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58
V123210 發表於 2019-4-4 11:18
長寧帝軍 第六百四十七章 提親

    天亮的時候,小張真人一如既往的坐在窗口看書,她覺得每天清晨是一個人記憶最好的時候,看過的就會記住,可她好像並不專注,不時抬起頭往外看看,覺得自己沒有在等什麼,又覺得自己應該是在等什麼。

    爐子上的砂鍋裡咕嘟咕嘟開始冒泡,小米粥已經熬的很稠,她起身離開書桌,忽然間醒悟過來,自己這一早晨看的書竟是一個字都沒有記住,於是心情變得更加不美好。

    喝粥,配上一碟清口小菜,菜是煮花生米和白菜拌在一起的,味道清淡。

    吃完早飯之後開始收拾屋子,裡裡外外乾乾淨淨,然後繼續坐下來看書,一直到正午。

    小張真人再次抬起頭往外看了看,門開著,卻沒有人來。

    做飯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她仔細的問自己是不是對持真道人有了些什麼別的念頭,仔細問這個問題的時候腦海裡卻莫名其妙的冒出來另外一個人的樣子,她使勁兒搖了搖頭,明明和那個人的見面次數少的可憐,比持真還要少許多許多,為什麼時不時的他的樣子會自己跳出來?

    可惡。

    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人的樣子跳了出來,所以她確定了一件事,她對持真道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念頭,應該是的。

    她只是對昨天持真道人講的那些事感興趣,一個被送進道觀的長子,想唸著不知身在何處的弟弟,她覺得這應該是世上美好感情的一種,所以被吸引。

    最主要的是,她真的覺得持真道人會出什麼問題。

    奉寧觀修建的位置很好,建築也很好,道家能講究的都講究到了,避免了一切不好的因素,所以小張真人確定只要持真道人最近不離開奉寧觀應該不會有事,他面相上來看應是個性格暴戾陰沉的人才對,可接觸之後又覺得可能是自己看走了眼,持真道人性格溫暖隨和。

    人的面相,並不是一成不變,如風無定。

    人在不同的時期,面相會有不同的改變,自己可能察覺不到,也許只是以為氣色不同,而龍虎山上那位老真人曾經說過,所謂人面相氣色,是為運術,面相是長運,氣色是短運。

    她還給持真道人算了命,如果持真道人自己沒記錯生日時辰的話,那結合面相來看,在這一兩年間人生會出現一個很大的路口,就看他自己如何選擇,一步海闊天空,一步萬丈深淵。

    小張真人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去提醒他一下,救人一命總是好的,做好了午飯卻沒吃,收拾了一下出門,到了前院發現那些道人們又在院子裡喝茶,他們似乎很喜歡這院子,不管是春夏秋冬,都願意在院子裡坐著聊天。

    她性格單純,接觸的人和事也不多,所以哪裡會去想到,那些道人坐在院子裡喝茶聊天不管聊什麼,都比在屋子裡聊更安全些,在屋子裡聊天會擔心隔牆有耳,在院子裡這麼開闊,誰進了這院子一目瞭然,話題可以戛然而止,也可以轉向其他。

    看到小張真人出來,奉寧觀的道人們連忙起身,遠遠的就俯身施禮,那畢竟是道宗真人,是大寧國師。

    小站鎮人微微頷首,在人群裡找了找卻沒有找到持真。

    「持真呢?」

    她問。

    「去挑水了。」

    持明道人連忙回答:「水缸裡已經快空了。」

    小張真人哦了一聲,往回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為什麼你們幾個不去挑水?」

    持明道人他們互相看了看,沒人回答。

    小張真人無奈的嘆息了一聲,回到自己的後院,關上門,世界再次變成了隔絕的,這裡的世界是她的,她的世界裡卻不都是她的。

    長安城,慶余街。

    高小樣一臉懷疑的看著陳冉:「你有沒有記錯地方?」

    陳冉哼了一聲:「我在軍中是做斥候,如果記錯了任何一個消息都可能會導致無數兄弟死去,你說我會不會記錯?」

    高小樣往四周看了看:「可為什麼剛才咱們敲門的那家,人家說你走錯了?」

    陳冉:「慶余街是沒錯的,慶余街第幾家......反正也沒幾家,我們挨家挨戶的問過去不就得了。」

    就在這時候剛剛開門的那戶人家又有人出來,是個大嫂,看了看陳冉和高小樣:「你們要問的余嫣姑娘是住在後院的,我這也是糊塗了,你跟我說余嫣我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從小到大都是喊她乳名芽兒,你們找她做什麼?」

    陳冉將自己的戰兵腰牌取出來:「我是受一位兄弟之托前來看看她。」

    看到戰兵腰牌那大嫂楞了一下,然後出了門外後邊那戶人家跑,跑到門口敲門:「芽兒她娘快開門,戰兵裡來人了。」

    沒多久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姑娘俊俏的面容出現在陳冉面前,陳冉和高小樣對視了一眼,兩個人不由自主的都笑了起來。

    這姑娘好俊。

    「是不是聶野出事了?這位大哥,你告訴我是不是聶野出事了?」

    名字叫余嫣的姑娘臉色發白。

    「是。」

    陳冉認真的點了點頭。

    高小樣恨不得一腳踹過去。

    余嫣的手顫了一下,伸手扶住門框才沒有摔倒。

    「他出了大事。」

    陳冉看著余嫣笑道:「他委託我來到你家提親。」

    剛才的那位大嫂使勁扒拉著自己胸脯:「你可嚇死我了,你這人說話還帶大喘氣的。」

    余嫣姑娘臉色緩和下來一些,嘴角不由自主的勾起一抹笑,然後忽然就哭了,轉身跑回院子裡。

    高小樣忍不住了,在陳冉屁股上給了一腳:「你快去跟人家道歉!」

    陳冉撓了撓頭髮:「我就是開個玩笑......我跟你說不許再踹我屁股啊。」

    高小樣又一腳。

    陳冉無奈:「最後一腳啊,不慣著你。」

    高小樣再一腳。

    陳冉:「......」

    那大嫂:「你們提親怎麼就空著手來的?」

    高小樣看了看陳冉,陳冉看了看高小樣。

    高小樣壓低聲音問:「你有沒有帶什麼像樣的東西?」

    陳冉一臉的冤枉:「說好了這次就是來探探口風的,我哪裡有什麼準備。」

    高小樣一眼看到陳冉腰帶上掛著個玉珮,指了指:「這個。」

    陳冉臉色一變:「這個不行,怎麼都不行。」

    高小樣哼了一聲:「摳門死你。」

    她從自己背著的小包包裡翻出來一隻玉簪遞給那大嫂:「勞煩大嫂進去問問,若是收下這玉簪,我們明日再過來正式提親。」

    那大嫂將玉簪接過來:「好嘞,等我回信。」

    兩個人在門外等著,高小樣盯著陳冉那玉珮:「哪家姑娘送你的?這麼在乎。」

    「哪家也不是。」

    「沒見過你這麼摳門的。」

    陳冉哼了一聲,從懷裡摸出來一張銀票遞給高小樣:「這是你的簪子錢,別的什麼都行,這玉珮真的不行。」

    高小樣眯著眼睛:「還說不是定情信物?」

    正說著呢,大嫂從院子裡笑呵呵出來:「東西我們芽兒留下了,明日你們叫聶野親自上門,若他不來,休怪我們把來的人趕出去。」

    「好嘞好嘞。」

    陳冉連忙道謝,看了一眼高小樣,高小樣哼了一聲後扭頭就走。

    陳冉覺得自己跟欠她的似的,追上去:「銀票你不要?」

    「我在乎你那點銀子?」

    高小樣背著手走路,走的很快,所以馬尾辮一甩一甩的。

    陳冉覺得沈冷有句話說的對極了,沈冷說過你不知道女孩子為什麼會生氣,也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法子哄好她,所以和一個女孩子相處是很讓人頭疼的一件事,當然沈冷後邊還有一句......我就不一樣了,我沒有這煩惱。

    他追上去,還沒有開口說話,忽然間後邊有什麼異樣的響動,在軍中多年讓陳冉對於危險的感知遠比普通人要敏銳,他立刻往前撲出去將高小樣抱起來,大步一躍,他才掠開,幾支短弩打在地面的青石板上,聲音清脆。

    高小樣被陳冉抱起來嚇了一跳,回頭看時才注意到從街兩側有黑衣人掠出來,手裡用的並不是連弩,而是一種簡易製作的弩-弓,每次只能激發一支弩箭,但力度更大。

    「什麼人!」

    高小樣喊了一聲,伸手去摸自己的短劍,可卻想起來和陳冉出門她根本就沒帶。

    幾個黑衣人向前疾衝,一邊跑一邊將弩箭塞進去,瞄準他們兩個開始射擊,陳冉抱著高小樣在路上左右閃轉,剛到街口,從另外一個方向又有三個黑衣人衝過來,端起弩-弓就射,陳冉一轉身把高小樣讓過去加速衝出街口,他的速度奇快,靠著大街上的車馬和人將殺手隔開,那些殺手沒能一擊必殺也不敢再追,只好懊惱的退回到巷子裡,很快就消失不見。

    高小樣回頭看見沒人來追,抬起手打了陳冉一下:「還不把我放下來?」

    陳冉嗯了一聲,把高小樣放下來之後大口喘息著:「就是提個親而已,怎麼還帶埋伏的。」

    高小樣呸了一聲,上去拉陳冉:「咱們得快走,請廷尉府的人過來查。」

    陳冉嗯了一聲,卻沒動:「你先走吧。」

    「為什麼?」

    「我累了。」

    「胖的!」

    高小樣嫌棄的說了一句,上去要扶陳冉起來,陳冉卻側身讓開:「不用,你先走吧,我歇會自己能走。」

    高小樣一跺腳:「愛走不走。」

    她自己走了幾步,又轉身,然後看到了陳冉艱難的蹲了下去,在蹲下去的那一刻,她看到了陳冉背後插著的弩箭,他讓她走,是因為昨天高小樣才剛剛說過,她怕血。

    高小樣衝回去:「你個白痴。」

    她彎腰:「上來!」

    陳冉搖頭。

    高小樣抬起手給了陳冉一個耳光:「上來!」

    陳冉懵了。

    高小樣將陳冉背起來往前跑,那瘦瘦小小的人,也不知道怎麼那麼強的爆發力,她怕血,特別怕,她背著陳冉,兩手都是血。
V123210 發表於 2019-4-4 11:18
長寧帝軍 第六百四十八章 四方


    高小樣背著陳冉往前跑,眼睛還一直都在往四周看,一是注意後面還有沒有殺手跟上來,二是找醫館,終於,在前邊看到了一面迎風飄擺著的藥字旗,高小樣直接就衝了進去。

    「郎中!」

    高小樣喊了一聲:「救人啊。」

    正在坐館的郎中連忙過來,看了看陳冉後背上的弩箭臉色都變了:「快放到裡屋。」

    高小樣回頭朝著夥計喊了一聲:「去廷尉府!」

    小夥計楞了一下,郎中朝著他擺手:「讓你去就去。」

    小夥計跑出醫館,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

    半個時辰之後。

    得到消息的沈冷臉色有些發白的邁進醫館,茶爺緊隨其後,整個醫館四周都是廷尉,戒備森嚴。

    沈冷進門之後問了一句人在哪兒,被告知在裡屋,他大步而入,進了門就看到陳冉趴在床上,身上已經綁了繃帶,看起來人已經陷入昏迷。

    「怎麼樣?」

    沈冷看向醫官,然後就看到蹲在一邊的高小樣,她臉上身上手上都是血,不知道是嚇壞了還是緊張,蹲在那還在發抖,茶爺連忙過去抱著她,高小樣抬頭看到是茶爺,哇的一聲就哭了。

    郎中把沈冷請到一邊:「傷口清理過了,也吸了血,可是弩箭上有毒,我已經給他用了清毒的藥,現在不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也沒把握能不能控制住。」

    沈冷點了點頭:「我已經安排人請別的郎中過來一起看看,你不會介意吧?」

    郎中連忙搖頭:「不會不會。」

    他下意識的往外看了看一眼,門口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隊一隊的巡海水師戰兵到了,就在門口沿街列隊站著,他的視線還沒有收回來,一輛馬車在門口停下來,馬車上下來一個中年男人,郎中看到他之後連忙迎了出去,剛來的這位是長安城勤濟堂沈家的人,這位沈先生在整個長安城的醫界都讓人尊敬,不知道多少人曾得到過他的幫助。

    「沈先生,你也來了啊。」

    「嗯,我先去看看傷者。」

    沈家來的人叫沈勝勘,進門看到沈冷之後抱了抱拳,沈冷連忙讓開一邊。

    郎中曾經得益於沈勝勘的指點,站在一邊詳細的說著陳冉的傷勢,沈勝勘一邊聽著一邊檢查,聽聞中了毒,他從藥箱裡去了一個小小的玉瓶出來,倒了一粒藥,又回頭問了問郎中給陳冉用的什麼解毒藥,郎中說了之後沈勝勘仔細思考,確定兩種藥不會出問題,這才把他的藥喂陳冉吞下去。

    門外又有馬車停了下來,郎中到門口看了看,一看就嚇的腿發軟,這次來的人更讓他震撼,那馬車上有未央宮的標識,從馬車上下來兩位身穿官服的老者,郎中不認識人,可認識衣服,那是未央宮太醫院的大人。

    對於一個醫者來說,能進太醫院那是莫大的榮耀。

    兩位御醫進了門就看到沈冷,連忙快走兩步抱拳:「沈將軍。」

    沈冷做了個請的手勢:「有勞兩位大人。」

    兩位御醫進了裡屋,郎中小心翼翼的跟了進去,緊張的說話都有些微微發顫,將陳冉的傷勢又說了一遍,沈勝勘則將自己用了什麼藥也說了一遍,兩位御醫低聲商議,最終確定了先以銀針探血,看看是不是中毒很深。

    茶爺扶著高小樣從裡屋出來,高小樣看了沈冷一眼:「對不起。」

    「你有沒有事?」

    沈冷問。

    高小樣搖頭。

    「告訴我經過。」

    沈冷道:「儘量詳細些。」

    他還在問,門外聶野衝了過來,他身上有血跡,不過看起來不是他的血。

    「將軍!」

    聶野看到沈冷之後楞了一下:「陳大哥怎麼樣?」

    「暫時還不確定。」

    沈冷看著聶野身上的血跡:「怎麼回事?」

    「陳大哥在慶余街出了事,芽兒就跑去找我,那些殺手沒敢停留已經四散,我追上了兩個,一個被我重傷後死了,另外一個我抓了活口,他卻自殺了。」

    「自殺?」

    沈冷皺眉。

    聶野點了點頭:「不管我怎麼逼問他們,一個字都沒說,我抓住的那個衣領裡藏了毒藥,趁我不注意,他咬了衣領服毒自殺了。」

    與此同時,迎新樓。

    葉流雲看了一眼黑眼白殺:「傷的是陳冉,如果讓沈冷去翻的話會把長安城的百姓翻的膽顫心驚,你們去吧,把人翻出來。」

    「是。」

    黑眼白殺應了一聲,轉身出門。

    慶余街。

    韓喚枝蹲在地上,用手帕隔著捏起來一根弩箭看了看,弩箭上還有一股腥臭味,他看了看弩箭的款式:「大寧的鐵匠不敢打造兵器,哪個也不敢,弩箭的樣子不是武工坊的制式,薛簽,你帶人去一趟武工坊問問,拿一支弩箭去,小心些,箭上有毒。」

    薛簽應了一聲,取了一根地上的弩箭帶人離開。

    「方白鹿。」

    韓喚枝側頭吩咐了一句:「你帶人去查查,長安城裡有沒有最近被轉出去的鐵匠鋪子,每一家鐵家鋪子在長安府都有報備,分派人去長安府請他們派人協查。」

    「是。」

    方白鹿立刻轉身離開。

    韓喚枝站起來往四周看了看,身形一閃已經到了屋頂上,他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在屋頂上發現了一些痕跡,他招了招手,幾十名廷尉掠上附近屋頂。

    「按痕跡查。」

    「是!」

    幾十名廷尉隨即開始勘察。

    韓喚枝從屋頂上飄落下來,朝著大街上走:「會有不少人看到那些殺手,大街兩側的店舖挨著個的去問,人手不夠的話回去調。」

    他走到街口上了馬車,手下人問:「大人,咱們去哪兒?」

    「去攔攔沈冷。」

    韓喚枝嘆了口氣:「讓他沉住氣。」

    可韓喚枝心裡也清楚,如果陳冉出了什麼意外的話,誰能攔得住沈冷?可沈冷現在不能再犯錯,若是被人揪住什麼把柄的話,朝廷裡有人會站出來刁難他。

    於此時他,在距離慶余街大概三里外有一家鐵匠鋪子,店門緊閉。

    門板窗板都封著,屋子裡點了燈火可還是稍顯昏暗,坐在椅子上的菅麻生低著頭沉思,手下幾十個人都在他四周等著他的命令。

    「分成兩隊。」

    菅麻生抬起頭:「一隊人去北邊,趁著長安城還沒有封門出去,城北有渭河,過了渭河之後山中有很多客棧,你們隨便找一家住下來,我會找到你們的。」

    「另外一隊人去西城,西城有個很大的市場,人員複雜,來往頻密,廷尉府的人就算排查也沒有那麼快,到了那邊之後不要住進客棧裡,找地方先歇著,晚上去市場裡,那邊有許多倉庫可以藏身。」

    一個手下問:「需要這樣謹慎嗎?」

    「你們不瞭解廷尉府,按照我說的去做就是了,宋忠元你帶一隊人出北門,韓宰,你帶一隊人去西市,樸素,你帶兩個人跟著我,這個鐵匠鋪子已經不能要了,所有已經打造出來的兵器帶到西市那邊去,出城的時候會有盤查必然被發現。」

    手下人應了一聲:「是。」

    菅麻生起身,往四周看了看:「其實這地方不錯,長安城裡寸土寸金,我曾經在這裡求學,當時的夢想就是在長安城裡有一座自己的房子,可以長居於此,你們見識到了長安的繁華也會明白我那時候的心情,和長安比起來,不管是你們的家鄉還是我的家鄉,都不堪入目。」

    他嘆了口氣:「走吧。」

    所有人從後門離開鐵匠鋪子,樸素跟著菅麻生問:「大人,咱們現在去什麼地方?」

    「擦屁股。」

    菅麻生帶著三個手下穿街過巷,儘量避開人多的地方,走了小半個時辰之後才到了一片民居,他指了指一個院子:「這是轉給咱們鋪子的那鐵匠一家,滅口吧。」

    樸素嗯了一聲,招手,帶著兩個人從外面翻牆進去。

    不多時,樸素從裡邊開門出來,看向靠在牆壁上叼著一根牙籤的菅麻生:「大人,乾淨了。」

    菅麻生點了點頭:「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超不多一個時辰廷尉府的人就會查到這裡,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看到街口有一家酒樓不錯,去吃點東西。」

    樸素臉色大變:「咱們不走嗎?」

    「走?」

    菅麻生笑了笑:「為什麼要走?廷尉府的人來看過之後,必然會派人詢問四周的街坊鄰居,又不會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沒什麼可怕的,吃飯比較重要。」

    他指了指鐵匠家隔壁:「他是新搬到這邊來的,四鄰不熟,廷尉府的人走了之後咱們去拜訪一下鐵匠的新鄰居,我不喜歡住客棧,住在客棧裡,讓我時時刻刻都覺得自己是個外鄉人。」

    他帶著人出了巷子,在對面酒樓裡點了幾個菜,他的寧語說的極好,沒有絲毫口音,四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喝酒,果然沒有超過一個時辰廷尉府的黑騎就到了,廷尉府的黑騎有皇權特許可在長安城裡騎馬,看到那些黑騎轉進巷子裡並且很快完成了合圍,菅麻生笑著說道:「你們看看,那些廷尉府的黑騎每一個都很強,單打獨鬥的話,你們和他們打未必有勝算,以後躲遠些。」

    他夾了一口菜慢慢咀嚼:「韓喚枝應該是個有意思的對手,可惜,我不是把他當對手。」

    菅麻生起身:「走吧,換個地方,那邊茶樓生意不錯,去聽一段書,等到說書人散了場咱們再去拜訪鐵匠的鄰居。」

    未央宮,奉寧觀。

    持真道人得到消息之後皺眉:「哪裡來的人?」

    「還不知道。」

    持明道人低著頭回答,態度極為謙卑:「完全沒有徵兆,咱們的事應該要停一停了。」

    持真道人沉思片刻:「沒必要,雖然不知道是哪兒來的朋友,可他們也算是幫忙了,廷尉府的人都被那邊吸引過去對咱們來說是好事......今夜你們四個出宮,調集人手,把大通鏢局屠了。」

    「屠了?」

    持明道人不可思議的看著持真道人:「全殺?」

    「不然呢?」

    持真道人抬起手在持明道人的臉上拍了拍,啪啪作響。

    「難道還給你留個妞兒?」

    持明道人被打卻不敢低頭了,仰著臉等著。

    「去吧。」

    持真道人眯著眼睛:「回來的時候幫我帶一串糖葫蘆,夜深人靜自然沒有地方買去,可我知道你們一定有辦法。」

    他擺手:「都出去吧。」

    長安城北門,有個年輕人空手而來,走到城門口站住,面相城內。
V123210 發表於 2019-4-4 11:18
長寧帝軍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下一個


    長安城很大,大的讓不少第一次來長安的人迷失在這裡,在帝都之中的迷失,有時候是真的找不到路,有時候,是真的找不到了路。

    很多年輕人嚮往到帝都生活,為之奮鬥也為之迷失,有時候路就在腳下,有時候路在心裡,不管是腳下還是心裡找不到路會是一種煎熬。

    進城的人懷揣夢想,出城的人已經忘了夢想是什麼。

    長安城的北城牆一共有五座城門,渤海國的斥候在殺陳冉失敗之後就立刻往城北撤走,按理說城門那邊根本就反應不過來才對。

    就算是反應的過來,五座城門,誰也不知道那些殺手會選擇從哪座城門逃離,更何況,誰又能確定殺手一定會往北邊走?也許是東南西任何一個方位。

    但孟長安就站在旭光門的城門內。

    他面向大街,一個人站在那,背對著城門。

    守在城門口的士兵有些好奇於是過來查問,孟長安把將軍鐵牌遞給那士兵看了看,城門守軍立刻肅立行禮,一個個站的筆直。

    「回去守好。」

    孟長安只說了四個字。

    他得到消息說陳冉受傷第一反應是去見沈冷,但才走出去沒幾步就轉身往北。

    陳冉是在慶余街被埋伏,從那個方位向北逃走最快出城的是含光門而非旭光門,可是走旭光門的話出城距離渭河更近,過了河之後進燕山峽也更近,燕山峽裡有很多客棧,隨便選一家住進去,對於廷尉府來說就不好排查,大不了那些殺手可以從客棧進山,那麼大的燕山山脈,哪裡容易找人。

    正如菅麻生對他的手下所說,寧人的優勢在於這裡是寧人的地方,而我們的優勢在於長安太大,寧國太大。

    對面三三兩兩的有行人出城,孟長安就站在大路正中,每個要出城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而孟長安則看向每個看向他的人。

    若心虛會膽怯,相由心生,看人的眼神便會有畏懼和戒意,而心裡沒鬼的人看到孟長安站在大路正中只會感到好奇。

    那三四個人遠遠的看到孟長安之後就下意識站住,他們都是從渤海國戰場上僥倖活下來的斥候,其中有人認識孟長安,在他們看來,孟長安就是殺神。

    看到那幾個人停下來,孟長安指了指:「拿下。」

    這句話說完之後他人已經衝了出去,他並不是朝著那幾個人衝了過去,而是更遠處,在那三四個人後邊大概二十丈位置,還有十來個人停了下來,即便是出城他們也是按照斥候的習慣,他們會安排幾個人在前邊探路,後邊的人一旦意識到不對勁立刻就撤。

    城門口的守軍不知道那些人是誰,但知道軍令不可違。

    遠處那十幾個人掉頭就跑,孟長安奔跑起來如同一頭野獸,步伐很大,每一步跨出去的距離都能讓人瞠目結舌,腳下的爆發力讓他每一步都有丈許,相對來說,那些渤海國的斥候就算動作再快又怎麼可能快的過孟長安。

    從城門口到那些人停下來的位置大概三十丈,孟長安衝過去不過幾息時間。

    被追上的第一個渤海國斥候下意識的一拳打向孟長安,孟長安卻根本沒有躲閃,一拳迎著打過去,拳頭與拳頭對撞,渤海國斥候的手腕咔嚓一聲斷了,小臂的骨頭穿破手肘,大臂的骨頭穿破肩膀,力將手腕撞碎的同時已經貫穿過去。

    誰能想像到一拳把胳膊打碎是什麼場面?

    孟長安這一拳對擊,渤海國斥候的臂骨從肩膀後邊穿透,手肘連回彎都沒來得及,巨力之下,臂骨刺穿血肉。

    還沒等那人反應過來,孟長安的膝蓋到了,膝蓋撞在胸口,胸口立刻就凹陷下去一個大坑。

    下一息,孟長安已經在一丈之外,他一把抓住向前狂奔的一人,捏住脖子往後一扔,那人嗷的叫了一嗓子,人竟然飛出去兩丈多遠重重的摔在地上。

    第三個人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那種恐懼無法言語,他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跳出來。

    孟長安大步追上,一拳打在那人的後腦,腦袋往前猛的彎曲下去,下巴撞在胸膛上,傳來斷裂聲的確實脖子,力度太大,這一拳下去腦袋狠狠往下壓,脖子後邊居然裂開了一條血口,下巴幾乎砸進胸口裡。

    孟長安往前滑著,一腳踹在旁邊的牆壁上,轉向追另外一個人,三大步而已,那個人的後背就完全暴露在孟長安的拳下。

    一拳,後背上凹陷下去一個坑,拳勁似乎透體而出,脊椎骨斷開,那人往前撲倒在地,臉重重的撞在地上還往前搓出去一段,孟長安的腳又到了,腳底在那人的臉上落下,砰地一聲,腦殼都碎了。

    短短片刻而已,孟長安連殺數人。

    用的是拳頭。

    與此同時,帶著斗笠的持真道人也出現在北門,他就站在不遠處看著,看到孟長安一拳一拳的剛猛霸道,他的拳頭也不由自主的握了起來,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真的忍不住想要過去找孟長安較量一下,那是大寧軍中如今最炙手可熱的年輕將軍,有人甚至覺得孟長安的武藝比沈冷更好,殺氣更重。

    唯有和孟長安這樣的人交手才能檢驗自己的實力。

    可持真忍住了。

    他轉身離開,轉進一片民居,在一戶尋常無奇的人家外停住,抬起手敲了敲門。

    不多時有人來開門,持真的頭低著斗笠遮擋住臉,開門的中年男人楞了一下:「你是誰?」

    持真忽然一把掐住中年男人的脖子,推著人進了院子後門砰地一聲關上。

    「你是人字科的賬房。」

    持真道人看著中年男人的眼睛:「我只問一遍,人字科的財產藏在什麼地方?」

    中年男人張了張嘴,可沒說出來。

    持真道人鬆開他進了屋子,砰地一聲巨響,一個孩子的屍體撞破了窗戶飛出來,下一息,一個女人的屍體也飛了出來,持真道人拎著一個小女孩走到院子裡,看著中年男人的眼睛,不說話,只是看著。

    「地窖。」

    中年男人哀嚎著喊了一聲,手指向廂房房簷下。

    持真道人把小女孩兒扔在一邊,過去一拳轟在中年男人的太陽穴上,這一拳的拳勁,是被孟長安那剛猛拳力勾起來的好勝之心,這一拳直接打碎了中年男人的腦袋,一拳將頭顱打裂開那是何等的狠厲。

    持真似乎並不滿意,看了那小女孩兒一眼:「別哭,不然你也死。」

    小女孩兒趴到娘親屍體邊上放聲大哭,持真道人皺眉,想了想,最終沒有理會,他找到地窖的入口跳下去,地窖裡有有一箱一箱的金銀,還有不少銀票,他將銀票用布包好背在身上,出了地窖之後又看了看那個小女孩兒,沉默了很久,然後過去一腳將小女孩踢進屋子裡,哭聲戛然而止。

    持真道人出了門,門外已經有一輛馬車等著了,從車上下來幾個大漢開始搬運金銀。

    背著包裹的持真道人又回到旭光門那邊,孟長安已經不在,地上的屍體還在。

    他站在路口看了好一會兒,似乎是還在感受之前孟長安擊殺那些人時候的殺氣,許久之後持真道人轉身離開,路過一家點心鋪子,想了想,進去買了三樣點心包好拎著出門,半個時辰之後他繞了一圈回到御獸園,又從御獸園那邊回到奉寧觀。

    小張真人還在房間裡看書,持真道人拎著點心笑盈盈的來找她,他的臉上看不到一丁點的狠厲,只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

    「剛給你買來的。」

    持真道人嘿嘿笑著,把點心放在小張真人門口台階上。

    「一會兒你自己拿進去吧,別放太久,太久就不酥了。」

    他轉身往外走,小張真人看著他笑,笑著笑著不知道為什麼表情叫變得凝固。

    入夜。

    小張真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出了後院到前邊看了看,那些道人屋子裡的燈火都亮著,唯獨持真道人屋子裡的燈火已經滅了。

    她站在那好一會兒,顯然猶豫著什麼,最後還是轉身回了後院。

    房間裡,窗子開了一條縫,持真道人看著小張真人轉身回去後鬆了口氣,手也鬆開,匕首放在桌子上。

    他盤膝坐在那忍不住問自己,如果剛才小張真人去查看別人的房間,他會下手嗎?

    他不知道答案。

    他居然想著也不知道那些點心他吃了沒有,弟弟小時候真的好饞啊,可是再饞,也會把好吃的分給他一半,往往還是一大半。

    他就坐在屋子裡等著,在他手邊不遠處放著一個沙漏,當上面的細沙完全漏到下邊後他起身,悄悄出門,進了那幾個道人的房間,把每一個房間裡的燈火都吹滅。

    後院院牆的角落處,小張真人踩著個凳子站在那,牆角遮擋住了她大部分臉,她也只敢把一隻眼睛露出來看著那邊,她看到持真道人進進出出把每一間屋子裡的燈都滅了,她的手心裡都是汗水,心臟跳的無比的快。

    就在持真道人把點心放在她門口台階上的時候,她看到持真道人的手指關節破了皮。

    與此同時,在那個鐵匠家的隔壁,菅麻生看著手下人把屍體一具一具的從屋子裡抬出去,隨意的擺了擺手:「不用埋,天氣足夠冷,找一塊布蓋一蓋就好,屍體堆在牆角。」

    說完之後他走進屋子,屋子裡的溫度很高,讓他覺得很舒服。

    躺在床上菅麻生閉著眼睛思考下一步。

    他本以為最好殺的就是那個叫陳冉的人,可沒想到還是失手了。

    那麼,下一個是誰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9-4-4 11:18
第六百五十章 查!

    醫館。

    沈冷並沒有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控制不住,他沒有下令隨他回京的親兵營去搜捕殺手,也沒有拎著刀出去四處找人,他只是安靜的坐在陳冉身邊,安靜的讓人覺得害怕。

    看到這一幕的人都覺得詫異,唯有茶爺明白沈冷的心思。

    若陳冉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沈冷想陪著他最後一程。

    陳冉受傷的消息還沒有敢告訴陳大伯,沈冷安排人回去對陳大伯說有緊急軍務事安排陳冉出門幾天,可這般突兀的去說,老人又那麼敏感,怕是也會有所猜測。

    沈冷一直都坐在床邊,一直都握著陳冉的一隻手,而茶爺則一直坐在沈冷身邊,家裡的兩個孩子有珍妃看護倒也不用擔心,她更擔心陳冉更擔心冷子。

    陳冉是冷子的兄弟,她很清楚在魚鱗鎮的時候,第一個給了冷子溫暖的人就是如今躺在病床上的這個人,陳冉對於沈冷來說有度重要不言而喻,若陳冉出事,沈冷會是一種什麼反應茶爺連想都不敢想,那會讓冷子瘋掉。

    他沒衝動,甚至沒有任何舉動,只是因為他想陪著陳冉。

    上天多情,所以用陽光雨露滋養大地萬物,不會厚此薄彼。

    上天無情,所以總是會帶走一些在乎,每一個人的在乎,亦不會厚此薄彼。

    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合過眼,沈冷就那麼看著陳冉。

    「累不累?」

    沈冷側頭看向茶爺溫柔的笑了笑,這個時候他在茶爺面前還在努力的笑出來。

    那嘴角微微的上揚,是多大的努力。

    「不累,我去給你打些洗臉水。」

    茶爺起身。

    沈冷卻搖頭:「不用,陪我坐會吧。」

    「好。」

    茶爺又坐下來,不用說話,也無需說話,只是坐在這陪著他就好。

    就在這時候陳冉嗓子裡忽然發出一聲呻吟,緊跟著人就哆嗦了一下,哆嗦的幅度好像還挺大,那個傢伙後背受傷所以是趴在床上的,臉朝著沈冷他們這邊,他哆嗦完了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沈冷和茶爺在面前居然還能笑出來,然後像是回憶起來什麼,再然後臉色猛的一變。

    「操蛋。」

    他說了兩個字。

    雖然看起來臉色還很蒼白,不過應該是沈勝勘的解毒藥有了作用,說話的底氣也並不是很虛弱,操蛋兩個字說的擲地有聲。

    「大哥,你先出去一下行嗎?」

    陳冉看著茶爺說話,臉上竟然有幾分哀求之色。

    「啊?」

    茶爺都愣了,沒想到陳冉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讓她出去一下,可一瞬間就反應過來,立刻笑著起來:「行行行,想去茅廁是吧,讓冷子幫你。」

    陳冉嗯了一聲,茶爺隨即起身離開。

    陳冉看向沈冷:「丟人了。」

    「怎麼回事?」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裡是一片原野,四週一望無際,好像往那邊跑都跑不到盡頭,連一棵樹都沒有,草也都很矮,剛剛過腳面而已。」

    「你不是說想去茅廁嗎?」

    「去過了。」

    陳冉臉上浮起淡淡的紅:「夢到想去茅廁,媽的一望無際的原野啊,找不到茅廁,我一直跑一直跑一直跑,終於看到了一個修建的富麗堂皇的茅廁,宮殿一樣,茅坑都是鑲金邊的,太特麼奢華了,我就忍不住了,解開褲子就好一頓尿啊,尿的那個爽......我就瞄著那金邊尿,可用力了,夢裡還在想呢若我滋下來一塊我是撿不撿?」

    沈冷唉了一聲:「我去給你找條褲子......」

    陳冉努力的維護最後的尊嚴:「別告訴我大哥,太特麼丟人了。」

    他大哥是茶爺。

    沈冷看到陳冉這樣心裡懸著的那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笑啊,笑著抹去眼角的濕潤:「你大爺的......還特麼的得伺候你。」

    陳冉難為情的笑了笑:「這不是意外嗎。」

    不多時,沈冷找了一套衣服來給陳冉換上,又把床單被縟都換了,陳冉重新趴下的時候一臉的不好意思,不過看起來氣色倒是越來越好。

    「做了好幾個夢。」

    他看向沈冷:「我這一覺睡了多久?」

    「一天半加一夜。」

    沈冷打了個哈欠:「有沒有感覺那裡不對勁?」

    「沒有,就是後背有點疼。」

    沈冷看了看陳冉的後背:「你這本事越來越大了,連中了四支弩箭,弩箭上還都有毒,如果不是高小樣背著你跑,你自己再跑一會兒就可能毒發身亡,她找到醫館的速度也足夠快,你就是命大,還有啊,高小樣是你救命恩人,以後待人家好些。」

    「我知道,你說過,救命之恩最大。」

    陳冉嘿嘿笑。

    沈冷問:「那些殺手都很強?你怎麼會中了四箭。」

    「這個啊......」

    陳冉有些尷尬的說道:「我感覺到背後有人,憑著我在軍中多年摸爬滾打出來的經驗,我第一時間衝過去保護高小樣,然後憑著敏銳的直覺判斷身後弩箭射來的方位,我往左一躲,中了一箭,往右一躲,又中了一箭,再躲,又中了一箭,真特麼准。」

    沈冷抬起手在陳冉腦殼上敲了一下。

    陳冉嘿嘿傻笑:「先別告訴我爹啊,歲數大了,受不了。」

    「沒告訴,我說你出城執行軍務去了。」

    「嗯。」

    陳冉往外面看了看,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冷子,我覺得偷襲我的人是渤海人,他們配合的隊形,弩-弓的樣式,雖然沒開口說話,可我確定那就是渤海人斥候。」

    沈冷皺眉:「跟回來的?」

    他坐直了身子:「如果是渤海人他們是怎麼混進來的,一路上城關盤查那麼嚴,沒有身份憑證沒有路引,他們怎麼可能進得來長安?」

    陳冉嗯了一聲:「所以......」

    沈冷也嗯了一聲,搖了搖頭,示意陳冉不用再說。

    他起身:「沈家的先生在這邊先照看你,我出去一趟。」

    陳冉嗯了一聲:「你小心些,我絕對不是他們的主要目標。」

    沈冷點了點頭,出了醫館之後先把茶爺送回家,然後直接去了廷尉府。

    韓喚枝起身給沈冷倒了一杯茶,臉色有些難看:「你是懷疑,在東北邊疆咱們的人有人故意聯絡了這些渤海國的殘兵敗將,給了他們身份憑證也開了路引?如果真的是咱們的人做的,那並不難查,路引上的官府印章能查出來。」

    「九成九是假的。」

    沈冷道:「我只是不明白邊疆軍中為什麼有人會把渤海人放進來,不可能會是裴亭山那邊的人,也不可能會是我和孟長安的人。」

    韓喚枝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打著桌面,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看向沈冷:「我有個推測,但暫時不能告訴你,涉及到了很重要的人。」

    「我知道。」

    沈冷聳了聳肩膀:「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你推測的是誰。」

    韓喚枝嘆了口氣:「你也不要說出來。」

    他起身:「這件事我來安排怎麼查,你什麼都不要管,也什麼都不要問,朝中如今眼紅你的人太多,你行事要萬分小心,既然有人把手已經伸到了東北邊疆,長安城裡的凶險遠勝於塞外,你只管在家裡待著,因為陳冉的事你已經算是抗旨,陛下讓你在家中閉門十日,還不到日子呢,這件事好在有賴成幫你撐著,可抗旨就是抗旨,也幸好你沒有帶兵出去胡來,如果你再調兵,只怕朝中針對你的人立刻就跳出來。」

    沈冷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韓喚枝看了沈冷一眼:「昨天御史台不得不上奏參了你一本,不過......」

    他搖頭,後邊的話沒有說出來。

    昨天朝堂上,賴成讓御史台的人參奏沈冷,不過筆法春秋不疼不癢,滿朝文武也都要看陛下臉色行事,所以浪並沒有那麼大,陛下只說待日後再商議如何處置沈冷,反而是太子站了出來,和御史台的辯駁了很久,另有官員參奏,他也極為激動,曆數沈冷的功績,堅持為沈冷說情。

    韓喚枝沒對沈冷說,是因為關於沈冷的身世反而是沈冷自己還一無所知,從昨天陛下的反應來看,似乎是對太子為沈冷辯駁頗感欣慰,太子在朝堂上說的話條理清晰有理有據,始終都在讚美沈冷的忠與情這兩個字,經過昨天一事,朝臣們私下裡已經有人在說,未來太子若得承大統必是一代明君。

    韓喚枝道:「你先回去好好歇著,一天一夜沒睡了,朝廷裡有什麼事我會通知你......另外,孟長安昨日在北城門擊殺數名刺客,他判斷這些人是渤海斥候,我也讓他暫時不要說出去,抓回來的人還沒有開口,可在廷尉府裡開口只是早晚的事。」

    沈冷笑了笑:「明白了。」

    等沈冷走了之後韓喚枝就離開了廷尉府,半個時辰之後到了雁塔書院。

    有些話他還不能對陛下說,陛下昨日剛剛當眾誇了太子幾句,這個時候若跑去和陛下說北疆那邊太子可能伸了手,陛下怕是會勃然大怒。

    書房。

    老院長給韓喚枝倒了一杯茶:「你是懷疑那個叫霍丁的年輕人?」

    「是。」

    韓喚枝點頭:「他是被裴亭山按死在息烽口了,沒能去渤海參戰,可他沒去,不代表他的人去不了......如果霍丁去東北邊疆的目標就是沈冷,他沒能在渤海國戰場上找到機會,唯一可行的就只能是讓渤海人來殺沈冷,有國仇在那擺著,誰也不會懷疑到太子更不會懷疑他。」

    老院長在屋子裡來來回回的踱步:「這件事太大了......」

    他看向韓喚枝:「你想過沒有,這件事一旦坐實,那是給太子定性,陛下會依靠你我的判斷來做出選擇,我們可能會是大寧的罪人。」

    韓喚枝臉色平靜的說道:「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廷尉府都廷尉該做的事。」

    老院長沉默良久:「查。」

    韓喚枝起身:「好。」
V123210 發表於 2019-4-5 10:14
長寧帝軍 第六百五十一章 小冷子和小冉子

    高小樣蹲在陳冉的床邊,那個傢伙吃了藥之後又睡著了,她左看右看的也不覺得陳冉有哪兒帥的,那鼻子,有些大還有些塌,一點兒也不高挺,眉毛倒是挺濃密的,可是形狀又不太好看,再看看嘴唇吧,這可是軍中著名的陳大嘴巴,一口咬掉大半個饅頭,耳朵不小,耳垂很大,應該是有福之人。

    臉吧,還有點胖嘟嘟的,真的不夠帥啊。

    可是還挺招人待見的。

    高小樣看著陳冉嘿嘿傻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個什麼。

    她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來一句古語,王八看綠豆,對上眼了......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說,她始終理不清王八和綠豆的關係。

    正看著呢,陳冉醒了,一睜眼就看到高小樣蹲在自己床邊看著他,兩個人的臉近在咫尺。

    高小樣嚇得往後縮了縮,一屁股坐在地上。

    陳冉笑起來,笑的傷口疼。

    「你在看什麼?」

    「看綠豆。」

    高小樣順口就說了出來,然後醒悟過來自己吃虧了,連忙搖頭:「不是不是,看王八。」

    陳冉:「......」

    高小樣撓了撓鼻子:「算了算了,看起來你沒什麼事是吧?沒什麼事我就不用那麼愧疚了,好像是欠了你一條命似的,你沒死,咱倆就兩不相欠了啊。」

    陳冉:「這可是你說的,本來還想報你救命之恩呢。」

    高小樣:「別別別,你再以身相許。」

    陳冉:「呵呵......」

    高小樣站起來,在屋子裡晃蕩:「來之前的時候去看了一下陳大伯,他說你出去執行軍務了,我說就是專程來看他,大伯很高興,說是送給我一件禮物,不過禮物得等你回去之後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給,什麼好東西?」

    陳冉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已經換過了衣服,他猛的坐起來,一下子牽動了傷口疼的叫了一聲。

    「你幹嘛?」

    高小樣幾乎是跳過來的:「你打算廢了你自己?」

    陳冉:「我玉珮呢?」

    高小樣指了指他枕邊:「不就在那兒嗎。」

    陳冉看到玉珮之後長長的鬆了口氣,將玉珮拿起來握住又爬了下去,因為動作太猛傷口又被拉扯開,後背的紗布很快就被染紅,高小樣嚇得臉色發白,跑出去找沈勝勘。

    陳冉趴在那手裡握著玉珮,臉色依然還沒有恢復過來,那是怕,真的怕。

    他曾經對沈冷說過,那塊玉珮是他的命。

    他手裡的不是什麼很好的玉珮,材質連一般都算不上,對玉器有瞭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不過是邊角料而已,甚至都不好說是什麼玉,雕刻的工藝也很粗糙。

    高小樣帶著沈勝勘他們跑進來,沈勝勘檢查了陳冉的傷口確定問題不大又重新傷藥包紮,陳冉的表情看起來很痛苦,可高小樣卻看得出來,陳冉的痛苦不是因為重新傷藥包紮,而是因為別的什麼。

    她默默的離開,走在大街上感覺有些失魂落魄,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從來還沒有被一個男人影響心情這麼嚴重。

    漫無目的的走著,當她醒悟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又走到了陳冉家門口,她愣在那,沉默了好久之後轉身準備離開,門吱呀一聲開了,陳大伯拄著枴杖走出來,手裡拎著一個袋子,應該是要去買菜。

    「大伯。」

    「小樣姑娘。」

    陳大伯看到高小樣明顯開心起來:「怎麼了?是有事?」

    「沒事,只是票號那邊有事正好又從大伯家門口經過。」

    「那你還要回票號吧?天色快晚了,你回去的時候可要小心些。」

    「我不急,大伯,我陪你去買菜吧。」

    「也行,晚上留下來吃飯。」

    「大伯,為什麼你總是天快黑的時候才出去買菜?」

    「便宜。」

    陳大伯憨厚的笑了笑:「比早晨的時候買要便宜不少呢,反正是我一個人吃飯,什麼新鮮不新鮮的倒也無所謂,當年我在南平江上當苦力的時候,能有個熱乎乎的白面饅頭吃就不錯了,還講究什麼菜。」

    「陳冉孝敬大伯的銀子應該不少吧,幹嘛要這麼節省。」

    「閨女,冉子給我的那是軍餉,你知道軍餉是什麼?是他們在戰場上拿命拼來的,每一個銅錢都不能亂花,亂花了,那是在傷我兒子的命,他小時候就命苦,他娘走的早,跟著我,我又只會做苦力,若不是後來冷子把他帶進水師,我們倆哪有現在這好日子,可是閨女,你是沒見過他身上的傷......」

    高小樣想說我見過了,忍住。

    陳大伯先是有些自責不該說這些,搖頭:「不說這個了,你想吃什麼?咱們去買點你喜歡吃的,我燒菜可不算好,你湊合著吃點再回去,你也是一個人住在票號裡,身邊沒個親人,想想就苦。」

    「大伯,陳冉身上有一塊玉珮......」

    「他娘留給他的。」

    陳大伯停下來,拄著枴杖的手都在微微發顫:「我沒本事,家裡一般,他娘生了病之後日子就變得艱難起來,我發了誓,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把她治好,錢不夠就把房子賣了,還不夠,我就去賣我自己的命......可是閨女啊,我們和天奪人,很多時候奪不過啊。」

    陳大伯眼圈微微發紅:「那天我出去上工,冉子留在家裡照顧他娘,那時候他才那麼大。」

    陳大伯伸手比劃了一下,看著那時候陳冉也就是五六歲的高度。

    「可懂事了,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從不吵鬧,還會好好照顧他娘,他娘睡著了,他就坐在一邊自己玩,一塊泥巴能玩上半天。」

    「那天,我回家,冉子蹲在院子裡數數,數到幾十我忘了,我問冉子你幹嘛呢?冉子跟我說他娘讓他數數,數到了再進去,還說他娘今天可有精神了,陪著他玩了好一會兒,還給他講故事,還給他唱漁歌,還抱著他一直親一直親,然後把那塊玉珮翻出來給了冉子,那玉珮是她的嫁妝,然後他娘就對冉子說,冉子啊,娘累了,你去院子裡玩會,娘睡一覺,你數到一百,到一百娘睡一覺醒了給你蒸大白饅頭吃。」

    陳大伯看了高小樣一眼,即便已經過去這麼多年,高小樣依然在陳大伯的眼睛裡看到了恐懼,無邊的恐懼。

    陳大伯低下頭:「我嚇壞了,我知道出事了,我衝進屋裡,冉子他娘已經走了,冉子還在院子裡喊,說爹你別吵了我娘睡覺,我娘說她想睡一會兒,你快出來。」

    陳大伯聲音有些沙啞:「我抱著他娘哭啊,冉子就跑進來看,他不知道他娘怎麼了,小孩子懂什麼,他也跟著哭,家裡有那麼一個人在,病怏怏的,可那是念想,人沒了,念想沒了。」

    高小樣深吸一口氣,使勁兒,再使勁兒,她覺得窒息。

    「後來呢?」

    「冉子哭的止不住,喊他娘起來,我勸不住......冷子正好在外邊路過,髒兮兮的,他應該是餓的狠了出來找吃的,聽到哭就跑進來,手裡拿著半個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的饅頭,也許是別人吃了一半掉地上的,還有土呢,他看著冉子哭就把饅頭掰了一半給冉子,冉子把那饅頭打在地上了,他把另一半也給了冉子。」

    陳大伯繼續往前走:「冷子說,你別哭了,哭多了就會餓,現在饅頭沒了,你餓了怎麼辦?」

    他笑了笑:「你說也奇怪了,冉子聽到這話就不哭了,可能他也怕餓?」

    高小樣咬著嘴唇,咬的很用力。

    「再後來冉子就整天跟在冷子屁股後邊,可能他覺得冷子有饅頭,他娘說醒了給他蒸大白饅頭吃。」

    陳大伯一邊走一邊繼續說話,老人的話總是會顯得囉嗦,並不自知。

    他走了一段後才發現高小樣沒有跟上來,回頭看,見高小樣蹲在地上抱著頭在啜泣,陳大伯楞了一下,連忙過去勸,高小樣抬起頭的時候已經哭的滿臉都是淚水。

    醫館。

    沈冷拎著一包東西進來,看了看趴在那的陳冉:「餓不餓?」

    陳冉:「餓啊,沈先生說讓我吃點清淡的。」

    沈冷:「那操蛋了。」

    他打開拎著的油紙包,從裡邊取出來一大塊熟肉,還有看起來金黃酥脆的燒餅,他把匕首翻出來切下來一塊肉塞進燒餅裡,一口咬下去,那香味彷彿順著燒餅的縫隙往外噴一樣,肉香和燒餅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對於餓了的人來說難以抵擋。

    陳冉砸吧砸吧嘴:「給我夾一個。」

    沈冷:「你吃點清淡的。」

    陳冉:「你以為我是茶爺啊,出去找人問哪有青蛋賣......你應該在家裡閉門思過才對,你都敢抗旨不尊了,難道我還不敢吃點肉?」

    沈冷把手裡的燒餅放下:「那你少吃點肉,意思意思得了。」

    陳冉點頭如搗蒜。

    沈冷把燒餅掰開夾進去一塊肉遞給陳冉,看了看自己咬了一口的那個燒餅:「我其實不餓,咬了一口你嫌棄嗎?你要是不嫌棄把這個也吃了。」

    陳冉正餓著:「我小時候還少在你後邊吃屁了?我嫌棄你?給我給我。」

    沈冷把那咬了一口的燒餅遞給陳冉:「我對燒餅夾肉真的沒有什麼太大興趣,乾乾巴巴的,你吃你吃。」

    陳冉三口兩口幹掉一個,然後就看到沈冷慢悠悠的把剩下的兩大塊肉拿起來,把兩大塊肉裡邊放進去一個燒餅,那傢伙滿足的笑了笑:「我對燒餅夾肉沒有興趣,我對肉夾燒餅有點興趣。」

    陳冉:「你大爺......」

    沈冷咬了一口肉:「羨慕你,一口下去能咬到燒餅也能咬到肉,我一口下去,燒餅在哪兒硬是沒咬到。」

    陳冉:「真不要臉。」

    沈冷一本正經的說道:「人不要臉一時爽,一直不要臉一直爽。」

    還挑眉眨眼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9-4-5 10:14
長寧帝軍 第六百五十二章 要讓一個人滅亡先讓他瘋狂

    高小樣扶著陳大伯去菜市場買菜,此時已經傍晚,天色漸暗,距離陳大伯居住之所大概一里之外就有個坊市只是規模不大,當初長安城可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坊市之間的圍牆拆除之後,長安城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起來。

    還沒有出正月其實也沒什麼蔬菜可買,北方這個季節能吃到的蔬菜不外乎那幾種,白菜,土豆,菠菜,蘿蔔......屈指可數。

    陳大伯買菜可謂是精挑細選,一個銅錢一個銅錢的和小販去討價還價,在他看來這是很正常的事,可在高小樣看來卻一陣陣心酸。

    之前陳冉破陣有功,寧軍能度過安水他居首功,而攻破平光城聶野當居首功,所以陛下對他們兩個的賞賜格外厚重,聶野被提拔為廷尉府千辦,從四品,算是連升兩級,從百辦跳過千辦僉事直接升為千辦,賞賜黃金百兩,銀三千兩,長安賜居,陳冉被封為從四品將軍,算是連升三級,從正六品到從四品,長安城賜居,一樣的黃金百兩,銀三千兩。

    被皇帝陛下召見的時候,皇帝問陳冉願去何處領兵,若留在巡海水師的話那就讓沈冷酌情安排,陳冉卻堅辭不受,像個傻瓜一樣,何處也不去,只給沈冷做親兵隊正。

    於是,大寧歷史上第一位從四品的親兵隊正誕生了。

    皇帝當時對陳冉說:「你執意不要,朕偏偏要給,你能比得過朕嗎?」

    陳冉只願留在沈冷身邊,給不給從四品將軍對他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的事,能留在傻冷子身邊,他就滿足,其實按照他的功勞,沈冷作為獨領一軍的將軍,早就可以把他升到正五品將軍,與他說過多次,陳冉就一句話,我哪兒也不去。

    可若是升了將軍,就沒辦法再給沈冷做親兵隊正,所以沈冷只好由著他。

    現在有了聖旨,陳冉自然歡喜。

    從四品將軍的俸祿已經足夠讓陳大伯過的很舒服很舒服,更別提還有黃金百兩銀三千兩的賞賜,再說了,陳冉掌管著沈冷軍中的小金庫,雖然他不會挪用小金庫裡的錢孝敬他爹,可天機票號那邊的分紅給他的也不是一筆小數字,然而就正如陳大伯對高小樣說的,那是冉子在戰場上拼了命換來的,他若是浪費一個銅錢,那都是在傷冉子的命。

    老人心有執念,誰能勸的動。

    兩個人在菜市場裡轉了好一會兒,買了些菜回家去,一路上有說有笑。

    坊市對面一家不算特別乾淨的茶樓裡,菅麻生看著陳大伯和高小樣從裡邊出來,嘴角的笑意透著幾分陰寒。

    「你最好解釋一下。」

    坐在菅麻生對面的男人臉色有些陰沉,說話的時候語氣更加陰沉。

    「讓你殺的是沈冷,不是一個不起眼的陳冉,那是個小人物,微不足道,而你卻因為一個小人物而讓長安城都變得亂了起來,現在沈冷必然有了戒備你還怎麼殺他?貴人能把你從邊關之外放進來,也能讓你在長安城裡悄無聲息的死,你自己最好想清楚。」

    菅麻生看了看對面那個男人,確切的說應該不是個標準男人,嗓音,喉結,還有言談舉止,菅麻生判斷這個人是個太監。

    他確實是個太監,他叫曹安青。

    戴著帽子,帽簷又壓的極低。

    既然是個太監,那事情就變得更為有趣起來。

    菅麻生不在乎那些渤海國斥候的死活,帶來的人其實也遠不止他身邊這幾十個,大寧邊疆有人故意把他們放進來,而且是分批放進來的,前前後後,加起來應該有數百人,也許更多。

    這些人都死了對於菅麻生來說也不算什麼,本就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他之所以來,只是因為有人給了他個承諾,菅麻生一直都嚮往在大寧生活,他愛這裡的繁華愛這裡除了寧人之外的一切,他恨寧人,恨不得殺光寧人,所以當有人提出來讓他殺寧人來換取在大寧生活,他自然願意。

    最初來的時候他本以為要殺沈冷的人只是大寧軍中某個人,比如也一樣是個將軍,在他們的家鄉桑國這種事很常見,可是到了長安之後他才察覺事情沒有那麼簡單,一個太監已經坐在他面前,這事情難道還不足夠有趣?

    「殺沈冷如果容易的話,你們也就不會從大寧之外找到我。」

    菅麻生喝了一口茶:「我在寧國求學的時候一直都在聽寧人們自豪的說起,寧人不互相殘殺,當時我真的是深信不疑,並且羨慕你們寧人之間的這種感情,呵呵......」

    後邊的話他沒有繼續說出來,對面曹安青的臉色已經變得很難看。

    「你以為是我們求你?」

    曹安青慢慢的抬起頭:「我善意的勸你一句,你應該換個想法,是寧人賞給你一口飯吃,去抓兔子的獵犬需要肉骨頭喂,你需要的只是肉骨頭。」

    菅麻生眼神一寒。

    曹安青捏起茶杯抿了一口:「桑人是不是都和你一樣的德行?」

    菅麻生突然抓起桌子上的一雙筷子刺向曹安青的眼睛,他本意只是想嚇嚇對方而已,讓對方知道自己的能力,他的武藝極強,出手極快,可是當他手裡的筷子刺出去的同時手腕上疼了一下,再看時,曹安青的手指已經捏住他的手腕。

    曹安青手指微微發力,菅麻生手裡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桌子上,曹安青鬆開手,撿起來那雙筷子看了看:「你們的武技,真的上不了檯面。」

    他以同樣的方式將筷子刺向菅麻生,菅麻生想以同樣的方式抓住曹安青的手腕,可他的手才伸出去,那雙筷子噗的一聲戳進他的肩膀。

    筷子從他肩膀背後刺穿出來,菅麻生立刻悶哼一聲。

    好在這是一個單間,沒有人知道里邊發生了什麼。

    曹安青收回手,取出一塊很漂亮的手帕擦了擦又隨手扔掉:「讓你來殺人,你就老老實實的殺人,讓你回答問題,你就老老實實的回答問題,殺沈冷不是我殺不了,而是我不能去。」

    他喝了口茶:「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你打算如何殺沈冷?」

    菅麻生忍著疼,不敢立刻把筷子拔出來,他捏住筷子發力掰斷,然後用衣服擋住。

    「我很詳細的去瞭解過這個叫沈冷的人,他的武藝很高強,他的人脈很廣泛,甚至深得你們大寧皇帝陛下的信任,他在軍中握有重權,這樣一個人怎麼可能那麼好殺?一個合格的將軍必然是個冷靜的人,若想讓他死,就必須先讓他變得不再冷靜,他身邊的至愛親朋死的越多,他越會暴躁,唯有讓他瘋狂,才有機會殺了他。」

    菅麻生的臉色發白,傷口的疼讓他意識到自己應該謙卑下來。

    「陳冉是他的兄弟,陳冉死了,他的心就會亂。」

    「可你失手了。」

    「陳冉沒死,可若陳冉的父親死了呢?」

    菅麻生看向窗外遠處,那個少女扶著陳冉的父親正在回家的路上。

    菅麻生道:「陳冉的父親一死,陳冉就會瘋掉,沈冷就瘋掉了一半......一個瘋掉的陳冉殺他還難嗎?據我所知,沈冷應該還在閉門思過,那是大寧皇帝陛下的旨意,如果他瘋了就會犯錯,到時候我相信你們有辦法讓大寧皇帝處罰他。」

    曹安青皺眉:「陛下是不會殺沈冷的。」

    「我知道。」

    菅麻生忍著疼繼續說道:「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殺沈冷並不容易。」

    他看了曹安青一眼:「如果他廢了呢?他還有個好兄弟叫孟長安,孟長安的武藝也很了不起,我在戰場上見過孟長安殺人,我沒有把握能夠贏了他,可他已經被我調動起來了......他會幫助沈冷去搜查渤海國的斥候,渤海人並不重要,不久之後我會安排一批人暴露出來,孟長安會被我的人吸引過去,他的家人就會沒人保護。」

    他繼續說道:「如果孟長安的妻子和孩子都死了,沈冷和孟長安差不多就都要變成廢人了吧?」

    曹安青沉默了很久,起身:「做好你的事,你就會得到你該得的,我會給你一個新的身份,貴人也會留下你繼續做事,好自為之。」

    說完之後離開。

    菅麻生也起身,低頭看了看腳邊滴了幾滴血,他用腳將血蹭掉。

    拔掉筷子的話會流更多血,那樣的話很容易被人發現,而且他察覺到那個太監剛才已經動了殺念,他若是拔掉筷子,那個太監就會確定他做事不夠沉穩心思不夠縝密,所以必然會找機會殺了他,他更加確定的是那個太監的位置一定很高,就是那位所謂貴人派來看看他到底有沒有能力殺了沈冷的。

    沒有能力的人,會威脅到那位貴人的安全。

    菅麻生離開茶樓,好在光線有些暗,沒有人注意到他的衣服有半邊都變了顏色,也好在他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被血染了也沒那麼容易被察覺。

    陳冉家裡,十幾名渤海國的斥候翻牆進去,看了看四周環境,然後找好藏身之處。

    屋頂上趴著一個人,遠遠的看到陳大伯和高小樣兩個人回來後打了個手勢,所有人全都隱藏起來。

    稍微遠一些的地方,手下人幫菅麻生把筷子拔出來,上藥包紮,菅麻生的臉色陰沉著,等包紮好了之後他指了指陳冉家那邊:「你們幾個也過去,那個女人似乎會一些武藝,不要再出什麼意外。」

    「是!」

    手下人應了一聲,快步朝著陳冉家的方向跑了過去。

    而此時,高小樣扶著陳大伯已經快要走到門口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39
長寧帝軍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我賺了


    高小樣扶著陳大伯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忽然停下來,她笑了笑:「大伯,我累了,能不能在這歇一會兒啊。」

    陳大伯有些懵:「閨女,咱們再走幾步就到家門口了,進了門再歇著吧,你歇著,我給你做飯吃。」

    高小樣搖頭:「不,就在這歇一會兒,腳疼,腳腕疼,小腿兒疼,腦袋瓜兒也疼。」

    陳大伯難以理解,他不覺得高小樣是個矯情的女孩子,買菜的時候也和他一起挑菜選菜,也沒說過髒啊累啊什麼的,怎麼突然到了家門口不遠處反而說走不動了,再說了,腳疼怎麼一下子就到腦瓜兒疼了。

    「大伯,你有沒有玩過這種棋。」

    高小樣蹲下來,藉著街兩側的燈火光亮在地上畫了起來,很快就畫出來一個形狀很奇怪的棋盤,她蹲在那招手:「大伯,來陪我下一局,每個人三顆棋子,看看誰先把誰憋住動不了,我跟你說,我下這種棋打遍天下無敵手。」

    陳大伯繼續發懵:「閨女,為什麼要在這玩?」

    「大伯,你就陪我下一局唄,就一局。」

    陳大伯無奈,把拎著的菜放在一邊,有些費力的蹲下來,他腿腳本就不好,笑了笑說道:「那就下一局,閨女,我可跟你說,我年輕的時候在江邊等著來活兒,和別人下這個棋從來沒輸過。」

    這個棋有個土名叫憋茅坑。

    高小樣哼了一聲:「我才不信,贏了我再說。」

    她蹲在那,左手背到了身後,打了個手勢。

    兩個人蹲在地上下棋,陳大伯很快就把高小樣的棋子逼的無路可走,老人拄著枴杖要站起來:「服了吧,咱們回去做菜吧,天已經越來越黑了。」

    「我不服!」

    高小樣拉著陳大伯又蹲下來:「再來一局,不,三局兩勝!」

    陳大伯哈哈大笑:「閨女,你贏不了我的。」

    「再來試過。」

    高小樣哼了一聲:「再輸給你,一會兒我燒菜給你吃。」

    陳大伯笑道:「那行,就再讓你服氣一回。」

    兩個人蹲在地上下棋,這次高小樣顯然謹慎起來,每挪動一步都要思考很久,陳大伯不住的抬頭看天色,想著家裡那隻貓兒怕是也餓了。

    院子裡,一群身穿墨藍色勁裝的漢子正在打掃,地上橫七豎八的倒著很多屍體,之前潛伏陳大伯家院子裡的渤海國斥候已經都被清理的乾乾淨淨,高小樣之前跟著陳冉去給聶野提親遇到埋伏,她怎麼可能還不有所準備,林落雨去求立之前就跟她說過,她留守長安,天機票號的事都是她一個人撐著,她要保護好自己,最好出門的時候帶上護衛,可高小樣只覺得在長安城裡還能出什麼事,況且她自己又不是手無縛雞之力。

    陳冉受傷之後她回了天機票號調派人手,自己身邊也帶了人,只是按照她的要求保持距離,才剛要到陳大伯家,她就注意到了暗處有自己的人跟她打了個手勢,意思是陳大伯家裡有問題,所以她才拉著陳大伯蹲下來下棋,她不想老人受到什麼驚嚇。

    天機票號的人把院子裡的屍體都搬運到一塊,然後又打水擦洗了地面上的血跡。

    不多時,有人從牆外翻進來,帶回來了幾十個麻袋,這些身穿墨藍色勁裝的票號護衛將屍體一具一具的裝進麻袋裡,確定院子裡看不出什麼問題,然後為首的那個漢子指了指後邊,這些漢子每個人扛起來一個麻袋翻牆出去。

    為首的漢子掠上院牆,陳大伯背對著這個方向自然看不到他,他朝著高小樣比劃了一下大拇指,高小樣微微點頭,那人隨即飄身而落。

    高小樣扶著陳大伯站起來:「不下不下了,比不過大伯,我認輸。」

    陳大伯心說這局你還沒有輸呢啊,高小樣卻不由分說的扶著他回了家,一開門,貓兒從屋子裡跑出來,喵的叫了一聲。

    「這小傢伙像是被嚇著了。」

    陳大伯彎腰把貓兒抱起來:「家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高小樣嘿嘿笑了笑:「怎麼可能有事,我去燒菜。」

    院子四周,天機票號的人在暗中戒備著。

    遠處屋頂上,趴在那的菅麻生臉色越發難看下來。

    他不理解,一個看起來尋常無奇的小姑娘是怎麼可能調動那麼多人手的?那個女孩子到底什麼來路?十幾個武藝不俗的斥候進了院子,沒多久全軍覆沒,他不甘心,可是他知道今天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到了長安城之後第二次失手,讓他充滿了憤怒和懊惱。

    這不合常理,那明明是很好殺的人才對。

    他其實完全不知道,他選擇的對手有多牛-逼。

    陳大伯抱著貓兒進了裡屋給它喂食,高小樣繫上圍裙在廚房裡洗菜,天機票號的護衛悄悄進了屋子,壓低聲音說道:「看來路不像是寧人。」

    「我知道了。」

    高小樣沉默片刻:「天機票號只是做生意,林姐姐交代過,你們不能輕易暴露,可既然有人招惹已經出了手,那就散出去,別讓人覺得咱們票號好欺負。」

    「是。」

    那漢子應了一聲,退出廚房。

    與此同時,東宮。

    剛剛從內閣裡回來太子累的舒展了一下雙臂,在那些內閣大學士面前他裝作一個謙卑有禮且好學的人,很辛苦,曾經的他是真的如此,並不是裝出來的,可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從皇后死了開始他的心境逐漸發生了變化,心思越來越陰狠也越發激進。

    曾經有一天太子問過自己一個問題,我為母親報仇,錯了嗎?

    皇后是怎麼死的其實他已經查明白,表面上是那些該死的下人將母親逼死,而那些下人都已經死了,可他不覺得仇已經報了,仇人不是那些下人,而是那些把母后逼瘋了的人。

    他坐在椅子上沉默了許久,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曹安青帶著人一個進了書房他才緩過神來。

    來的人把帽子摘下來,俯身一拜:「臣楊宗陽拜見太子殿下。」

    太子嗯了一聲:「起來吧。」

    他看了那人一眼:「母后去世之後你們倒是真的很老實,我沒找你們,不代表我忘了母后是怎麼去世的,白小洛逼死了母親,他是你們楊家人。」

    楊宗陽再次跪倒:「臣知罪,臣萬死莫辭。」

    太子緩和了一下語氣:「我也知道這件事其實與你無關,楊家的人這麼多年來對母后也一直忠心耿耿,不能因為白小洛一個人就影響了我和楊家的關係,你們也不容易......現在既然是你主持楊家,那我也有必要為你們做些事,畢竟楊家現在如此沒落也是因為......」

    他停了一下,搖頭,不想說母親的不對。

    「之前我讓荀直去見過你,讓你自己謀個規劃出來,你可想到了?」

    「臣這些天一直都在思考。」

    楊宗陽沒起來,跪在那說道:「楊家在長安城裡已經不可能再有什麼作為了,不過楊家這些年來分散在大寧各地的力量還是有一些的,只要殿下說話,不管是人還是財,楊家必然傾之所有。」

    太子皺眉:「我要的不是你表態,我需要的不是一群只會表態的廢物,荀直去找你是讓你做個規劃出來,楊家的人如何如何積蓄力量,如何發揮力量,我想聽的不是你跪在這說願意對我效忠願意傾其所有!你覺得我是需要你們的人,還是需要你們的錢!」

    楊宗陽嚇得顫抖了一下:「殿下恕罪,臣知道錯了......可是殿下,楊家在長安城裡真的沒有多少人可用了,不只是朝廷在打壓,流雲會的人始終都在挖楊家在長安城的力量,兩年以來,我們被流雲會壓的沒有任何辦法。」

    「流雲會。」

    太子沉默良久:「父皇靠流雲會控制長安城裡的暗道勢力,也幾乎已經完全控制了整個京畿道的暗道勢力,如果......我安排人給你,我不需要你們楊家的財力物力,反而給你所需的一切,你能不能在一個月之內創建出來一個能和流雲會分庭抗禮的江湖勢力?」

    「一個月?」

    楊宗陽為難的看了太子一眼:「一個月太短了。」

    「就一個月。」

    太子道:「我給你調撥過去五個人,這五個人的實力都非同小可,流雲會的勢力現在分散出去太多,長安城裡不過一個黑眼一個白殺,葉流雲不好殺,黑眼白殺還不好殺?我讓你重創流雲會,最好有機會幹掉葉流雲,這個仇是你們楊家的仇,我現在出人出力出錢幫你報,如果你還做不到的話,楊家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楊宗陽嚇得肩膀都在顫抖:「可是,殿下,若對流雲會出手,陛下必然震怒。」

    「荀直會幫你,他會幫你找到辦法讓父皇不懷疑你們楊家。」

    太子擺了擺手:「就說這麼多吧。」

    楊宗陽還想在說些什麼,曹安青在旁邊陰測測的說道:「殿下已經累了,楊家主還是先回去吧。」

    楊宗陽值得再次叩首,然後退出書房。

    曹安青把人送出去,不久之後回來:「殿下,奴婢還是沒想明白,為什麼在這個時候殿下要讓楊家的人動流雲會?」

    太子笑了笑:「你之前有句話提醒了我,你說人字科和地字科已經對我沒用了,留著反而會成為隱患......從很久以前所有人都知道,楊家是母后的助力,也必然是我的助力,我除掉了人字科地字科,再讓楊家去除掉葉流雲,然後我親自調查出來去見父皇,告訴父皇是楊家的人因為積怨和仇恨而殺了葉流雲,楊家覆滅,父皇會如何看待我?」

    「那是我母后的家族啊,我如此大義滅親,不僅僅是讓父皇信任我,還是讓那些朝臣們看到,他們就會以為我是自斷一臂,我只能做個乖乖聽話的太子。」

    他閉上眼睛:「人字科地字科都沒用,楊家也沒用,如果能換掉葉流雲,我賺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39
長寧帝軍 第六百五十四章 抉擇

    楊宗陽回到楊家之後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誰都不見,晚飯也沒吃,屋子裡的燈亮了一個晚上,誰也不知道他這一夜之間心裡經過了怎麼樣的鬥爭,又經歷了何等的恐懼和徬徨。

    他面臨一個抉擇。

    一個看起來很傻,但似乎也是唯一出路的抉擇,另外一個選擇並不難,就是什麼都不做。

    而如果不做什麼的話,終至當今皇帝李承唐到死楊家都別想出頭,也是因為什麼都不做,哪怕是未來太子即位之後也不會再給楊家什麼機會,那時候太子還需要楊家人來助力?現在的楊家都已經沒落成了這樣,未來太子就更不需要。

    如果做了的話,楊家就可能很快陷入萬劫不復,一旦被皇帝查出來什麼楊家必將面臨滅頂之災,之前皇帝像是忘了楊家,只是因為皇后畢竟還沒有走多久,馬上就處理楊家,會有很多人背地裡說皇帝薄涼。

    富貴險中求。

    若能幫助太子把事情做好,盡快讓李承唐從皇位上滾下去,那楊家還有出頭之日。

    關鍵在於,哪怕楊家什麼都不做,李承唐一旦緩過神來就沒準拿楊家開刀。

    要麼默默沒落直至消亡,要麼拼一把。

    天亮的時候楊宗陽打開了書房的門,看起來整個人一夜之間彷彿蒼老了二十歲,兩鬢竟然出現了斑白,站在院子裡同樣等了一夜的楊家宗族老少看著他走出來,雖然疲憊睏倦,可每個人的眼神裡都充滿了期待。

    「我們有百分之一的機會崛起,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滅亡。」

    楊宗陽掃了眾人一眼:「雖然我是你們推舉出來的家主,可我不能一言而決整個宗族的存亡,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認真考慮一下,不管你們做出什麼樣的選擇,我們以多數人為準,而且誰也不能將消息洩露出去分毫,如果被我知道了有誰對外說了些什麼,楊家上下數百口人都會死,所以只能是你們誰說出去什麼的人先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楊宗陽沉默了片刻,將太子的計畫說了出來,場間立刻陷入沉默。

    「我們成功的機會太小了。」

    有人開口說道:「流雲會的勢力龐大,葉流雲又是皇帝在乎的人,一旦出現一丁點意外,我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太子雖然說會派人過來,可派來的人未必就真的會為我們考慮。」

    「對啊,萬一我們輸了,萬劫不復。」

    楊宗陽搖頭:「這話你說錯了,我們輸不是萬一,應該說萬一我們贏了。」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

    「可我們如果就這麼沉默下去,也許等不到太子登極我們就已經被滅族。」

    「是啊......太子是我們楊家唯一的希望了。」

    楊宗陽看著議論紛紛的族人,等了一會兒後說道:「做個選擇吧,願意接受太子條件的人到左邊去,願意保持現狀的到右邊。」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走下台階,站到了左邊。

    院子裡的人全都互相看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許久之後才有第一個人邁步走到了右邊,是一個老人,他一表態,好幾個人跟著他去了右邊。

    片刻之後,一個年輕人大步走到楊宗陽身邊站住,看著眾人說道:「我不想一輩子就這樣,我願意拼一把。」

    「對!」

    另外一個人也走到左邊:「拼贏了,大寧有一塊地方是屬於楊家的。」

    人群開始混亂起來,有人往左走有人往右走,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之後,人群完全分開。

    「我來清點人數。」

    楊宗陽開始認真的數了起來,數完之後臉色有些難看。

    「左邊的人多一個。」

    他臉色難看,是因為他發現不願意去拼一把,只願意就這樣繼續活下去的人居然也那麼多,他本以為他先一步表態之後會有更多的人選擇站在他這邊,現在看來,他還是低估了人心裡的恐懼和迷茫。

    「那邊的都是老人了。」

    左邊有個年輕人搖頭:「他們怕了,也認命了,可我不認命,我也不能接受我的命由別人擺佈。」

    楊宗陽點了點頭:「雖然左邊只多了一個人,但還是按照咱們說好的規矩來,以多數人的選擇為準,走到右邊去的人我尊重你們的選擇,也不會為難你們去做什麼,從今天開始,如果你們願意留在這那就保持沉默,不要干涉,也不要洩密,如果不願意留在這,我會分發財產再想辦法安全護送你們回平野老家去。」

    話說完之後,右邊又有幾個人走了過來:「反正都是要死的,何不拼一把。」

    「對,大不了不就是死嗎?就這樣下去反而更難受,生不如死。」

    楊宗陽抬起頭看了看門上插著的那把白麟劍,嘴角勾起一抹狠厲:「待李承唐死了,我定要讓珍妃跪下。」

    他深吸一口氣:「楊東元,你負責去把長安城裡咱們暗線上的人再梳理一遍,看看還有多少人可用,還有多少積蓄可用,生意斷了的線看看能不能連起來。」

    他族弟楊東元垂首:「我立刻就去辦。」

    「楊勝春,你帶幾個人出長安,梳理一下咱們在京畿道的生意,有幾家鏢局和當鋪的生意還經營著,看看能不能聯絡到更多的江湖客,我們不缺錢,不缺錢就能買來命。」

    「是。」

    楊勝春抱拳。

    楊宗陽看向眾人:「我現在再去見太子殿下,家族的生死存亡就全在諸位了,分派人手,把家族十二歲以下的孩子和老人全都送出城,分批走,儘量隱秘些,十二歲到十六歲的孩子送到方城縣,那邊有我經營的一家商行,這些孩子留在那邊訓練。」

    他抱拳一拜:「存亡,在此一舉。」

    沈冷的將軍府。

    葉流雲喝了一口茶,看了看坐在旁邊的沈冷:「蠢不蠢?陛下讓你閉門思過你就好好的閉門思過,偏偏一次兩次的出去,你是覺得自己足夠特殊可以對抗聖旨?」

    沈冷陪著笑臉:「我錯了,知道錯了。」

    葉流雲哼了一聲,又看了看趴在床上的陳冉:「你們兩個都蠢,陛下不准他出門,那就把你接到將軍府裡來怎麼了?」

    陳冉:「沒想到......」

    葉流雲緩了一口氣:「最近你們都老實些,長安城裡的事難道你們不去處理就沒有人處理了?一群跳樑小丑而已......昨日流雲會的人在西市庫房裡搜到了一批人,殺了十幾個,抓了十幾個,人都送到廷尉府裡去了,渤海國都滅了,幾個渤海國的宵小之輩還不至於讓人風聲鶴唳。」

    沈冷:「我保證從今天開始不邁出這個門。」

    「嗯。」

    葉流雲表情變得沒有那麼嚴肅:「還不去做飯?」

    沈冷:「......」

    葉流雲道:「多做些,我約好了老院長和韓喚枝,說今夜請他們吃飯。」

    沈冷:「葉先生請他們兩個吃飯,選在我家?」

    葉流云:「有什麼問題嗎?」

    沈冷:「沒有!」

    他起身去吩咐人買菜,取筆寫了個菜單出來,遞給親兵:「按這個去買。」

    親兵接過來看了看,面露難色。

    沈冷:「怎麼了?」

    親兵猶猶豫豫了一會兒,鼓足勇氣回答:「稟將軍!看不懂!」

    沈冷:「......」

    屋子裡,葉流雲看了看陳冉:「有件事得讓你知道,昨夜裡你家裡去了些渤海人,不過天機票號那邊高小樣早就安排了人保護,老爺子沒有任何事,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高小樣的人會一直留在那邊保護老爺子,直到這件事了結為止。」

    陳冉明顯嚇了一跳,想起來,葉流雲對他搖頭:「你是不相信天機票號還是不相信流雲會?我已經安排白殺過去了,他會一直在那邊盯著。」

    沈冷進門:「晚上把孟長安也叫來吧。」

    葉流雲道:「不止,我已經安排人去孟將軍府上,會把孟將軍的兩位夫人和孩子都接來你家裡。」

    沈冷:「你還說不用風聲鶴唳。」

    葉流雲白了他一眼:「防患於未然而已。」

    沈冷笑起來:「也好,都住在我這,我反正也不能出門。」

    就在這時候剛剛出門去買菜的親兵又回來了,這個親兵也是從水師組建之初就跟著沈冷的,姓彭,就是家裡擺了魚宴的那個,彭擺魚,如今已經是沈冷親兵隊的隊副。

    「將軍將軍。」

    彭擺魚跑回來:「剛出門沒多遠就看到有人叫賣,你猜是賣什麼的。」

    沈冷:「賣魚的。」

    彭擺魚都懵了:「將軍怎麼知道的。」

    沈冷:「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的......隨口一說。」

    彭擺魚興奮道:「將軍很久沒吃過鱷魚了吧?剛剛看到有人居然在賣活的鱷魚,說是從長安城外的河裡抓來的,這麼冷的天氣,也不知道怎麼抓來的,要不要買一條回來?」

    沈冷:「買!」

    葉流雲聽著新鮮:「好吃嗎?」

    陳冉在旁邊幽幽的說道:「好吃不好吃的放一邊,聽到鱷魚這兩個字我就忍不住想起來當初在水師裡的時候,冷子說帶我們去抓魚......」

    沈冷:「不是去的時候教你們怎麼應對了嗎?那玩意有什麼可怕的,再說了,我連被鱷魚咬住之後如何脫身也教你了。」

    葉流雲更好奇了:「如何脫身?」

    沈冷:「我去準備做菜......」

    說完就走了。

    葉流雲看向陳冉,陳冉嘆了口氣:「去的路上他跟我說,鱷魚這種東西咬到獵物之後一般會急速的旋轉自己的身體把獵物扭殺,他說如果我不小心被咬住了,記住一定要跟著鱷魚一起轉,只要轉的速度跟鱷魚一樣快就沒事,要是比鱷魚轉的速度快,還沒準把鱷魚轉蒙了。」

    葉流雲楞了一下:「真的?」

    然後臉一紅。

    陳冉嘆道:「最不要臉的是,他說可以趁著鱷魚沒反應的時候先轉,嚇鱷魚一跳。」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40
長寧帝軍 第六百五十五章 小聚與孤單

    彭擺魚興沖沖的扛著一跳鱷魚回來,鱷魚嘴巴都被捆住了,看起來居然還有點可憐,一進門彭擺魚就笑著說道:「總算知道他們怎麼抓的鱷魚,原來冬天河面結冰鱷魚被凍住了,哈哈哈,就露出來一個嘴巴在外邊,捆住,然後把鱷魚從冰裡刨出來,就這麼容易。」

    沈冷看了這鱷魚個頭真不小,早就聽聞長安城外的河裡有鱷魚凶惡,還害過人命,這也算是天道輪迴,它吃人,人吃它。

    沈冷看了看那鱷魚凶狠的眼神:「你們看懂它的意思了嗎?好像在說有本事你們把我放開打一架。」

    陳冉在屋子裡看:「放開它!」

    沈冷:「好啊,放屋裡去,把門關上。」

    陳冉:「......」

    沈冷真的把鱷魚身上綁著的繩子解開了,嘴巴也解開了,幾個人退到屋簷下邊,雖然天氣還很冷可鱷魚居然表現的頗為凶悍,直到黑獒慢悠悠的從旁邊走過來,那傢伙就一甩尾巴往旁邊爬,可快了。

    黑獒一看,這是個活物啊。

    然後就撲了上去。

    黑獒用大爪子在那撓鱷魚的腦袋,鱷魚嚇得轉頭,黑獒跳過去再用爪子扒拉,然後跳到一邊搖尾巴,那意思是來追我啊。

    你過來啊。

    鱷魚如果會說話,估計說的是玩你妹。

    黑獒等了一會兒鱷魚沒過來,又跳回去一爪子拍在鱷魚腦袋上,這一爪子可是用力了,鱷魚被拍的下巴撞在地上,就那麼趴著不起來,應該是被嚇壞了,黑獒賤嗖嗖的過去繼續用爪子撓鱷魚腦袋,像是在說起來啊,起來追我啊。

    就這麼扒拉了好一會兒,黑獒覺得無趣起來,大爪子抬起來狠狠在鱷魚腦袋上拍了幾下,這幾下拍的砰砰響,連沈冷都覺得疼。

    鱷魚立刻動了起來,似乎是被氣壞了,也是被逼急了,一口咬向黑獒的爪子,鱷魚咬獵物的時候很具突然性,速度奇快,動作凶狠,這一下把旁邊看著的茶爺都嚇了一跳,黑獒卻已經跳到一邊還嗷嗷的叫了兩聲,像是在說終於有點意思了。

    它過去又一爪子,鱷魚咬沒咬到,他再一爪子,鱷魚咬它又沒有咬到。

    黑獒像是有些生氣了,過去一口咬住鱷魚的脖子位置,咬了一口又鬆開,朝著鱷魚叫了一聲,好像是在說會不會咬?

    鱷魚不動了。

    黑獒在鱷魚身上跳過來跳過去,不時拍一下,鱷魚也認了命就是不動,黑獒覺得無趣起來,也可能是玩夠了,一口咬住鱷魚的脖子來回摔,那大腦袋叼著鱷魚甩起來的場面極端暴力,來來回回甩了六七次,鱷魚嘴裡發出來的聲音怎麼聽都是哀求。

    「看來沒法吃了。」

    葉流雲覺得有些遺憾。

    彭擺魚:「我再去買一條?」

    沈冷:「算了吧,這東西也不好吃。」

    他瞪了看著黑獒伸手一指:「一邊玩去。」

    黑獒叼起來鱷魚到一邊玩去了,它趴在鱷魚對面,學著鱷魚的樣子下巴也放在地上,一狗一鱷就這麼對著,突然之間鱷魚往前一躥咬向黑獒,黑獒卻比它更快,明明後出嘴,卻一口咬住了鱷魚嘴巴下邊,咬住就不松開,鱷魚掙紮了幾下後終於沒了動靜,黑獒鬆開它,又用爪子試探著撓了幾下,鱷魚是死透了,它起來擺著尾巴跑到一邊委屈巴巴的看著沈冷,好像在說再來一個唄。

    距離將軍府大概一里多遠有座石塔,這裡菅麻生安排了人盯著將軍府那邊,他轉到這裡之後看了看四周無人也爬上石塔,上面的兩個渤海人立刻施禮:「大人。」

    菅麻生嗯了一聲,接過來千里眼往將軍府那邊看了看,正好看到黑獒玩鱷魚。

    於是他震撼起來。

    沈冷厲害,沈冷的朋友厲害,沈冷的老婆據說也很厲害,沈冷家的狗為什麼也那麼厲害?

    未解之謎。

    他看了一會兒後覺得生氣,把千里眼交給手下人隨即離開。

    可他走了才沒多久韓喚枝的馬車從這經過,正要去沈冷家裡的韓喚枝往窗外看了看,指了指那石塔:「這個地方可看到沈冷將軍府裡,派幾個人過去看看。」

    千辦方白鹿隨即應了一聲,帶著幾個人往石塔那邊去了。

    韓喚枝的馬車還沒到沈冷家門口,方白鹿抓了兩個人也回來了。

    「長安城太大,大到難免會被人鑽了空子。」

    韓喚枝下了馬車後就看到後邊方白鹿押著兩個人上來:「可鑽空子的人沒幾個能跑掉。」

    他走進沈冷家院子,看了看黑獒還趴在地上對著那條死鱷魚,想了想笑起來:「借你的黑獒用用。」

    沈冷問:「幹嘛用?」

    剛問完方白鹿就帶著兩個渤海人過來了,韓喚枝指了指沈冷家偏房:「把人帶進去。」

    然後看向沈冷:「就讓黑獒蹲在他倆面前,蹲著就行。」

    不多時老院長也來了,幾個人坐在客廳裡聊天,又沒多久流雲會的馬車護送著孟長安和他夫人孩子到了,將軍府裡頓時變得熱鬧起來。

    正安排飯菜,方白鹿笑呵呵的進來:「關了這才沒多久,一進門沒用問那倆就招了,他們還有同夥藏在城南,那邊也有許多商行的倉庫,晚上他們就潛入倉庫睡覺,天亮之前離開。」

    韓喚枝點了點頭:「安排人去拿。」

    方白鹿嗯了一聲轉身出門。

    一出門就看到黑獒慢悠悠的從廂房溜躂出來,方白鹿立刻貼著牆根走,後背貼著牆一點點往外挪。

    沈冷看向葉流云:「陳大伯家裡那邊也派人去接一下吧,天機票號和流雲會的人總守著兄弟們天寒地凍的也辛苦,陳冉的傷並無大礙,把陳大伯接過來都在我家裡住方便些。」

    葉流雲點了點,吩咐手下人去安排接陳大伯。

    孟長安蹲在院子裡揉著黑獒的腦袋,黑獒似乎很享受,還往孟長安懷裡蹭。

    沈冷從廚房出來看了孟長安一眼:「洗手了嗎!」

    孟長安:「逗狗還得洗手?」

    沈冷:「洗手去擇菜!」

    孟長安:「哦......」

    拍了拍黑獒站起來,到廚房洗了手蹲在那擇菜,葉流雲看著想笑,總覺得這畫面有點喜感,不多時沈冷就發現讓孟長安擇菜真是一個錯誤決定,那傢伙擇的菜分開兩邊,一邊是不要的一邊是擇好的,不要的那邊大概是擇好的這邊一倍多。

    沈冷:「這麼浪費東西,你從小家裡就有錢麼!」

    孟長安楞了一下:「是啊。」

    沈冷:「我忘了......」

    他把圍裙扔給孟長安:「放過菜吧,刷盤子。」

    「哦......」

    孟長安想繫上圍裙,在後邊搆不著,轉身背對著沈冷:「幫忙。」

    沈冷過去用膝蓋頂著孟長安的後背,兩隻手抓住圍裙的繫帶猛的一拉......布繩斷了。

    孟長安回頭看了沈冷一眼:「這麼浪費東西,你家從小就很有錢嗎?」

    沈冷:「......」

    屋子裡女人們在逗孩子閒聊,廚房裡沈冷和孟長安在忙活。

    小沈繼手裡這一塊糖走到陳冉身邊:「蓋子叔,為什麼你總趴著。」

    陳冉:「哪個讓你管我叫蓋子叔的。」

    小沈繼:「我娘。」

    陳冉:「沒事了......」

    陳冉伸手捏了捏小沈繼胖嘟嘟的臉:「蓋子叔趴著是在練功呢,得一直趴著才能練成。」

    小沈繼撲通一聲趴在地上:「我也練。」

    小沈寧溜溜躂達過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她也挨著小沈繼趴在那了。

    廚房。

    沈冷把菜下鍋翻炒,孟長安拿著個盤子在一邊站著等,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大抵上也是驢唇不對馬嘴,沈冷炒一盤菜就倒進孟長安的盤子裡,孟長安另一隻手著一雙筷子,出鍋一個菜他就先吃一口,沈冷看到之後搖頭嘆息。

    黑眼從外面進來剛走到廚房門口,孟長安端著一盤菜出來:「上菜。」

    黑眼一愣,接過來那盤菜就往客廳送。

    走到客廳門口才緩過神來,看了看廚房那邊,沈冷還在炒菜,孟長安拿著個盤子又在等著了,斜靠在那,眼睛盯著鍋裡。

    高小樣護送著陳大伯到了沈冷家裡,把陳大伯送進客廳之後就往廚房跑,她以為是沈冷和茶爺兩個人在廚房裡忙活呢,一進廚房門就喊了一聲:「大哥大嫂我來咯,有什麼需要幫......」

    沈冷回頭看了她一眼,孟長安也看了一眼。

    高小樣:「......」

    沈冷:「進屋等著吃飯吧。」

    孟長安點了點頭:「聽你大嫂的。」

    高小樣哈哈大笑,笑夠了問:「陳沒蓋子呢?」

    沈冷指了指對面的偏房:「那屋呢。」

    高小樣嗯了一聲跑出去,沈冷笑著問孟長安:「這丫頭好像對陳沒蓋子動心思了。」

    孟長安:「他不配。」

    沈冷一臉驚恐。

    孟長安:「我的是沒蓋子。」

    沈冷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孟長安:「這姑娘眼神不好使。」

    沈冷聽到之後笑了笑,可是眼神不好使這話卻讓他想起來一個人,未央宮裡奉寧觀那位小張真人眼神也不好使,他當初找到了可以做眼鏡的東西讓人送到欽天監,沒讓人告訴小張真人是他幫的忙,好像已經很久很久的事了,也不知道那位小張真人在宮裡過的如何,一個女孩子,怕是會有諸多不便吧。

    與此同時。

    奉寧觀。

    小張真人看到持真道人拿著一束乾花進來笑呵呵的放在她門口台階上,她嚇得連忙把窗子關好,持真道人聽到聲音往窗口看了看,沒在意,轉身往回走,可是走了幾步之後忽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回頭看了一眼窗子那邊,眼神裡寒意一閃即逝。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40
長寧帝軍 第六百五十六章 陷阱

    沈冷把最後一個菜做完後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廚房裡的孟長安:「你不去客廳陪著喝酒,你在這幹嘛?」

    孟長安哦了一聲轉身往外走,反正沈冷已經把菜都做好了。

    剛到客廳落座敬酒,廷尉府千辦薛簽派來的人就到了,向韓喚枝稟告,說是大通鏢局又出了事,韓喚枝問了一句這次是誰,那廷尉停頓了一下後回答:「所有人。」

    大通鏢局外面是有廷尉府的人看守,可院子裡沒有,因為東主和總鏢頭接連出事,所以大通鏢局的人全都沒有外出而是在準備喪事,廷尉府的人只是在門外守著,夜裡的時候也有四隊人在大通鏢局外面戒備,可還是被人潛入進去,最可怕的是,殺人無聲無息。

    大通鏢局出事之後,因為所有人都不排除殺人可能,所以被廷尉府要求不准輕易離開院子,有事出門的要向廷尉府報備,正因為如此,鏢局裡的數百口人竟是一個沒剩全部被殺。

    沈冷看了看孟長安,孟長安搖頭:「就算是你我聯手,也不可能無聲無息殺死那麼多人。」

    葉流雲嗯了一聲:「潛入進去的最少有幾十個人才對,而且都是絕對高手,即便如此也應該用了某種特殊手段才會讓那麼多人沒有發出聲音,讓人擔憂的是有這麼多人能瞞過廷尉府外面的暗哨......看來我把長安城的江湖想的太簡單了。」

    本以為流雲會已經完全控制著整個長安城的江湖勢力,可突然之間冒出來這麼多高手,連葉流雲都覺得難以置信。

    這些人平日裡都藏身什麼地方?不在江湖?不在江湖還能在哪兒?

    韓喚枝主掌廷尉府二十幾年,一直都對長安江湖勢力密佈監察,而流雲會也一樣在做這件事,這麼多突然冒出來的高手,以前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兩個人又怎麼可能不震驚。

    「我這就去。」

    韓喚枝起身抱拳:「抱歉,我先離開。」

    葉流雲也起身:「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些死了的人。」

    茶爺看向沈冷壓低聲音說道:「正常情況下就算是師父出手,也不可能無聲無息殺死幾百人,況且那幾百人還都是武師,大通鏢局的鏢師之中有幾個人武藝也極強,江湖上名聲響亮,縱然不敵,可連一個人逃出來都沒有,甚至一聲都沒能喊出來,這太詭異。」

    沈冷嗯了一聲:「我也......」

    孟長安搖頭:「我去,你留下。」

    韓喚枝葉流雲和孟長安三個人上了馬車一路往大通鏢局去,而與此同時,在距離大通鏢局大概二里外的一個小巷子裡,剛剛調入廷尉府沒多久的千辦僉事薛簽蹲在地上仔細看著,他發現了一些痕跡一路追蹤過來,有零星的血跡留下,顯然是殺人者撤走途中滴落,應該也受了傷。

    血跡之間的間隔很大,足以說明受傷的人輕功身法好的離譜,在受了傷的情況下還能一步一丈多的距離,而且還是晚上,在視線不好的情況下能如此急速前行的人,足夠可怕。

    可薛簽並沒有什麼懼意,他只有興奮。

    在長安府裡做事這麼多年,查的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案子,對他來說是一種煎熬,煎熬的久了就成了一種態度,懶散而無用,這不是他最初想成為一名捕快的初衷,年少時便立誓做一個為民除害的人,加入長安府的時候也曾年輕氣盛,可後來他才發現長安府並不是自己想像的那個樣子,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從長安府總捕到廷尉府千辦僉事,不僅僅是級別上的提升,他還找到了最初的自己。

    薛簽站起來擺了擺手:「分開兩隊,一隊人往西,去屋頂上看看有沒有腳印留下,一隊人跟著我。」

    手下十幾名廷尉隨即分開,兩個五人小隊往西去探查痕跡,而薛簽帶著四個人繼續在這條箱子裡搜查。

    到了巷子盡頭在一戶民居門口停下來,薛簽在門前地面上又看到了血跡,很小的一滴。

    他擺了擺手:「兩個人守在門口,兩個人繞到後邊去戒備,發信號。」

    手下四名廷尉隨即分頭行事,兩個人快速的跑出巷子繞到民居後邊,其中一個人從懷裡取出來廷尉府獨特的信號,可剛掏出來,背後忽然伸出來一隻手捏住他的脖子,手指一發力,脖子隨即歪向一邊。

    另外一個廷尉驚了一下,轉身出刀,可刀子才剛剛拔出刀鞘,一隻手從他的心口戳了進去,手彷彿比刀子還要鋒利,手掌切進去分開血肉,也切開了心臟。

    正門。

    薛簽貼在門口側耳聽了聽沒有什麼動靜,又看了看地上那滴血,剛要跳進去的時候忽然間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你們兩個撤回去,馬上!」

    守在門口的兩個廷尉立刻後撤,可才轉身,卻發現巷子口站著一個黑衣人,蒙著臉,手裡沒有兵器。

    民居的門吱呀一聲開了,薛簽抽刀在手,往院子裡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剛剛才跑去後邊的那兩個廷尉被人吊在院子裡的樹上,人已經死了,血還在往下淌,屍體被繩子勒住脖子掛在那,還在慢慢的轉動。

    一個黑衣人站在門裡邊距離並不遠,雖然戴著黑色的面巾遮住眼睛以下,可薛簽卻似乎看到了那個人臉上得意且陰狠的笑容。

    「發信號。」

    薛簽喊了一聲,將兩名廷尉護在身後。

    一名廷尉將信號取出來還沒有來得及拉開,從側面有弩箭激射而來,弩箭噗的一聲刺穿了那廷尉的脖子,信號還沒有發出去就和屍體一塊倒在地上。

    另外一名廷尉立刻取信號,薛簽的刀攔在他身前擋住了兩支弩箭,廷尉將信號拉響,一顆小小的火球朝著上空飛起來,剛剛飛到屋頂的高度,從側面有個人掠過來,手裡的刀平著拍下去,噹的一聲將火球又給砸了下來,火球在薛簽和廷尉兩個人腳下炸開,煙氣繚繞。

    把信號拍下來的黑衣人落在牆頭,蹲在那,眼睛眯著,像是看著已經到手的獵物一樣。

    薛簽回頭看了看那廷尉:「小心些,找機會走。」

    廷尉點了點頭,左手連弩,右手橫刀站在薛簽一側。

    「進來吧。」

    院子裡那個黑衣人招了招手:「你似乎比我預計的要聰明些,可還是不夠聰明,其實你應該明白,已經跟到了這裡,你們怎麼可能還有回頭路?」

    薛簽深吸一口氣,朝著巷子口衝了出去:「走!」

    手下廷尉緊隨其後。

    守在巷子口的那個黑衣人聲音很輕的笑了笑,可笑聲之中充滿了不屑。

    薛簽擋住那個人,一把橫刀將黑衣人的拳法封住,可卻根本沒辦法再保護身後的廷尉,他連擋了十幾招之後,身後傳來一聲喊。

    「嘿!」

    另外一個黑衣人抓住廷尉的脖子朝著薛簽喊了一聲,薛簽一刀將面前黑衣人逼退,回頭看,那個黑衣人似乎是獰笑著扭斷了廷尉的脖子,屍體在他面前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薛簽眼睛驟然瞪圓,也瞬間就佈滿了血絲。

    院子裡那個黑衣人慢慢走出來:「還是回來吧,你出不去的,你回來我們聊聊,沒準你會感興趣呢?」

    薛簽根本沒有理會,腳下一點掠上巷子一側的屋頂,可是剛跳上去,卻發現屋頂上蹲著一個黑衣人,手裡的連弩端著,就等著他掠起來,之前的廷尉就是被這個人一箭射殺。

    薛簽剛跳起來兩支弩箭已經射到身前,那人的判斷極準,在薛簽身形掠起剛剛露出上半身的時候弩箭已經到了,薛簽一刀將兩支弩箭盪開,可腳踝卻一緊,下邊的黑衣人一把抓住他的腳踝把人拉了下來,半空之中的薛簽強行收腿然後一刀往下劈落,那人側頭避開他的刀子,手指一發力,咔嚓一聲,薛簽的腳踝就被捏碎。

    疼痛傳來,薛簽再次一刀砍出去,那人用戲謔的眼神看著薛簽,在刀子即將劈中的時候才閃開,然後一拳擊中薛簽小腹,薛簽疼的倒了下去,黑衣人走過來重重的一腳踩在薛簽的手腕上,手上的肉都被這巨大的力度踩的崩碎出去。

    黑衣人俯身抓著薛簽的頭髮把人拖回民居那邊,另外兩個黑衣人已經把廷尉的屍體搬了進來。

    院子裡那個黑衣人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我有些失望,也有些驚喜,我故意留下痕跡希望能把韓喚枝引過來,結果來的只是一個小小的千辦僉事,驚喜在於,你在進門之前就發現了不對勁,我剛才一直都在想哪裡出了問題,後來想到你在進門之前又看了一眼地上那滴血。」

    他笑了笑:「謝謝你,下次我會注意的,如果一個人在奔跑之中滴下來的血痕跡不會那麼規整,你是在進門之前才醒悟過來的,稍稍晚了些,而你的反應提醒了我,對我來說還不晚。」

    薛簽看著那個人,眼睛死死的看著。

    「浪費了我的陷阱,不過也讓我重新認識了廷尉府的人,確實了不起。」

    黑衣人過來蹲在薛簽面前:「如果死人可以說話,勞煩你告訴韓喚枝一聲,他也快死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捏住了薛簽的脖子猛地一扭,薛簽的骨頭發出一聲脆響,也不知道斷了幾處,黑衣人起身:「屍體不用收拾了,走吧,隨便露個破綻,讓廷尉府的人懷疑那些渤海人。」

    他吩咐完了之後第一個離開,剩下的三個黑衣人在院子里布置了一下,又回頭看了看薛簽,趴在那的薛簽已經沒了氣息。

    三個人縱身離開,院子裡的血腥氣卻沒有被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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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