臟就猛的緊了一下。

    「楚......楚先生!」

    沈冷眼睛都瞪大了:「你怎麼會在這。」

    楚劍憐看著沈冷淡淡道:「被打成這樣。」

    沈冷:「見笑見笑。」

    楚劍憐轉頭看向龕羅黑庭:「本來是想給他們幾個與你交手歷練的機會,所以哪怕是你在說那句神不殺你誰能殺你的時候我都忍了,年輕人進階成長速度太快就變得目中無人,也覺得自己戰無不勝,和你這樣級別的對手打一場他們才會明白自己距離真正的強者還有很遠的路。」

    龕羅黑庭皺眉:「你是誰。」

    楚劍憐的話看似是對龕羅黑庭說的,可實則是對沈冷對孟長安說的。

    「我記得我說過,你們的刀法太剛硬猛烈,出力太足,太足則沒有迴旋餘地,一擊不能致勝便會被人所利用,在戰場上你們習慣了身先士卒,你們一刀一個看似的並不是你們的對手而是敵人,尋常士兵與你們的實力相差甚遠,所以只能讓你們生出錯覺,自己已經很了不起。」

    沈冷指了指被自己殺了的龕羅道:「先生教訓的是,你看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楚劍憐瞪了他一眼,心境再好的人也忍不住會瞪一眼,那股子不要臉的勁兒。

    楚劍憐緩緩道:「到我身後去。」

    沈冷和孟長安兩個人拖著楊七寶到了大殿殿門那邊,孟長安看向沈冷:「現在怎麼辦?」

    沈冷:「理論上應該把瓜子花生拿出來了。」

    孟長安:「......」

    楚劍憐緩步向前:「你在他們兩個面前太狂妄了些,你狂妄的底氣是你練功已經近四十年,我聽聞過你的事,你從六歲開始練功至今還差兩個月就滿四十年,他們兩個加起來練功的時間也不過二十幾年而已,你能贏是常理,常理之中的事你驕傲什麼?」

    楚劍憐手裡沒有劍,可這不妨礙他是楚劍憐。

    「我練劍三十年,比你差十年,你來與我比過。」

    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龕羅黑庭一把抓向楚劍憐的咽喉,楚劍憐卻似乎已經提前知道了他要做什麼,左手抬起來中指食指併攏已經在那等著了,龕羅黑庭眉角一抬,五指抓向楚劍憐的手指,楚劍憐的兩根手指恍惚了一下,似乎是往前又進了一分,又好像根本沒有動過。

    噗!

    龕羅黑庭的手掌心被洞穿了一個血洞。

    楚劍憐道:「你所修的武功奇特,身體堪比甲冑,尋常刀劍不可傷。」

    他側身避開龕羅黑庭的第二抓,跨步,肩膀撞在龕羅黑庭的胸口上,龕羅黑庭隨即向後倒飛了出去......明明就是尋常無奇的招式,可龕羅黑庭偏偏就躲不開,也不是楚劍憐的速度已經快到超越了人體極限以至於連龕羅黑庭這樣的高手都難以避讓,而是時機的拿捏恰到好處。

    楚劍憐的出手,就在於龕羅黑庭招已成勢再改已不及的那一刻,所以龕羅黑庭極為難受。

    真的沒有什麼波瀾壯闊的場面,甚至遠不如沈冷孟長安楊七寶他們圍攻龕羅黑庭時候看起來那麼激烈,楚劍憐出手看似慢吞吞的,總是比龕羅黑庭慢了那麼一絲,然而卻總是能一擊得手。

    「中原人不信神佛。」

    楚劍憐的手指點在龕羅黑庭的胸口,龕羅黑庭背後一股血箭噴射出去。

    龕羅黑庭雙手橫掃,楚劍憐已經到了他背後,手指在後心位置點了一下,龕羅黑庭的胸口一股血箭迸射出來,龕羅黑庭看起來瘋了一樣揮舞著雙臂,楚劍憐一會兒出現在他身側一會兒出現在他身前,手指在龕羅黑庭身上連點,遠處的沈冷和孟長安看的目瞪口呆,只是看到龕羅黑庭身上一股一股的血箭噴射出去。

    不過短短幾息時間,楚劍憐收步後撤,負手而立。

    龕羅黑庭站在那,身上已經滿是血洞,那一身尋常刀劍直接砍上去都不可破的硬功,卻被楚劍憐點的千瘡百孔。

    「神不殺你,中原人殺你。」

    楚劍憐轉身,甚至沒有再看龕羅黑庭一眼,龕羅黑庭張了張嘴,忽然脖子上爆開一團血霧,他腦袋往一側歪了歪掉在地上,滾出去好幾步遠。

    楚劍憐走到沈冷身邊低頭看了看:「教過你的。」

    沈冷:「嗯......沒學好。」

    楚劍憐微微皺眉,然後嘆息一聲:「罷了,你不似茶兒那樣可以專心練功。」

    沈冷訕訕的笑了笑。

    楚劍憐又看了看孟長安:「你的刀法比他還要沒道理。」

    孟長安覺得自己應該謙卑些,可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戰場上廝殺本來就不講道理。」

    楚劍憐因為這句話若有所悟,沉思一會兒:「你們隨我回去,我想到了些什麼。」

    孟長安看了看沈冷,沈冷看了看孟長安。

    孟長安的眼神裡大概是說這位先生怎麼行事如此不拘一格,這是戰場啊,說走就走了?

    「既然你們刀勢兇猛難有餘地,那就索性凶到極致不留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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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八章 別讓我覺得你是個懦夫

    格底城

    邊城將軍月蘭的府裡安靜的可怕,安靜到似乎連松針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到似的,正堂客廳裡跪著很多人,包括莫窟,也包括月蘭將軍的遺孀以及家人。

    長公主闊可敵沁色緩步過去將月蘭將軍的夫人扶起來:「安心在這住著,以後你們一家人我會照顧好,月蘭將軍因我而死,我不會看著你們受苦,自今日起,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月蘭將軍的夫人滿臉淚痕,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點頭。

    沁色讓人陪著月蘭的夫人去後院,然後她的視線落在莫窟身上。

    她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走動著,似乎依然平靜,可是跟隨長公主多年的莫窟知道殿下的怒火有多大,他也知道自己可能面臨著滅頂之災,而這怒火,來自於他在行宮裡的不戰而退。

    「我出行宮之前是跟你說的什麼?」

    「殿下吩咐我......去幫忙。」

    「你做了什麼?」

    「屬下是殿下的親衛,職責不是保護那些寧人,而是保護殿下。」

    「唔。」

    沁色看了一眼莫窟:「我本想讓人狠狠打你一頓,甚至想親自動手,可是剛才那一瞬間忽然覺得無趣,也無意義......」

    她走回到椅子那邊坐下來:「你說是為了保護我,出於忠心,所以我若是打你罵你會讓你覺得不公,你會不服氣,所以這就變得無趣起來,莫窟......你走吧。」

    她閉上眼睛。

    莫窟連忙起身:「屬下告退。」

    沁色緩緩道:「不要回來了。」

    莫窟臉色猛的一白,撲通一聲又跪下來:「屬下不能離開殿下啊。」

    「是啊。」

    沁色吐出一口濁氣:「你不能離開我,你若是離開了我,黑武之大哪裡還有你的容身之處?龕羅道因我而死,龕羅黑庭因我而死,國師的報復隨時都會來,我若是不離開格底城,有數萬邊軍做保證尚且安全,你呢?你離開格底城很快就會被青衙的密諜找到然後殺了,你此時做出的選擇,你捫心自問,是出於對我的忠誠還是怕死?」

    莫窟想辯解,可卻說不出口。

    「就如在大殿裡的時候一樣。」

    沁色問:「你選擇離開,信誓旦旦的說是因為想保護我,而此時你問問自己到底是出於對我的忠誠還是怕死?」

    莫窟重重叩首:「屬下真的是擔心殿下安危。」

    「我知道,你會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我不能懲罰你,走吧。」

    沁色閉上眼睛:「總是會有你生存的地方,以後你我,各安天命。」

    莫窟只是不住的磕頭,額頭上很快就破了皮,不多時血就冒了出來。

    「殿下,屬下真的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敢。」

    「我的以後都看不清楚看不明白,何況是你的以後?龕羅黑庭死了,但黑武之內敢來殺我的人又何止一個龕羅黑庭,劍門弟子遍佈黑武,縱然是這邊關之內,數萬大軍之中,有多少人是劍門信徒?我需要的是一個在我做出決定的時候服從的手下,不是你這樣的人。」

    莫窟依然在磕頭:「屬下真的以後再也不敢了。」

    他已是血流滿面。

    「唉......」

    沁色一聲長嘆,起身過去伸手把莫窟扶起來:「你從很久之前就跟著我,哪怕我被困紅宮你不在我身邊,我離開的時候依然是召之即來,我說你怕死其實是委屈了你,你若是真的怕死,我離開紅城的時候你不來就好,何必跟著我擔驚受怕。」

    莫窟那滿是血跡的臉上,又出現兩道淚痕。

    沁色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知道,若是為了保護我你縱然刀山火海也不會遲疑,可莫窟,你知道以後我們若想安居在這格底城就離不開寧人了,你知道為了你這臨陣脫逃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換回寧人的信任?你知道沒有寧人的支援這數萬邊軍也保不住我們的命?」

    「屬下,真的知道錯了。」

    沁色取出一塊手帕,抬起手輕輕擦著莫窟頭頂上的血:「我身邊能與我相依為命的人不多,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我可以放心的把任何事交給你去做,莫窟,以後不要在讓我失望了好嗎?」

    莫窟再次跪倒在地:「屬下發誓,再讓殿下失望屬下不得好死,九族同滅。」

    沁色把他扶起來:「去處理一下傷口,然後幫我做一件事。」

    莫窟眼睛裡都是喜悅:「殿下只管吩咐。」

    「去徵兵,去附近那些小部族裡徵兵,許以厚利,不管是亡命徒還是盜賊還是什麼人,劣跡斑斑都沒有關係,只兩點達到要求就把人招來......第一,為了錢可以拚命,沒有人可以如你這樣是因為對我的忠誠而不離不棄,對於金錢的忠誠有時候更堅固,第二......不能是劍門的信徒。」

    莫窟立刻明白過來:「屬下知道了。」

    「還有一件事,秘密的做......月蘭已死,月蘭的親兵可用,主將死親兵陪死,我不殺他們,但讓他們宣誓以後對我效忠,看看有誰願意脫離劍門,願意脫離劍門追隨我的一樣許以厚利,若是不願意退出劍門的暗中殺了吧,將這批人收服之後你帶著,然後在格底城全軍範圍之內勘察甄別,看看有多少人是劍門信徒,用我們新招募來的兵頂替他們。」

    莫窟低聲道:「只怕人數不會少,應該有半數。」

    「再多也不能留,這些人對於劍門有天生的畏懼,一個龕羅道就可以讓三千邊軍退出行宮,一個龕羅黑庭就可以讓他們畏懼的不敢不聽話,這樣的士兵留著只能是隱患,若下次是劍門宗主親至呢?」

    莫窟嗯了一聲:「殿下放心,屬下馬上去做。」

    沁色點了點頭:「還有一件事,以後見到了寧人那個沈冷和孟長安,你下跪道歉。」

    莫窟楞了一下,然後點頭。

    沁色道:「三天,三天時間把月蘭的親兵營控制住,三天之後以這親兵營為主將格底城糧倉拿下,唯有糧倉在我們自己手裡,格底城的兵才能真的穩住。」

    她轉身出門:「我去洗個澡,然後去息烽口。」

    「啊?」

    莫窟愣住:「殿下若此時去息烽口,難保不會被寧人扣留。」

    「不會。」

    沁色搖頭。

    她沒說,但是有句話自己卻很清楚......莫窟啊,沈冷和孟長安雖然是敵人,可他們不會在最關鍵的時候逃離,在大殿裡決戰之際,他們的援兵來了之後本可走的,可沒走,反而是最不該走的莫窟走了。

    息烽口。

    沈冷看了看自己已經綁了了夾板的小腿:「就算有沈先生的藥,可能也有一陣子需要枴杖了。」

    孟長安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沈冷往四周看了看:「得找個東西做枴杖,回頭讓人去打一副。」

    孟長安又看了他一眼,還是沒說話,只是伸出手。

    沈冷笑,扶著孟長安的手站起來:「這枴杖品級挺高的。」

    孟長安:「一個時辰起價,十兩銀子,包天算你一百兩,要是包月的話有優惠。」

    沈冷:「......」

    兩個人出了屋子去看楊七寶,息烽口的醫官看過,但是楊七寶的傷勢太重需要送到臨近大城裡醫治,孟長安隨即下令自己的親兵隊護送。

    醫官在沈冷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楊將軍身體素質極好,可這次傷的確實有些重,就算是醫治得當怕也會留下什麼......比如,頭以後會歪,說話應該倒是沒有受到影響。」

    沈冷心裡一疼。

    「去打聽。」

    沈冷吐出一口氣:「看看附近那座城裡有沈家的醫館。」

    「是。」

    親兵連忙跑出去。

    沈冷進門走到楊七寶身邊,楊七寶看著屋頂正在發呆,他還不能側頭,只是聽到腳步聲便猜到是沈冷和孟長安來了,嘴角隨即微微上揚,哪怕是受了這麼重的傷可這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沒有露出過絲毫痛苦的表情。

    「將軍。」

    「嗯?」

    孟長安扶著沈冷加快腳步走到窗邊:「怎麼了?」

    「求你一件事。」

    「別說求,什麼事你說。」

    「把我留在息烽口吧,別讓我回白山關了。」

    沈冷皺眉,心裡的疼更重了些:「因為楊暖?」

    「是啊......其實剛剛醫官在外面商量如何為我治療的時候我聽到了,我以後這脖子可能就歪了,本來人就不好看,脖子再歪了,配不上人家,就別耽誤人家了......我是個粗人,沒讀過什麼書,本來就覺得與她相距太遠,只是癩蛤蟆一般......」

    「我不是天鵝。」

    門外,那一身軍裝英姿颯爽的女軍醫楊暖邁步進來:「你聽到了醫官的對話,你可曾聽出來我也在場?你可知道,之前昏迷的時候為你清理創口包紮的人是我?你的傷是什麼樣子我比你清楚,無需你多說什麼。」

    她走到窗邊站住:「你本就不好看,脖子沒受傷的時候就很不好看了,不過是醜和更醜一些的事,你以為,你是可以靠著外表讓我對你有好感的那類人?你別讓我覺得你是個懦夫。」

    一瞬間,那鐵骨錚錚的漢子啊,淚流滿面。

    沈冷看了看孟長安,孟長安微微頷首,兩個人攙扶著走出房門。

    孟長安看了看遠處天空:「我把人帶來的,我擔心這邊會有很多人受傷,白山關的軍醫帶過來一大半,直接讓人送到了息烽口,當時選人沒有她,是她自己要來。」

    沈冷笑。

    孟長安看了看沈冷:「你帶錢了嗎?」

    沈冷以為是要為以後楊七寶和楊暖的婚事隨禮,自己將來又不一定在東疆,所以馬上從鹿皮囊裡翻出來一沓銀票:「帶了。」

    孟長安伸手,沈冷把銀票遞過去。

    孟長安接過來揣進自己懷裡:「謝謝。」

    「謝謝?」

    「嗯,謝謝你給我兩個剛出生的孩子還包了紅包,怪不好意思的。」

    沈冷:「你特麼哪裡有不好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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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九章 你想打就打


    楊七寶的傷暫時可以穩定住,可要是後續治療沒有更好的醫官更好的條件,怕是會留下很嚴重的隱患,雖然他自己很樂觀,想了想說如果以後歪著脖子走路,可能看起來比較蠻橫不講理,一看就不是個好人,一身惡氣看起來不好惹。

    息烽口。

    沈冷看了一眼面帶愧色的闊可敵沁色,對這個女人其實並沒有多少厭惡,只是單純的不信任而已。

    因為她是黑武人。

    永遠不要相信黑武人。

    合作,是基於共同利益之下,一旦這種共同利益已經全都拿到手,或者說已經失去希望,那麼立刻就會反目成仇,哪裡有什麼好聚好散。

    「真的很抱歉。」

    沁色鄭重的彎腰一拜:「我的人在那個時候不該走,我已經處罰了他們,該殺的殺了,我知道這樣並不能彌補什麼,只是想表明我的態度。」

    沈冷聳了聳肩膀,靠著孟長安坐在那剝橘子吃,這是北疆冬天唯一能吃到的水果,當然也是從南方運來的,中途的損耗也不低,然而大寧皇帝陛下說要讓邊軍的士兵吃好,不需要去管沿途的消耗,就算是冬天的時候最起碼每人每一天能保證有一個橘子吃。

    除了水果之外,還有牛肉,牛在大寧屬於嚴禁私自宰殺的重律之中,一經發現輕則流放,耕牛對於農業的作用有多大毋庸置疑,而那些不能再耕田的老牛被宰殺後,絕大部分都要供應給四疆邊軍,說實話,連各道各衛的戰兵幾乎都吃不到,尋常的大人們也吃不到。

    沒別的,皇帝陛下的態度就是那麼鮮明,朕就是慣著朕的邊軍士兵。

    別爭,爭的話陛下會讓你明白怎麼被打臉。

    沁色看了一眼沈冷,沈冷不理她,她只好將目光轉向孟長安,奈何那位孟將軍眼裡似乎也沒她,只是專注的看著沈冷吃橘子,就好像沈冷吃橘子是一件多重要的事。

    「甜嗎?」

    孟長安忽然問了一句。

    沈冷:「不甜。」

    「不甜為什麼你把我那個也剝了?」

    「剝了你能把我怎麼樣。」

    沈冷把手裡的剝好的橘子放在孟長安手裡,轉向沁色:「殿下這次來不是說句對不起的吧?黑武人就算和寧人說一萬句對不起也換不來沒關係,相反亦然,所以不如直接說明來意,殿下很清楚我們之間的關係到不了朋友那一步。」

    沁色嘆道:「最起碼也應該算盟友。」

    「盟。」

    沈冷搖頭:「不是友。」

    沁色覺得有些尷尬,可如今的她似乎也已經沒了別的選擇,除了接受沈冷之前提出來的條件之外再無他法,龕羅道死了龕羅黑庭死了,別說國師,連她弟弟桑布呂都不能坐視不理,所以她必須提前佈置,把格底城變成她的領地。「上次沈將軍提到的那些,我仔細想過之後覺得可行。」

    沁色笑了笑說道:「以後我就在格底城,希望沈將軍能夠履行之前的承諾,若是我這邊有什麼需要寧軍幫忙的,還請不要推辭。」

    「唔。」

    沈冷眉角挑了挑:「你希望我們履行承諾,沒問題,我說過的一切都不會反悔。」

    沁色眼神一喜:「真的?」

    「我們寧人只要做出了承諾,哪怕是對敵人做出的承諾,就不會輕易更改......但寧人不代表傻啊,殿下?我還是那句話,我所說的一切都會得到實現,可此時不同了。」

    沁色就知道沒有那麼容易,想著沈冷的要求到底會是什麼,如果觸及她的底線,那麼以後只能靠自己了。

    「你說。」

    沁色看著沈冷的眼睛:「沈將軍剛才也說了,什麼事不如直接說明白的好。」

    「蘇拉城。」

    沈冷也看著沁色的眼睛:「我不擔心你把消息洩露給蘇拉城守將無量音,我們要蘇拉城,若是強攻的話我們兵力不足,拿下蘇拉城之後我們自然會保護好格底城,因為格底城就成了我大寧的前沿哨所一樣,殿下以為如何?」

    沁色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蘇拉城與格底城同為黑武帝國東南疆的邊城重鎮,這兩座邊城就好像兩扇門,有這兩座城在寧人就打不進來,一旦蘇拉城落在寧人手裡,就相當於打開了其中一扇,寧軍就可以從蘇拉城一路向北長驅直入。

    「不行。」

    沁色起身:「這件事沒得商量。」

    「送客。」

    沈冷擺了擺手:「別擔心我會扣下你,我說過,我對你做出過的承諾就不會輕易改變,我說過不動你就不會動你,你走吧。」

    沁色往外走了幾步,回頭:「那......」

    她想問那之前的承諾呢?

    沈冷搖頭:「別幻想太多,哪裡有從不付出就有無限所得的美事,殿下已經生的那麼美了,就不要想的太美。」

    沁色苦笑,轉身出門。

    孟長安一直都在專心致志的吃著那個橘子,吃完了之後看向沈冷:「這麼酸你是怎麼吃下去的?」

    沈冷:「有難同當。」

    孟長安瞪了他一眼,伸手,沈冷扶著他的手站起來:「你怎麼知道我有尿意?」

    孟長安:「滾......」

    他扶著沈冷出門,到了門外正看到軍醫楊暖快步進了院門,可進來之後似乎又怕了,在門口低著頭來來回回的走動,像是有什麼話想說又不敢說。

    「楊先生?」

    孟長安叫了一聲。

    楊暖嚇了一跳,連忙俯身:「拜見兩位將軍。」

    「有事?」

    孟長安笑了笑:「有什麼事只管說。」

    「我想......我想這次陪著楊將軍去治傷。」

    「可以。」

    孟長安點了點頭:「我從親兵隊調撥五十個人給你們沿途護送,我也請廷尉府的人幫忙調查,附近哪座城裡有沈家的醫館很快就會有消息回來,在沈家醫館若還是不能有完善治療就送你們去長安。」

    楊暖眼神明亮起來:「多謝將軍......還有,還有一件事。」

    「你說。」

    「他越發的不自信。」

    楊暖抬起頭看著孟長安的眼睛:「我不是可憐他,也不是同情心氾濫,我是真的很喜歡楊七寶將軍的憨厚正直,也喜歡他的待人真誠,所以請將軍相信我,我不是因為他受了傷才會說這些話......我想嫁給他,但他可能不會主動向我提及,那就我來向他提親,請兩位將軍為我們主婚,若是他......若是他不答應,還請兩位將軍幫我說服他。」

    沈冷搖頭:「七寶是我的好兄弟,楊先生這樣說我很開心,也替七寶大哥開心,可我不能答應你......你可以陪著他去治療傷勢,但婚姻大事不可輕易決定,你認為你已經想好了便來求我們,但你想好了你家裡人如何看待了嗎?我會派人去你家裡,請你爹娘過來或是徵求他們的意見。」

    「我的事......」

    楊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冷擺手阻止:「你的事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你無法確定五年後十年後或是二十年後你會不會因為今日的決定後悔,哪怕就算是到了白髮蒼蒼你再後悔也不完美,多想想,多問問自己,然後去問問你爹娘,他們走過的路看過的人都比你多。」

    楊暖想到自己父親因為自己是個女孩兒而一陣陣傷神的樣子,心裡就微微一痛。

    可只是傷神,從小到大也不曾虧過她。

    「我自己的事,我想自己決定。」

    「你當然自己決定,但他們有知情的權利。」

    沈冷笑了笑:「如果你真的在乎的是楊七寶,他們不答應,我來解決,可你不能瞞著他們。」

    楊暖點了點頭:「好!」

    她看向孟長安。

    孟長安連忙點頭:「我就是這個意思。」

    楊暖拜了拜,轉身離去。

    孟長安用肩膀撞了撞沈冷:「怎麼這麼老成了?」

    沈冷:「是不是覺得我像個老父親?」

    孟長安:「......」

    沈冷道:「人啊......陪伴最久的還是夫妻,她說自己不是衝動,我信,可那是此時此刻她認為的冷靜,以後呢?我不希望七寶大哥未來會因為這些事而煩躁不安。」

    孟長安:「對了,如果你以後離開東疆的話,他們兩個的婚事你怕是不能參加了,禮錢......」

    沈冷:「滾!」

    孟長安:「唔,我剛要說禮錢我替你墊上就是了,你讓我滾。」

    他一鬆手,沈冷便金雞獨立。

    就在這時候門外又有腳步聲,然後一頭龐然大物就出現門口,在人群之前衝進來,似乎是剛剛聽到了沈冷說話的聲音,黑獒嗷的一聲從外面竄進來。

    沈冷嚇得往孟長安身後一躲:「這會不能抱!」

    黑獒哪裡知道沈冷腿受了傷,一躍而起。

    孟長安攔在沈冷身前一把將黑獒抱住,沈冷抬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謝......」

    還沒說完,孟長安一轉身把黑獒放在沈冷懷裡:「抱抱它!」

    沈冷金雞獨立抱。

    陳冉他們從外面衝進來,看到沈冷這獨特的姿勢之後都愣了。

    孟長安從一邊扶著沈冷,沈冷抱著黑獒。

    王闊海揉了揉眼睛:「茶爺看到會不會生氣?」

    陳冉:「看起來他們倆更般配。」

    當然不敢大聲說。

    沈冷把黑獒放下來:「不抱了,一邊找屎吃去。」

    於是黑獒愉快的轉身跑去找陳冉了。

    陳冉:「......」

    「得計畫一下了。」

    沈冷看向孟長安:「蘇拉城必須拿下,然後才能進攻渤海。」

    孟長安皺眉:「拿渤海?」

    沈冷嗯了一聲:「一場不會有獎賞的惡戰。」

    孟長安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你想打就打。」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06:58
第六百章 妹妹七

    楚先生看了看站在院子裡的沈冷和孟長安,沉默片刻後說道:「武功技法其實沒有什麼高下之分,以你們的天賦,便是練的軍營裡尋常無奇的拳法刀法也可萬人敵,但應該明白,一人技與萬人敵不同,江湖上的比拚多半是一人技,大部分時候只分高下不決生死,所以對於力的控制要求極高,點到為止,收放自如,所以追求輕與厲,你們兩個的刀法力求剛猛霸道,不是不對,這是戰陣所需。」

    他停頓了一下:「可再遇到龕羅黑庭那樣的人,你們的戰陣刀依然不是對手,倒不是因為他所修的那邪門功法就比你們的戰陣刀強很多,只是因為他技更熟而已,練功四十年和練功十四年怎麼比?天賦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有,高低不同,龕羅黑庭能有那般成就天賦就不會比你們低,即便低一些,也是毫釐之間。」

    他緩緩道:「從今日起我留在這,直到教你們的戰陣刀法可敵龕羅黑庭那樣的強者為止,黑武不止一個龕羅黑庭那樣的高手。」

    沈冷和孟長安對視一眼,兩個人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

    長安。

    茶爺在院子裡練劍,兩個小傢伙坐在木車裡咿咿呀呀的對話,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反正說的可起勁了,他們兩個已經可以走路,只是還走不太穩。

    珍妃從外面進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嘴角帶笑,對這兩個孩子,她疼愛到了骨子裡。

    「讓你在宮裡住著你偏要偷偷跑回來。」

    珍妃進門就直奔那兩個小傢伙:「一個人帶他們兩個,還有那麼多事要操持,你怎麼能忙的過來?」

    茶爺笑道:「在宮裡住的太久了,朝廷裡已經有不少閒言碎語,背地裡不知道多少人議論陛下議論娘娘,他們倆也沒有之前那麼熬人,所以就偷偷跑了回來。」

    珍妃一手一個把兩個小傢伙抱起來,左邊親一口右邊親一口:「你不願意在宮裡住,那我就每天都來,反正在宮裡也煩躁不安寧。」

    她其實也是想躲清靜。

    皇后死了之後很多人來找她,宮裡的那些妃嬪們嗅到了巴結買好的機會,一個勁兒的往她宮裡跑,說是只要珍妃娘娘願意,她們就拼盡全力的去勸說陛下立珍妃為後,珍妃看著厭煩聽著也厭煩,索性也跑了出來,總不能把人都趕出去,她又不是那種冷硬不近人情的性格。

    「要不然我住你這。」

    珍妃環顧四周,這將軍府裡真是難得的清淨:「我今日回去之後找陛下,對外就說我病了需要靜養不見客,我在你這裡,誰知道?」

    茶爺嚇了一跳:「那怎麼行,娘娘萬金之軀。」

    「呸。」

    珍妃瞪了茶爺一眼:「跑江湖的出身,哪裡是什麼萬金之軀。」

    她把兩個小傢伙放在地上,他們倆立刻歪歪拽拽的跑出去,滿院子亂走,那樣子跟剛剛學會走路的小鴨子似的,看著別提多可愛。

    「沈冷已經去北疆七八個月了,他們倆也快滿週歲。」

    珍妃好像老母雞一樣跟著那兩個小傢伙,兩隻手張著,像是老母雞的翅膀。

    毫無疑問的是,即便刺客天空上有獵鷹盤旋,她也能護住這兩個小雞仔。

    「都會說話了。」

    茶爺自豪的說了一句。

    院子一側養了幾隻鴨子十幾隻母雞,早上剛剛茶爺她們娘三吃剩下的米粥倒進了院子裡那個小木盆裡喂雞鴨,沈寧搖搖晃晃的過去,一伸手抓住一隻鴨子的脖子:「你......不許,七了,我七。」

    然後趴下就要吃小木盆裡的剩粥。

    茶爺和珍妃連忙過去,那鴨子自然也不服氣,上前就要趕走小沈寧,沈繼那小腳丫踹在鴨子身上:「你不許七,妹妹七。」

    茶爺和珍妃一人一個把兩個小傢伙抱起來,兩個人笑的前仰後合。

    小沈寧指著鴨子的飯盆:「鴨鴨壞。」

    小沈繼奶聲奶氣:「不樣妹妹七。」

    「才喂飽了你們兩個,和鴨子搶什麼。」

    茶爺把沈寧舉起來:「你要是餓了,娘親再去給你做米糊糊。」

    珍妃笑道:「也怪你,這麼早就給他們兩個斷了奶。」

    茶爺道:「我問過先生和流雲會裡那些大嫂,都說這個時候差不多也該斷奶了,每日還會給他們兩個煮些羊奶喝,稍稍吃些肉粥,可他們倆就好像小老虎似的就是喂不飽,一會兒就餓。」

    「小孩子就這樣。」

    珍妃溺愛的看著兩個小傢伙:「我從宮裡帶了御醫來,也帶了御廚,以後你就別自己每日給他們兩個做飯,好好調理一下自己。」

    茶爺驕傲的說道:「他們兩個可愛吃我做的飯。」

    小沈繼忽閃著大眼睛看著他娘親似乎聽懂了似的:「娘親做的,不好七。」

    小沈寧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不好七,沒有鴨鴨的好七。」

    「才一歲,說話這麼利索,也是少見。」

    珍妃抱著沈繼在院子裡轉圈:「都聰明。」

    茶爺道:「主要是隨我。」

    珍妃:「你......」

    她楞了一下,然後笑著搖頭:「一會兒帶他們兩個去御園裡玩,正是好玩的時候。」

    「嗯。」

    茶爺應了一聲:「宮裡......最近有沒有冷子的消息,他的信裡也沒提什麼時候回來。」

    「我昨日還問過陛下,陛下說有通聞盒的消息到,沈冷估計著得在北疆多留一陣子,他跑去了東疆尋孟長安,本是去北疆要護送黑武國的使者來長安,如果順利的話這會兒應該就快回來了,結果他和孟長安似乎做了些什麼事觸怒黑武,使團從邊疆又回去了,不知道還會不會來。」

    她們兩個其實都是對國家大事不怎麼感興趣的人,兩個人的性格出奇的相似,都是一身足以橫行江湖的本事,可都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變成了小女人。

    茶爺想了想那兩個傢伙湊在一起的樣子,笑了笑:「唔......那兩個傢伙湊在一起,不會幹出什麼好事來。」

    珍妃也想了想,確實是,她讓人去找來小孩子穿的大氅給兩個小傢伙包上,一人抱著一個出門上了馬車奔御園,又是一年金秋,天氣不冷不熱正適合出行,沈冷過年之後離開的長安,已經大半年過去,黑武國的使團又退回黑武國內,誰也不確定沈冷會什麼時候回來。

    征戰在外,總是會有諸多的身不由己。

    茶爺是這麼想的。

    她哪裡想到了是沈冷主動要搞事情。

    馬車在大內侍衛和禁軍的護送下到了御園,兩個小傢伙一下車就控制不住了,那撒丫子就跑的架勢哪裡像還差幾天才滿週歲的孩子,只是雖然跑得快但卻顛顛兒的,兩隻小腳指不定就什麼時候自己絆在一起摔在那,摔了茶爺也不去扶,珍妃心疼的夠嗆,茶爺也不讓珍妃去抱,只是讓他們兩個自己爬起來。

    肆茅齋。

    肆茅齋就在御園,皇帝聽聞珍妃和茶爺帶著兩個小傢伙來玩,看了一眼桌子上堆著的奏摺,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硃筆,不知道怎麼就笑了笑,把硃筆掛好,大步出門。

    才出來就看到那兩個小傢伙蹲在肆茅齋外邊的野花旁邊,才入九月,這御園裡的花兒還沒有完全開敗,兩個肉呼呼的小傢伙蹲在那看著一朵花兒,咿咿呀呀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什麼,珍妃和茶爺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

    小沈寧看著那朵花兒上趴著的蜜蜂:「七。」

    小沈繼一伸手就把蜜蜂捏了起來,居然又穩又准,也幸好捏住的是蜜蜂的腦袋,不然被蟄一下也不知道怎麼哭呢,他捏著蜜蜂抬起來手在自己眼前看了看,然後遞給小沈寧:「妹妹,七。」

    小沈寧張嘴:「啊......」

    可把皇帝嚇壞了。

    皇帝感覺自己好久都沒有這麼急了,一個箭步過去,在小沈繼要把蜜蜂送進小沈寧嘴裡的瞬間把小手抓住,小心翼翼的把蜜蜂從小沈繼手裡拿下來然後扔在遠處:「這個可不能吃,朕那有好吃的點心。」

    小沈寧看著皇帝,好奇的打量著,然後哇的一聲哭了。

    皇帝慌了手腳求助的看向珍妃和茶爺:「這怎麼回事?」

    他把小沈寧抱起來,小沈寧哭的那叫一個傷心:「鴨鴨,壞!」

    在她眼裡,皇帝就和搶了她米粥的鴨子沒什麼區別。

    皇帝可樂壞了,他以為小沈寧喊的是爺爺壞,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心情都飛上了天,這小傢伙的三個字,讓皇帝感覺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那麼舒服。

    「朕哪裡壞了,朕是怕蜜蜂蟄到了你。」

    「鴨鴨,壞。」

    「行行行,朕壞。」

    珍妃和茶爺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一扭頭,就看到小沈繼搖搖晃晃的走進花叢裡,去找剛才皇帝扔掉的那隻蜜蜂,一邊低著頭找一邊嘟嘟囔囔:「妹妹七......」

    皇帝笑的好像個孩子,眼淚都笑出來了。

    「這兩個小傢伙......」

    就在這時候懿貴妃帶著二皇子來,二皇子也才五六歲,正好奇的年紀,看到小沈繼在那尋找,掙脫開母親的手跑過來,蹲在那看:「你在找什麼呀?」

    小沈繼一回頭,看著二皇子:「妹妹七。」

    二皇子:「什麼七?」

    小沈繼終於看到了那隻飛不起來的蜜蜂,指了指:「好七。」

    二皇子理解了,眼睛裡微微放光,看著那隻蜜蜂躍躍欲試。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2 07:01
第六百零一章 遠慮

    如果說珍貴妃是個在後宮生活不得不一直壓著真我的女人,懿貴妃壓的可能比珍妃還要狠一些,懿貴妃家境不俗,父親是內閣次輔之一,家族也算名門,本來有了兒子之後應該底氣更足才對,可出於對皇后的懼意她更加的謹小慎微。

    陛下已經登極二十幾年,二十幾年來只有懿貴妃產下龍子,她能不怕?

    皇后的手段,她真的怕到了骨子裡,所以對於珍貴妃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同情,有了兒子之後才能真正的理解當年珍貴妃的孩子被盜走是一種什麼心情。

    皇后突然死了,其實整個後宮的人都鬆了口氣,只是誰也不敢表現出來罷了。

    「以後多讓他們在一塊玩兒。」

    皇帝看了懿貴妃一眼:「朕已經和沈冷說過,以後二皇子武藝由他指點。」

    懿貴妃心裡一陣狂跳,連忙跪下來:「謝陛下。」

    都說在後宮母憑子貴,可實際上以皇后的那種心境哪位貴人不怕?尤其是如今太子已經名正言順,懿貴妃帶著二皇子就更加的小心翼翼,她深知唯有誰都不得罪才能讓自己孩子健健康康長大。

    沒有靠山。

    父親雖然是內閣次輔,可實際上也說不上什麼話,就算能說上話難道還能比得上太子?

    而陛下現在給了她靠山。

    沈將軍年少有為,有沈將軍做二皇子的授業先生,懿貴妃的底氣一下子就足了。

    「你們多走動。」

    皇帝看了懿貴妃一眼,眼神裡有點淡淡心疼:「平日裡也不需要那麼謹小慎微,莫忘了你是貴妃。」

    懿貴妃跪在那叩首:「臣妾謹記。」

    「起來吧。」

    皇帝看了看遠處那三個小傢伙嘴角帶笑:「朕還有事,你們隨意走動就是。」

    說完之後轉身回到肆茅齋,吩咐代放舟把老院長請來。

    半個多時辰之後老院長進了肆茅齋,看到陛下正在批閱奏摺,行禮之後就自己到一邊的籐椅上坐下來,也沒用皇帝客氣。

    「先生。」

    皇帝放下硃筆:「長燁已經快六歲了。」

    二皇子名李長燁。

    老院長點頭:「陛下的意思是,臣到宮裡還是請二皇子到書院?」

    皇帝沉思了片刻:「到書院吧。」

    「是。」

    老院長笑了笑:「二皇子聰慧,臣前陣子送了他一本書,據說已經看完了,而且書中詞句可以隨意說出,引經據典沒有絲毫差錯,書中有一首前朝詩人洛城冬的長歌行,六百餘字,二皇子也全都背了下來,這個年紀能有這份耐心,是天賦也是貴妃娘娘教導的好。」

    「朕的兒子。」

    皇帝嘴角勾了勾,話當然不用說的太明白,朕的兒子難道還能差了?

    他停頓了一下:「昨日收到通聞盒,沈冷那個臭小子打算對渤海動兵。」

    老院長一驚:「得不償失啊,渤海國偏僻凋敝,打下來沒有什麼所得,勞民傷財,就算是打下來了還要分心費力的去管......沈冷不像是個衝動誤事的人。」

    「他在奏摺裡說,若是三個月之內打不下來渤海國,他就請辭回家開餐館,若是三個月之內打下來渤海國,不要一丁點的賞賜。」

    老院長:「想的美......渤海國苦寒,一年之中只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可以動兵,若是打不下來,要消耗多大的錢糧物資,還要調集北三道的戰兵,調集東疆邊軍,動輒十數萬戰兵,真出了意外還想回來開餐館......」

    皇帝道:「沈冷說不動東疆北疆一點糧食物資。」

    「那怎麼可能!」

    老院長都想不明白沈冷到底自信來自何處。

    皇帝搖了搖頭:「朕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打算的,他的奏摺裡只說明年六月進兵,九月末回師,所以要在東疆拖延上一段時間了。」

    老院長道:「要不然讓夏侯芝過去?」

    皇帝想了想點頭:「也好,夏侯芝在北疆也沒什麼仗可打,黑武人最近收縮的厲害,就讓夏侯芝也過去。」

    「對了。」

    皇帝又想起來一件事:「唐寶寶到了西疆之後已經肅清了霍拓等三國餘孽,打的還算順利,基本沒有什麼損耗,談九州派人給他送了請功奏摺,先生覺得該如何賞?」

    「陛下,不如賞談九州。」

    皇帝哈哈大笑:「唐寶寶之前軍職稍顯低了些,就升到正三品,談九州領兵有功,賞金五百兩,爵一等國公,進大柱國。」

    談九州是四疆大將軍裡唯一一位爵位二等國公的,如今一下子到了一等公大柱國,瞬間就拉到了和東疆大將軍裴亭山同樣的高度。

    老院長當然明白陛下的想法,北疆大將軍鐵流黎意外身死加速了陛下對四疆四庫更新換代的速度,武新宇接替北疆大將軍,但不管是資歷威望都和裴亭山談九州沒法比,所以武新宇還是一等候,也沒封柱國。

    南疆狼猿大將軍石元雄如今已經開始籌備武院的事,陛下不久之前下旨葉景天暫代南疆狼猿大將軍,也是一等候,也沒封柱國。

    東疆裴亭山,西疆談九州,這兩個人就變得越發重要起來。

    北疆之戰後裴亭山是必然要退下去的,東疆交給孟長安?陛下似乎已經有這個打算了,水師那邊,陛下一分為二,莊雍重傷修養,海沙接替上去,但陛下將水師分割出來一部分給了沈冷,所以將來的水師大將軍到底是沈冷還是海沙尚不明朗。

    至於西疆,唐寶寶就是去接熟悉西疆軍務的,談九州已經五十二歲了,陛下一下子給他進大柱國,位極人臣,封無可封,談九州又不是笨人,自然明白陛下如此厚賞的緣故,陛下只是擔心談九州覺得自己不算老不願意退下來,所以才問老院長,而老院長的回答正中陛下心思。

    北疆之戰後,談九州和裴亭山都要離開自己熟悉的地方了。

    老院長有些傷感。

    屬於老一代四疆大將軍的時代就要過去了。

    新的四疆大將軍已經很明顯,北疆武新宇東疆孟長安,西疆唐寶寶南疆葉景天,水師裡有海沙和沈冷,看起來,這樣的人選比老一代的人更有銳意。

    「人總是會老。」

    皇帝看了老院長一眼似乎是看懂了老院長的傷感:「先生也老了,朕也快老了。」

    老院長笑了笑:「陛下可沒老呢。」

    皇帝起身活動了一下:「可朕得提前做準備。」

    他走到窗口,看著遠處在玩的那三個小傢伙,二皇子像個帶頭大哥,可掄起來是叔叔輩,帶著兩個更小的孩子在御園裡東奔西走上躥下跳,一臉驕傲得意,彷彿指揮著千軍萬馬豪氣干雲的大將軍。

    如果說這個世界還有一個人在國事上最能理解陛下,那只能是老院長。

    「年輕人要放開手腳,朕就由著他們,先生說打下渤海得不償失,那是以往的看法了,以往大寧從不曾對黑武主動大規模的動兵,所以渤海就是雞肋,對於大寧來說是雞肋,對於黑武來說是爪牙,所以現在拿下是好事......」

    皇帝走到地圖前指了指:「渤海國位置特殊,從大寧出海若遠征桑國,航海多日才能抵達,可若是從渤海進軍,一日就可登陸。」

    老院長心說陛下你這是要幹嘛?

    打黑武也就罷了,好端端對一個遠隔重洋的桑國動什麼念?若說打渤海就是在啃雞肋,那打桑國就更加的沒有必要,那彈丸之地,打下來怕也不能長治久安。

    「桑人啊......」

    皇帝看了老院長一眼:「現在的桑國是一群螞蟻在互相撕咬,而一旦桑國一統就變成一條毒蛇,先生是瞭解桑人的,他們骨子裡有一種貪慾,這些年派遣來大寧學習的那些桑人先生也都看到了,一個個眼神裡的貪慾不加掩飾,給他們機會,他們就會毫不猶豫的對著大寧一口咬過來,朕不會等到他們咬上來一口再打回去,戰爭,永遠都要在大寧之外打,也要打在別人想打大寧之前。」

    老院長嘆道:「可是國力......」

    「對桑國,朕沒打算養著。」

    皇帝沉默一會兒:「朕也算是個暴君了吧?打求立,朕下旨不養民,將來打桑國,朕不只是不養民,朕還要把桑國屠掉一半人,或許......更多,朕前陣子讓小真人去看看被扣下的英條柳岸,小真人說他看起來眉目和善可親態度謙卑恭順,但眼神閃爍心機深沉,是狼。」

    皇帝看向老院長:「朕不想讓桑國成為第二個求立。」

    桑國一旦一統,那麼疲敝的地方,若想發展,必然要來侵擾大寧,島國自身條件有限,除了侵略所得無長遠發展。

    一瞬間,老院長明白了陛下為什麼要把水師一分為二。

    南疆需要水師長期鎮壓,窕國,求立,南理,那三國縱然被全滅,水師也是鎮壓這三地的絕對利器,所以水師不可能全都調回來,此時將水師分開,將來若進攻桑國怕就是沈冷領兵了。

    莊雍重傷之後,陛下讓海沙接替他的心思日漸清晰,沈冷的位置就變得有些尷尬。

    老院長到現在也沒有看明白,陛下將來到底要把沈冷安在什麼位置?水師滅了桑國之後呢?沈冷難道還要帶著水師南來北往?光只是運送物資一個王根棟就夠了,何須沈冷這樣的將才。

    老院長下意識的順著陛下的目光往外看了看,那三個小傢伙還在外面瘋跑,笑聲不斷,陛下只是偶爾回頭看一眼老院長,目光大部分時候都在那三個小傢伙身上。

    忽然之間,老院長明白過來。

    原來如此。

    沈先生的擔心,他的擔心,很多人的擔心,何嘗不是陛下的擔心?

    為什麼陛下要讓沈冷做二皇子的授業先生?因為那樣一來,沈冷將來就有理由長留長安城了,陛下是要讓沈冷接管禁軍啊......

    禁軍給了沈冷,太子又能如何?

    老院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陛下就是陛下。

    你爸爸就是你爸爸。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3 17:45
長寧帝軍 第六百零二章 陛下的態度


    皇帝從老院長的眼神裡就看出來老院長猜到了什麼,所以欣慰,皇帝希望老院長懂,可皇帝並不在意老院長去猜測,事實上,皇帝不在意任何人去猜測,因為他是皇帝。

    他並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他剛剛說自己像個暴君,可實際上,若真的是個暴君又怎麼會一直給皇后機會,哪怕是皇后之前那假心假意的改過他都很開心,皇后派人送來一件說是她親手做的衣服,皇帝哪怕不穿,也會在心裡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她這是真的悔改。

    每一次。

    如果皇帝的心再狠一些,大寧的江山比現在還要穩固。

    如果皇帝的心再狠一些,就不會由著太子把高玉樓帶走。

    在做父親的時候他總是會覺得自己的親生骨肉不會太過,在做丈夫的時候他總是覺得自己的妻子終究還是在乎這夫妻之名。

    這可能是皇帝為數不多的弱點。

    「沈冷小時候會不會就是那樣?」

    皇帝看著遠處追在二皇子屁股後邊亂跑的沈繼,眼神有些迷離。

    老院長心說陛下啊,你知道的,沈冷小時候怎麼可能是這個樣子?小沈繼和小沈寧現在的一切,對於小時候的沈冷來說那是幻想都幻想不到的東西,那個時候的沈冷怎麼可能會知道長安是什麼樣子,御園是什麼樣子,陛下是什麼樣子?

    他甚至不知道衣食無憂是什麼樣子。

    可老院長當然不能說。

    皇帝沉默下來。

    「他是理解朕的人。」

    皇帝把視線從窗外收回來,看了看桌子上放著的那本奏摺。

    沈冷說,打下渤海國於北征有利,但朝臣必然反對,如此勞民傷財之事必被批駁,陛下若親自下旨,御史台又會堵著陛下的門說陛下是昏君,好大喜功,窮兵黷武......可不拿下渤海,一旦對黑武開戰,渤海國的數十萬軍隊就是大寧北征之軍側翼的隱患,籌謀於前安數年後之功,但此時朝臣不會理解,理解也不會贊成,這個罵名陛下不能背,所以臣斗膽背了,破渤海,唯有大勝方能讓朝臣不再多言,臣只求,不請自戰之罪不要涉及孟長安,臣一人扛罪,此戰陛下也定是不知情才好,若戰敗,臣當回長安請罪,若戰勝,臣求加倍撫卹戰死將士。

    他把奏摺遞給老院長:「這一戰打贏了,朕最多也就是給他一個功過相抵。」

    老院長看完了之後緩緩吐出一口氣:「陛下應該高興,沈冷這樣的年輕人已經如此心智成熟,心心唸唸都是陛下,兢兢業業都是國事,臣也應該恭喜陛下,大寧人才輩出,朝中皆是可用之臣。」

    皇帝笑了笑:「還是先生會說話,這馬屁拍的格局很大。」

    老院長也笑:「這一戰如果打的順利,沈冷和孟長安都不可能給什麼封賞,那就......」

    老院長看了看窗外:「那兩個小傢伙命比他爹好多了,陛下剛才說沈冷的奏摺裡提到孟長安也剛剛得了一子一女?他們在外為國征戰,兩位將軍的夫人在家裡也辛苦。」

    話說到這已經很明顯,皇帝頓時嘴角再次上揚,老院長總是那麼懂他。

    「朕也是這麼打算的。」

    他的視線再次轉向窗外:「等這一戰之後吧,朕看看能給這幾個小傢伙什麼好東西。」

    就在這時候大內侍衛總管衛藍從外邊快步進來,到了門口垂首:「陛下。」

    「什麼事?」

    皇帝問了一句。

    衛藍下意識的看了看老院長。

    皇帝道:「說吧。」

    衛藍進門回身把房門關上,低著頭說道:「高玉樓離開了東宮,還有東宮侍衛護送剛剛出了長安,似乎是要往東北方向去,故佈疑陣,但臣的人一直盯著。」

    皇帝的臉色一沉。

    如果太子殺了高玉樓他不會生氣,哪怕太子是為滅口而殺了高玉樓他都不會生氣,可太子居然把高玉樓放了,這能說明什麼?唯一能說明的就是太子暫時很需要高玉樓並且和高玉樓達成了某種協議,堂堂大寧的太子,居然和一個閹人去談條件,而且還派人保護他離開長安。

    丟人!

    丟臉!

    皇帝緩了一口氣,看向衛藍:「把人帶回來。」

    衛藍垂首道:「臣已經安排人跟上去了。」

    「嗯。」

    皇帝沉默一會兒,搖頭:「殺了吧,不要帶回來了。」

    衛藍怔住,想著若是抓個活的回來必然能問出些什麼,陛下為什麼要下旨直接殺了高玉樓?才想到這衛藍忽然就反應了過來,如果把高玉樓抓了回來,問出來什麼涉及太子的事,陛下如何處置?

    陛下是想給太子一個機會,如果太子懂了的話一旦聽聞高玉樓已死的消息,就是明白這是陛下故意為之,不想深究,可太子若是不明白呢?

    或許還會慶幸高玉樓死了而不是被抓回來吧。

    「太子呢?」

    皇帝問。

    「應該還在東宮,上午的時候有一個時辰在內閣隨諸位輔政大臣學習,半個時辰之前剛剛回去,那一個時辰一直都是次輔賴成大人與殿下在一起。」

    皇帝本想讓太子進肆茅齋,想了想又覺得有些煩躁,隨即擺了擺手:「去吧。」

    衛藍再次行禮躬身退出,老院長坐在這就顯得有些尷尬起來,這不是國事,國事他都可以說上幾句,可涉及太子那更多的就算是陛下的家事,作為臣子,永遠都不要隨意在陛下的家事上發表看法。

    「朕當初本來是想要把沐昭桐送去東疆行宮。」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可是後來想著,沐昭桐若是還在長安,就會有人坐不住,他就像是一塊磁石,放在那,沒有能吸住的東西他就是一塊廢鐵,可總是會有什麼人自己去靠近,朕把他留在長安就是想看看誰會貼上去,廢鐵,吸殘渣。」

    皇帝看向老院長:「最近這段日子,去沐昭桐那個小院裡取書冊的人換了。」

    老院長心裡一沉,緊跟著就是一怕。

    如果陛下開始懷疑太子了,那是多可怕多沉重的事,父子相疑?不可否認的是皇后的死對太子打擊很大,可太子表現的無懈可擊,除了在高玉樓這件事上看起來稍欠考慮,其他的地方都沒有做錯什麼,而且學識能力可圈可點,每日必會抽出兩個時辰的時間到內閣學習處理政務,連賴成都對太子的能力讚不絕口。

    所以,太子哪裡有必要去接觸沐昭桐?

    除非......

    老院長不敢去深思,太冷酷,也血腥。

    「朕其實一直都在妥協,先生是明白的,若不是當初想著安皇后的心讓她悔改,朕也不會急著立太子......朕是在給她吃一顆寬心丸,可她非但沒有寬心,反而越來越狹窄。」

    皇帝搖頭:「人是會影響人的,相處的越久就越會。」

    老院長還是沒敢說話。

    如果去接觸沐昭桐的人真的是太子,這是陛下的底線,一旦查實,太子之位都會不保,陛下立太子一是為了安皇后之心讓她收斂,二是因為太子確實有這個能力,三是為了讓朝臣不胡亂猜疑,諸多考慮之下才會做出決定,可現在太子似乎讓陛下失望了。

    「先生。」

    皇帝看向老院長:「尋常百姓家裡,會不會沒這麼多煩心事。」

    「臣......覺得人有好學之心終究不是太壞的事。」

    老院長繞著圈子回了一句。

    「好學之心?」

    皇帝的眉角一抬:「內閣裡多少人在,先生也在,非得去學沐昭桐?」

    話已經如此明顯,老院長當然更不敢接下這話茬。

    「罷了。」

    皇帝似乎也不願意看到老院長為難,沉默了一會兒後問道:「你可知道沈小鬆去了哪兒?」

    老院長心一緊。

    「臣不知。」

    「你不知?」

    皇帝看了老院長一眼:「朕之前和你說過的那些話,你懂了?」

    老院長當然懂了,他從皇帝的話裡猜到了將來要把禁軍大將軍之位給沈冷,所以才體會到了皇帝的深謀遠慮,可這其中又隱藏著一種森寒,如果沈冷做了禁軍大將軍,太子反而變成了稍顯弱勢的那個,孟長安在東疆,唐寶寶在西疆,武新宇和葉景天是陛下的人持正中立,太子也就握不住兵權。

    正因為想到這個,所以老院長在明白了陛下要把禁軍給沈冷的同時,也明白了陛下的另一個考慮,所以他很害怕,只是裝作沒想到。

    此時皇帝問你懂了這三個字,老院長已經很久都沒有如現在這樣手心出汗。

    「臣......懂了。」

    「既然懂了,就該知道雖然朕敬重先生,也覺得先生是朕的依靠,可為臣者總是不能試著去越過那條線。」

    皇帝的語氣平靜,可這話太重。

    「沈小鬆去了南疆求立之地。」

    皇帝嘆道:「朕希望先生是真的不知道。」

    「臣,確實不知。」

    「嗯。」

    皇帝點了點頭,沒有對沈先生去了南疆的事再說什麼,可老院長自然明白陛下又怎麼可能不清楚沈先生的去意?沈先生去見莊雍,能有什麼事,能為什麼事!

    老院長低著頭,他終於把皇帝今天找他來的所有要表明的態度都領悟了,先是說沈冷的事,後說太子的事,再說沈先生的事,陛下的態度其實只有一個......不管是什麼人的什麼事,朕來安排,你們胡亂去安排那就不對,也不行。

    老院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俯身:「臣知道了。」

    皇帝也吐出一口氣,像是舒緩了不少:「朕能和先生說這些,先生應該明白朕的心思。」

    不信任,何必說?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3 17:45
長寧帝軍 第六百零三章 藏

    求立。

    自從重傷之後莊雍就很少主事,軍務事都交給了海沙處置,民政上的事交給大寧派過去的文官,倒是清閒了不少,可要緊事海沙還是會第一時間過來向他請示,他也樂得指點一二,因為這清閒傷勢恢復的也還算不錯,一轉眼一年多過去,傷口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氣力上確實差了很多很多。

    九月份的求立氣候稍稍涼快了些,可終究比不得大寧,若是在樹蔭下坐著不動還好,只要走出樹蔭便是一層黏-膩,渾身不舒服。

    莊雍靠在躺椅上聽著蟬鳴發呆。

    莊夫人和若容姑娘出去買東西還沒回來,他一個人著實無聊。

    本想讀一會兒書,可是發現越是年紀大了竟是越沉不下心,以往閒暇時候夫人在屋子裡做些針線活,他在一旁看書,一晃便是半日,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句話,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

    書中萬千道理,那是說給年輕人的。

    老了,不會因為書中道理而覺得恍然大悟。

    一年多不曾練功反而瘦了許多,身上沒什麼力氣,最近食慾倒是有所好轉,夫人和女兒總是會想方設法的讓他開心些,變著花樣的做飯,他也總是很配合,然而也只是很配合。

    心煩。

    止不住的心煩。

    有關沈冷。

    有關未來。

    靠在躺椅上,太陽西斜,有些許涼風從遠處過來,也不停留,所以讓人惋惜,輕風是過客。

    總是會有些東西覺得很美好卻稍縱即逝,小者如心願,大者如人生。

    其實自從陛下將水師一分為二莊雍便心裡煩躁,他當然不是覺得海沙接管一部分水師有什麼問題,以能力來說,莊雍知道海沙應該還在自己之上,那個年輕人和他自己對比最大的優處便是更加的殺伐果斷,莊雍心善,可海沙不一樣,很多時候莊雍寧願留戰俘而海沙從不留。

    對於地方上的治理也如此,海沙奉行的是鐵腕手段,那是陛下的要求,陛下說過,求立之地不養民,求立的百姓能活著就好,所以海沙執行起來便格外堅決,不久之前剛剛打下來的稻穀他收上來七成還多,留下的也就勉強夠百姓度日,當然不至於餓著,也不會有餘糧,算計不到還會受癟。

    以沈冷之才幹,巡海水師提督說起來是正三品,可真的不般配。

    陛下的心思,莊雍猜不透,所以他才越發覺得自己是不是老了,會不明所以的煩躁也偶爾會發呆很久,醒悟過來,回憶自己想了些什麼,卻發現腦袋裡空蕩蕩一片。

    他自嘲說,可能是那一場重傷讓自己傻了。

    就在這時候親兵從外面跑進來,俯身一拜:「大將軍,有客人遠來,說是自長安至此。」

    「叫什麼?」

    「沈小松。」

    聽到這三個字莊雍猛的站起來,起來的太快,所以腦袋裡都忽悠了一下,像是什麼東西在腦袋裡晃了晃。

    他說了一聲快請,然後迎接出去,他住在後院,走到前院的時候看到手裡捧著一束花的沈先生後莊雍愣在那,竟是生出一種想過去抱著嚎啕大哭一場的衝動,也生出一種你不該來的感慨。

    沈先生看到瘦成這個樣子的莊雍眼睛微微泛紅,鼻子一酸。

    真的是太瘦了,說骨瘦如柴也不為過,可想而知這一場重傷對於他的傷害有多大,沈先生本以為一年多不見莊雍怎麼也應該恢復的差不多了才對,看著老友這般模樣,他站在那張了張嘴,竟是不知道開口說些什麼。

    「怎麼還帶了花?」

    「最近長安城那邊看人已經不時興買什麼糕點之類的東西,流行起來送花,說是寓意好,花開時好。」

    莊雍笑著說道:「你倒是越活越年輕,學這年輕人的把戲倒是快的很。」

    話雖然這麼說,可哪怕那只是一束尋常無奇的鮮花也讓他心情好的不得了,沈先生突然到來讓莊雍心裡堵著的那塊大石頭好像都消失不見了,豁然開朗,當然另外一種擔心也湧上心頭,只是暫時不管那麼許多罷了。

    「信了你才怪,你送我花還不是因為這東西便宜?」

    沈先生正色道:「我從長安萬里迢迢的過來看你,一見面你就嫌棄我送你的東西不值錢,這友情真是淡泊如水......再說了,花是便宜嗎?花是不要錢啊。」

    莊雍往旁邊看了看,果然看到了自己花圃裡被折了一片,那都是他自己養的花,怪不得看著眼熟。

    「不許罵人。」

    沈先生說了一句。

    莊雍閉上嘴。

    不許罵人,那還說個屁。

    進了後院,莊雍讓手下人去泡茶然後吩咐不要打擾他見客,身邊沒人的時候才問:「你怎麼會突然來了,別說是什麼專程來看我的,你說了我也不信。」

    沈先生:「真誠的說確實不是專程來看你的,這一路上舟車勞頓累的像狗一樣,哪裡如留在長安城和他們打麻將來的快活自在。」

    他停頓了一下:「剛才看你快步出來迎我的時候眼神裡有些不對勁,有驚喜,也有驚喜之外的東西。」

    莊雍腳步一停:「陛下派人送來一封信,說若是你到了,讓我問你一句話。」

    莊雍臉色微微有些難看:「陛下問你,沈小松,你覺得你過分了嗎?」

    沈先生的臉色猛的一白,然後苦笑:「果然啊......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瞞著陛下做什麼,只要陛下願意去想,就一定能看的比別人都遠都清楚,只怕是我才出長安沒多久陛下就知道了,也猜到了我是來找你。」

    莊雍嗯了一聲:「陛下突然派人送信來也嚇了我一跳,你們在長安是不是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沈先生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是。」

    半個時辰之後,將事情原委全都聽明白了的莊雍神色肅穆,他看著沈先生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麼大的膽子了?」

    沈先生想了想,回答:「從我當爹當娘的那一天開始,只是後來才察覺,準確的說,是冷子和茶兒大婚之後。」

    莊雍沉默。

    兩個人就這樣沒有交談的坐了好一會兒,莊雍長嘆一聲:「我為人臣,按理說聽了這些話之後應該派人把你綁了送回長安交陛下治罪,可是我的心思都被你算準了,你就知道來找我說這些縱然我不會幫你,也不會出賣你。」

    沈先生撇嘴:「少來這套,你重傷之後陛下兩次下旨讓你回長安修養,你為何不回?」

    莊雍笑起來。

    是啊,還不是為了那個傻小子。

    「長安如今局勢如何?」

    「太子已經開始處理政務,陛下似乎是有意歷練,所以將部分奏摺送到東宮交給太子批閱,太子處事井然有序,不管事情輕重緩急都應付自如而且處置得當,陛下已經不止一次當眾說太子讓他很滿意,而太子看起來不驕不躁,實在完美的讓人沒話可說。」

    沈先生嘆了口氣:「再看看我們那個傻小子,似乎做事還從來都沒有去為自己考慮過。」

    「他若是能如太子那樣,你會幫他嗎?」

    莊雍問。

    沈先生反問:「你呢?」

    兩個老傢伙對視一笑。

    沈先生指了指自己帶來的包裹:「半路上回了一趟沈家,配製了一些藥給你,夠你用三個月的,藥方在這包裹裡,這三個月之內你可著人去採買,按此藥方吃一年,可讓你恢復如初。」

    莊雍看了看那包裹,沒動。

    「要錢嗎?」

    他問。

    沈先生義正辭嚴的說道:「你就這麼看待友情義氣?我從那麼遠的地方還繞路回沈家配製的藥,你問我要錢嗎?當然要啊......你居然還好意思問的出來。」

    莊雍:「呵呵。」

    沈先生瞪了他一眼,交代了幾句藥的用法後說道:「當時聽說你打算留在求立我就猜到了你在想些什麼,那傻小子沒有人扶持終究不行,他不會主動去害人,甚至從不會把人想的有多壞,乃至於防人之心都淡薄......所以我知道,你留在求立就是在給那傻小子謀後路。」

    莊雍只是笑,不置可否。

    有些話,沒必要說的那麼明白。

    沈先生望四周看了:「嫂夫人和若容姑娘呢?」

    「出去買菜了。」

    莊雍笑道:「她們兩個在這宅子裡久居也憋悶,我就讓她們多出去走動一下,也算是適應以後在這裡長住......你呢?什麼時候回長安?」

    「不急。」

    沈先生道:「傻小子下次回求立運送糧草的時候我一路回去就好,所以會住上一陣子。」

    莊雍:「房費你是日結還是包月?」

    沈先生:「......」

    他瞪了莊雍一眼:「原來你不是這樣的人。」

    莊雍:「後來我常常因為自己不夠不要臉而覺得不配和你做朋友。」

    沈先生噗嗤一聲笑出來:「說些正經的,我留在你這的這段日子除了要做些必要的事之外倒也清閒,你若是放心,讓若容跟我學醫如何?她聰慧有耐心,傻冷子和茶兒都對看書學醫沉不下心,若容比他們都強。」

    他說不是專程來看莊雍的,說不是也不是,可為了莊雍這身體他先是繞路兩千多里回沈家配藥,當年離開沈家後他多久沒回去過了?他要教若容姑娘醫術,還不是為了以後能更好照顧莊雍,醫術繁複難學,可針對莊雍的身體用近一年的時間來學,應該也會學的差不多了。

    「好。」

    莊雍笑著點頭:「她總說無聊,讓她學一些醫道上的事也能讓她充實些。」

    沈先生嗯了一聲,低著頭看著茶杯:「那傻小子沒福氣。」

    莊雍搖頭不語。

    與此同時,城中一條大街上,有家當鋪早早的關門封上門板窗板,掌櫃的和夥計把店舖關了之後卻一個都沒走,全都站在大廳裡,一個個神色肅然。

    林落雨的視線從他們臉上掃過,緩了一會兒後說道:「未來一年我會留在這,這一年,要把天機票號的線在求立鋪滿,每一座城裡都要有,一年的時間稍顯緊迫了些,好在我們不缺錢。」

    她停頓了一下:「但是在這之前你們先去做另外一件事......找個地方秘密修建一做糧倉,城外都是山,你們也熟悉,地方你們定了之後告訴我,我親自去看,對外就說是做酒窖藏之用,軍方和官府你們不用去擔心什麼,我既然吩咐了就不會有問題......建好之後,會不斷從大寧送人過來,我很少威脅人,今日就多一句,此事誰洩露出去,我滅誰滿門。」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3 17:45
長寧帝軍 第六百零四章 合作


    長安城中皇帝放眼內外遠近數十年,求立島上沈先生求的卻只是將來一處安身之地。

    北疆。

    沈冷按照楚先生教的刀法練了半個時辰,一隻手拄著枴杖終究是有些麻煩,東北邊塞太冷所以哪怕有沈先生的良藥恢復起來也不是那麼快的,沈先生的醫術一流,從一流之中再選,接骨術超一流,他配製的傷藥連宮廷御醫也不得不說一聲佩服萬分。

    練刀之後回到屋子裡,不多時孟長安帶兵巡視歸來,一進門帶進來的寒氣讓屋子裡的溫度都下降了不少,沈冷把旁邊已經準備好的熱毛巾扔過去,孟長安一把接住擦了擦臉:「沁色要來。」

    「她肯定會再來。」

    沈冷笑了笑:「那個黑武大妮子現在除了找我們之外,沒有什麼人可以幫她,她必須讓自己變得心狠起來,如果說之前她在黑武之內還培植了一些黨羽,在龕羅黑庭叔侄二人死在格底城之後那些黨羽巴不得和她斷了聯繫才好,格底城中雖然有兩三萬邊軍,其中劍門信徒怕是有一多半,而蘇拉城的黑武將軍無量音也會對她敬而遠之。」

    孟長安點了點頭:「可是她應該不會答應幫咱們拿下蘇拉城,蘇拉城一旦被咱們打下來,她的格底城就成了一座孤城。」

    「她本就是個孤人了。」

    沈冷道:「現在在她面前只有兩個選擇,壞和更壞。」

    孟長安笑了笑:「她若是能幫咱們拿下蘇拉城,那明年開春之後對渤海動兵就變得輕易許多,黑武人會以為我們將從蘇拉城向北進軍,應該不會去想我們的目標是渤海。」

    「也不容易。」

    沈冷道:「我向陛下立了軍令狀,打渤海不用咱們自己一顆糧食,所以咱們的軍需都在蘇拉城和格底城呢,沁色如果足夠聰明的話,如今月蘭已死,她控制格底城軍隊的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死死把住糧倉,我的打算......沁色若是實在不答應幫忙拿下蘇拉城,那我們進軍渤海的糧草就由她格底城出。」

    孟長安眯著眼睛看了看沈冷:「先給對方一個最壞的選擇,然後再給一個不太壞的,這樣她接受不是最壞的那個選擇就容易些?你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狡猾的。」

    沈冷哈哈大笑。

    孟長安說的沒錯,給沁色的選擇就是壞與更壞,先把最壞的選擇給她,她難以接受,就把稍微好一些的選擇給她,這樣一來她接受起來就相對容易些,縱然拿不下蘇拉城,也要格底城的糧草,沈冷斷定了沁色會拿下糧倉。

    孟長安看了看沈冷的傷腿:「怎麼樣?」

    「沒什麼大問題。」

    沈冷把火爐的蓋子打開,香氣一下子就冒出來,整個屋子裡都是烤紅薯那誘人的味道,他用鐵夾子把紅薯翻了翻,挑了一塊已經烤好了的夾給孟長安,孟長安直接伸手拿過來,面無表情的樣子讓沈冷有幾分敬佩。

    「不燙?」

    「燙。」

    孟長安把紅薯扔在一邊桌子上,嘬了嘬手指頭:「可是不能表現出來。」

    沈冷心說這就是外面那些士兵們眼中酷酷的孟將軍,酷一般都是裝出來的。

    兩個人正聊著,親兵從外面進來報告說闊可敵沁色到了,孟長安下意識的起身想要迎接一下,沈冷卻搖了搖頭,孟長安隨即又坐下來,繼續啃他那塊烤紅薯。

    沁色撩開簾子進門就被這屋子裡濃郁的香氣所吸引,烤紅薯的香氣和別的食物的香氣有所不同,一盤炒菜你聞著香,但你不會從香味裡判斷出菜品本身的味道,一鍋燉肉聞著很香,可對於肉味的感覺沒有那麼真實,而烤紅薯的香氣只要你聞到了,你鼻子裡都覺得甜。

    「能請我吃一塊嗎?」

    沁色挨著火爐坐下來,第一句話居然是想要一塊烤紅薯吃。

    沈冷夾了一塊遞給她,孟長安覺得這有些失禮,起身取了個盤子接了那塊烤紅薯,然後把盤子遞給沁色,沁色眼睛裡冒了冒小星星,眯著眼睛面帶笑意的看向孟長安,可立刻就又失望了,本以為孟長安也會看著她,哪裡想到孟長安遞給她盤子之後就回到自己座位那邊,繼續專心致志的吃他那塊,沁色看了看自己盤子裡的,又看了看孟長安那塊,然後皺眉:「他那塊為什麼那麼大。」

    沈冷白了她一眼:「有你吃的就好,管別人的大不大?」

    沁色認真起來:「我也想要大的。」

    她指了指自己盤子:「你也太小氣了些。」

    沈冷:「殿下只知道說別人小氣,難道殿下沒覺得自己小氣?」

    沁色自然聽的出來沈冷話裡的意思,雖然她一個勁兒的看著孟長安,但是她又不蠢,早就看出來在這做主的是沈冷而不是孟長安,哪怕看起來孟長安更穩重更冷靜也更有殺氣,但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心甘情願給沈冷做幫手,沈冷才是說了算的。

    她轉頭看向沈冷:「沈將軍的意思是,我答應你把蘇拉城打下來我就不小氣了?平平淡淡活著是一個選擇,做個小氣的人活著是一個選擇,如果另外一個選擇是死,三選一,最好的選擇當然是平平淡淡的活著。」

    她捏了一口烤紅薯放進嘴裡,然後微微皺眉:「烤糊了。」

    沈冷:「嗯,特意挑了一塊烤糊的給你。」

    沁色狠狠瞪了沈冷一眼,又看向孟長安,孟長安還在專心致志的吃他那塊,似乎精神世界裡只剩下了一塊烤紅薯,再無其他。

    「這樣吧。」

    沁色坐直了身子:「蘇拉城對於我黑武來說太過重要,一旦蘇拉城落在你們寧人手裡,黑武就相當於門戶大開,到時候你們的鐵騎長驅直入,我就是黑武的千古罪人,我不可能幫你們打下蘇拉城,這一點想都不要再想,但......既然你們的目標是渤海國,我可以盡我所能為你們提供有關情報,甚至可以安排人幫你們做更多的事,你們知道,渤海人對黑武人從不懷疑,我派人過去,就相當於給你們安插了內應。」

    沈冷聳了聳肩膀,沒說話,孟長安的眼神卻亮了一下,他看似只盯著那塊紅薯,可沁色的一言一行他都很在意,當然不是在意這個人,在意的是她的態度。

    「聽起來還不錯。」

    沈冷夾了一塊比較大也沒有烤糊的紅薯放進沁色盤子裡:「這就好像是公主殿下剛剛說的話,比剛才那塊要誘人的多,可卻還不夠大。」

    他用鐵夾子指了指火爐上最大的那塊紅薯:「殿下想要大的,我也想要大的,大家都想要大的,怎麼辦?」

    沁色沉思片刻:「你不妨直說。」

    「糧草。」

    沈冷也坐直了身子看著沁色的眼睛認真的說道:「若是殿下願意拿出來可供五萬軍隊五個月所需的糧草,蘇拉城的事可以繞過去。」

    「笑話。」

    沁色冷眼看著沈冷:「黑武出糧草幫你去打下來黑武的門戶之一,你覺得可能嗎?」

    「殿下。」

    沈冷笑道:「你派人給我們做內應提供情報,難道就與你直接提供糧草給我們有區別了?就好像兩個人約好了一起去偷東西,其中一個說什麼也不肯直接下手拿,但願意幫忙望風,幫忙把偷出來的東西賣掉,這樣就覺得自己手是干淨的......稍顯可笑了些。」

    沁色的臉色更寒:「沈將軍,你這樣說話,是把我們都逼到絕路。」

    「正視而已。」

    沈冷道:「我一直都希望合作的時候開誠布公,我需要什麼直接告訴你,我也是這樣做的,你需要什麼直接告訴我,這才是合作,而不是來來回回討價還價,那就顯得很無趣。」

    沁色沉默片刻:「既然沈將軍說的這麼明白,那我也提出我的要求。」

    「你說。」

    沈冷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要穩住格底城,但......格底城邊軍之中有一半左右是劍門信徒,一旦劍門宗主親至,這些人連反抗之心都沒有,只能跪下來求饒,我想請問兩位將軍,有什麼辦法可以保證他們不會背叛我?」

    「殺。」

    孟長安忽然抬起頭說了一個字,也是沁色到了之後的第一個字,唯一一個字。

    「我是黑武人,我難以對黑武人下手。」

    沁色搖頭。

    「我來殺。」

    孟長安的第二句話。

    沁色側頭看向孟長安,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孟長安淡淡道:「殿下可安排這批軍隊出城,出格底城往東南方向是白山,大概距離格底城一百三十里有一條峽谷,殿下只要讓人進入峽谷,我的人會幫你把這些隱患都清除。」

    沁色的臉色變幻不停,對於她來說這確實是個難以做出決定的選擇,一旦她決定了,就再也不可能離得開寧人,客人若是不將這些人除掉的話,將來劍門宗主真的親至,哪怕只是劍門宗主派人來,他們也無心反抗。

    她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你把地方指給我看。」

    孟長安起身走到地圖那邊:「這地方距離格底城一百三十里,距離蘇拉城一百一十里,如果你的人到了,我有四個時辰的時間,足夠了。如果距離格底城太近,殿下若是不領兵支援的話怎麼跟你手下人交代?若是距離蘇拉城太近的話,無量音的騎兵就能趕來。」

    沁色沉默許久,第二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理由呢?」

    「那是殿下的事。」

    沈冷道:「我知道殿下一定有辦法讓那一萬多名黑武邊軍士兵出城。」

    沁色看向沈冷,又看了看孟長安:「以往我從沒有想到過,有朝一日,會有求於寧人。」

    孟長安繼續吃他的烤紅薯。

    沈冷把最大那塊紅薯放在沁色盤子裡,沁色的盤子裡已經有三塊烤紅薯了。

    沈冷問:「吃的下嗎?」

    沁色看著那三塊烤紅薯,搖頭:「吃不下。」

    沈冷:「你自己吃不下,就只能大家一起吃。」

    他看向沁色:「現在可以談談糧草的事了嗎?」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3 17:46
第六百零五章 罵戰


    沁色是個不尋常的女人,該心狠的時候從來都不會手軟。

    談那一萬多名黑武邊軍的時候面不改色,似乎無關生死,而一番討價還價之後,沈冷和孟長安答應沁色,只要格底城拿出來可供五萬大軍三個月所需的糧草,這一萬多黑武邊軍交給寧軍來解決。

    看起來沈冷和孟長安還挺不樂意,好像吃了多大虧一樣,可仔細想想,他們吃了什麼虧?五萬人三個月的糧草再加上送上門的至少一萬五千名精銳黑武邊軍,而最神奇的是居然讓沁色覺得自己沒吃多大虧達到了預期,因為她沒有出賣蘇拉城。

    人總是難以做出選擇,尤其是在這樣好和那樣好之間做選擇,大部分時候想要得到的都是全部好。

    而在面對壞和更壞的時候,似乎就不難選擇了。

    不能好的話,那也不能更壞。

    從沁色離開的第二天開始,她對外宣稱是蘇拉城的將軍無量音派人來請求糧草支援,從格底城糧倉之中搬運出來大批的糧草,用了四五天的時間才將五萬人三個月所需的數量搬完,然後調派大車往蘇拉城運送,當然不可能直接送到息烽口。

    不出意外,也不知道為什麼寧軍得到了消息,鐵騎呼嘯而來,打了運糧隊一個措手不及,糧食都被搶走了,幸好長公主聞訊之後親自率軍馳援,糧食雖然被搶走了但是人員傷亡不大。

    然後才得知,也不是無量音派人來求糧草的,而是寧人買通了幾個黑武人假扮成從蘇拉城來的人,騙取了長公主闊可敵沁色的信任,這根本就是寧人的奸計,一時之間,格底城裡軍民一片罵聲,都罵寧人無恥狡猾。

    沁色卻唯有苦笑。

    息烽口。

    幾日之前孟長安下達了軍令之後,從白山關來的一萬八千名邊軍已經趕到,沈冷和孟長安聯名給遼北道戰兵將軍洪成凱寫了一封信,收到信的當日,洪成凱隨即下令四萬五千名戰兵向北開拔。

    而就在這一天,應沈冷上次見面時候提出的請求,葉雲散選派的一批人也到了息烽口,有六七十人,奇怪的是這六七十人都不是寧人。

    還是這一天,殺龕羅黑庭之後的第二天沈冷和孟長安所寫的聯名信送到了東疆大將軍裴亭山手裡,裴亭山收到信之後展開看了看,第一句話是兩個小王八蛋是他媽的瘋了嗎?

    第二句是......哈哈哈哈,有點意思。

    於是,東疆刀兵將軍閆開松率領兩萬刀兵北上直奔白山關。

    十月初八。

    格底城一萬五千名邊軍奉命奪回糧草,得知寧軍在白山某處正在秘密修建糧倉,這支隊伍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朝著目的地行進,當然,那裡不只是真的有作為誘餌的糧草,還有已經在峽谷裡埋伏好的兩萬八千大寧精銳邊軍。

    戰鬥從一開始就很慘烈,陷入重圍的黑武邊軍並沒有放棄抵抗,好戰凶狠的黑武人若是那麼容易屈服,大寧又怎麼會在數百年對峙之中往往落於下風?

    廝殺開始之後不久,一批人從白山峽谷裡逃了出去,分做兩隊,一隊往格底城求援,一隊往蘇拉城求援,往格底城求援的那批人半路被截殺,往蘇拉城的那批倒是到了。

    四個時辰之後,得到消息的蘇拉城邊軍將軍無量音調集兩萬邊軍趕赴白山峽谷支援,一百一十里,趕到的時候戰鬥依然慘烈,寧軍仗著地勢和人數優勢把格底城的邊軍壓制在峽谷之內,一萬五千名黑武邊軍已經損失大半,剩下的也幾乎人人帶傷。

    蘇拉城守將無量音是黑武有名的悍勇之將,率軍衝擊峽谷打開寧軍的封鎖,救了被困的隊伍準備後撤,可沒有想到的是峽谷之中埋伏的寧軍並非全部,一萬五千名遼北道戰兵從側翼殺出來,硬生生把黑武邊軍歸路截斷。

    與此同時。

    遼北道戰兵將軍洪成凱率戰兵三萬輔兵三萬猛攻已經兵力空虛的蘇拉城,蘇拉城中並沒有多少守軍,苦撐一天一夜被寧軍的攻城錘撞開了城門,數萬寧軍殺入城中,第二天一早,蘇拉城的城牆上飄揚起來大寧的烈紅色戰旗。

    之後洪成凱率領兩萬戰兵馳援白山峽谷,到了的時候,孟長安已經力斬無量音,大戰上百回合後一刀將無量音人頭斬落。

    這一戰,寧軍殺敵五萬餘,攻破蘇拉城。

    率領第二批援軍北上的大將軍裴亭山聽聞捷報之後放聲大笑,連說了兩句幸好當初沒有宰了那兩個猴崽子。

    格底城。

    沁色砸了一屋子的東西。

    她知道沈冷是個狡猾的傢伙,和那些習慣了在正面戰場上以正破敵的寧軍戰兵將軍不一樣,沈冷的戰法大部分時候都能讓人體會出兵行詭道四個字的含義,她只是沒有想到沈冷居然狡猾到了這個地步,以索求糧草讓她鬆懈,而又借助她有求於人除掉了格底城一萬五千邊軍,順勢拿下蘇拉城。

    這一切,彷彿都是夢境。

    一環一環,密不透風。

    先是對她說寧人無慾無求,不會要求她做任何事,這是第一步,然後讓沁色不得不借助沈冷和孟長安的力量自保,殺死了龕羅黑庭和龕羅道之後她已經沒有退路,只能進一步與沈冷孟長安合作,然後又提出讓她幫忙攻破蘇拉城,她自然不會答應,沈冷隨即拋出糧草的要求,這就變得合情合理起來,沁色雖然覺得吃了虧卻想都不到這批糧草和蘇拉城有什麼關係。

    而這只是開始,她要想騙那一萬五千邊軍出格底城,唯一的藉口就是搶回被奪走的糧草,那一萬五千人出城就已經一隻腳踏進了沈冷的陷阱。

    可沈冷的目標,自始至終都是蘇拉城。

    葉雲散派來的那些人都是他在黑武收買的密諜,就是他們騙了無量音率軍出城,他們告訴無量音長公主殿下親自率軍追殺寧軍想奪回糧草結果被寧軍埋伏,無量音權衡再三,還是親自率軍出城,若不救長公主殿下怕是以後自己會有大麻煩,長公主這個人,國師可以殺陛下可以殺,但他不能不救。

    一氣呵成。

    蘇拉城的城牆上,大寧烈紅色戰旗迎風招展,看起來那麼美。

    寧軍的歡呼聲在城中此起彼伏,這一戰,將兵行詭道四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

    息烽口。

    因為腿傷沈冷並沒有參戰,而是在高處縱觀全局,回到息烽口之後卻感覺比自己上去打了一仗還要累些,這是心累,一旦出了什麼意外大寧也承受不起,牽扯進來遼北道戰兵,白山關守軍,打贏了是拿下蘇拉城,打輸了的話,黑武人趁勢進軍就可能一口氣攻破息烽口,然後從後邊攻破白山關。

    好在,一切算計都很精準。

    沈冷倒了一杯茶在火爐邊坐下來,等著孟長安歸來。

    就在這時候外面人來報,說是黑武長公主沁色派人送來一封信,沈冷笑了笑,不用看也知道沁色會寫什麼,怕是她已經氣得快要炸了吧,以後若是有機會沁色會生剝了他的皮,還有可能會喝他幾口血,想著自己把孟長安未來媳婦欺負成這樣,他還真是一點愧疚都沒有。

    他也是真的希望孟長安能把沁色拿下,那個異族大妮子真是挺好看的,兩條大長腿,膚白貌美,還是公主。

    當然,這只是想著玩。

    將沁色的信展開看了看,沁色第一句是......祝賀你。

    沈冷笑了笑,這般強撐著不失氣度,這位長公主怕是會忍得更辛苦些。

    第二句。

    我必殺你。

    沈冷又笑,心說這才是正經應該有的反應。

    他把信放在一邊閉上眼睛休息,瘸著腿上下山路還是有些辛苦,靠在那休息了一會兒後孟長安歸來,那一身的血跡讓鎧甲看起來更加的寒冷,凍住的血彷彿是給鐵甲染了新的顏色,看起來讓人不寒而慄。

    「哈哈哈哈。」

    一進門孟長安就忍不住大笑起來,上來給了沈冷肩膀上一拳:「爽!」

    沈冷笑著說道:「蘇拉城的糧草,足夠咱們去打渤海了。」

    孟長安點了點頭:「你是怎麼確定遼北道戰兵將軍和裴亭山都會派人來?我還擔心他們會推辭,畢竟你我這一戰開的有些突兀。」

    「都是戰兵,皆為大寧。」

    沈冷嘆道:「豈能不來?」

    一個月之後,入冬的長安城也冷的讓人不想出門,即便是大街上的行人也都快步而行不願在寒風裡多耽擱,三名騎兵的馬蹄聲踏破了大街上的寧靜,行人紛紛避讓,都知道若非緊急軍情不會這般縱馬,有人大聲喊了一句:「可是捷報?」

    前邊縱馬而行的那校尉大聲回了一句:「破黑武邊疆大城,殺敵五萬!」

    這一聲,炸街了。

    整個大街上的人全都歡呼起來,似乎年提前到了。

    大殿。

    得到捷報的陛下嘴角不由自主的勾了勾,然後咳嗽了一聲,勃然大怒。

    「如此放肆!」

    皇帝站起來來來回回的在高台上走動:「朕正在於黑武和談,沈冷居然如此不顧大局擅自開戰,將朕之信義置於何處?難道以為朕會因為他們打下來一座蘇拉城而開心?來人,傳旨......沈冷降為從三品,罰俸五年!讓他自己寫一份悔過書上來,若是寫的不好,朕罷了他的水師提督!」

    這一陣暴怒啊,滿朝文武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

    還兼著御史台都御史的賴成嘴角勾了勾,看著那邊發脾氣的皇帝心裡想的卻是陛下你這戲真好看......

    滿朝文武都沒話可說了,心說這麼大的軍功,如此振奮人心的捷報,陛下卻降了沈冷的軍職還罰俸五年,有些說不過去......

    正在這時候御史台都御史賴成站出來,長篇大論,慷慨激昂的把沈冷和孟長安罵的一無是處,強烈請求陛下將他們兩個抓回來交由刑部問罪,若是抓回來麻煩的話,可在息烽口直接砍了腦袋。

    一瞬間,武將那邊就炸了鍋,一群武將和賴成對罵,文官這邊稍顯底氣不足,都給人家降職罰俸了,再抓回來問罪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更何況是就地正法......可怎麼也不能不幫忙,於是罵戰升級。

    皇帝坐在龍椅上,捂著嘴咳嗽了幾聲,真怕別人看出來他在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9-3-16 17:51
長寧帝軍 第六百零六章 謀定而動

    十二月的東北邊疆真的冷,冷到拉粑粑的時間都比原來縮短的一半還多,基本上就是脫褲子,使勁兒,擦屁股,趕緊跑回去......剛剛出世的粑粑也會很委屈,連個熱氣都沒冒就凍住了,真是如煙花般短暫的一生啊,真唯美......

    因為沈冷腿傷不方便蹲下,孟長安派人尋了木匠來打了個特殊的木椅,中間有洞的那種。

    清晨,沈冷身上帶著一層濕氣返回屋子裡,即便有腿傷還是堅持練功將近一個時辰,進了門就連忙把厚衣服披上,這鬼天氣鐵打的人也扛不住出了汗再冷熱交替。

    爐子上烤著饅頭,孟長安正在切熟肉,沈冷湊過去看了看,刀工還不錯,只是稍顯慢了些。

    「你該回家去看看了。」

    沈冷捏了一塊肉放進嘴裡,孟長安的刀背在沈冷手上敲了一下:「洗手。」

    沈冷:「哦......」

    孟長安一邊切肉一邊說道:「這邊的事穩一穩再回去。」

    拄著枴杖過去打了水洗手,孟長安已經把肉夾進靠饅頭裡,熱乎乎的,那種香氣簡單卻誘人。

    沈冷一口咬下去小半個饅頭,滿足的哼了一聲。

    「沁色已經很久沒有派人來過。」

    孟長安低著頭嘟囔了一句。

    沈冷:「讓她緩緩吧,畢竟也是被咱們坑了。」

    孟長安:「你就你,還咱們。」

    沈冷:「見色忘義了啊。」

    孟長安笑了笑,一邊吃飯一邊說道:「黑武人的大軍怕是已經在集結了,打渤海之前還有硬仗要干,他們是不會就這麼放任咱們拿下蘇拉城不管,到時候黑武派來的將軍一定會聯絡沁色,只看她是什麼態度,若是她出兵聯手攻打蘇拉城,以後也就沒必要再談什麼合作。」

    「沁色又不是白痴。」

    沈冷伸手要過來第二個饅頭,啃了一口繼續說道:「她現在就算招募了不少新兵,可根本就沒有訓練出來怎麼上戰場?能打的老兵也就一萬人左右,再用來攻打蘇拉城,她拿什麼安身立命。」

    「可如果她不打的話,黑武派來的軍隊就可能先對格底城動手。」

    「所以她才不會打,她得看看咱們的態度。」

    孟長安放下手裡的饅頭認真的問:「如果黑武人圍攻格底城,咱們救不救?」

    「救。」

    沈冷道:「還需要沁色派人去渤海那邊禍害渤海人呢。」

    「她怎麼可能還會派人去。」

    孟長安看著沈冷笑道:「快被你坑死了,還會幫你?」

    沈冷:「你還是應該多瞭解一下你以後這個新媳婦,別把她和尋常女人一樣看待,之所以被我們坑了只是因為她手裡能用的人能打的牌太少,若她手裡握著和你我一樣多的兵力,支援,將才......說實話,我不確定我們是她的對手,她不是敗給了我們,是敗給了時勢,她很被動,只能跟著時勢在走,卻不能左右時勢。」

    孟長安嗯了一聲:「你打算怎麼辦?」

    「先多派斥候出去吧,把斥候探索的範圍加大,一旦發現有黑武大軍靠近立刻給沁色示警,先小小的賣個好,然後再看沁色態度。」

    沈冷吃飽了,起身推開窗戶往外看了看,這是蘇拉城將軍無量音的將軍府,拿下這裡之後他和孟長安就帶著兩萬多邊軍進駐,而息烽口那邊,遼北道戰兵將軍洪成凱的數萬大軍還在,白山關裡有閆開松的兩萬刀兵,大將軍裴亭山的大軍在距離白山關幾十里外的糧倉駐紮,隨時都可以支援。

    「沁色現在面臨著抉擇。」

    沈冷回頭:「這樣吧......把之

    前她給咱們的那些糧草送回去。」

    孟長安一怔:「這不妥當吧,你騙來了她手裡的糧草沒人說什麼,可你把騙來的糧草送回去,奏摺很快就會到長安,到時候滿朝文武沒人會幫咱們說話,說的好聽些你和打算和沁色結盟,但對於朝中眾臣來說他們的理解,哪怕是尋常百姓的理解,也是你我勾結黑武人。」

    沈冷沉默:「可時局如此,我們必須穩住沁色,沁色守著格底城,黑武人的大軍在咱們進攻渤海國的時候就會有所顧忌,黑武人那邊也會不遺餘力的想把沁色拉攏回去,他們已經沒有了蘇拉城,再沒有了格底城,黑武大軍到來之後就只能在野地裡紮營,而且沒有糧草支援,蘇拉城和格底城的糧食他們用不到,所以他們的第一反應一定是給沁色許下好處,比如不追究之前龕羅黑庭死在格底城的事。」

    他看向孟長安:「我們得在黑武人之前把沁色的問題解決,她在,黑武人難受,她死了,黑武人反而變得沒有顧忌。」

    孟長安點了點頭:「那就送回去,反正你我一起扛。」

    沈冷問:「蘇拉城裡的糧草清點完了嗎?」

    「昨日夜裡才剛剛清點完,足夠咱們征渤海所需。」

    「這樣。」

    沈冷想了想:「分出來一部分糧草,送到息烽口給洪成凱將軍。」

    孟長安一怔,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好。」

    沈冷:「咱們分開行事,我帶糧草去格底城見沁色,你帶糧草回息烽口如數交給洪成凱將軍,兩邊都要談好,唯有讓洪將軍明白我們的意圖,他才能配合好,若是還沒對渤海人開戰我們內部先出現了分歧,這事不好辦。」

    「換換。」

    孟長安看向沈冷:「我去格底城,你回息烽口。」

    他指了指沈冷的腿:「你跑起來不方便。」

    沈冷笑道:「正因為我瘸著個腿去了,沁色才會覺得我有誠意。」

    「算了吧。」

    孟長安看著沈冷的眼睛:「現在你打得過我嗎?」

    沈冷搖頭。

    孟長安道:「那就別爭。」

    沈冷嘆了一聲:「真不要臉。」

    孟長安:「你也好意思說的出來。」

    與此同時,格底城。

    沁色坐在那把鋪了厚厚絨毯的椅子上,身後壁爐裡的火讓她覺得很溫暖,可心裡卻一直溫暖不起來,赤著腳的她看起來像是壁畫裡的美人一樣,然而壁畫裡的美人眼睛裡可沒那麼大的殺氣。

    有內線送來消息,都城之中已經掀起了滔天大浪,催促汗皇桑布呂下令派兵把她抓回去的人多如牛毛,整天都在吵,只怕是桑布呂也堅持不了多久。

    南院大將軍蘇蓋已經回到都城參加桑布呂的加冕大典,到時候極有可能是蘇蓋親自率軍來這邊,一旦來的是蘇蓋的乞烈軍,這格底城裡的人馬會直接嚇得腿軟。

    乞烈軍啊......從無敗績。

    她眼神迷離,一直都在思考如何破開這個局,可唯一能想到的辦法還是和寧人合作,一旦她真的斷了和沈冷孟長安的聯繫,那麼黑武大軍到來之際,她的格底城會成為第一個靶子。

    莫窟從外面快步進來臉上帶著喜色:「殿下,咱們又招募來一批人,現在新兵已經過萬。」

    沁色微微皺眉。

    愚蠢的人總是會覺得快樂很簡單。

    莫窟看不遠,所以還沒有體會到即將到來的威脅有多可怕,他的愚蠢讓他因為一點小事都會覺得今天比昨天美好一些,所以明天有多難過他並不在乎,他得到明天真的看到了危險的時候才會覺得難過。

    「嗯,加緊訓練。」

    沁色吐出一口氣,只是簡單的回了一句。

    「殿下。」

    莫窟看出來沁色臉上的陰鬱,下意識的問了一句:「是什麼人惹殿下不開心?」

    沁色真的想發火,想狠狠的把莫窟罵一頓,然而她只能忍下去,這樣的蠢貨自己現在都離不開......手底下實在沒有什麼人可用,她能打的牌真的太少了。

    「沒什麼。」

    沁色搖頭:「你先出去吧,我一個人靜靜。」

    「屬下遵命。」

    莫窟低著頭應了一聲,往後退了幾步之後又站住:「如果殿下有什麼為難的事,都可交給屬下,屬下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護殿下,如果是什麼人觸怒了殿下,屬下去殺了他!」

    沁色的視線轉移到了莫窟臉上:「我相信你,可是,你能不能變得聰明起來?」

    她擺了擺手:「出去吧。」

    莫窟一臉無奈,心說這是怎麼了,難道自己的忠誠還不足以感動殿下?

    就在這時候外面有人快步跑進來:「殿下,孟長安來了!」

    斜靠在椅子上的沁色猛的站起來,赤著腳往外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然後她緩步走回去重新坐在椅子上,讓自己看起來依然慵懶甚至有幾分端莊,再帶著些漫不經心。

    「唔,讓他進來吧。」

    這個反應都被莫窟看到,以至於莫窟覺得自己眼睛裡看到的都是幻覺。

    黑武都城。

    黑武國的都城名為紅城,因為整座大城的造型並不是四方四正而是六邊形,所以又被稱之為星城,當年闊可敵完烈一心想要超越大寧,各方面都超越,所以徵調全國工匠,幾乎榨乾了國庫,然後又增加稅收,再逼迫各大家族捐錢,這才將紅城的規模修到了現在這個模樣。

    紅城確實很大,可卻顯得那麼空冷。

    紅宮也空冷,就像是桑布呂現在的心,哪怕加冕大典的日子已經臨近可他心裡卻根本熱乎不起來,那個讓他無比煩惱的親姐姐啊,總是會做出一些驚世駭俗之事,而比他姐姐麻煩一萬倍的國師昨日剛剛來過,提出如果不解決沁色的事,他就只能將加冕大典延期。

    「傳蘇蓋進宮。」

    桑布呂吩咐了一聲。

    不多時,南院大將軍蘇蓋快步進來,俯身一拜:「臣拜見陛下。」

    「老將軍,朕很惶恐。」

    這一句話讓蘇蓋也惶恐起來:「請陛下吩咐,臣願為陛下分憂。」

    「蘇拉城丟了,格底城也失控。」

    桑布呂看著蘇蓋問:「國師因此而要挾朕,他說不把朕的姐姐抓回來他就延期加冕大典,你告訴朕,這麼短的時間朕怎麼可能把沁色抓回來,他是不是就沒打算過為朕加冕?」

    「陛下,國師也是為國事擔憂。」

    蘇蓋沉思了一會兒,想著國師這個時候反悔應該不是真的,只是想和陛下談條件,於是說道:「北院大將軍是國師的弟子,若陛下安排北院大將軍野圖率軍南下,國師應該放心。」

    桑布呂的眼神一喜。

    北院大將軍野圖是國師的得意弟子,就如龕羅黑庭一樣,有北院數十萬大軍壓在都城一側他也不安穩,趁此機會讓野圖率軍南下奪回蘇拉城,北院那邊他就能盡快安排親信過去,等到那一戰打完,最好可以把野圖在北院的權利架空。

    而讓野圖去打蘇拉城格底城,國師也會放心,蘇蓋一言,一舉兩得。

    「老將軍,朕真是離不開你啊。」

    桑布呂笑起來:「傳旨,讓北院大將軍野圖進宮,也請國師進宮。」

    桑布呂吐出一口濁氣:「這下國師總該滿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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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