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73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3
長寧帝軍 第五百五十七章 在史書上留名

    迎新樓。

    廷尉府千辦之一杜一味急匆匆的趕來,見到韓喚枝後稟告:「已經全都核實出來,可疑的人大概是從兩個月之內陸續進入長安,所有登記為西蜀道來的人這兩個月來竟是一共有近千人,這大概一千人之中懷疑是綠林客的有超過六百。」

    韓喚枝點了點頭:「怪不得防不勝防,六百餘人,再加上白小洛之前就已經做的準備,這次在長安城作亂的賊人數量可能有七八百人。」

    杜一味道:「刑部總捕岳獨峰已經將所有客棧排查,這五天來,誅殺二百六十餘人,剩餘的人沒有客棧可住,卑職推測都在城南平民居住之地藏身,那麼大的一片民居,想逐一排查出來難度太大了。」

    韓喚枝看向沈冷:「有沒有想到什麼?」

    沈冷嗯了一聲:「去年的時候有號稱流浪刀的人在城南作惡。」

    「一個地方。」

    韓喚枝道:「或許是巧合,因為城南那片地方實在太大至少有數十萬百姓居住,龍蛇混雜,之前的流浪刀現在的綠林客......都是白小洛所為。」

    「查那家商行。」

    沈冷看向韓喚枝。

    「一直都在盯著,從來沒有什麼令人懷疑的事發生,那家商行在之後所做的生意很正經,正經到就算是故意挑刺都挑不出來什麼,商行現在的掌櫃叫裴青東,原來的那個掌櫃出城之後就失蹤了,這個裴青東來歷清白,比之前的掌櫃來歷還要清白......」

    說到這的時候韓喚枝臉色猛的一變:「裴青東也是西蜀道的人。」

    就在這時候黑眼從樓下跑上來,沒有看向臉色不好看的葉流雲也沒有看向韓喚枝,而是看向沈冷,黑眼的臉色比他們兩個還要難看。

    「出什麼事了?」

    「茶兒姑娘的兩家鋪子出事了,半個時辰之前,有歹人衝進鋪子直接潑了火油放火,用暗器傷人,鋪子裡的幾位姑娘受了傷,還有兩個......還有兩個被歹人殺害,兩個鋪子都被燒空了。」

    他看著沈冷的眼睛,說這些話的時候真怕沈冷會直接衝出去。

    「受傷的人呢?」

    「送到醫館了。」

    黑眼道:「得到消息之後我就帶人趕了過去,到了的時候鋪子已經燒的沒剩下什麼,送去的那家醫館是流雲會的人,不用擔心。」

    沈冷猛的站起來:「還會出事,他們的人會在暗中盯著你把人送到什麼地方去。」

    黑眼一怔:「應該沒事,醫館那邊我留了人手。」

    「帶我去醫館。」

    沈冷拉了黑眼一把,黑眼看向葉流雲,葉流雲看向韓喚枝。

    韓喚枝起身:「我和你們一起去,杜一味你也跟著。」

    出了迎新樓直接奔醫館那邊,這家醫館就是流雲會的生意,平時也不怎麼接診,絕大部分流雲會的兄弟如果受了傷都會送到這邊來,醫館的郎中醫術高超,曾經為不下數百名流雲會的人診治過,在流雲會之中也有頗高的威望。

    還沒有到,前邊有幾個身上帶血的流雲會弟兄跑過來,跌跌撞撞,顯得有些狼狽。

    看到了韓喚枝的黑色馬車,又看到了在前邊帶路的黑眼,幾個人加快腳步衝過來:「醫館出事了,郎中死了,送到醫館裡的幾位姑娘也都被殺了。」

    馬車裡的沈冷握緊了拳頭。

    就在這時候,路邊一家茶樓的三樓窗戶被人推開。

    蘇冷站在窗口,把杯子裡的茶潑了下去,樓下的人全都抬起頭往上看著,蘇冷卻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沈冷從馬車裡出來,看著那個自己並不認識的年輕人。

    「我叫蘇冷,我不知道我託人帶給你的話帶到了沒有,不管有沒有,我都覺得還是我自己跟你說一聲的好,十月的最後一天,我會在承天門外大街上等你,大街一側就是未央宮,未央宮裡高手如雲,你應該不至於怕了我才對......另外,也請你轉告當今皇帝陛下,讓他那天到承天門城樓上去,我有幾句話要問他。」

    蘇冷把杯子扔下去,沈冷向後退了一步,杯子啪的一聲在他腳下摔碎。

    「是不是覺得我很猖狂?」

    蘇冷指了指韓喚枝:「大寧廷尉府都廷尉,人稱鬼見愁,據說江湖客十個聽到你名字的人有十個都怕你,還聽說只要你盯著的人盯著的事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很遺憾啊,之前和我打交道的都是刑部那些不中用的傢伙,距離月底還有十多天的時間,我希望你別像刑部的那些人一樣無能,我給你十幾天的時間抓我。」

    蘇冷的視線從韓喚枝身上回到沈冷那邊:「我和你之間沒有仇恨,我只是單純的看你不順眼,另外也只是單純的覺得你死了皇帝應該會不開心,他不開心,我就開心,沈冷,我聽聞你很能打,十月的最後一天,記住了日子,我在承天門外大街上等你來和我打。」

    說完這句話之後轉身,韓喚枝和沈冷上樓的時候哪裡還能看到人影,另外一邊的窗戶打開,人從三樓直接掠了下去,已經消失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長安城裡還潛藏著數百名西蜀道深山裡出來的綠林客,這些人本來就以為自己活在法外,也許他們之中的每一個人都對馬幫有仇,生死仇,所以他們來了,不計生死。

    西蜀道的江湖上流傳著一個說法......大意是馬幫老當家是個心機很深的人,利用了他的女兒,以美人計引誘了還是留王的李承唐,後來李承唐做了皇帝,所以馬幫在西蜀道越發的霸道起來,連官府都不管,橫行無忌。

    可這是胡扯,誰能想到後來留王會成為大寧皇帝?

    然而就有人信。

    西蜀道那片地方,山比平地多的多,綠林的人大肆劫掠往來的商隊甚至平民百姓,山路艱難,很多地方往往都是只能容人一個一個的按順序過去,若綠林客在這樣險要的地方設伏,根本沒必要露面,一陣弩箭就能把商隊打的死傷慘重。

    這樣的事直到馬幫崛起才逐漸少了起來,因為馬幫比那些綠林道上的人更凶狠,更能打,更殺人如麻。

    馬幫不僅僅是被動的打,所謂被動是指在運貨途中被綠林客截住的時候,馬幫會主動去打,若得知某一夥綠林客聚集之地,馬幫的高手就會直接殺過去,查到一波殺一波。

    這麼多年來,綠林客沒有一個不恨老當家的。

    如果進入長安城的綠林客有六七百人,那麼這絕非是想殺老當家的人全部來了,西蜀道十萬大山,靠搶劫殺人為生的最少有數千人,分成大大小小的綹子,一夥一夥,有時候會聚集在一起做大買賣,大部分時候都是分散開的,每一條山路上都會有這樣的綠林客。

    甚至,數千人都是保守的估計。

    韓喚枝看著大街上,這個時候大街上正熱鬧,人來人往,蘇冷從樓上跳下去,後邊是一條小巷子,出了小巷子人進入大街之中,就好像一滴水滴入了大海之中。

    「他們有計畫但沒有固定目標。」

    韓喚枝看向沈冷:「這最讓人防不勝防。」

    有計畫,他們殺人就是計畫,殺更多的人,當官的人,只要是大寧朝廷的人就行,這就是計畫,但他們沒有固定的計畫,沒有固定的目標,他們能殺誰就殺誰。

    嗖的一聲。

    一支羽箭從遠處飛來,韓喚枝側頭避開,那羽箭咄的一聲戳在他耳邊的柱子上,發箭的人在對面民房的旁邊,並沒有因為暴露了而急著逃走,那是一個看起來就帶著些凶悍氣的傢伙,射了這一箭後把弓扔在地上,指了指韓喚枝和沈冷,然後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甚至沒打算逃,抹完了脖子之後他就真的抹了自己的脖子。

    以命送信。

    這是一種宣告,他們是在告訴韓喚枝和沈冷,我們不怕死,真的不怕死。

    羽箭上綁著一封信,韓喚枝把信摘下來打開看,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大意是,如果馬幫老當家繼續做縮頭烏龜,那綠林客就會一直殺下去,這一批進長安的人死絕了,還有下一批,反正是一命換一命,對於大寧來說死幾百個綠林客不算什麼,可死上幾百個當官的一樣嗎?

    如果老當家不想做縮頭烏龜了,那就在十月的最後一天到承天門外大街上,有人在那等他。

    「又是十月的最後一天。」

    韓喚枝看向沈冷。

    「先別告訴老當家了。」

    沈冷搖了搖頭:「以老當家的脾氣,知道這件事之後又怎麼可能坐得住,陛下把他接進御園裡都沒說是什麼事,只說照顧起來方便些。」

    韓喚枝嗯了一聲,眉頭緊鎖。

    南城。

    一座民房之中。

    白小洛看了一眼回來的蘇冷:「你沒有保護好她。」

    那眼神裡是殺意。

    蘇冷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很不屑。

    「女人嗎?」

    蘇冷在椅子上坐下來,倒了一杯涼茶喝下去:「我們都會死的,她先走一步去那邊等你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會為你在那邊準備好一切,一個溫暖的小家。」

    這話裡,有些譏諷。

    白小洛一步跨過來掐住蘇冷的脖子:「你也可以先去那邊等我。」

    蘇冷沒動,沒反抗。

    「既然捨不得殺我就別做樣子了,你從來都不是個在乎別人的人,何必呢?」

    蘇冷把白小洛的手拿下來:「我們會在史書上留名的,對不對?」

    白小洛往後退了幾步,有些頹然的坐在椅子上:「她不該死。」

    蘇冷笑:「你怎麼有時候這麼幼稚?」

    白小洛看向他:「你剛才說什麼?會在史書上留名?會的......你我都會留下一筆,濃墨重彩的一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3
長寧帝軍 第五百五十八章 規則之外的規則

    一開始,不管是巡城兵馬司的將軍,又或是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根本就沒把這些來自西蜀道的綠林客當回事,把這些綠林客當回事的是刑部是順天府也有廷尉府,在這之前長安城的治安一直都很好,大寧立國以來也不曾有人在長安城這麼搞事,所以無備。

    上朝下朝的官員們,什麼時候會在乎過半路有人截殺他?

    因為固有的想法是,沒有人敢在長安城這麼放肆。

    現在有人敢了。

    城南。

    附近有百姓去官府告知,昨日的時候有幾十個來路不明的人住進了他家隔壁的空院子裡,他是半夜裡起來去茅廁的時候聽到隔壁院子裡有說話的聲音,沒敢爬上牆去看,躡手躡腳的到了牆邊聽了聽,似乎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

    他早上起來就連忙跑到了順天府衙門稟告,順天府本打算將這消息盡快通知刑部,可還沒有來得及安排人去,一個身穿校尉軍服的年輕男人正好進了順天府衙門。

    「陛下生氣了。」

    年輕的校尉只說了兩句話,第二句是:「禁軍接手。」

    半個時辰之後,那戶空房子四周的百姓悄然撤離,來不及撤離的被告知鎖好房門留在屋子裡不要外出。

    院子裡,看起來四十幾歲的漢子是這一夥綠林客的頭目,他叫吳王天。

    西蜀道十萬大山裡的綠林客分成大大小小上百個綹子,甚至更多,本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誰也不願意多找惹誰,可自從馬幫崛起之後,這些綠林客原本是劫掠運輸隊的,可後來被運輸隊四處追殺,這口氣怎麼忍得下,綠林客殺貨商在他們看來就是狼吃羊一樣的理所當然,誰想到後來一群羊漫山遍野的找狼殺。

    於是這些綠林客聯合起來,推舉雷浩生為總舵主,吳王天是十萬大山裡比較大的一夥綠林客的大當家,他們成立聯盟之後,被雷浩生封為分舵舵主。

    「大當家。」

    手下人小心翼翼的看了吳王天一眼:「來之前的時候也沒有人說是要做這麼大的事,現在整個長安城都被咱們驚動了,弟兄們倒不是怕死,只要能弄死那個老東西咱們兄弟們死了不怕,可我們到現在為止也不知道計畫是什麼,只是被人告訴咱們不斷的找人去殺就夠了,什麼時候是個頭?」

    吳王天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這是唯一可以殺死那個老東西的機會......白公子說,我們搞事,他去殺人。」

    「我信不過那個小白臉。」

    手下人嘆道:「那個傢伙不可信。」

    「我們沒有選擇。」

    吳王天看向說話的手下:「我記得你大哥二哥都是被那老東西殺的,你叔也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有家人朋友被馬幫的人殺了,這是亂了規矩的事,從來都是我們綠林道上的人殺馬幫的人,怎麼到了大寧就亂了?改成馬幫的人殺我們了?」

    「這口氣,忍不下......你們都知道,我兒是被那老東西一刀砍死的。」

    吳王天抬起頭看向天空:「不知道多少次了,夢到我兒懷裡抱著腦袋朝著我哭喊,說爹啊,好疼啊,你一定得為我報仇......」

    吳王天緩緩的吐出一口氣:「我也不覺得白公子可信,可這是我唯一找到的辦法。」

    「大當家你說怎麼做咱們就怎麼做,大不了殺出長安城回十萬大山裡,誰能把我們怎麼樣。」

    就在這時候吳王天微微皺眉,外面傳來了一陣陣很整齊的聲音,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知道已經晚了。

    他留了人在外面街口巷子口,可是沒有人來回報消息,足以說明他留在外面的人已經出了事。

    「抄傢伙!」

    吳王天喊了一聲,一伸手把放在旁邊的環首刀抓了起來:「這次來的不一樣,聽到外面的動靜了嗎?來的應該是朝廷的戰兵了,不是刑部那些不入流的傢伙,大家這些年來一直都和馬幫打交道,還沒有見識過戰兵的本事呢,殺出去,殺一個是夠本,殺多了,殺退了他們,以後咱們的名字能也能鎮住半邊天!」

    「殺啊!」

    「不就是戰兵嗎,都是兩條胳膊兩條腿,怕什麼怕!」

    「在長安城裡殺戰兵,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殺出去啊!」

    幾個綠林客衝到院門那邊,其中一個伸手把院門拉開,揮舞著刀子就要衝出去,門才開,嗡的一聲響後,開門的綠林客隨即向後倒飛回來,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弩箭,一息之前還是個好端端的人,一息之後就變成了一個刺蝟。

    不等裡邊的綠林客出去,五個戰兵呈梅花狀互相掩護著進了院門。

    一個綠林客從側面衝過去一刀斬落,正對著他的禁軍戰兵舉起盾的同時身子已經開始往旁邊移動,噹的一聲,盾牌將刀子盪開,下一息第二個戰兵的橫刀已經切開了那綠林客的脖子。

    五個戰兵是轉著進來的,刀子落下,必有盾牌擋住,正傳倒轉,只看所需。

    一個五人隊進來,兩個五人隊進來,三個五人隊進來......本來就不算很寬敞的院子裡就稍顯擁擠起來,綠林客被逼的退到屋子那邊,大半個院子都被戰兵攻佔。

    之前那個年輕校尉從院門外邁步進來,看了看那那些綠林客,語氣平淡的下令:「陛下旨意,不需要留活口。」

    又是嗡的一聲!

    所有進了院子的戰兵同時將連弩摘下來瞄準,半彎著腰的他們點射連弩的時候精準的好像機械......如果說一對一的話,這院子裡的任何一個綠林客都可能輕易殺死一個戰兵,但當他們不得不讓出來大半個院子,有超過三十名戰兵呈戰鬥陣型佈置好後,他們連一對一的機會都沒有。

    一對一?

    幼稚。

    連弩擊發的速度極快,大寧武工坊精製的連弩射速比別國軍隊標配的連弩射速快一倍,十二支弩箭連發,這樣的小院子裡,神仙要是沒來得及飛起來也會被射成刺蝟。

    吳王天看著自己的手下一個一個的倒下去,眼睛瞬間就紅了。

    戰兵和馬幫的人有什麼區別?

    和馬幫的那些人最起碼還能打。

    連弩的聲音停下來,所有禁軍戰兵前後不差一息的將連弩掛回腰畔,持盾的在前,持槊的向後撤了一步,盾牌一列開始往前平移。

    沒有被連弩射死的七八個綠林客早就已經膽寒,可到這一刻哪裡還有什麼別的選擇,一個綠林客啊的吼了一聲揮舞長刀沖上去,可是刀子距離盾牌還有將近一米遠的時候,槊從盾牌後面刺出來,直接捅穿了他的心口,槊鋒從後背刺出來,緊跟著那淌血的槊鋒來回擺了一下然後抽出,綠林客的身子隨即軟軟的倒了下去。

    「殺出去啊兄弟們!」

    吳王天吼了一聲,紅著眼睛往前衝。

    「槍!」

    站在盾陣後邊的年輕校尉吩咐了一聲,從四面八方也不知道有多少鐵標槍飛了過來,綠林客哪裡還有心思去往四周看,誰也沒要注意到院牆上也已經站滿了禁軍戰兵,數十支鐵標槍飛過去後,只有吳王天一個人還站在那。

    顫抖著的站著,他劈開了大部分鐵標槍,可還有一支貫穿了他的大腿,那麼沉重的鐵標槍掛在那,血流如注。

    「我是禁軍校尉澹台草野。」

    年輕校尉走到戰兵前邊說道:「奉旨誅殺逆賊,陛下旨意,凡經發現,所有逆賊無需審問,無需生擒,當場格殺。」

    說完這句話之後澹台草野轉身:「處死。」

    吳王天啊的喊了一聲,跌跌撞撞的往往前衝了幾步,院牆上上百支弩箭激射過來,片刻之後他便體無完膚。

    「刺!」

    禁軍戰兵隊正喊了一聲,盾陣向前,三桿長槊從盾陣後邊刺出去,三槊同時刺穿了吳王天的身體。

    與此同時。

    距離這個院子大概有二里之外,也是一片民居之中,一個禁軍校尉帶著人收隊離開,三百多名禁軍戰兵撤出了院子和四周的小巷,隊伍在大街上列隊集合,隨著一聲令下,三百多名禁軍戰兵整齊的離開。

    這兩個營的戰兵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分別擊殺了兩伙綠林客。

    如果尋常百姓也能在此時此刻登上城牆往下看,一定對被自己看到的場面所震撼......這小半個南城的居民區,每一條主街上都是禁軍士兵,密密麻麻兵甲如林。

    住著數十萬百姓的城南民居,被禁軍圍了。

    城牆上。

    大將軍澹台袁術手扶著城垛站在那往下看著,韓喚枝站在他身邊:「動靜似乎太大了些。」

    澹台袁術側頭看了韓喚枝一眼:「你應該知道,刑部那些人的無能讓陛下很生氣,而你做出的選擇也讓陛下很生氣,陛下讓你進宮回話,為什麼你把案子交給刑部而不是廷尉府查。」

    韓喚枝長嘆一聲:「陛下其實明白。」

    澹台袁術也嘆了一聲:「陛下明白,可朝臣們不明白,所以陛下怎麼也得讓你給個交代。」

    韓喚枝轉身:「那些人是奔著沈冷來的,奔著老當家來的,我們都知道陛下的在乎,所以我只能選擇把人交給刑部,讓刑部去查,而我留在沈冷身邊。」

    澹台袁術嗯了一聲:「所以委屈你了,陛下若是罵你幾句,回頭你罵沈冷就是了。」

    韓喚枝撇嘴:「你們這些當兵的,抓人殺人一點講究都沒有。」

    澹台袁術笑了笑不置可否。

    韓喚枝一邊往城牆下走一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白小洛以為廷尉府和刑部的人加起來也不夠用,以為他們在長安城多處放火就顧不過來......他就沒把你禁軍當回事。」

    澹台袁術哼了一聲:「那是沒把誰當回事?」

    他的視線回到城內,一處民宅之中又發現了可疑之人,那個年輕的校尉帶著人圍了上去。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3
長寧帝軍 第五百五十九章 十月的最後一天

    禁軍開始在長安城內大規模搜捕之後,那些來自西蜀道十萬大山裡的綠林客就算是再悍不畏死也沒有了什麼意義,不怕死不代表就一定會贏。

    禁軍在城南的第一次行動就將綠林客殺了個七七八八,至少三百人被剿滅。

    剩下的人不在南城,從這一天開始也銷聲匿跡。

    長安城太大,北邊有山東邊有湖,剩下的這些人開始玩起來躲貓貓,還有什麼作為。

    十月的最後一天毫無新意的來了。

    這似乎是一個尋常之極的日子,每個人若是往前回憶一下,也許都不會記起來上一年十月的最後一天自己做了些什麼,除非對於某個人來說這一天恰好是值得紀念的日子,比如生日,比如成親的日子,比如在這一天發了大財。

    承天門外大街依然如故,過往的百姓們總是會多看幾眼北側那高高的承天門和宮牆,宮牆之內就是皇帝所在,每個人對於皇宮都有一種難以掩飾和壓制的好奇。

    禁軍甚至沒有增加戍衛的兵力,也看不到有廷尉府和刑部的官員在大街上,不管怎麼看,似乎大寧皇帝陛下都沒把今天當回事,換句話說,也沒把幾個宵小之輩當回事。

    然而蘇冷真的來了,與蘇冷同來的還有西蜀道綠林總舵主雷浩生。

    兩個人並肩而來,走過來的時候蘇冷甚至還講了個笑話,雷浩生覺得他有些神經質,那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倒是蘇冷自己笑的前仰後合,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承天門外大街是長安最寬的大街,出了承天門穿過大街就是承天門廣場,在廣場正中有一座極宏偉的雕像,每一天都會有來自大寧各地的百姓在這廣場上走走看看,雖然進不去承天門,可在如此近的距離感受一下皇城的威嚴,似乎也是一種很不錯的人生體驗。

    雷浩生看著笑出來眼淚的蘇冷問:「你是在害怕吧?」

    蘇冷不笑了。

    「是啊,我是真他娘的在害怕。」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去:「不過我不是怕死,我是怕大寧的皇帝陛下根本就不會到承天門城樓上,他不給我機會讓我說幾句話。」

    「殺了那麼多人,佈置了這一切,就只為了跟皇帝說幾句話,值得嗎?」

    雷浩生問。

    蘇冷聳了聳肩膀:「殺了這麼多人,損失了那麼多手下,你只為了走到這承天門外大街上換一個和馬幫當家面對面的機會,也許還沒機會,值得嗎?」

    雷浩生眯著眼睛:「你這話問的這他娘的傻-逼。」

    蘇冷:「你以為你不是?」

    兩個人穿過廣場,走到那巨大的雕像時都側頭看了看,那是一整塊產自連山道太山那邊的太山玉,通體漆黑如墨,雕刻的是一個威武的鐵甲將軍提馬而起,人如蛟龍馬亦神駿,雕像足有五米多高,太山玉不算太值錢的東西,在太山很常見,可這麼大的完整一塊就稱得上價值連城。

    「雕刻的那騎馬的將軍是誰你知道嗎?」

    蘇冷問雷浩生。

    「不知道,沒興趣。」

    雷浩生走了幾步:「不過挺威風的,是誰?」

    「大寧開國皇帝。」

    雷浩生下意識的又多看了幾眼,覺得那要是自己的話也應該會很威風。

    蘇冷走到大街邊停下來,閉上眼睛。

    他很小很小的時候,大概三四歲?又或者是更早,依稀記得他父親帶他來過一次長安,又好像是自己的幻覺,一切都那麼虛幻,實在是記不清楚了,可對於這雕像,父親曾經不止一次的說起過.......原本這雕像不只是大寧的開國皇帝陛下一個人,在馬的兩側還分別有一個將軍,一人持盾一人持刀。

    大寧立國二百多年後,雕像在一個晚上壞了,不是被人破壞的,或許是因為早有裂痕,連接的地方又不算太堅固,開國皇帝的那兩個侍從雕像墜落下來摔的粉碎,如今的雕像是修繕之後的,看不出來曾經有斷裂過的痕跡,可也再也看不到了那兩個侍從。

    父親告訴他,那兩個侍從,左邊的姓蘇,右邊的姓唐。

    那是大寧立國時候,為皇帝陛下披荊斬棘開疆拓土的功勛之臣。

    蘇冷睜開眼睛看向大街對面的承天門城樓,那上面依然空蕩蕩的。

    「果然啊。」

    蘇冷搖了搖頭:「在皇帝眼裡,我們都是螻蟻,根本與他不對等,他有怎麼會到那邊去等我。」

    雷浩生也很失望:「聶刀那個老傢伙也沒來。」

    「慫貨!」

    「孬種!」

    蘇冷忽然毫無徵兆的憤怒起來,朝著承天門那邊嘶吼:「不是說皇帝無懼天地嗎?難道你連你舊臣的後人都不敢見?你可還記得,大寧開國皇帝身邊的那戰將?雕像壞了,難道皇族心裡的雕像也壞了嗎?我是大寧開國公大將軍蘇耀的後人,是大寧西疆重甲大將軍蘇方式的兒子蘇冷!高高宮牆之後的那個自命不凡的皇帝......」

    蘇冷指向承天門城樓:「你可敢讓我問你幾句話?!」

    就在這時候沈冷扶著老當家從城門裡出來,身邊跟著一個身穿禁軍校尉軍服的年輕人,還有一個身穿錦衣的年輕人,這兩個人蘇冷都不認識,若是那日他在城南的話應該會記得,這個年輕的禁軍校尉處事作風一定會讓他過目不忘。

    身穿錦衣的那個年輕人看起來有些冷傲,整個人就像是一柄劍。

    校尉是澹台草野,年輕人的衛藍,再加上沈冷,這樣的三個人保護著老當家,似乎並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聶刀!」

    雷浩生看到老當家的那一刻眼睛就紅了。

    他沒帶兵器,帶了兵器不可能順利走到這,所以他赤手空拳的朝著老當家衝了過去,一步數米,猶如踏地飛行。

    蘇冷搖了搖頭,居然有些羨慕:「你的願望實現了,恭喜。」

    其實,雷浩生何嘗不知道他殺了不了老當家,哪怕是離開的西蜀道的老當家他也一樣殺不了......那是一個漂亮之極的水泡,吹一下就破了,殺不了他,能見到他也好,在西蜀道的時候他想正面見到老當家都沒機會。

    「我曾經幾次派人找你。」

    雷浩生衝過去,卻被跨前一步的衛藍攔住。

    雷浩生眼睛血紅血紅的盯著老當家:「第一次,我派人問你,以後我不劫你馬幫的貨,你也別和我的人為難行不行,你直接讓人割了我手下的舌頭,第二次,我又派人去問你,你說出來你走那些路我們避開你行不行,井水不犯河水,你讓人砍掉了我手下的人頭。」

    他抬起手指著老當家:「你為何逼人太甚!」

    老當家看著雷浩生那張扭曲的臉:「原來你體會到逼人太甚的感覺了,你們這綠林客啊,好像天生就覺得做劫匪搶劫商隊殺人越貨就和山中的虎豹吃羊是一樣的道理,以為那是自然的規矩,可你們不是虎豹是人,被你們殺的也是人,既然都是人,總得也讓你們明白明白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是什麼滋味。」

    老當家搖頭:「可惜,你們還是沒醒悟,我殺了這麼多年也沒殺出來一個明白人,所以你們這些綠林客,沒有一個該活下去的。」

    雷浩生大步往前:「能不能給我一個與你一戰的機會!」

    「不能。」

    老當家轉身:「我一大把年紀了,我女兒是貴妃娘娘,我家大業大,我還有子孫後人,我和你一對一?」

    他哼了一聲。

    雷浩生氣的肝膽欲裂。

    噗!

    衛藍的劍刺過來,在半空之中被雷浩生用手掌擋住,那劍穿透了雷浩生的掌心,可還沒等衛藍把劍抽回去,雷浩生的手掌往下一壓,他竟是以他的掌骨別著劍壓下去,別著勁兒,衛藍的劍想抽出去都難。

    「給我棄劍!」

    雷浩生壓下去手的同時身子一轉,彎腰壓手轉身一腳踹向衛藍的咽喉,這些動作一氣呵成。

    衛藍的劍抽不出來,只得棄劍。

    他雙手在胸口架住,那一腳踹在他雙臂上,身子被巨力踹的向後滑出去很遠,鞋底在大街上摩擦的聲音顯得有那麼一點點刺耳。

    雷浩生一招逼退衛藍,站直了身子的同時將那把劍從手掌裡抽出來,帶著血的劍指向遠處老當家的背影。

    「你回來與我一戰!」

    他疾步前衝。

    人影從側面襲來,雷浩生一劍橫掃將人影逼退,可那只是錯覺,因為他快,他看到那人影往後閃了一下以為是將其逼退了,可那人只是猛的往後一仰上半身避開劍,然後又迅速的把身子壓回來,這種大開大合的動作,年紀大一些後根本就不敢做了。

    澹台草野避開這一劍後人已經到了雷浩生面前,一拳筆直的砸向雷浩生的臉,拳頭沒有什麼花哨可言,就是快,就是重,就是凶。

    瞬息而至。

    雷浩生向後急退,劍抬起來要刺向澹台草野的眼睛,劍身才揚起的瞬間手腕上麻了一下,衛藍何等的身手,在澹台草野出手的同時他就回來了,一指點在雷浩生的手腕上,劍脫落,他一把將長劍抓住,劍身劃過一道匹練,白光一閃即逝。

    劍切開雷浩生的咽喉。

    砰!

    澹台草野的肩膀重重的撞擊在雷浩生的胸膛上,雷浩生的身體猶如斷了線的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站直了身子的澹台草野,依然面無表情。

    蘇冷饒有興趣的看著沈冷:「你不動手,是在等我?」

    沈冷沒回答。

    與此同時,延福宮。

    浣衣坊來了兩個送洗乾淨衣服的侍女,看起來眉清目秀,只是其中一個看起來有些緊張,另外一個看起來有些興奮。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3
長寧帝軍 第五百六十章 尋死

    多愁善感的人對於深秋總是有更多理解,聽聞長安城中那位已經擁有眾多擁躉的詩人最是感性,每年深秋時候都會流很多眼淚,看到落葉流淚,看到花枯流淚,然後歸結於每一次和某個少女的分別。

    所以總是感人肺腑,哪怕是那些被他拋棄了的少女也會覺得自己不虧,還要讚他一句用情至深。

    延福宮的秋天比外面更落寞些,畢竟這是皇后寢宮。

    皇后寢宮總管太監高玉樓每天看著這冷冷清清的宮裡宮外都會後悔幾次,可人一旦做出了選擇就沒有回頭路可走,當初既然選擇了皇后這邊就好像腦袋被人別在了褲袋上,錯一步,就只能一步一步的錯下去。

    好在最近皇后娘娘似乎改變了些態度,對陛下那邊顯得親善了不少,偶爾還會派他給陛下送過去些東西,或是親手熬製的羹湯,或是一件親手做的衣服,雖然陛下從不吃也不穿,陛下也會派人偶爾送來一些小東西,雖然皇后也都是隨手扔在一邊,可感覺上會騙人,覺得秋天也不是很冷了。

    有一次皇后曾經說過,陛下是在乎她的,那是前陣子一個看似平常的夜晚,不知道為什麼皇后就喝多了酒,然後開始胡言亂語......皇后娘娘篤信禪宗,吃素拜禪,可每個月總是會莫名其妙有幾天變得煩躁起來,這樣的日子延福宮裡每個人都會膽顫心驚。

    今天好巧不巧,就是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日子。

    早晨起來皇后娘娘就對身邊的宮女發了脾氣,沒有絲毫徵兆,高玉樓被喊過來,皇后責令他給那個宮女掌嘴三十,他也不敢問為什麼,只好就打了。

    打的那宮女臉上血糊糊的,他心裡也得跟著念幾句阿彌陀佛。

    就在這時候浣衣坊那邊來了兩個宮女送洗好的衣物,高玉樓今天打了人沾了一手血,不想再動手,畢竟也都無冤無仇的。

    所以好心提醒了兩句:「你們進去的時候輕手輕腳些,娘娘今日心情不太好。」

    那兩個浣衣坊的宮女連忙點頭,雖然都知道皇后並不掌權,掌權的是那位珍妃娘娘,可皇后就是皇后。

    兩個人抱著衣服低著頭進門,其中一個面生的宮女忽然回頭看了高玉樓一眼:「娘娘為什麼發脾氣啊。」

    聲音不算好聽,可是人好看啊。

    高玉樓第一次見到這個宮女,竟是有一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想著浣衣坊那邊怎麼會有這麼標誌的姑娘,這簡直就是暴殄天物啊......誰都知道浣衣坊的人有一部分是犯了錯被貶去那邊幹活的,說不定這漂亮姑娘沒準曾經還是哪個宮裡的貴人呢。

    「話多!」

    高玉樓瞪了她一眼:「把東西放下就走。」

    話剛說完,就聽到皇后在屋子裡問:「誰在說話?」

    高玉樓連忙垂首:「回娘娘,是浣衣坊過來送衣服的。」

    「讓她們進來,我有一件銀絲披肩是特意交代過的,拿過來給我看。」

    其中一個宮女顯然嚇得顫抖了一下,似乎對皇后充滿了懼意,那個美的不像話的宮女倒是看著輕鬆,把衣服都接過來:「你在外邊等著吧,我自己進去。」

    那個宮女如蒙大赦,把衣服塞給她之後竟是直接轉身就走。

    高玉樓嘆了口氣,心說這是個聰明的。

    那漂亮宮女哪裡是什麼漂亮宮女,他是白小洛。

    白小洛抱著一堆衣服進門,兩個布包堆在身前臉都遮擋住了大半。

    進了門之後他加快腳步過去,俯身,於是臉就完全遮擋在衣服後邊。

    「我那件銀絲披肩在哪兒?」

    皇后問了一句。

    「奴婢這就給娘娘找出來。」

    白小洛回了一句。

    皇后的臉色驟然一變。

    可是晚了。

    一把匕首從衣服裡抽出來,白小洛人已經在皇后身邊,他站在那,匕首頂著皇后的咽喉,跟進來的高玉樓臉色大變,可根本不敢做什麼。

    「原來你還記得我的聲音啊。」

    白小洛笑了笑,貼著皇后的耳朵:「畢竟是一家人,哪怕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了,可還是會很熟悉......楊家的驕傲,大寧的皇后娘娘,別來無恙?」

    皇后臉色慘白:「白小洛,你到底想幹什麼?」

    「連你也叫我白小洛。」

    白小洛微微皺眉:「是不是忘了我的名字?我姓楊啊......我應該叫楊小洛才對,少年時候你們就把我送出楊家,給我畫了一個特別漂亮的餅出來,告訴我那個餅叫大將軍。」

    他的匕首在皇后脖子上輕輕劃了一下,於是便有了一道血痕。

    「去把皇帝找來。」

    白小洛看向高玉樓:「我今天來不是來見皇后的,而是來見皇帝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

    皇后一聲嘶吼。

    白小洛一把抓住皇后的頭髮,手往下狠狠一壓,皇后的額頭隨即重重的撞在身前的桌子上,砰地一聲悶響,皇后的身體立刻就軟了下來。

    「你閉嘴!」

    白小洛抓著皇后頭髮把她拉起來:「我已經受夠了你這發號施令的聲音,你從現在開始裝啞巴我還能待你好一些,再說一個字,我就先割破你的臉。」

    他抬起頭看向高玉樓:「還不去?皇帝不來,我就帶著咱們大寧的皇后娘娘在後宮各個宮裡轉一圈,讓貴人們都看看皇后這副樣子,反正丟人的又不是我。」

    高玉樓連忙轉身跑了出去。

    「沒想到我會用這樣的方式回來對不對?」

    白小洛坐下來,壓著皇后的腦袋跪在他面前,匕首依然頂著皇后的咽喉。

    「浣衣坊那條線被你廢掉了,不過你應該知道我對女孩子還是有些吸引力的,我藏身在浣衣坊的那些日子,我還得謝謝你,讓我夜夜笙歌,浣衣坊裡但凡有幾分姿色的我都睡過了,你應該明白,要想讓一個女人死心塌地,最起碼要先得到她們的身子。」

    白小洛緩了一口氣看著披頭散髮的皇后笑起來:「這種感覺可真爽啊,堂堂大寧的皇后娘娘跪在我面前。」

    就在這時候外面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大批的宮廷禁衛衝了進來,宮裡的禁軍也開始調集,四周聚集的高手越來越多。

    白小洛卻絲毫也不擔心,甚至連臉色都沒有什麼改變。

    「看看外面這動靜多大,你覺得是陛下還在乎你嗎?」

    白小洛問了一句。

    皇后剛張嘴罵了一個字,白小洛抬手就是兩個耳光抽過去:「我說過的,你多說一個字我就割破你的臉。」

    那把匕首靠近皇后的臉,皇后因為恐懼而劇烈的顫抖起來。

    「放下!」

    皇帝李承唐大步從外面走進來,一進宮門就看到正堂那邊白小洛壓著皇后跪在那。

    「好嘞,陛下。」

    白小洛居然笑呵呵的把匕首扔出門外,然後用一隻手掐住皇后的脖子。

    皇帝進門,直視著白小洛的眼睛:「你到底想做什麼?」

    白小洛先是微微低頭算是行禮,然後抬起頭:「外面有個叫蘇冷的人,是前西疆重甲大將軍蘇方式的兒子,我跟他說過了,陛下是不會出去見他的,他不信,他覺得自己份量夠,也覺得陛下還在乎舊臣......可笑嗎?」

    白小洛看著皇帝的眼睛:「蘇冷沒有未來,我也沒有未來了,我們兩個在西蜀道的時候談過很多次,我們究竟該做些什麼才能讓自己的人生不一樣,談的久了,竟是連心態都變了,我很開心跟他回西蜀道老家,很開心過了一個人情味很足的年,也很開心在最後能和蘇冷商量出來我們體面些的結局應該是什麼樣的。」

    「曾經這個女人給我許下過未來,她說只要我按照她吩咐的去做,我將來就是大寧的大將軍,甚至統御四方兵馬,陛下應該也知道我的名字,以我的能力,如果好好的在書院結業,不管是去四疆任何一地,幾年後,成就未必就輸給孟長安吧?」

    皇帝看著他,一言不發。

    「可她卻不許我這樣啊,我年少時候以為她是為了我們楊家這些年輕人好,因為陛下你打壓楊家,楊家的年輕人都沒有出路,而她讓我們改姓,我們就又看到了希望,所以心裡還對她多多少少有些感激,後來才知道,她哪裡有什麼親情哪裡在乎什麼楊家,她只在乎太子。」

    白小洛大聲說道:「我的一切都沒了,就算我這次沒回來,躲在西蜀道的深山老林裡又能怎麼樣?以我的本事打服那些綠林客,成為新的綠林道大當家也不難,可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楊小洛!」

    白小洛站起來看著皇帝:「若不能為大寧的大將軍,那我寧願不活。」

    他指向門外:「我曾想為大寧建功立業開疆拓土!我甚至幻想過將大寧的戰旗插在黑武國的國都城頭!」

    皇帝皺眉。

    白小洛一巴掌扇在皇后臉色:「就因為她的自私,這一切都沒了.....既然我什麼都沒了,那我還為她保密做什麼?陛下啊,你可知道,皇后為了殺你準備了多少,她現在手裡還攥著天地人三個組織,江湖上頂尖的高手至少有五六人在其中,我本想殺楊彥年的時候逼問出來這些東西,我臨死之前將這些都告訴陛下,讓她也體會一下什麼叫絕望.......可惜,楊彥年應該也不知道詳情,皇后身邊還有個人叫荀直,他應該知道的更多,保不齊這個荀直還在長安,現在荀直依然為了殺陛下而謀劃,如果不出我的預料,幾年後陛下北征,他們就會調集天地人三組力量於北疆刺殺陛下,然後太子在長安宣佈立刻即位。」

    白小洛低頭看向皇后:「我沒猜錯吧,我還聽聞你最近對陛下態度都轉變了,你這戲路很寬啊,時而怨恨時而溫柔。」

    皇后咬著牙,臉色煞白。

    白小洛忽然鬆開手往後退了幾步:「我恨她可我不殺她,現在這延福宮內外的人也不算多,我說的這些陛下若不想傳揚出去的話,應該也封得住口,所以皇后的醜事就會被壓下去,沒關係,陛下你知道就行了,我得讓她活著,她被我撕乾淨了外皮,我真的很想看看以後陛下如何與她相處,那一定是很美的畫面。」

    白小洛退到牆邊,禁衛衝過去將皇后扶著退回到陛下身後。

    白小洛張開雙臂靠在牆上:「為了殺陛下,皇后在北疆也早有準備,憑我一面之詞陛下你應該也不會直接廢了皇后,畢竟沒有真憑實據,可是陛下以後看到她那張臉應該就會看清楚,那臉皮下血糊糊的妖魔鬼怪。」

    「殺我!」

    白小洛閉上眼睛,自言自語:「瑤也......等等我。」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轉身:「殺了。」

    一片弩箭激射過去。

    與此同時,承天門外大街。

    蘇冷失望的看了一眼城門樓那邊:「果然不會來......沈冷,你說這樣一個薄涼的皇帝值得你為他拚命嗎?我先祖開國公蘇耀為大寧打下半壁江山,我父親大將軍蘇方式為大寧守土固疆,而我呢?」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沈冷:「聽說你有孩子了?想想吧,未來你的兒子十之七八也會如我一樣的下場,未來太子即位,第一個就會殺你,你兒子和女兒要麼逃亡一輩子,要麼被你連累死,或許在二十年後的一天,就像今天這樣風和日麗,他會站在這大街上,指著城門樓怒吼......狗皇帝,你敢出來見我嗎!」

    喊完了這一聲之後蘇冷手裡翻出來一把匕首戳進自己心口。

    「我真想和你打一場,看看你究竟是不是傳聞中那麼強。」

    蘇冷倒地,抬起頭看著天空:「大寧啊......你看,天空,沒有青天白日。」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4
長寧帝軍 第五百六十一章 心結與找妞兒

    沈冷一言不發的站在那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

    也許他站了很久,蘇冷還能知道的話,會想著自己的死算是成功了。

    皇帝一言不發的站了很久,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

    也許他站了很久白小洛還能知道的話,會想著自己的死算是成功了。

    然後沈冷離開了承天門外大街沒有回未央宮而是直接回了家,皇帝離開延福宮沒有與皇后說一句話回到了東暖閣。

    這君臣二人,一個在家裡發呆,一個坐在東暖閣裡發呆。

    快天黑的時候皇帝才從東暖閣出來,站在保極殿門外看著已經逐漸被夜幕所籠罩的世界又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跟出來的內侍總管代放舟:「備車。」

    「陛下,已經快天黑了。」

    代放舟垂首:「此時出宮,有些不安全。」

    「別那麼多話。」

    皇帝的視線再次回到天空上:「給朕去找件衣服來。」

    天黑之前未央宮的宮門就會關閉,而馬車卻在宮門關閉之前離開,馬蹄兒踩著青石板發出的聲音有些清脆,皇帝坐在馬車裡聽著這有節奏的聲音閉著眼睛養神。

    「陛下,咱們去哪兒?」

    「夜市。」

    長安城東城西城分別有一個規模很大的市場,按照方位,被稱之為東市西市,東市販賣的多是大寧本國的產物,西市則有很多來自西域的商人,可不管是東市還是西市,天黑之後才算是真正熱鬧起來。

    大部分百姓白天總是要忙生活,天黑之後東市和西市的客流量比白天往往要高上許多。

    皇帝說去夜市,並沒有說明是去東市還是西市,可代放舟卻似乎很明白陛下的心思,所以直接吩咐車伕去東市那邊,畢竟離沈將軍的家裡比較近。

    沈冷的將軍府。

    沈冷坐在台階上看著天空之中那一輪皎潔的明月怔怔出神,身邊放著已經喝空了的三個酒壺。

    他不得不思考蘇冷的話。

    雖然他明知道蘇冷的話就是故意在挑撥他和皇帝之間的關係,如果他真的信了蘇冷,君臣之間就會出現隔閡,這個隔閡一旦出現就難以修補。

    如果沈冷還沒有兩個孩子可能不會去思考這些,如今兩個孩子已經出了滿月,他又怎麼能忽略了蘇冷說的那些?

    「也許二十年後的某一天,也是如今日這般風和日麗,你的兒子也會站在這承天門外大街上朝著對面城門樓高喊,那個狗皇帝,你可敢出來見我嗎?」

    這話,好像一聲一聲的驚雷在沈冷的腦海裡來來回回的炸響。

    沈冷不是真的傻,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身份來歷,但從沈先生和茶爺的態度來看,他肯定不僅僅是一個被孟老闆撿到的棄嬰那麼簡單,皇后想他死,太子應該也是想他死的,且不管在自己身份如何,這兩個人想他死似乎毋庸置疑。

    那麼,未來太子即位之後,極有可能真的會出現蘇冷說的那種情況。

    一朝天子一朝臣。

    大將軍蘇方式的結局,會不會就是他沈冷的結局?

    就在這時候門外有車馬聲,黑獒猛的抬起頭耳朵都支了起來,眼神之中有警惕之意。

    將軍府自然比沈冷和茶爺的那個小院要大的多,沈冷住在後院,車馬聲在前院正門外,他並沒有聽到,正心事重重哪裡有心思去聽這些,黑獒卻聽到了,往前院那邊跑過去,沒多久又搖著尾巴回來,與它一起回來的還有陳冉。

    陳冉住在前院,身上披著一件長衫快步過來:「冷子,陛下來了!」

    沈冷心裡一震,連忙起身想迎接出去,可才跑到前院陛下已經進來了,代放舟提著燈籠在前邊照著路,陛下手裡拎著什麼東西走在後邊。

    「陛下。」

    沈冷和陳冉連忙俯身一拜。

    「起來吧。」

    皇帝把手裡的東西遞給沈冷:「在夜市那邊踅摸到了一條鱸魚,看起來肥美,你去收拾一下,一會兒借你的後院烤了吃......朕還買了些熟食,你也去切出來,家裡有酒嗎?」

    「有。」

    沈冷連忙回答。

    「喝了多少了?」

    皇帝早就聞到了沈冷身上的酒氣,所以微微皺眉。

    「一丟丟。」

    沈冷回答。

    「呵呵......」

    皇帝走進後院,看到了門口台階上那三個酒壺:「是三丟丟。」

    沈冷頓時尷尬起來。

    不多時,陳冉他們把後院收拾出來一片地方,架起來火,沈冷把菜籽油倒進鐵盤子裡放在火上燒熱,加了大把的蔥花蒜瓣花椒進去,爆炒出來香味之後把片好的魚拎著往裡放,頓時油就沸騰起來。

    皇帝瞧著新鮮:「你這做法朕沒有見過。」

    沈冷回答:「在南疆的時候吃的一般都是海魚,雖然鮮美可是海腥味特別重,當地人喜歡清蒸,可臣不喜歡,所以就用油炸再以蔥姜蒜的味道壓一壓,稍稍放一點醋,不能放老醋,老醋味道太重,要用米醋,米醋微甜,然後再加上這些作料,出鍋之前灑一些芫荽,海腥氣就能被去掉,只剩魚鮮。」

    皇帝點了點頭:「你果然更適合做菜。」

    沈冷笑了笑,把做好的魚擺在皇帝面前的石桌上,切好的熟食也都放好,然後給皇帝滿了一杯酒。

    「朕今天來,是因為朕知道了蘇冷臨死之前對你說了些什麼。」

    皇帝舉起杯,沒喝,而是看了沈冷一眼。

    沈冷沒有想到皇帝居然如此直接的說出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沈冷還沒有說話,皇帝舉著酒杯晃了晃:「難道還要朕和你碰一個?」

    沈冷連忙把酒杯端起來:「臣不敢。」

    皇帝伸手:「那就碰一個。」

    沈冷嚇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把杯子伸過去碰了一下。

    皇帝抿了一口酒:「蘇冷跟你說了大將軍蘇方式的下場,你覺得心有慼慼?那是因為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可曾仔細想過,為什麼朕當初召蘇方式進京他卻不來?」

    皇帝放下酒杯:「朕的兄長最喜歡的是西域玉器和美酒,蘇方式每年都會採買進來不少派人送到長安城,後來西域很多人都知道了,以為是蘇方式自己喜歡,所以成車的美酒大量的玉器送過去,自然不是無條件的送,而是求蘇方式放鬆西疆邊禁,蘇方式沒能守得住,你知道那段時間西域人猖獗到什麼地步?他們只需買通一些見利忘義的人,就能收走大量的鐵器......」

    沈冷一驚。

    西域緊挨著大寧的那些小國,國內並沒有鐵礦,相對來說,一口鐵鍋在他們那邊的價值要超過一塊品相不錯的玉器,那幾個小國的武器裝備都很落後,西域大國自然也不會放鬆對鐵器的管制,而蘇方式打開的這個口子,雖然不至於讓那幾個小國威脅到大寧,可那已經是死罪。

    「朕召他入京,是想給他個體面,讓他自己請辭回家去也就罷了,可他不敢來。」

    皇帝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因為他發現沈冷在發愣。

    「談九州去了西疆之後,西疆重甲上上下下的軍職裁撤罰辦了上百人,這是大寧戰兵有史以來最大的恥辱,可這些事自然不能宣揚出去,即便是後來朕也沒有讓人把蘇方式他們的罪行公佈,你知道,西疆重甲這麼大的醜聞一旦爆出來,朝野必然上下震動,朕該怎麼辦?裁撤罰辦的就不只是百餘人了......那是要大開殺戒的。」

    皇帝吃了一口魚,那濃重的香味一下子就刺激了他的味蕾。

    「蘇冷是個可憐人。」

    皇帝看了沈冷一眼:「但更可恨。」

    皇帝問:「你知道朕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沈冷垂首:「臣明白。」

    「明白就好。」

    皇帝淡淡道:「人與人不一樣,你從蘇冷那聽來的故事不代表就是事情的真相,大寧的戰兵不能有醜聞,一旦有了,舉國上下,百姓口口相傳,他們對戰兵的信任就會斷崖似的往下掉。」

    皇帝沉默了一會兒:「別忘了,那時候朕剛剛到長安,朕需要穩定。」

    沈冷嗯了一聲,若有所思。

    「朕本沒必要過來和你說這些,可朕來了,你自己明白。」

    皇帝指了指自己酒杯:「朕已經給自己倒了兩杯酒,你還想讓朕自己繼續倒酒?」

    沈冷這才反應過來,趕緊站起來給皇帝滿了酒。

    皇帝瞪了他一眼:「你如果因為蘇冷說的那些話而心有慼慼,那你就是確定了你和蘇方式是一類人,如果你確定和蘇方式不是一類人,為什麼你要把別人的事硬生生往自己身上套?」

    沈冷低著頭:「臣錯了。」

    「難免會去想,那是人之常情。」

    皇帝又看了他一眼:「朕問你一個問題,壞人看起來死的悲壯些,難道就不是壞人了?」

    沈冷搖頭:「怎麼死,他們都是壞人。」

    皇帝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這些話朕就說到此為止,你不是一個蠢貨,其實朕不來你自己早晚也能悟到......過兩日你就回水師去吧,你的隊伍大概半個月之後就回來,你直接回水師去北疆,黑武人最近動向有些奇怪,黑武汗皇桑布呂居然派人給朕送來一封親筆信。」

    皇帝道:「桑布呂的意思是,他不想再和大寧打下去,想兩國修好,為了表示誠意,他打算派遣一支使團來長安城,還會給朕帶來很多禮物,算計著日子,你的水師正好到北疆,你把人給朕帶回來,朕想看看黑武人到底圖謀些什麼。」

    沈冷點頭:「臣遵旨。」

    皇帝停頓了一下:「還有一件事,葉雲散回到北疆之後重建了他在黑武那邊埋下的線,打聽出來一件事,桑布呂的親姐姐逃離了黑武國都,可能就在北疆,你到了北疆之後找找這個女人,傳聞之中這個女人很了不起,桑布呂對她頗為忌憚,若是能利用好了,黑武國就沒了秘密。」

    沈冷眼神一亮:「若是能找到這個女人,對北伐之事大有裨益。」

    皇帝笑了笑:「明日你去珍妃宮裡和茶兒告個別,畢竟孩子還小,朕把你放出去她心裡會有些難過,好好解釋下,畢竟你不只是她的丈夫,你還是朕的將軍。」

    沈冷挺起胸:「臣奉旨去找妞兒,她能說些什麼!」

    皇帝:「......」

    皇帝看了看那魚:「魚很肥。」

    沈冷:「是。」

    皇帝:「你膽子最近也越來越肥。」

    沈冷:「......」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4
長寧帝軍 第五百六十二章 意外

    誰也難以想像的出來這時候的皇后應該是一種什麼樣的心境,包括此時此刻就必須守在延福宮裡的一群太監和宮女,自然也包括這些太監宮女的主事人高玉樓,或許比起其他人來說,他更害怕。

    沒有這事發生之前高玉樓已經在時不時後悔,後悔為什麼當初選擇站在皇后這邊,後來想的多了就明白過來,不是那時候自己選擇了站在這邊,而是那時候除此之外沒得選。

    才剛進宮的時候不過是無依無靠舉目無親的小太監,沒有靠山沒有背景處處看人臉色仰人鼻息,進宮之前哪裡想得到做個小太監而已,也會生存的如此艱難。

    若不是一樣沒得選,誰願意壞了爹娘給的身子進宮做太監。

    突然有人來告訴他以後你就是皇后的人了,皇后會為你做主,換做誰都知道應該怎麼選。

    皇后出錢,他拿著這些錢去巴結老太監而逐漸上位,慢慢的連皇帝都知道了有個叫高玉樓的人機靈,然後也會安排人多帶帶,就這樣,看起來他是皇帝的人可更早被皇后收買。

    謀小事,皇后從來都很少有對手。

    謀大事,皇后從來都看不了多遠。

    站在殿外發呆,高玉樓想著若自己是皇后,怕是應該已經因為恐懼和憤怒而一頭撞死了吧?

    撞死了可能還體面些。

    皇帝一言不發就走了,甚至沒看皇后一眼,連高玉樓都看的很清楚,他跑去東暖閣請皇帝過來,皇帝急匆匆趕來救皇后,那是消耗掉了皇帝對皇后的最後一絲感情。

    自此之後,哪怕皇帝不動她,也是路人。

    可高玉樓又想不明白,這樣的皇后留著她還幹嘛?

    如果皇后死了該多好,被廢了也好,那樣的話連高玉樓都不至於再提心吊膽,當然如果僅僅是被廢掉的話那還是有些後患,萬一被查出來自己在很早之前就開始給皇后傳遞各種消息一定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所以還是死了的好,死了一了百了。

    高玉樓看了一眼寢宮,又抬頭看了看天空上的明月。

    一個小太監從外面進來,壓低聲音在高玉樓耳邊說了一句:「陛下出宮了。」

    高玉樓一怔,心說天色已晚宮門都要關了,陛下在這個時候出宮做什麼?

    「關門吧。」

    高玉樓嘆了口氣。

    這一天快點過去的好,希望明天能好一些。

    就在這時候皇后的聲音從寢殿裡傳出來,高玉樓連忙彎著腰小跑著進去,俯身:「娘娘有什麼吩咐。」

    皇后依然披頭散髮的坐在那,對面就是一個很大的銅鏡,她就這麼看著銅鏡裡的自己看了那麼久,也不知道有什麼可看的。

    「你看這個人。」

    皇后指了指銅鏡裡的自己問高玉樓:「像不像一個瘋子?」

    高玉樓哪裡敢回答,連大氣都不敢出。

    「你怎麼不說話?」

    皇后側頭看向高玉樓,在皇后轉過臉的那一瞬間,高玉樓的心猛的繃緊......那哪裡還像是個本應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那張臉看起來猙獰,可怕,臉上的血跡還在,臉色又白的嚇人,就好像她是一個剛剛從地下裂縫裡爬出來的孤魂野鬼。

    「奴婢,奴婢覺得娘娘只是該睡一覺,睡一覺就都過去了。」

    「睡一覺就都過去了?」

    皇后重複了一遍他的話,忽然間眼睛就瞪圓了:「連你也要騙我?!」

    她忽然站起來,兩隻手掐著高玉樓的脖子瘋狂的搖晃起來:「那是我的家人,為什麼要如此待我?為了他,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多嗎?如果不是因為我的話,楊家早就已經廢掉了。」

    高玉樓想說,如果不是因為皇后娘娘你的話,楊家何至於如此?

    雖然當初皇后盜走珍妃娘娘孩子的事他知道的不多,可這才是事情的起因啊?如果皇后沒有盜走那個孩子,那皇帝怎麼會一怒打壓楊家二十年?皇后在成為皇后之前,楊家就已經是大寧的名門望族,楊家先祖也曾隨大寧開國皇帝東征西討,楊家的那些年輕人又怎麼可能會沒有一個光明的前程?

    在皇后掐著高玉樓的脖子瘋狂搖晃的時候,高玉樓心裡甚至還想著白小洛真的可惜了,那樣一個人才,若是沒有扭曲的前二十年,可能真的會成為大寧的大將軍,能不能把大寧的戰旗插在黑武國都城的城牆上他不知道,可一定可以帶著鐵騎在戰場上橫衝直撞所向披靡。

    本應該恐懼害怕的時候,高玉樓卻突然發現自己最起碼在這一刻冷靜的出奇。

    他看著皇后那張已經猙獰扭曲的臉,心裡想著的是女人一旦瘋狂起來真是比男人瘋狂起來還要可怕的多,更可怕的是,皇后可能在很多年前就已經瘋了,也許是在成為皇后之前。

    而皇后看著高玉樓那張臉,不知道為什麼逐漸的變成了皇帝的臉。

    「你!」

    皇后掐著高玉樓脖子的手越發的用力起來:「你為什麼要如此待我!」

    高玉樓的臉開始變得發青,呼吸越來越艱難:「娘娘......鬆手啊娘娘,奴婢......奴婢求娘娘鬆手。」

    「你求我?」

    皇后仰天大笑:「你現在知道求我了?這些年來我給過你多少機會,只要你廢了珍妃那個賤人我就會原諒你,我會回到原來那樣與你恩愛如初,可你一次一次的讓我失望!」

    因為用力,她的嗓音都變得淒厲無比。

    因為用力,她的雙手手背上青筋畢露。

    高玉樓感覺自己快死了,一種原始的想要活下去的衝動再也壓制不住,他一把將皇后推開,跌跌撞撞的往後退了幾步後連忙跪倒在地,一邊咳嗽一邊磕頭:「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求娘娘開恩。」

    皇后往後翻倒,扶著桌子站起來,那披頭散髮滿臉是血的樣子看起來更加的令人恐懼,或許是這一下摔的清醒過來,看著跪在那不住磕頭的高玉樓,皇后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後頹然的坐下來:「怎麼是你?」

    高玉樓連忙回答:「一直都是奴婢在這陪著娘娘。」

    「你陪著我?」

    皇后眼神再次變得凶狠起來:「你陪著我有什麼用?我需要你這樣一個閹人陪著我?!」

    她再次撲上去瘋狂的抽打高玉樓的臉,手打在高玉樓臉上發出的聲音讓守在宮門外邊的那幾個宮女和太監心都跟著一下一下的顫抖。

    這些年來,他們在延福宮裡真的可以說是度日如年,皇后的心性越來越不穩定,誰也不知道她會在什麼時候發脾氣,發了脾氣又會做出來什麼樣的瘋狂事。

    那個臉都被高玉樓掌嘴打破了的宮女聽著屋子裡的聲音,眼神裡逐漸狠厲起來。

    「我們得弄死她。」

    她抬起頭看向其他人:「弄死她,最多就是同歸於盡,若是她不死,早晚我們都會被她折磨死。」

    她旁邊的宮女嚇得顫抖起來,側過頭看著她:「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我沒有胡言亂語。」

    那宮女機械似的的轉頭看向寢殿裡,耳朵裡都是啪啪啪的搧耳光的聲音。

    「我受夠了。」

    她忽然朝著屋子裡衝進去,她身邊的人伸手想拉住她卻根本就沒有抓住,宮女瘋狂的衝進寢殿裡,然後一頭撞在皇后身上。

    皇后被撞倒在地,坐起來的時候眼睛裡都是憤怒和不可思議。

    「你這個賤婢想要幹什麼!」

    那宮女像是失心瘋了,又像是被什麼妖魔附體,一步一步走過去,忽然撲在皇后身上,兩隻手死死的掐著皇后的脖子:「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就是在這一刻,高玉樓爬起來一腳把宮女踹開:「你敢造反?!」

    宮女倒在一邊,卻像是殭屍一樣依然朝著皇后爬,皇后被嚇壞了,也開始爬,一邊爬一邊瘋喊:「高玉樓你在等什麼!把這個賤婢殺了,把她殺了!高玉樓,你這個混賬東西,你還不過來救我!」

    高玉樓大口喘息著:「娘娘放心,奴婢這就來救你。」

    他跑過去想把那宮女拖拽出去,被抓住腳的宮女猛的回頭看向高玉樓:「你以為她會放過你?」

    那眼神,比皇后的眼神還要可怕。

    高玉樓嚇得手一抖,一屁股坐在地上。

    宮女居然笑了笑,牙縫裡都是血。

    「我死了,也不會忘記她不會忘記你,你們就在這等著我,我會回來找你們索命的。」

    高玉樓嚇得嗷的叫了一聲,回頭喊:「你們還在等什麼,都進來把這個瘋女人拖出去。」

    外面守著的宮女和太監連忙跑進來,可也不知道是為什麼,誰也不敢動手去抓那女人,也許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兩個女人在大殿裡爬,一個在前邊爬不住的回頭怒罵,一個在後邊爬,瘋了似的的傻笑,嘴裡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麼,好像是在說你死了對大家都好,連陛下都應該是盼著你死的。

    聽到這句話,高玉樓的肩膀顯然顫抖了一下。

    他看向其他人,其他人也在看他。

    一個時辰之後。

    沈冷的將軍府。

    皇帝酒足飯飽心情也好了不少,因為皇后的事心裡那鬱結好像都減輕了些,沈冷在後邊走著送他出門,皇帝心裡忍不住想著,人生便是如此,有得有失......

    他出門上了馬車,代放舟把車廂門簾掛好回頭俯身對沈冷拜了拜:「將軍回吧。」

    沈冷嗯了一聲:「路上小心些。」

    就在這時候遠處有人縱馬而來,這寂靜的夜裡馬蹄聲顯得那麼刺耳。

    沈冷眼神一凜,跨步到了馬車前攔住。

    四周屋頂上,巷子裡,大內侍衛全都湧了出來,在暗影裡的大內侍衛統領衛藍抽劍在手。

    對面疾馳而來的馬離著還遠就勒住,馬背上的人快步跑過來,然後撲通一聲跪倒在馬車前。

    「陛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自縊身亡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4
長寧帝軍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太子

    東宮。

    太子李長澤臉色慘白,手扶著桌子,手背上的青筋似乎都在一下一下的跳動著。

    「自縊?」

    他抬起頭,眼睛血紅血紅的:「我不信!」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看著跪在那的高玉樓,死死的看著。

    高玉樓爬伏在地上不住的顫抖:「奴婢知道死罪難逃,無論如何都是奴婢沒能保護好皇后娘娘,可請陛下相信奴婢,皇后娘娘真的是自己一時沒有想開......皇后娘娘將奴婢等人趕了出去,等到奴婢察覺事情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嗓音也在發顫,顯然是真的嚇壞了。

    「娘娘去了,奴婢等人萬死不能贖罪。」

    皇帝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起來竟是有些頹然的擺了擺手:「把人發去內務府查,讓韓喚枝進宮。」

    代放舟連忙一擺手,幾個內侍上來將高玉樓押了下去。

    皇帝坐在窗口沉默了許久許久,回頭:「太子現在怎麼樣了?」

    「太子殿下已經趕到延福宮了。」

    代放舟垂首:「陛下是不是也要過去看看?」

    「朕......」

    皇帝手扶著桌子站起來,不由自主的搖晃了一下,代放舟連忙過去一把將皇帝扶住:「陛下小心。」

    「朕是要去看看的。」

    皇帝扶著桌子走出來,也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竟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然後才邁步出門。

    等皇帝到了延福宮的時候卻不見太子,問及下人,說是太子到了之後只看了皇后娘娘的遺體一眼就昏了過去,被御醫救治醒來,然後就紅著眼睛去了內務府。

    不管皇后娘娘是怎麼死的,是真的上吊自縊還是被人害死,延福宮裡的人都罪不可恕。

    可是有些時候,人會做出來一些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舉動,無法理解。

    「陛下?」

    代放舟看了皇帝一眼:「是不是讓御醫跟著太子殿下......」

    「去吩咐吧。」

    皇帝舉步走到皇后遺體那邊,伸出手想掀開蓋在上面的白布看一看,可手伸到半空之中就停住,那手劇烈的顫抖著,最終還是沒有將白布掀開,似乎,連皇帝都有些怕看到那張臉。

    他轉身:「回去吧。」

    內務府。

    太子坐在那,臉上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高玉樓,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怎麼回事?」

    「殿下......」

    高玉樓不住的磕頭:「白小洛闖進延福宮的事殿下也知道的,可能是娘娘實在是氣不過,又或是實在覺得委屈,娘娘先是要掐死奴婢,然後又要處死宮女小娥,把寢殿裡的東西的都砸了,然後就把奴婢等人全都趕了出去,過了好一會兒奴婢聽到沒了聲音,心裡害怕又擔心娘娘,所以連忙衝進寢殿......」

    高玉樓抬頭看了太子一眼,又迅速的把頭低下去。

    可就是這片刻時間,太子也看清楚了高玉樓脖子上顏色很重的指痕。

    他閉上眼睛,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出現母親發了瘋的樣子,那麼真切。

    「你知道的,不管母后是怎麼出的事,你們延福宮的這些下人一個都活不了。」

    「奴婢知道。」

    高玉樓還在一下一下的磕頭:「奴婢也知罪。」

    太子緩緩吐出一口氣:「你跟我回東宮,其他人......」

    他停頓了一下:「先摘了下巴,然後都勒死吧。」

    半個時辰之後,東暖閣。

    皇帝看著自己的兒子眼神裡都是心疼,他知道太子對皇后的感情遠比自己要親近,世上任何一個人只要還正常,可能都承受不住失去母親的打擊,尤其是太子這樣,皇后待他實在太好,好到那就是皇后的唯一。

    「你把高玉樓帶回東宮了?」

    皇帝問。

    「是。」

    太子垂首:「兒臣還得仔細查,高玉樓說的話兒臣並不完全相信,所以兒臣打算先留著他,沒有奏請父皇就私自做主,請父皇責罰。」

    「你做主處理就好。」

    皇帝微微搖頭:「其他人,處置的也好。」

    太子低著頭說道:「不管母后是怎麼出事的,因為悲憤難抑而自縊傳出去比別的說法還要好些,若是真的有什麼更難堪的事,那是皇族的恥辱,是大寧的恥辱......這件事,現在只能如此對外說,將罪責歸於白小洛,算......算這樣吧。」

    他哽嚥了一下,眼睛依然發紅。

    皇帝心疼,忽然忍不住想過去抱抱太子,可就在起身的那一剎那他在太子眼神裡看到了一絲絲恨意,那不是對別人的恨意,而是對他的。

    所以他的手有些尷尬的停在半空。

    太子往後退了一步:「兒臣請父皇保重龍體,早些休息吧。」

    皇帝也後退了一步回到桌案後邊:「好......你也回去吧。」

    太子嗯了一聲,俯身一拜,然後轉身出門,沒再多說一句話,也沒回頭,在那一刻,皇帝忽然覺得太子一下子就變得陌生起來,又或者,是一下子就成熟了起來。

    內務府裡太子的處置除了留下高玉樓令人意外其他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而留下高玉樓,皇帝也能明白太子的心情,皇后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去,太子如何能夠輕易接受,高玉樓活著,非但不是太子的仁念,而是太子外洩的殺氣。

    勒死那些宮女太監之前先摘了下巴,是因為有些人在臨死之前會因為恐懼而胡言亂語。

    這個時候,似乎體面比怎麼死更重要。

    韓喚枝一直都在東暖閣外邊等著,等到太子離開之後皇帝才讓人把他叫進來,進門之後韓喚枝下意識的看了看皇帝的臉色,然後心裡就一驚......已經多少年沒有看到過陛下這麼差的狀態了,整個人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似的。

    「你認為,太子把高玉樓帶走是為什麼?」

    皇帝問。

    韓喚枝自然想的到是為什麼,可不敢說,這個時候,他也不能說。

    皇后娘娘才死,對於陛下來說尚且是個打擊,哪怕皇后娘娘這些年來一直都在自己作死陛下都沒有把她怎麼樣,足以說明陛下還有在乎,這打擊之大更何況是太子那邊?太子帶走高玉樓,只怕不僅僅是想查明白皇后到底怎麼死的這麼簡單。

    「說。」

    皇帝看了韓喚枝一眼。

    韓喚枝垂首:「臣......」

    「朕知道你在想什麼,你也知道朕在想什麼,可此時此刻你比朕要理智,要清醒,要冷靜,所以你的話對朕做判斷很重要。」

    「臣以為,殿下帶走高玉樓可能和白小洛所說的天地人三個組織有關......」

    這話說出來,連韓喚枝自己都嚇了一跳。

    真的是不合時宜啊。

    皇后已經走了,因為自己這句話,陛下還可能會對太子產生什麼不太好的想法,這對於陛下來說就是雙重打擊......尤其是太子看似瘋狂之下的冷靜,確實會讓陛下的心境更亂,這想法最終會導致什麼結果出來,韓喚枝不知道,誰也不知道,連皇帝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可他還是說了,因為他是韓喚枝,因為陛下那句你比朕要理智要清醒要冷靜,所以你的話對朕做判斷很重要。

    「嗯。」

    出乎預料的,皇帝只是嗯了一聲。

    「陛下。」

    韓喚枝垂首道:「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明辨是非,陛下不用太擔心......」

    「朕的兒子,朕知道。」

    他其實何嘗不明白太子的心思,趕在韓喚枝來之前先去了內務府,下令把延福宮裡那些宮女太監的下巴都摘瞭然後勒死,是不想讓他們說出來些什麼,固然看起來是想保護皇后的體面,可也難保不是擔心韓喚枝進內務府之後會從這些人嘴裡逼問出來什麼。

    第二,高玉樓這個人顯然知道一些皇后的秘密,連太子都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才會被太子帶走而不是一併處死,帶走了高玉樓韓喚枝就無從可查,韓喚枝總不能跑到東宮去找太子要人。

    所以,隨著皇后一死,隨著延福宮裡的人絕大部分都被處死,似乎很多秘密就更加的難以找到答案了。

    在這樣的時候韓喚枝知道自己不該說這些話,這話太冰冷,冰冷到讓父子無情。

    皇帝長長吐出一口氣:「你出去吧,帶人看看延福宮。」

    「臣遵旨。」

    韓喚枝弓著身子退出東暖閣,倒退著走,出門轉身之前抬起頭的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就一眼看到了皇帝那兩鬢的斑白......坐在那的陛下,一下子從雲端回到了人間。

    韓喚枝出門抬頭看夜空,覺得自己心裡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那麼難受。

    他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太子從東暖閣出來的時候看他一眼的那眼神,那眼神連他心裡都為之一寒......因為皇后的死,太子遭受了打擊的同時必然心裡的仇恨也會被點燃,韓喚枝不知道未來的太子殿下會怎麼樣,本就陌生,會不會變得更陌生?

    東宮。

    太子坐在書桌前,倒了一杯酒,嘴裡低低的說了幾句什麼,然後把酒潑灑在地上。

    他將一塊黑紗慢慢的套在胳膊上,沉默了片刻後視線到了跪在對面的高玉樓身上。

    「我不想再一遍一遍的問你母后是怎麼去世的,問了,我怕留不住你,可我現在還必須留著你,你知道為什麼嗎?」

    高玉樓垂首:「奴婢知道。」

    「知道就好。」

    太子閉上眼睛:「母后以前說的很多話我都沒在乎過,我總覺得,那本就是我的東西我為什麼非要去爭?現在忽然明白了母后的擔心......有些東西,只有攥在手裡了才是自己的,別人告訴你那就是你的,你還得等著,盼著,熬著......不管是什麼東西,都不如立刻攥在自己手裡踏實。」

    他沒睜眼,高玉樓卻錯覺太子殿下就那麼死死的盯著他。

    「母后有些東西你知道我卻還不知道,因為母后擔心我提前知道了會亂了心境。」

    他睜開眼:「現在,是時候我自己攥在手裡一些東西了。」

    高玉樓磕頭:「奴婢明白。」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4
長寧帝軍 第五百六十四章 後路

    東宮。

    太子坐在桌子後邊整個人都陷入陰影之中,不遠處的燭火似乎照不進他的內心,他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安靜的好像一尊雕塑,可是跪在對面的高玉樓卻似乎感受到了大海狂瀾一般的氣息。

    「殿下,其實真的沒必要把沈冷當回事。」

    高玉樓垂著頭說道:「奴婢也曾勸過皇后娘娘,若是把眼光都放在沈冷身上豈不是有些低了?奴婢雖然對當年的事並不熟知,可也有所耳聞,這事,皇后娘娘當初為什麼不直接去找陛下說明?」

    「父皇不會信母后的話。」

    高玉樓想了想,也對。

    皇帝怎麼可能會信皇后的話。

    「殿下若是去說呢?」

    「此時沈冷正得寵,而我母后剛剛去世我就去父皇面前說這些事,父皇會說什麼?會說我搬弄是非,還會說我母后屍骨未寒就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不會讓父皇覺得我面目可憎......況且,你以為我去說,父皇就會信?」

    太子往前傾了傾身子,臉出現在燭火的光芒之下。

    「我也勸過母后,正如你剛才說的,若是把目光都放在沈冷身上真的是有些低了,他不算什麼,以後我繼承大統,殺他不過一言而已,所謂是非因果究竟如何抵不過言出法隨,唯有父皇那樣才可言出法隨,所以非但我現在不去說沈冷什麼不是之處,以後在父皇面前我也會多說他好話,父皇喜歡聽什麼話我就說什麼。」

    太子緩緩吐出一口氣:「以後你知道的事多交代給曹安青。」

    一直站在暗影裡的那個中年太監往前垮了一步,俯身:「奴婢以後會多跟高公公學習。」

    太子嗯了一聲:「我乏了,休息一會兒,稍後還要去為母后守靈。」

    他再次往後靠了靠,於是整個人又沒入了黑暗之中。

    東宮內侍總管曹安青走到高玉樓身前,笑了笑,那笑容讓高玉樓這樣擅長假笑的人都看著噁心,正因為他太熟悉這看似真誠卻暗藏殺機的笑,所以他才覺得噁心。

    「高公公,咱們出去吧,別擾了太子殿下休息。」

    「是是是。」

    高玉樓連忙起身:「這就隨曹公公出去,以後還請曹公公多多指點。」

    東暖閣。

    皇帝閉著眼睛看起來很平靜可又怎麼能平靜,韓喚枝雖然只說了一句話,可那句話很重要,他不願意相信太子是在耍心機,只是為了保護他母親最後一絲體面而去殺的人,也是為了調查他母親的去世真相而帶走了高玉樓。

    韓喚枝一直站在那垂首不語,因為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什麼必要再說其他話。

    「多派幾個人跟著沈冷。」

    皇帝睜開眼睛看向韓喚枝:「你懂朕的意思。」

    韓喚枝道:「臣明白。」

    皇帝的意思韓喚枝當然清楚,若是這些日子沈冷又出了什麼意外,被什麼人偷襲或是行刺,那麼極大可能就是太子安排的人,而如果太子真的這樣做了,陛下也就真的失望之極。

    「你先回去吧。」

    皇帝再次閉上眼睛:「朕想歇歇。」

    「臣遵旨。」

    韓喚枝出門,出保極殿的時候下意識的往後宮那邊看了一眼,他的視線自然不可能穿破層層宮牆,可他真的很想看到珍妃娘娘此時此刻的樣子,更想看到珍妃娘娘此時此刻的內心......皇后已經死了,如今還能確定沈冷身世的只剩下珍妃一個人。

    沈先生不敢確定,哪怕他有十成九的把握他也不敢給出十成十的確定。

    沈先生為了沈冷籌謀了那麼多,陛下未必不知道,而陛下知道卻沒有過問的唯一原因就是陛下相信沈冷是他當年被盜走的孩子......如果確定了沈冷不是,韓喚枝都無法想像出來陛下會是怎麼樣的一種失望和憤怒。

    出了未央宮之後韓喚枝本想回廷尉府,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去了沈冷的將軍府。

    皇后出了事,沈冷不方便進宮,本來定下的他要離京的日子怕也要再拖上幾天,畢竟他已經是正三品的朝廷大員,皇后的葬禮必然要參加,如果這個時候他還是按照既定行程離開長安,難免會被人胡亂猜測。

    將軍府門外,韓喚枝下車的時候發現側門並沒有關閉,想著那傢伙一定是猜到了會有人來,只不過是猜不到誰先來而已。

    韓喚枝想著還是自己沉不住氣,第一個來了。

    敲了敲門,裡邊守著的親兵早就看出來是他,連忙請進門,韓喚枝倒也熟路,自己走到客廳那邊,看著那亮堂堂的客廳和那一屋子的人楞了一下。

    本以為他是第一個來的,結果是最後一個。

    屋子裡,連老院長都在,沈先生也在,甚至最不該在這的葉流雲都在。

    韓喚枝苦笑著搖頭,心說自己查了半輩子的結黨營私,結果自己竟然也一頭紮進來這樣有可能會萬劫不復的大坑裡,這個時間段他們湊在一起,若跟別人說只是為了打麻將,誰會信?

    坐下來,依然苦笑。

    沈冷也苦笑。

    他也沒有想到皇后娘娘出了事,結果大家全都跑到他這裡來了。

    「你去做些宵夜。」

    沈先生大手一擺:「小蓋子,你去把院門關上吧。」

    陳冉心說沈大爺啊,我怎麼就小蓋子了,沈冷好歹還喊的全一些呢,陳沒蓋子好不好,不是小蓋子......

    「好嘞。」

    陳冉轉身跑了出去。

    沈冷心說你們這是要說啥,連我都要支出去......沒奈何,誰讓人家是爹。

    他出了門去廚房那邊準備做些宵夜,陳冉關好了門也跟著鑽進廚房,靠近沈冷神秘兮兮的說道:「這幾位大爺都跑到這來了,還是皇后娘娘出事的節骨眼上,我覺得有圖謀。」

    沈冷眯著眼睛:「說說看。」

    陳冉壓低聲音說道:「你想,皇后娘娘剛剛突然去世,這麼大的事大寧上下都會舉哀,所有的青樓賭場之類的地方都會關門,沈先生打麻將的癮頭那麼大,怎麼忍得住,一定是不敢在迎新樓裡打怕被人舉報,所以到咱們這打麻將來了。」

    沈冷:「你可真是慧眼如炬。」

    陳冉:「是吧。」

    「是你大爺。」

    沈冷:「幫我燒火。」

    陳冉嘿嘿笑了笑:「我就是看你也眉頭緊鎖的樣子開幾句玩笑,這個時候真打麻將,賴大人在御史台都護不住你們......冷子,為什麼皇后娘娘出了事,他們都來這了?」

    沈冷嘆了口氣:「我也很想知道。」

    他看向客廳那邊,可哪裡能看得出來什麼。

    客廳裡沈先生的視線從廚房那邊收回來,低頭看著手裡冒著熱氣的茶杯:「皇后怎麼出的事姑且不論,現在高玉樓到了太子殿下手裡,我擔心冷子會出事。」

    老院長抿了一口茶:「我覺得不會。」

    韓喚枝點了點頭,卻沒說話。

    皇后的心性狹窄,謀小事而失大局,太子殿下的格局沒有那麼小,雖然陛下也擔心,可韓喚枝相信太子殿下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想到這他忽然有想到,現在確定沈冷身世的人怕不只是珍妃娘娘,也許太子也知道。

    「能不能把高玉樓弄出來?」

    葉流雲看了韓喚枝一眼:「高玉樓這個人留不得。」

    「沒辦法。」

    韓喚枝搖頭:「陛下已經允了太子殿下親自過問,高玉樓在東宮,廷尉府也沒辦法把人帶出來。」

    葉流雲眼神恍惚了一下,卻沒有繼續說什麼......在剛才那一個瞬間,他想著要不然動用流雲會的力量看看能不能潛入東宮把人偷出來,這個念頭才出現就把他自己嚇了一跳,自己這是怎麼了?如此膽大妄為的事都敢胡思亂想。

    「我們做什麼?」

    沈先生問。

    老院長眯著眼睛:「長安城裡的話,什麼都不做。」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

    「我想去一趟求立。」

    沈先生抬起頭:「盡快去。」

    老院長他們幾個又怎麼會不明白沈先生此時此刻突然想去求立的原因......從陛下目前的態度來看,對太子依然深信不疑,將來太子即位也不會有什麼阻礙,可如果太子真的恨沈冷,一旦他即位的話,沈冷必然死無葬身之地,為今之計,唯有安排後路了,最好的後路就是在求立那邊。

    那邊有個莊雍。

    「我來安排吧。」

    葉流雲道:「除了我之外,老院長不合適,韓大人更不合適。」

    韓喚枝閉上眼睛:「我什麼都沒有聽到。」

    老院長點了點頭:「我也什麼都沒有聽到。」

    沈先生道:「既然這樣,就請葉先生幫忙。」

    「你打算自己去?」

    「帶上林落雨和二本道人。」

    沈先生回答:「林落雨對那邊熟悉,我可能會有一陣子不回來,也許會是幾年,長安城的事你們多費心,冷子和茶兒都算是沒心沒肺的,誰對他們好他們就可著勁兒的對誰好,從無主動去害人的心思......天機票號那邊倒是不擔心,茶兒武藝還在冷子之上,冷子又要離京回水師,其實也不用太擔心,我最擔心的是那兩個娃兒。」

    「不會有事。」

    韓喚枝閉著眼睛說道:「沈先生別忘了,那不僅僅是你的在乎,也是陛下的在乎。」

    沈先生嗯了一聲:「那我明天就出發。」

    「我安排人去一趟白山關吧。」

    葉流雲看向沈先生:「去見見孟長安。」

    「誰去?」

    「黑眼。」

    「那好。」

    沈先生又看了看廚房那邊:「那個傻小子一定也在胡思亂想。」

    老院長笑了笑:「他傻?」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5
長寧帝軍 第五百六十五章 禮物

    皇后的葬禮之後沈冷就開始準備離開長安,算計了一下日子巡海水師已經進入遼北道,所以沈冷只能帶著親兵走陸路追上去,速度足夠快的話還能和水師在北疆水路倉庫碼頭匯合。

    沈冷從求立急匆匆趕回來身邊沒帶幾個人,不過人少速度反而會更快一些,他只是沒想到最後要出長安的時候人就變得多了起來。

    珍妃宮裡。

    沈冷蹲在茶爺腳邊抱著她的腿,像個要被送到小學堂卻又不願去抱著家裡大人腿的小孩子。

    茶爺揉了揉傻冷子的腦袋:「北疆風雪大,我給你縫了一件新袍子,厚實,禦寒,你試試?」

    沈冷點頭:「嗯嗯,試試。」

    茶爺回身去櫃子裡把新縫的袍子取出來遞給沈冷:「不許笑話我縫的醜。」

    沈冷:「怎麼會,我又不是沒見識。」

    茶爺笑了笑,然後才反應過來沈冷這話欠揍。

    沈冷把新衣服穿好扣扣子,然後懵了一下。

    「爺?」

    「嗯?」

    「一般扣子和豁口都是對稱的,為什麼縫的這衣服有六顆口子七個扣眼?」

    茶爺臉微微一紅:「每顆扣子都應該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多一種選擇,多一種扣生。」

    沈冷:「說的有道理。」

    茶爺哼了一聲:「為了顯示這件衣服的與眾不同,我特意做了一個很精緻的設計,扣子不是完全一樣的,一顆大一顆小,看起來錯落有致,第一顆是大扣子,第二顆就是小扣子,第三顆又是大扣子,第四顆又是小扣子,看起來是不是很別緻?」

    沈冷:「相當別緻。」

    茶爺得意起來。

    沈冷:「大哥,第一顆是大扣子對吧?」

    「對啊。」

    「那為什麼另外一邊,和第一顆大扣子對應的是個小扣眼?和第二顆小扣子對應的又是大扣眼?大哥你這是不打算讓我把衣服系好啊,聯想到剛才你說北疆風雪大那句,這明顯是有謀殺親夫的邪念。」

    茶爺:「......」

    她把衣服拿過來比劃了一下,還真是。

    然後她突發奇想:「把衣服反過來穿是不是就對上了?」

    沈冷捂臉:「以後讓珍妃娘娘多帶帶咱家孩子,教育上的事你儘量別插手。」

    茶爺:「......」

    沈冷把衣服裝好:「我自己改改就行了。」

    茶爺:「也好改,你把大扣眼的地方縫上一點點,把小扣眼的地方再豁開一點點。」

    沈冷:「為什麼不把扣子換換位置......」

    茶爺楞了一下:「孩子以後我會讓珍妃娘娘多帶的,你放心!」

    沈冷:「努力!」

    茶爺:「滾......」

    沈冷:「好嘞。」

    他把包裹背在身上,走出去幾步又跑回來,抱著茶爺使勁兒親了一口,砸吧砸吧嘴,也不理會珍妃宮裡那麼多宮女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看著他們倆,又使勁抱了抱。

    「這次出門可能時間會久一些,你就在珍妃宮裡住著,府裡冷清。」

    茶爺點了點頭:「你是大英雄,隨隨便便出去把陛下交代的事做完了就回來。」

    沈冷:「放心。」

    說完之後出了珍妃的寢宮,然後又去了東暖閣,陛下還在等他。

    沈冷沒想到的是太子殿下也在,一身素白的太子看起來面容還有些憔悴,看到沈冷的時候卻善意的笑了笑,沈冷連忙俯身施禮,太子快步過來扶著沈冷的胳膊:「沈將軍不要這麼多禮,父皇說過,沈將軍是大寧之柱石朝廷之棟樑,本來早就想著和沈將軍見見,奈何一直不得緣。」

    他看著沈冷的眼睛說道:「沈將軍此去北疆一路小心,黑武人詭計多端,渤海人陰險狡詐,待將軍回長安之際,我再與將軍促膝長談。」

    沈冷俯身:「臣謝殿下,待臣回長安,必拜會殿下。」

    「那就好,一定要來。」

    太子回身朝著皇帝拜了拜:「兒臣告退。」

    皇帝點頭:「這些日子你也累了,回去歇著吧。」

    太子垂首嗯了一聲,轉身離開東暖閣。

    皇帝剛才坐在那看著太子的臉色也看著沈冷的臉色,太子表現親善和氣,沈冷表現恭謙有禮,這讓皇帝心裡舒服了些,他指了指對面的凳子:「坐下,朕有幾句話交代你。」

    沈冷欠著屁股坐下來:「請陛下吩咐。」

    皇帝一邊翻看奏摺一邊說道:「朕已經正式給了黑武汗皇桑布呂回信,算計著日子,來來回回總是要走上半年,你此去北疆要走兩個月,然後就在北疆等著吧,不過水師該怎麼運轉就怎麼運轉,不讓黑武使臣看到水師反而好些,留幾艘船待用就足夠。」

    「臣明白。」

    「黑武汗皇桑布呂的姐姐叫闊可敵沁色,有傳聞已經逃到了北疆,或許是在息烽口那邊,孟長安已經離開了息烽口回白山關,你到了北疆有幾個月的時間等黑武國的使團,所以你可以去一趟白山關,你和孟長安也許久未見,去見見也好,順便查查闊可敵沁色的下落。」

    「臣謹記。」

    「這次黑武國的使臣來了之後,朕也會考慮安排人去黑武看一看,你有沒有興趣去?」

    沈冷一怔,這應該輪不到他才對,就算是要安排人去回訪黑武要有軍方的代表,那也不應該是他這個巡海水師的提督,北疆那麼多人,兵部那麼多人。

    「臣倒是真想去看看。」

    「這事還不急,你先去北疆。」

    皇帝問:「那個大鬍子造弩陣車的事也已經初有成效,造出來的幾架確實威力驚人,朕已經看過了,你出長安之前去兵部走一趟,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若覺得可用,就帶上兩架送去北疆交給武新宇,安排邊軍士兵輪換演練配合熟悉操控,切記保密,絕不能讓黑武人探知了去。」

    「臣明白。」

    「朕已經提前安排了工部和戶部的人去北疆,瀚海城內選址建造武工坊,大鬍子會與你同行一起去北疆,若是弩陣車完善,就在瀚海城開造。」

    皇帝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喝了口茶緩了緩:「茶兒和孩子你不用擔心,朕交代過了,她們就在宮裡住著,先別回你的將軍府,珍妃喜歡那倆孩子,喜歡的不得了,朕看著也覺得可愛。」

    沈冷笑:「可愛這方面主要是隨臣多一些。」

    皇帝:「......」

    他白了沈冷一眼後繼續說道:「葉雲散在北疆,你可與他多見見,關於闊可敵沁色的事他瞭解的比較清楚。」

    「臣都記下了。」

    「你這次從南疆求立那邊趕回來身邊沒帶幾個親兵,北去還要護送弩陣車,所以朕讓禁軍分撥一批人跟著,夏侯芝回來了,也會與你一同前往。」

    「夏侯將軍回來了?」

    沈冷一喜。

    夏侯芝回來了,就說明草原上的事已經平了。

    「夏侯芝帶一萬禁軍在草原上打了幾仗,還算順利,暗中想殺了雲桑朵的那幾個小埃斤都除掉了,只是雪山那邊環境惡劣難以進軍,所以那古蒙人藏身之處也不好找,朕下旨讓他回來是因為他一心要去北疆建功立業,你們都是年輕人,一路上也可多聊聊,互相多學學,必然有裨益。」

    皇帝說的輕描淡寫,可沈冷想想就知道夏侯芝那幾戰打的必然不是如此輕易簡單,在草原上擊敗草原騎兵如果那麼簡單的話楚時候北征草原也不會打的那麼慘烈,當初楚北征草原第一戰,二十萬大軍一戰就折損小半,好在這一戰也把草原人打的元氣大傷。

    之後數年,楚軍源源不斷的北調過去,以人命填大坑似的往裡填,前後耗時足有五年才把草原征服,為了換這取之不盡的馬場,一共有十五萬楚軍葬身草海,可也好在有楚之前的這不計代價的征戰,大寧接手草原的時候才會顯得順利了些。

    這次夏侯芝只帶著一萬禁軍騎兵去的,禁軍雖精銳,可並沒有什麼實戰經驗。

    夏侯芝的能力,可見一斑。

    禁軍之中也是人才輩出,除了夏侯芝之外,更年輕的澹台草野已經讓人刮目相看,有人斷言,下一次的諸軍大比,澹台草野必然大放異彩。

    這便是大寧,文臣武將,人才濟濟。

    沈冷出了未央宮直接奔兵部取調令,然後又趕去禁軍大營接大鬍子。

    還沒有出長安,已經忙活了大半日。

    到了禁軍大營先去拜見大將軍澹台袁術,打聽了一下得知大將軍在後邊小校場正在練功,沈冷對這已經熟悉所以自己直接找了過去,離著還遠就看到大將軍正與那個叫澹台草野的少年對戰,少年進退有據,雖然落了下風,可並沒有多少敗勢,偶有反擊,犀利之極。

    沈冷站在一邊看了好一會兒,越看越心驚,澹台草野比他還要年輕三四歲,想想看自己在十七八歲的年紀若與大將軍交手的話,只怕會被打的屁滾尿流。

    「陛下已經交代過了。」

    澹台袁術收手之後看到沈冷在遠處站著,笑著過來:「大鬍子早就已經收拾好了行禮只等你接他,除了這個人之外,我還有一件東西送給你。」

    澹台袁術回頭吩咐親兵:「去把我給沈將軍準備的禮物取過來,還有另外一件也取過來。」

    親兵連忙跑了出去,不多時捧著一個長長的木匣回來,看起來份量十足,後邊還有兩個親兵抬著一口箱子。

    澹台袁術將木匣接過來遞給沈冷:「知道你射術不俗,只是一直沒有趁手的弓,我讓長安城武工坊精造了一把鐵胎弓,尋常武將拉開都難,你用著卻應該順手,我已經試過,這弓開可送箭一百五十步殺敵,百步之內可穿木樁,只是特製的羽箭數量只造出來百餘支,你且先帶著吧。」

    沈冷大喜:「謝大將軍!」

    澹台袁術笑道:「其實陛下本也有一件禮物想要送給你,只是怕朝廷眾臣知道了會說陛下對你偏愛,所以東西提前放在我這了。」

    他招手,兩個親兵抬著一個木箱過來,放在地上的時候發出砰地一聲,顯然沉重。

    澹台袁術打開木箱:「過來看。」

    沈冷往前湊了湊,一下子眼睛就亮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5 07:05
長寧帝軍 第五百六十六章 北行

    澹台袁術擺了擺手示意親兵們都退下去,連澹台草野都沒留下。

    沈冷低頭看著大木箱裡的東西,眼睛都在放光。

    「這是陛下當年征戰時候穿過的鎧甲,是先帝所賜。」

    澹台袁術的眼神裡都有些羨慕,他所說的先帝,自然不是當今陛下李承唐的哥哥李承遠,而是老皇帝。

    陛下十六歲從軍領兵就去了北疆與黑武人廝殺,老皇帝又怎麼可能不在乎他,這甲冑是老皇帝傳召武工坊最好的工匠歷時兩年打造而成,厚重但不失靈活,甲冑是全身甲,可是每一個關節處都極為精細,可讓人活動自如,尋常甲冑哪裡有手甲,而這套純黑色玄鐵打造的甲冑可覆蓋全身,面甲拉下來之後,除了眼睛之外,沒有一處不能保護的。

    手甲部分最讓人歎為觀止,與臂甲相連,完全不影響手指活動。

    之所以那麼多能工巧匠耗時兩年才打造出來,是因為這甲冑最大的特點不僅僅是堅固,還可以調節,比如手甲部分,在腕關節處有一根堅韌的繩子,鬆開,手甲就會變得寬鬆,拉緊,手甲就會貼合手掌。

    「這甲冑原本稍有損壞,陛下一直把它掛在東暖閣裡,一年半之前,陛下突然讓我把鐵甲帶去武工坊,召集最好的匠人修復,且為你專門還打造了其他東西。」

    四周已經沒人,澹台袁術讓沈冷把甲冑取出來。

    「我幫你穿甲,你且試試。」

    沈冷心中一陣陣溫暖感動,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

    澹台袁術看著沈冷微微發紅的眼圈笑了笑:「陛下待人你是知道的,切勿辜負。」

    他幫助沈冷將甲冑穿好,這全身鐵甲份量十足,自己一個人的話根本就沒辦法穿戴。

    澹台袁術看著穿好玄鐵甲的沈冷笑了笑:「果然更加精神了。」

    這甲冑顏色深邃,幽暗之光令人心生畏懼。

    「這邊。」

    澹台袁術指了指沈冷左側腰畔:「陛下知道你善用連弩,所以鐵甲在這部分加了一些東西,可讓連弩掛住,旁邊還能卡住幾個弩匣......右側這邊可將鹿皮囊放置,隨時取東西出來,你的後背上有刀扣,黑線刀可掛在背後,機關精巧。」

    說完他往後退了幾步仔細看了看:「我都想把這甲冑私自截留下來,鐵甲打造的巔峰之作。」

    沈冷穿著鐵甲來回走了幾步,雖然沉重,可對他來說正合適。

    「這是黑武人慣用的尋常彎刀。」

    澹台袁術從箱子裡取出來一把黑武彎刀,彎刀弧度並不是很大,而且也有近三尺長。

    澹台袁術握住彎刀,以三分力斬在沈冷的後背,噹的一聲脆響,沈冷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兩步,後背上一串火星迸現,可這一刀沒傷甲冑分毫。

    這是當年老皇帝給當今陛下保命用的東西,又怎麼可能輕易被破開,而現在,這是當今陛下給沈冷保命的東西。

    「後背上有刀扣和弓扣,刀扣豎直,弓扣斜掛。」

    澹台袁術道:「你還需多適應,取刀的時候刀扣會隨著你拉刀的力度而有所調整,以便你順利出刀,弓扣比較高,弓下是刀,沒有一段時間的練習你怕是不能使用自如。」

    沈冷心潮澎湃,這戰甲太他媽的爽了。

    他伸出雙手活動十指,甲冑發出輕輕的摩擦聲,那聲音在沈冷聽來猶如天籟。

    澹台袁術將手裡的黑武戰刀扔給沈冷,沈冷一把接住,攥緊的時候,感覺下一息就能把刀柄攥碎了似的,他右手握住刀柄左手握住刀身,發力之下,刀刃都切不開甲片。

    啪!

    戰刀直接被沈冷掰斷。

    呼.....

    沈冷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然後將面甲拉下來感受,面甲有上下五個卡扣用以調節眼睛的位置,視線上沒有什麼問題,當然不如不戴鐵盔開闊,可哪能事事完美無瑕。『

    面甲是麒麟鐵面。

    刀,弓,甲。

    如果沈冷在平時覺得自己武藝是十的話,穿上這甲冑,握住黑線刀掛上鐵胎弓,他感覺自己戰力提升了最少一個等級......這種感覺,真是爽翻了。

    「去吧。」

    澹台袁術笑著說道:「以後的戰場是你們年強人的戰場,大寧的未來,看你們的了。」

    沈冷肅立,啪的一聲行了個標準軍禮。

    澹台袁術也肅然起來,回了一個軍禮。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像是在交接著什麼。

    隊伍在長安城北門之一的旭光門外集合,禁軍將軍夏侯芝已經在等著了,看到沈冷的時候隨即笑起來:「還沒有來得及恭喜沈將軍得一子一女,真是好福氣。」

    沈冷:「恭喜的遲了沒關係,回頭把紅包補給我就好。」

    夏侯芝哈哈大笑。

    夏侯芝帶著三百人,是澹台袁術分給他的親兵,兵部那邊調遣了七百人協助護送弩陣車,馬車是特製的,比尋常馬車長了近一倍,寬度也大了不少,兩架已經調試過的弩陣車就靜靜的躺在裡邊,那是未來戰場上對黑武人的大殺器。

    隊伍剛要出發的時候,忽然間戰馬全都亂了起來,甚至有的戰馬幾乎失控。

    沈冷立刻回頭,於是看到了城門口那一身白衣的茶爺。

    亭亭玉立,這四個字用在別人身上都不合適,唯有用在茶爺身上才絲毫不差。

    巨大的黑獒就蹲在茶爺身邊,即便是蹲著,似乎還比茶爺高了那麼一點點。

    沈冷從戰馬上跳下來快步跑過去,嬉皮笑臉:「大哥。」

    茶爺掏出手帕擦了擦沈冷臉上的沾染的灰塵:「帶上黑獒吧,我住在宮裡,它獨自一狗留在家裡也苦悶,宮裡的人都怕它也不好帶進去,況且你把大黑馬給了孟長安,尋常戰馬你又看不上,以後上陣可以騎著它。」

    黑獒仰起頭,一臉驕傲。

    沈冷笑道:「年少剛剛得了沈先生給的小獵刀,拿出來的時候時常想著,以後就用這刀鞘嚇唬人,還想了一句自己覺得很有格調的話......信不信我拿刀鞘在你臉上摩擦?這次帶了黑獒出征,上陣之前,我大喊一聲牽我的狗來!你說是不是也很有氣勢。」

    茶爺撲哧一聲:「是是是,你說有氣勢就有氣勢。」

    她轉身拍了拍黑獒的後背:「我怕你騎著它顛簸,所以臨時趕製了一個狗鞍。」

    沈冷心說馬鞍聽著就沒什麼,狗鞍聽起來怎麼那麼彆扭呢。

    黑獒站起來圍著沈冷轉了一圈,猶如獸王,它背上的其實就是一個比較大的馬鞍,不算太合適,不過也勉強說的過去,為了怕沈冷顛簸,馬鞍上帶墊著一層小被子,那小被子才是茶爺的得意之作。

    「你總說我繡的鴛鴦像是鴨子,這次我就真的繡了一群鴨子。」

    茶爺微微昂著小下巴,嘴角一抹小得意。

    沈冷轉到另外一邊,果然啊,這邊繡的是門前大橋下......

    茶爺:「詩意不?」

    沈冷:「......」

    這小被子本來是繡給兩個孩子的,現在給沈冷縫在狗鞍上,多了幾分親情味道。

    沈冷轉身上狗......

    其實真的很威風,黑獒那大腦袋比雄獅的腦袋看著還令人震撼,看看四周那些戰馬的反應就知道它帶給其他坐騎的壓力有多大。

    沈冷自己都沒有想到,那年在江南道水師外的小村子裡撿到的這小狗,長大以後居然如此霸氣。

    「回去吧。」

    沈冷揮了揮手:「城外風大。」

    茶爺點了點頭,揮手。

    沈冷縱狗回到隊伍裡,這一下隊伍裡的戰馬更炸了,騎士們用了很久才穩定下來,一個個面面相覷。

    夏侯芝看著黑獒嘆了一聲:「你騎著它上戰場的話,有點像作弊。」

    沈冷聳了聳肩膀:「其實很溫善,不信你摸摸?」

    夏侯芝看了一眼黑獒咧開的嘴:「你想害我就直說......」

    隊伍離開長安城北去,茶爺站在城門口很久很久,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隊伍的影子,她知道這次冷子離開長安會比以往更久,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兩年,也許會一直到與黑武之人的那一戰之後才會回來。

    孩子還不會叫父親,回來的時候,也許已經可以在院子裡亂跑了。

    隊伍裡。

    沈冷讓黑獒自己走,他跳上大鬍子所在的那馬車,大鬍子躲在馬車裡不敢出去,他是真的怕黑獒,在沈冷家裡的時候見到就怕,怕到了骨子裡。

    「這次離開長安去北疆,生活上會變得苦一些。」

    沈冷坐下來,看了看馬車裡擺著些點心,捏了一塊嘗了嘗:「什麼味道這麼古怪。」

    大鬍子:「那是開塞散,我最近有些便秘......」

    沈冷啐了一口,使勁兒瞪了大鬍子一眼,大鬍子心說怪我咯。

    「到了北疆之後你別到處亂跑,我會安排人保護你,以後我會率軍離開北疆,你卻要在瀚海城裡很久,我會去見大寧北疆大將軍武新宇,讓他多照顧你。」

    大鬍子嗯了一聲:「我其實在哪兒都一樣,只要能讓我研究火器,東西給我隨便用就好。」

    沈冷問:「你在老家那邊還有沒有什麼親人,我可以安排人去接過來。」

    「沒了。」

    大鬍子低下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將軍,並不是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國家都如大寧這樣富足,我有六個兄弟姐妹,最終只有我一個活了下來,在我的國家,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吃飽也是奢求。」

    他看了沈冷一眼:「要不然將來將軍帶兵打到我家去吧,我可以給你帶路,那樣的話,我們那邊的人也是寧人了。」

    沈冷心裡一怔。

    原來,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渴求成為寧人。

    哪怕是被征服。

    這想法是不是很瘋狂?

    正如大鬍子所說,大寧之外的很多地方,連食物都是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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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