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48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3 11:47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六章 陛下你多保重


    沈勝勘為沈冷縫合了傷口上了藥,幸好刺中沈冷小腹的短劍沒開鋒也沒血槽所以沒有傷到內臟,如果刮破了腸子或是別的什麼地方,他又追持真道人那麼久早就已經出問題了,看著沈冷身上縱橫交錯的那些疤痕,沈勝勘忍不住微微搖頭:「你這身上快沒有一處完好無損的地方了。」

    沈冷看了看襠下,欣慰的笑了笑。

    沈勝勘咳嗽了幾聲,也沒好意思說什麼。

    「那些迷藥我看過了,成分並不複雜,你雖然吸入了不少但也不會有後遺症,最近兩天應該還會有乏力嗜睡的表現,多喝水,多撒尿。」

    他給沈冷包紮完了傷口後忍不住又問了一句:「將軍胳膊上的傷是怎麼弄的?」

    沈冷把小獵刀刀鞘取出來給他看了看:「這東西。」

    沈勝勘看了之後臉色一變:「這是我們沈家的東西......是我大哥給你的?」

    沈冷嗯了一聲:「這東西有什麼來歷嗎?先生當初只說是買來送我的。」

    「沒什麼特別的來歷,這東西是沈家先祖當初行走江湖所用,刀是用來防身的,但醫者仁心,所以刀不開鋒,刀鞘其實是治療外傷的輔助器械,這層如魚鱗般的鋒刃是剮腐肉用的,很多時候外傷腐爛需要刮掉才行,當然也能刮魚鱗。」

    沈冷這才知道小獵刀的來歷。

    沈勝勘起身:「傷口在小腹,還是得靜養,你最近切勿動武。」

    沈冷嗯了一聲:「愛誰動誰動,我不動了。」

    坐在一邊的陳冉把小獵刀刀鞘拿起來看了看:「你還真是狠,真的用這東西剮自己。」

    沈冷瞪了他一眼。

    陳冉拿著刀鞘在自己胳膊上虛空比劃了一下,然後朝著沈冷汪汪汪,賤嗖嗖的。

    兩個人出了沈家醫館,陳冉扶著沈冷雇了一輛馬車回家,沈冷猜著陛下可能會派人傳他入宮,可他現在這樣子不想去,交代陳冉幾句若宮裡來人就幫忙推辭一下,就說自己還在治傷。

    誰能想到他才到家,陛下也到了。

    將軍府門外禁軍戒嚴,沈冷到家的時候禁軍已經把四周的街道都封了,問了問,原來是陛下擔心他出去追那些假道人會引起報復,怕茶爺和兩個孩子在將軍府裡不安全,所以才調派禁軍過來。

    沈冷回到房間裡剛和茶爺說了兩句話,外邊親兵快步跑進來說是陛下已經到了門外,茶爺連忙扶著沈冷出門迎接,還沒有走多遠代放舟就一路小跑的進來:「將軍快回去歇著,陛下知道將軍受了傷,特意吩咐奴婢先進來讓將軍不用迎接。」

    沈冷和茶爺對視了一眼,茶爺點了點頭,然後扶著沈冷繼續往前走,兩個人之間已經不需要說什麼,一個眼神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陛下說不用接出去,可作為臣下還是應該接出去的。

    皇帝大步走進來,看了看沈冷那樣子眼神裡閃過一抹心疼,他微微搖頭:「每次都讓人傷成這樣。」

    沈冷認真的說道:「這次是猴子。」

    皇帝:「......」

    見過禮之後沈冷和茶爺陪著皇帝進了客廳,皇帝落座之後往四周看了看:「兩個小傢伙呢?」

    「剛剛睡下。」

    茶爺道:「我去把他們兩個抱來。」

    皇帝連忙搖頭:「不用不用,讓他們睡著,朕只是隨口問問......」

    他說著話卻起身走到裡屋門口往那邊看了看,兩個小傢伙躺在床上睡的正香甜,皇帝就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嘴角不自知的微微上揚。

    「你和小張真人之間?」

    皇帝回頭看了沈冷一眼,茶爺也看了沈冷一眼,沈冷覺得壓力好大。

    皇帝坐回來之後說道:「你是不是知道她是女人?」

    沈冷點頭:「知道。」

    皇帝又看向茶爺,茶爺連忙回答:「我也知道。」

    皇帝覺得這小兩口真的有點意思,他們兩個之間好像連一張紙那麼大的縫隙都沒有,別說有人想把腳插進去,連頭髮絲都插不進去。

    「她本想來當面致謝,朕沒讓她來,也受了些驚嚇,朕讓人給她在後宮又收拾出來一個獨院先住著,奉寧觀那邊她應該是不敢去了,畢竟死了人。」

    沈冷道:「新修的道觀已經竣工,再收拾一下也就差不多能住進去了,秋實道長他們那邊也沒幾個人,青林青雲青果三位道長武藝不凡,二本道人的武藝更是深不可測,有他們在,小真人住進道觀裡應該也安全,只是道觀在城西,以後進出未央宮就遠了些。」

    皇帝點了點頭:「遠就遠了些吧,她應該也不願意再住在未央宮裡,朕回頭下旨讓她過去那邊主持道觀,既然她過去了,那道觀原本的名字就得改改,就叫祥寧觀如何?」

    沈冷垂首:「陛下這名字取的好。」

    皇帝:「你這馬屁拍的敷衍。」

    沈冷嘿嘿笑了笑。

    皇帝看了看他臉色還好,宮裡也還有許多事沒處置,坐了一會就離開回宮去了,茶爺和沈冷把皇帝送出門,她眯著眼睛朝著沈冷展現親切關懷的微笑,笑的沈冷感覺自己後背一陣陣發寒。

    「別怕。」

    茶爺扶著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你這不是還傷著,小張真人的事你傷好再說。」

    沈冷:「......」

    茶爺忽然笑了笑:「仔細回憶了一下她的樣子,若是穿上女裝應該是很漂亮的姑娘。」

    笑完了之後又有些低落下來:「她應該過的很苦吧。」

    沈冷緩緩吐出一口氣:「應該很苦。」

    茶爺道:「那我以後多和她走動走動。」

    沈冷:「你算了吧,回頭滿長安城的都得說你和小張真人之間有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茶爺眉角微微一挑,沈冷低頭如兔子一般慫了。

    正說著話,二本道人和他師父青果道人來拜訪,應該是知道了沈冷受傷的事過來看看,二本道人看到沈冷之後下意識的摀住自己的腰包,想了想自己現在窮成這樣有什麼可怕的,又把手鬆開了。

    沈冷看他那樣子就想笑,問他怎麼會遇到奉寧觀裡的假道人,二本道人一口氣把如何去的茶樓如何遇到人的過程說了一遍,這一遍說完應該得有一兩萬字,上次說到幾百字的時候大內侍衛副統領從赤就找藉口跑了。

    沈冷好奇的問:「你怎麼會這麼窮的,要摳你師父那一兩銀子的錢買糖吃,我記得道觀裡的錢都是你掌管的才對。」

    二本道人幽怨的看了沈冷一眼:「你還說,自從上次被你把銀子都騙走之後,師爺和師父再也不讓我管銀子了。」

    沈冷覺得他好可憐。

    二本道人忽然笑起來:「好在我們也沒銀子可管,大家都窮。」

    沈冷實在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笑的傷口疼,他讓茶爺先取些銀票來給二本道人用於以後道觀的吃喝開銷,二本道人一臉的不好意思:「你看我們來看你都是空著手來的,怎麼好意思拿你的銀票回去。」

    一邊說著一邊把銀票收了起來,然後看向他師父青果道人:「師父,給將軍寫個借條。」

    青果道人瞪了他一眼:「你拿了銀子我寫借條?」

    二本道人:「你就不會寫上師爺的名字嗎?」

    廷尉府。

    韓喚枝看了看這大刑房裡牆上掛著的那一串人,眼神裡終於有了幾分笑意,薛簽的仇總算有了著落,他當然也輕鬆了些,奉寧觀裡的人除了那個持真道人之外,都在這掛著呢。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的。

    「持真道人去了何處?」

    韓喚枝問。

    層度道人連忙搖頭回答:「他本和我們就不同路,他做什麼也不許我們過問,當初他送進奉寧觀的時候皇后就著人來交代過,不許插手持真的事,他父親是甄軒轅,他的武藝也不是我教的,而是學自他家裡的拳譜刀譜。」

    韓喚枝又問:「這些年來是誰養著你們?」

    層度張了張嘴,沒說。

    「是沐昭桐!」

    掛在層度旁邊的持慧道人立刻回答:「他就在城外的三十里堡。」

    持慧道人剛說完,最早被抓住的持明道人就罵了一句:「你這個混蛋!」

    持慧道人哼了一聲:「你自己也不看看,已經被抓進廷尉府了,難道還能扛得住多久?」

    韓喚枝起身:「看好了他們,增加兩倍的人在這。」

    說完之後出門:「姚虎奴留下守著,方白鏡,方白鹿,聶野,你們三個帶黑騎跟我出城,派人去知會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請他調派人馬,再派人去宮裡稟告陛下。」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他人已經上了那輛黑色馬車,沒多久,數百名黑騎和馬車就急速駛出廷尉府直奔城南。

    三十里堡。

    沐昭桐看了一眼前來報信的人:「奉寧觀的人都折了?」

    「都折了。」

    報信的人道:「閣老還是應該趕快走,韓喚枝的人怕是很快就能到,人心不可信,奉寧觀裡的人雖然嘴上說對您忠心,可說不定已經招了。」

    沐昭桐嘆了口氣:「想不到這麼快就被挖了出來,你有沒有去通知其他道觀裡的人?」

    「都通知了,天字科的人除了那個持真道人之外都已經撤出長安,比廷尉府的反應只快了那麼一點,如果慢了的話怕是要全軍覆沒。」

    他看向那人:「回去告訴曹安青,不是我不信他,是非常時期自然要行非常手段,我這就要走了,以後定下來住在什麼地方會派人告訴他。」

    報信的人連忙點頭:「我回去如實稟告曹公公。」

    沐昭桐出門,牽黃和擎蒼兩個人已經把車馬準備好,這是要逃命去了,自然不能再用那輛走起路來慢悠悠的老牛車。

    出了院門之後木朝廷回望長安的方向,沉默片刻後自言自語的說道:「看來陛下你真的得天祐,可是老臣也還沒輸呢,這次一別咱們就沒有相見之日了......陛下你多保重,畢竟將來還要有喪子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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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七章 新的身份


    沈冷躺在床上休息,茶爺坐在一邊給沈冷繡鞋墊,沈冷看著茶爺那日漸精益的繡工忍不住嘆了一聲:「你最近連鴛鴦都不繡了,悲傷。」

    茶爺哼了一聲:「現在整個巡海水師的人都知道我繡的鴛鴦是三條腿的,我得創新。」

    沈冷往前湊了湊:「那這次繡的是什麼?」

    茶爺認真的說道:「鴛鴦啊鴨子啊這樣簡單的圖案其實沒有一點挑戰性了,我決定繡一點複雜的,我在你的鞋墊上繡一隻老虎。」

    沈冷想著估計明年此時這鞋墊可以問世,可不敢說。

    「躺的難受,要不然咱們出去走走?」

    「你還傷著,走?」

    「走幾步路不礙事,你最近都沒有出去逛逛,咱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買,而且饞街口那家鹵煮火燒了。」

    茶爺忍不住笑起來:「那兩兄弟嗎?」

    說到街口那家鹵煮火燒來歷有些意思,大概兩年多前沈冷和茶爺出去吃飯,找到一家刀削麵做的極好的鋪子,隔壁桌坐著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眉目凶惡,兩個人在那大口大口的吃著刀削麵,一邊吃一邊往外看,大街上人來人往,長安城的百姓富足衣衫靚麗都稱得上是風度翩翩,那兩兄弟其中之一看著大街上的行人哼了一聲:「長安城裡的富人太多了!」

    另外那個男人也哼了一聲:「憑什麼咱們窮?」

    他問剛才那個男人:「大哥,咱們到長安已經十天了,帶著的盤纏也花的差不多,你到底踩好點沒有?」

    看起來是兄長的那位漢子壓低聲音說道:「這十天來我在走街串巷已經看了大概,怎麼能搞到錢也已經胸有成竹,明天一早,我們就去幹一票大的!」

    沈冷和茶爺對視了一眼,想著可不能就當做視而不見。

    沈冷出門正好看到流雲會的人,特意交代他們盯住了這兩個大漢。

    這兩個傢伙,第二天一早就在街口支好爐灶賣起來鹵煮火燒。

    沈冷和茶爺得知之後特意去看了看,忍不住笑問:「這就是你們所說的干票大的?」

    那大哥一臉得意:「我在長安城裡轉了十天,發現沒有賣鹵煮火燒的,這票大的唯有我們兄弟能幹!」

    沈冷和茶爺隨即坐下來每人要了一碗,吃起來竟然香氣濃郁味道很不錯。

    就在他們兩個吃的時候又有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來了,其中一個看起來濃眉大眼絡腮鬍一臉橫肉,另外一個稍微瘦小一些可也足夠強壯,兩個人路過這被鹵煮火燒的香味吸引,應該是本沒想吃,可實在是聞著看著都誘人,忍不住坐下來一人要了一碗,吃的狼吞虎嚥。

    吃完之後兩個人互相看了看,結果誰都沒帶錢。

    那絡腮鬍大漢站起來嗓門很粗的說道:「我能不能今天賒賬!」

    做鹵煮火燒的那兩兄弟掐著腰站在那:「不能!」

    絡腮鬍大漢隨即喊了一聲:「我留下,你去叫人。」

    稍顯瘦小的那個起來看了看那兩兄弟,說了一聲你們等著然後就跑了,沈冷和茶爺吃完了之後也沒走就坐在一邊看著,唯恐出什麼亂子。

    結果沒多久走的那人就浩浩蕩蕩帶來十幾個漢子,把攤位都圍了。

    「就是他們!」

    喊人來的那漢子指著那兩兄弟:「賒賬都不行。」

    那十幾個人漢子隨即將袖口挽起來往前湊,湊了湊了湊了好一會兒湊出來每人一碗鹵煮火燒的錢,坐下來接著吃,喊人來的那漢子一邊吃一邊得意的說道:「我就說好吃吧,還不信我。」

    他對那兩兄弟說道:「我們這些要去上工的人身上帶錢不方便,可不是故意要吃你的霸王餐,你以後也記住些,我們這些做工的人什麼時候欠過人飯錢不給的。

    沈冷和茶爺都看愣了。

    自此之後沈冷只要出征回來就會和茶爺去那邊吃一頓,那兩個漢子看起來像是凶狠的,可做生意實惠,肉給的份量足,每天都會有不少人等著吃,尤其是那些在附近開工的工匠,一碗鹵煮火燒吃的很飽而且還不貴,吃的人也就越來越多。

    茶爺看了看沈冷的傷處:「你還是別走路過去了。」

    沈冷道:「可出門走不了多遠就到,若是坐車過去顯得太矯情了些。」

    茶爺笑起來:「我有辦法。」

    沈冷看著茶爺出門的背影喊了一聲:「我不騎狗!」

    茶爺一邊走一邊舉起手晃了晃:「放心,騎狗多沒意思。」

    沈冷一臉疑惑的看著茶爺出門,過了一會兒茶爺取了個東西回來,沈冷看到之後就懵了,表情逐漸決絕起來:「我跟你說,你就是把我拖出去我也不坐這個東西出門,我堂堂巡海水師將軍,寧死不辱。」

    沒多久之後,茶爺推著兩個孩子坐的小竹車出門,沈冷委屈巴巴的坐在小竹車裡被推著走,這小竹車能坐兩個孩子,中間有一塊隔板還能當小餐桌用,茶爺推著小竹車吱呀吱呀的往前走,沈冷則一臉悲憤。

    大街上的人看到他們兩個出來紛紛打招呼,沈冷臉上洋溢著尷尬而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茶爺把沈冷推倒街口,賣鹵煮火燒的那兄弟兩個看到之後愣了,兄長覺得就那麼盯著看有些不禮貌,看了看弟弟,弟弟覺得兄長以為的對,然後兩個人就一塊轉身背對著沈冷哈哈大笑起來,笑的肩膀都抖。

    沈冷:「過分了。」

    兄長:「真的是忍不住......」

    茶爺道:「來兩碗鹵煮,配些糖蒜,再加一碟小菜。」

    那兩兄弟手腳麻利的做飯,很快就把鹵煮火燒端上來,茶爺也擠進小竹車裡和沈冷面對面坐著,這小竹車就成了兩個人的餐車,大街上人來人往,看著那兩口子都忍不住笑。

    兩個人吃飽,沈冷擦了擦嘴:「味道是越來越好了。」

    茶爺取了銅錢結賬,然後發現再想出去有些困難了,沈冷那邊本來就佔了很大的地方,中間的隔板往她這邊移動了一格,她是很不容易才坐進去的,想出來比坐進去還要難的多......這就尷尬了。

    茶爺看了看沈冷:「劃回去!」

    沈冷:「我不!我堂堂巡海水師提督,我才不要在大街上劃著一輛小竹車劃回去。」

    茶爺:「來,我們把腳都伸到外邊,我數一二三。」

    沈冷:「我不。」

    茶爺:「伸腳。」

    沈冷:「......」

    兩個人坐在小竹車裡把腳從側面空檔位置伸出來,四隻腳踩著地,茶爺喊著口號:「一二三那個吼兒嘿!」

    四隻腳隨即蹬著地面發力,小竹車輕快的移動起來。

    所有人都忍不住駐足觀看,小車劃啊劃的朝著將軍府劃了回去。

    做鹵煮的那兩兄弟就這麼一直目送著將軍大人和將軍夫人離開,兩個人又對視了一眼:「誰要是說他們倆不般配,我就跟誰急。」

    弟弟嘆道:「真羨慕。」

    兄長眼神一亮:「我們也去做一輛小竹車?明天一早咱倆劃著來。」

    第二天他們兩個真的學著沈冷和茶爺的樣子劃著小竹車來,還加以改進,兩個人每人手裡拿著跟棍子當船槳戳著地發力,玩的很嗨。

    三天後,大街上出現了好多沙雕......

    沈冷和茶爺再出門的時候看到一輛小竹車裡的兩個孩子笑著從他們面前劃過去,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沈冷嘆道:「我本以為我們傻的很獨特。」

    茶爺嘆道:「是啊,原來我們傻的很大眾。」

    兩個人哈哈大笑起來。

    若干年後,長安城裡盛行小竹車滑行大賽。

    東安小巷裡有戶尋常無奇的民宅,持真道人坐在院子裡看著天空上飛過的鳥兒發呆,一轉眼已經過去了二十天,三月的天氣越來越暖,而他也已經足不出戶了許久,這地方是天字科的一處避難所,裡邊有足夠多的糧食,但只有糧食沒有蔬菜和肉,他靠著白米飯和鹹菜已經過了二十天,他感覺自己再這樣下去會瘋掉。

    可他也明白,廷尉府對他搜查一日都沒有斷過,他的畫像貼滿了大街小巷的告示欄,長安城的百姓又一個個的都很具有正義感,誰看到他都可能跑到長安府去舉報。

    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

    持真道人站起來,走到水缸前想打些水喝,看到了水缸裡自己的倒影,鬍子拉碴的樣子竟是那麼狼狽,身上的衣服已經二十天沒有換過,那件道袍看著髒兮兮的味道也很難聞。

    不再是個道人了。

    居然還有些傷感。

    本就不是個道人。

    持真道人將身上的衣服脫掉跳進那口大水缸裡狠狠的洗了個澡,出來之後又把鬍子刮了,進屋裡翻找出來備用的衣服,尋常百姓的服裝,穿上似乎沒有道袍看著順眼,可也沒什麼在乎的了。

    二十天了,再這樣下去他會瘋。

    帶上一個草帽,把院子裡的扁擔簡單改了改掛上兩個竹筐,他就這麼走了出去,還順便在雜貨鋪裡買了很多東西裝滿了竹筐,一路走一路吆喝,哪怕是對面有巡邏過來的巡城兵馬司的甲士他也沒有躲避,而是主動露出一張和善親切的笑臉。

    那些士兵們也會還以微笑。

    就這樣走了一圈,過街串巷把貨居然賣完了,還小小的賺了百十個銅錢,按照這樣算下來,一個月就能有三兩銀子的收入,可算不菲。

    可他當然不想就這樣做個貨郎。

    他只是想習慣一個新的身份。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3 11:48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八章 風向

    廷尉府還在追查其他天字科反賊的下落,兵部這邊派人過來請沈冷一起商議對北疆動兵的策略,原本要舉行的諸軍大比也因為城中出事而推遲,最近這幾年諸軍大比好像就沒有正常過。

    而這次諸軍大比的非同尋常之處在於,這次挑選出來的人可能都會被送往北疆提前熟悉北疆氣候地形,渤海國已滅,黑武內部不穩,天時地利人和俱在大寧,這一戰已勢在必行。

    沈冷到兵部的時候人已經來了不少,坐在首位的不是兵部尚書安遠志,而是那位從東疆行宮裡歸來的老將軍蘇茂,老將軍德高望重,在大寧軍方沒有人比他的資歷更高,他若是坐在一邊,誰好意思做在首位。

    兵部的一群大員陪坐著說話閒聊,沈冷進門老將軍蘇茂第一個站起來,其他人也都跟著站起來。

    老將軍笑呵呵的迎向沈冷:「好久不見了沈將軍。」

    沈冷先是肅立行禮,然後才大步過去迎住老將軍伸過來的手,老將軍拉著他往回走:「坐在我身邊,一會兒給我好好說說你們是怎麼破渤海國的。」

    原本坐在老將軍身邊的人只好讓了讓,沈冷頓時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正在這時候孟長安和閆開松也到了,眾人再一次起身相迎,沈冷趁機離開老將軍身邊,對剛才給他讓座的那位兵部官員歉然笑了笑,回來的時候坐到坐到一邊,距離老將軍也不算遠。

    蘇茂老將軍身邊一個是戶部尚書安遠志,另外一個則是新任的兵部侍郎杜高淳,原來的侍郎大人因為實在年邁體弱所以請辭回鄉去了,陛下前陣子准奏,這位新兵部侍郎上任還不到十天。

    沈冷聽說過這位杜大人,是京畿道甲子營的行軍僉事,從級別上來說調入兵部是高昇,原本是正四品,現在一躍升為正三品,也是官場上少見的事。

    杜高淳對沈冷善意的笑了笑,示意自己並沒有在意。

    「人差不多都到齊了。」

    老將軍蘇茂笑著說道:「承蒙陛下看重讓我一個已經退下去的老傢伙在主持這次議事,可說起來,我也只是坐在這聽聽,倚老賣老罷了,你們只管說你們的,若是我也想到了什麼好法子也會說,大部分時候你們當我沒在這就好。」

    眾人笑起來,也是陪著笑,誰敢把他當不存在。

    「糧草補給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兵部尚書安遠志看了杜高淳一眼:「雖然杜大人才來,不過這些日子幾乎都沒有休息,將兵部的事熟悉了一下,尤其是北疆戰事籌備,所以請杜大人為諸位將軍諸位大人說說如今備戰的情況。」

    杜高淳起身:「還要多謝陛下信任,多謝尚書大人提點......北疆戰事,陛下從數年前開始籌謀,兵部戶部和水師協調運送,如今在北疆修建的三座糧倉已經建好,糧倉之中的存糧足夠大軍五年所需,這是保守說法,實際上,可能足夠八年以上。」

    他停頓了一下後繼續說道:「戶部那邊協調草原大埃斤雲桑朵,雲桑朵調派了一萬騎兵護送大批的物資也已經送到北疆,對於北疆騎兵來說,供給戰馬所需的草料不用擔心,戰馬的補充也不用擔心。」

    老將軍嗯了一聲:「戰備上的事包括我在內,所有領兵的將軍什麼時候有過不相信咱們後方諸位大人的時候?說句玩笑話,那時候我在北疆領兵多少次和手下人說過,諸位大人就是我們這些在邊疆廝殺之人的衣食父母,我還沒見過父母不疼孩子的。」

    眾人這次是真的笑起來,場面立刻也輕鬆了不少。

    老將軍看了沈冷一眼:「渤海人那邊應該已經沒有再作亂的實力了吧?」

    沈冷看向閆開松,閆開松才是最後一個撤離渤海的人。

    「閆開松將軍回京之前主持渤海國軍務,還是閆將軍來說吧。」

    閆開鬆起身:「渤海國內雖然還有小股餘孽,可已經翻不起來風浪,我從離開渤海國到現在已經有近一年的時間,聽聞捷報頻傳,應該是已基本肅清,我大軍扼守渤海北部鵝頭山山關,就算是渤海國內還有些許餘孽也過不去,白山關那邊更不用說,所以渤海人不用擔心。」

    老將軍點了點頭:「戰備無憂,渤海無憂,接下來就看看兵部制定的作戰方略如何了。」

    兵部尚書安遠志有意讓杜高淳多在諸位將軍大人們面前露露臉,所以又讓他來說,杜高淳本就是行軍僉事出身,專業就是制定作戰計畫的,他將兵部的方略簡要的說了一遍,條理清晰言簡意賅。

    孟長安把頭靠近沈冷壓低聲音說道:「這位杜大人著實有些本事。」

    沈冷嗯了一聲,卻總覺得這位杜大人眼神會不自覺的往他這邊飄。

    與此同時,廷尉府。

    韓喚枝看了一眼手下四位千辦:「渤海人落網的已經有上百人,這些人的口供也差不多已經整理出來,我發文給在北疆的古樂和耿珊,讓他們兩個去白山關調查一下,看看渤海人到底是怎麼進來的,咱們抓住的不過是一些嘍囉而已,進長安的目的連他們都不知道,只是盲目的跟著走,現在看來倒更像是那位大學士為自己離開八部巷做的籌謀,渤海人不過是棄子而已。」

    方白鏡道:「要不然卑職去一趟?對東北邊疆卑職比較熟悉。」

    「暫時還不必。」

    韓喚枝道:「天字科的人還沒有肅清,到底有多少人也沒有問出來,奉寧觀裡那些道人你來審,盡快。」

    方白鏡垂首:「卑職明白。」

    韓喚枝又看向方白鹿:「你和聶野兩個人帶人在城中城外繼續搜查,估摸著也不會有什麼大的進展,但也不可放鬆,渤海人那個領頭的據說是個桑國人叫菅麻生,在四海閣求學過,分派人去書院查查。」

    方白鹿和聶野抱拳:「卑職遵命。」

    「姚虎奴。」

    韓喚枝道:「你帶一百二十黑騎出長安順官道一路往南查,看看方城縣那邊有沒有什麼發現,方城縣距離長安很近,那地方又龍蛇混雜,很容易潛藏,若有什麼發現不要貿然行事,天字科的人武藝都很不俗,你著人立刻回來告知,只管盯著就是。」

    「卑職遵命。」

    姚虎奴抱拳。

    韓喚枝道:「另外......算了,就先安排這些吧,方白鏡留下。」

    其他三個要帶人出去繼續搜查的千辦起身離開,方白鏡留在書房裡等著韓喚枝吩咐,韓喚枝把手邊一份卷宗遞給方白鏡:「霍丁這個人是從甲子營出去的,你動一動咱們在甲子營裡的暗線,已經多年沒有動過了,畢竟甲子營就在京畿道天子腳下,平日裡也沒怎麼關注,這次霍丁的事讓我覺得甲子營裡不乾淨,你悄悄的查,除了你我之外不要再告訴別人,包括剛才出去的人。」

    方白鏡臉色一變:「大人懷疑甲子營裡有鬼?」

    「我不知道。」

    韓喚枝搖頭:「可甲子營那麼重要,戍衛京畿,如果甲子營裡邊不乾淨......」

    方白鏡道:「卑職立刻去聯絡甲子營裡的暗線。」

    韓喚枝道:「甲子營將軍薛讓對霍丁頗為看重,以薛讓的為人斷然不至於對陛有二心,可如果有人能把薛讓都騙了,那麼這些人在薛讓身邊的位置肯定不低,尤其是薛讓親兵營裡的人......這件事你要小心應付,咱們在各戰兵裡的暗線基本上都沒有動過,一旦暴露出來可想而知那些將軍們的反應會有多大,甲子營一旦暴露出來,各衛戰兵都會開始慌,到時候十幾二十個三品將軍要是聯起手來對咱們廷尉府施壓,我也扛不住。」

    方白鏡點頭:「卑職知道。」

    韓喚枝起身:「去吧,你出去的時候把關柔叫進來。」

    關柔是千辦耿珊一手帶起來的,也是一個女子,廷尉府裡女人很少,唯耿珊手下才有幾個,關柔是耿珊極看重的手下,也算她弟子,從十七歲進廷尉府到現在已經七年,前陣子剛剛升為百辦,耿珊去了北疆之後,她那一隊人就是關柔帶著。

    方白鏡抱拳告辭,不多時關柔從外面跑進來,她是一個看起來永遠那麼有活力的女孩子,和耿珊的性格不一樣,耿珊一年到頭也笑不了幾次,可她臉上卻好像永遠帶著笑,笑起來的樣子還很好看,小酒窩招人喜歡,耿珊像個男人一樣,她雖然不似耿珊那樣硬,不過在廷尉府的時間久了難免性格上也會偏男性化些。

    關柔進來之後見禮,韓喚枝擺了擺手示意她把房門關上。

    「耿珊帶走了你們那邊大部分人,給你留下的不過二十幾個。」

    韓喚枝拿起一份卷宗遞給關柔:「你們最近也在跟渤海人的事,先放放,這個案子交給你。」

    關柔雙手將卷宗接過來,卷宗外邊只有一個字。

    楊。

    可這一個字,就讓關柔的臉色微微一變:「後族?」

    「是。」

    韓喚枝往後靠了靠,已經好久沒有正經休息過,臉上都是疲倦。

    「最近察覺到後族那邊似乎人員外出比較頻繁,趁著渤海人和天字科的人在長安城裡作亂,楊家有不少人離開長安,我之前安排人盯著,他們應該是返回楊家祖宅老家去了,可這不正常,上次珍妃娘娘去過楊家之後,楊家一直閉門謝客,除了必要的採買之外無人走出過大門,突然之間很多人離開必然是有什麼事。」

    關柔點了點頭:「卑職馬上去查。」

    「你小心些。」

    韓喚枝看了關柔一眼:「楊家很久沒有動過了,突然動起來也許是要最後一搏,楊家的人發了狠什麼都做的出來,而且我不相信沒有人接觸楊家會突然變了風向,十有七八是因為天字科的人接觸過,他們謀什麼還不知道,但我推測天字科應該是給楊家安排了人,還有件事你知道就好不要外傳,我懷疑楊家的動作和太子殿下有關,所以我從聶野那邊給你調了三十個人過來,流雲會少年堂那邊也會有人暗中協助你,流雲會表面上的力量也都被人看著呢,唯有少年堂還在水下。」

    韓喚枝揉了揉太陽穴:「去辦吧,切記,若遇到高手不要蠻幹。」

    「卑職謹記。」

    關柔應了一聲,看起來是強行壓著自己的緊張。

    她調查的是楊家啊,甚至有可能涉及到太子殿下,韓大人是多信任自己才會把這案子交給她,一定不能把事辦砸了,一定!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3 11:48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九章 農場


    兵部那邊的議事很順利,說是議事,其實不過是兵部和各位將軍之間的通氣會,大家把情況都說一下,心裡也有底,例行公事,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什麼矛盾。

    廷尉府這邊也是例行公事在查案,長安城似乎又恢復了平靜。

    東宮。

    太子覺得有些累不想去內閣了,很不想去,最近他的牴觸心理日益嚴重,曹安青已經勸了一會兒,可他越聽越厭煩,感覺自己現在活的完全不是自己,而是活成了母親和父親想讓他成為的那個樣子,越想越煩躁。

    「殿下,內閣那邊還是要去的,內閣諸位大人,尤其是首輔元大人和次輔賴大人對殿下的評價都很高,陛下已經數次提起過言辭褒美顯然是對殿下很滿意,殿下不能前功盡棄。」

    「前功盡棄?」

    太子看了曹安青一眼:「難道現在還算不上?我讓你把大學士接到東宮,人呢?大學士一走,帶走了天字科絕大部分人,我手裡還有什麼?」

    「大學士並沒有走,或許是因為留在長安心裡不踏實,殿下也知道,大學士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讓自己置身險境,今時不同往日,大學士已經不是曾經呼風喚雨的大學士。」

    曹安青垂首道:「大學士對殿下有所戒心也在所難免,老狐狸總是老狐狸,奴婢派人聯絡過,如果不是奉寧觀那邊出了事的話大學士還在城外村子裡住著,就算是現在大學士不知所蹤應該也不會出京畿道,稍後就會有消息過來,天字科的人都在長安城外,並不遠。」

    太子哼了一聲:「都在城外......都在城外有什麼用?」

    曹安青勸道:「今日兵部那邊議事,主要是商議一下北征大事,不久之後條陳就會送到內閣請諸位大人過目,殿下去看看也好。」

    太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內閣也好,六部也罷,其實沒有一個人是我的,我去看了去聽了,也沒什麼意思。」

    曹安青道:「可這次諸軍大比中殿下的接觸過的人不少了,這些人大比之後都要去北疆,雖然領兵作戰制定計畫的都是大人物,然而這些年輕人到了北疆之後全都是中堅力量,每個人麾下至少也有千餘兵力,這些人才是未來軍中的柱石,況且也不是現在就不能用,殿下對兵部那邊的事多瞭解一些,再與那些年輕人提及,他們會覺得殿下有能力時時刻刻把控全局。」

    太子皺眉:「也不過是讓他們以為而已,佈局那些年輕人,早的也要數年後才可用。」

    「殿下莫心急,先顧著眼下。」

    曹安青道:「現在有兩件事需要盡快辦,第一是霍丁那邊,渤海人怎麼來的廷尉府查的很嚴,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已經發文邊疆,廷尉府在北疆有兩個千辦,查起來人手並不少,若是牽扯到霍丁就會牽扯到甲子營,皇后娘娘佈局甲子營是有大用的,將來若陛下在北征時候出事,甲子營就是進長安抗衡禁軍的主力,有甲子營那數萬精銳擁護殿下,到時候禁軍也不敢太猖狂。」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太子一眼:「其次,城中的那些渤海人該清理了,留著他們已經沒用,不如交給楊家的人去做,順便檢驗一下楊家現在還有多大的份量,

    又或許可以讓楊家人把那些渤海人都收了,畢竟是要和流雲會爭地盤,這些渤海人還能拿出來用一用,權當是死士。」

    太子長嘆一聲:「可惜了你是個太監,不然的話將來我登上皇位真想把你送進內閣裡做個大學士,說起來,那些大學士的眼界能力也未必比你強。」

    曹安青垂首:「奴婢謝殿下抬愛,奴婢只是殿下的一條狗,殿下讓奴婢看家護院奴婢就好好的看著,來人就叫,殿下讓奴婢去咬人,奴婢就沖上去撕咬,哪裡是內閣之才。」

    太子忍不住笑起來:「也就是我身邊還有個你能說說話,不然的話這一天天的能把我自己憋悶死,罷了,我就聽你的這就去內閣,另外你想想看今晚上在哪兒設宴我要見見那幾個我看中了的年輕將軍,最好找個隱秘些的地方,我不想讓御史台的人揪著我不放,太子結黨營私這罪名大的會死人。」

    曹安青道:「奴婢已經安排好了。」

    太子嗯了一聲,抬起手揉了揉臉讓自己看起來又堆起和善的笑:「行不行?」

    曹安青點頭:「行。」

    太子起身:「你去盯著一下楊家的人,別讓他們剛剛要動又縮回去,我還指望著他們能換一個葉流雲或是換一個韓喚枝,要是把兩個人都能換來,我心裡也就踏實不少。」

    曹安青垂首:「殿下放心,奴婢會盯著。」

    太子離開東宮去了內閣那邊,曹安青回到自己房間之後換了衣服,等了一會兒後從後門出來,上了一輛早就已經準備好的馬車沿著大街往南走,馬車出了長安城之後又一路向南,最終在城外一個很大的農場外邊停下來,這農場屬於皇家,所以東宮的人到了這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大寧歷代皇帝陛下都重農桑,很久之前就在長安城外特意劃出來一塊地方定為皇田,大概的意思是想告訴百姓皇帝也會耕種與民同勞作,只是皇帝哪有什麼時間經常來,所以都是下人代種,每年皇帝能到農場來一次就不錯了,卻鼓勵王公貴族家裡的年輕人多到農場體驗一下。

    自從陸王世子李逍善去了北疆之後,皇帝仁慈沒有對陸王治罪,當然也沒有放回陸王封地,就讓陸王在這農場裡住著,每日如農夫一樣下田幹活,才剛剛開春,是要忙的時候了。

    除了陸王之外,信王也在。

    當初信王世子李逍然在東疆造反,陛下也沒有禍及家人,信王和王妃被剝奪一切封爵,人從封地押送到長安城外,皇帝把他狠狠罵了一通之後也扔到這農場裡來,陸王也是被貶的,好在還有爵位,信王被兒子牽連被貶為庶民,當然在這農場裡也沒人欺負。

    農場裡有一塊地屬於太子,按照皇帝的旨意,太子每年開春也要下田耕種,曹安青到農場這邊來是看看太子那塊地的。

    當然,主要目的是看看信王和陸王。

    這個世界上最複雜的父子兄弟關係莫過於皇家,他們這兩位王爺更複雜,父親是皇帝,大哥是皇帝,後來二哥也是皇帝。

    而他們,注定了和皇帝無緣。

    信王本是個遊山玩水沾花惹草的性子,被押送到長安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可陛下念及親情並沒有太難為,只是罰他種地

    而已,怎麼也好過死。

    三月的天氣已經轉暖,信王穿著一身布衣和妻子兩個人扛著鋤頭走進田裡,地已經開凍,是時候把地都翻一遍然後播種澆水,他一邊走一邊看向妻子,臉上都是歉意。

    「我這一輩子誰都不虧欠唯獨虧欠你的。」

    妻子卻笑了笑:「你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想過對不起我,留戀青樓的時候心裡怕是早就把我忘到了九霄雲外,陛下把我們貶為庶民我們反而感激,以後你是哪兒也別想去了,就整日面對我這黃臉婆吧。」

    信王愧疚之色更濃:「兒子我沒有教導好,家也沒有管好,連累你了。」

    「別提兒子的事。」

    他妻子搖頭:「永遠也不要提。」

    如果不是因為沐昭桐當年讓人把他們的兒子接到長安又怎麼會有以後那麼多事,那時候李逍然已經七八歲,不是不懂事的年紀,被擋在長安城外的屈辱讓他心裡始終都解不開,現在好了,人沒了,那屈辱那野心都隨著他去了,好不容易才從這陰影裡走出來,信王妃不想再揭開傷疤。

    「你說的對。」

    信王一邊走一邊說道:「咱們現在這樣挺好,種種田,身體也都比原來好了不少,冬天的時候沒有農活咱倆好像也有說不完的話,突然感覺好像回到年輕的時候了,要不然咱倆再要個孩子?」

    信王妃臉一紅:「多大歲數了還不正經!」

    正說著,遠遠的看到陸王也扛著鋤頭過來,路王妃跟在一邊,雖然陸王爵位還在,可也一樣布衣在身,他妻子在封地被人囚禁險些死了之後也算是看破了,劫後餘生,人也平實了不少。

    這兩兄弟見面都忍不住笑起來。

    「你那塊地打算種什麼?」

    「小麥返青了,澆澆水,白地翻翻,種菜。」

    「哈哈哈,一樣一樣。」

    兩個人並肩而行,兩位夫人在後邊也是有說有笑。

    就在這時候東宮的馬車進了農場,像是掐算好了時間似的,正好那兩兄弟到了外邊馬車進來,曹安青從馬車上下來後一路小跑著過來給這兩位見禮,信王沒理會,畢竟已經是庶民之身,哪裡還能受東宮太子那邊人的大禮,陸王還好,隨便和曹安青客氣了幾句。

    農場裡自然有人盯著他們,曹安青只是客套話說了些然後就奔了太子那塊地,說話的聲音也不小,隨行的人全都聽到了,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曹安青到了太子那塊地看了看,招手把隨行人員叫過來,吩咐著說太子最近可沒時間過來,讓他們去外面請些農夫過來幫忙耕種。

    這也不算什麼特別的事,很快農場這邊的官員就安排人出去,一個時辰之後就找來十幾個農夫。

    曹安青看到那些人進來之後又盯了一會兒,確定這些人幹活沒問題才離開,臨走的時候還給在這主持事務的官員送了一分小禮物,倒也不值錢,只是些茶葉。

    馬車駛出農場,一來一回,似乎很趕。

    新來的農夫幹活兒都肯賣力氣,只一天時間就把地翻了出來,明天需要平整澆水,所以就住在農場裡沒走。

    這些人,都是楊家的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3 11:48
長寧帝軍 第六百七十章 都怪沈小松

    這些來農場的農夫把地翻完之後就都住在不遠處的工房裡,按照曹安青的交代,這些人是委託農場的官員顧嘗請來的,定的是長工,曹安青說預計太子殿下要到三月末四月初才會有時間過來,所以這些人就留在這打理農田,順便交代了一句把陛下那塊田也一併打理出來。

    第二天一早這些人又去太子那塊田裡平整澆水,因為沒有交代種些什麼於是又去把皇帝那塊地也翻了。

    第三天的時候把皇帝的地平整出來澆水,然後就變得清閒下來,他們在那無所事事也不好,所以顧嘗就過來讓他們去給信王和陸王幫忙。

    長安城。

    皇帝的視線從奏摺上離開,看了一眼老將軍蘇茂:「黑武人在息烽口對面屯兵三十萬,雖然更像是在和南院爭地盤,可這三十萬人擺在那,北征的時候就不好應對。」

    蘇茂沉思片刻後說道:「和黑武人正面硬打的話,恕老臣直言,大寧戰兵再精銳強悍,也不過是一換一的局面,黑武南院保守估計有近百萬大軍,其中還有重金打造出來的乞烈軍,乞烈軍五萬人就可把北院那三十萬人打的哭爹喊娘,只不過黑武汗皇桑布呂硬生生壓住了,真要是黑武內部打起來,還不是咱們大寧佔便宜,所以要想北征順利,最好的辦法還是讓黑武人自己亂起來,哪怕沒辦法讓他們打起來,讓他們協調不順調度不通諸軍猜忌互相牽制也好。」

    皇帝點了點頭:「北疆那邊,到時候可能需要老將軍親自過去,老將軍已經這個年紀朕還要逼著你長途跋涉,心裡著實不安。」

    蘇茂笑道:「打黑武人臣就能年輕二十歲。」

    皇帝也笑:「老將軍若是在北邊鎮著,武新宇也好辦事。」

    蘇茂當然明白皇帝的意思,雖然武新宇已經為北疆大將軍,可在軍中資歷威望都不算高,別說東疆裴亭山西疆談九州,也別說唐家那些人,就算是如今北疆軍中資歷比他高的也不少,鐵流黎麾下跟了他二十年以上的戰將那麼多,都是心高氣傲之人。

    武新宇勉強鎮得住北疆,未必鎮得住從各道調過去的戰兵,北疆三道戰兵將軍不一定就對他心服口服,所以皇帝才一心想讓蘇茂過去,有他站在武新宇這邊,就能少一多半的人炸刺。

    「陛下準備何時進軍?」

    蘇茂試探著問了一句。

    「朕還沒有想好。」

    皇帝道:「南疆戰事大戰方平小戰不斷,諸衛戰兵從求立島調回來休整的日子也不夠,北疆諸衛戰兵北伐的時候,南疆就要調兵過來,長途跋涉,耗時太久,就算是朕現在就下旨調兵,從南邊調集六衛戰兵北上等他們走到北疆至少也得一年的時間,六衛戰兵,算上輔兵近四十萬人,走一年,多大的消耗。」

    「水師呢?」

    蘇茂問:「若是以水師運兵的話,消耗至少可以減少一大半。」

    「所以朕還在等著。」

    皇帝道:「求立,窕國,南理,這三國雖然表面上已經太平,可那些餘孽的反抗都在海上,駕船而來襲擾就走,那三國加起來海岸線太長,水師抽調太多,只怕會形成賊患。」

    皇帝搖了搖頭:「朕還得等著莊雍給朕一個底細。」

    蘇茂道:「也就是說,最快也還要兩年的時間對黑武動兵,可兩年之後,戰機不在......」

    皇帝皺眉:「朕每日思考的也都是這些,原本按照朕的推測,最好的戰機就是在兩三年之後,那時候黑武汗皇桑布呂和國師心奉月之間的矛盾應該會出個結果,不管是心奉月殺了桑布呂還是桑布呂殺了心奉月,黑武內亂,是大寧進軍最好時機,那時候南疆海患也已經肅平,水師可全力應付北疆之戰,然而現在心奉月讓北院三十萬大軍南下......戰機出現的比朕預料的還要早。」

    他看向蘇茂:「老將軍以為當如何處置?」

    蘇茂想了想後回答:「對北疆之戰不可操之過急,這一戰打好了,穩大寧百年基業,讓黑武自此不振,若是因為心急而出現什麼問題,打不好,傷的就是大寧,縱然拼一個兩敗俱傷也不是陛下想要的結果。」

    皇帝嗯了一聲:「所以朕這幾日一直都在想另外一件事。」

    他起身給蘇茂倒了一杯茶:「黑武內亂,得點一把火......在北疆和黑武長公主沁色接觸最多的是沈冷和孟長安,後來朕讓調過去的唐狠與夏侯芝去接觸,沁色根本不理會,而若想讓黑武亂的更徹底一些,沁色這個人不可或缺,所以朕考慮著是不是把孟長安和沈冷再放回北疆去?」

    蘇茂道:「北疆有孟長安去就行了,對黑武之戰就按兩年後開打算,以孟長安之才,兩年可練兵十萬,陛下讓他去息烽口招募新兵,一邊練兵一邊和沁色交涉,至於沈冷不如派回水師,去南疆盡快協助莊雍將軍和海沙將軍肅平南邊海患,兩年的時間也足夠了。」

    皇帝點了點頭:「那就按照老將軍說的辦,朕明日就讓人擬旨,孟長安回北疆練兵,沈冷去南邊清剿那三國餘孽。」

    蘇茂垂首:「如此安排,兩年後對黑武動兵,萬無一失。」

    皇帝心情也好了些,起身:「咱們去沈冷家裡蹭個飯?老將軍還沒有嘗過那小子做飯的手藝吧。」

    蘇茂笑了笑道:「臣今日算是沾了陛下的光。」

    與此同時,東安小巷。

    甄殺商挑著扁擔回到那小院裡,坐在院子裡歇了一會兒後開始點錢,滿滿噹噹的一小袋子銅錢能有三五百文,算算看又賺了一百來文錢,他自己都想不到居然會因為這點小錢而感到歡喜。

    更歡喜的是,他最近越走越遠,開始在沈冷將軍府附近走街串巷,還去了沈冷夫人的那兩家鋪子外邊轉了轉,巡城兵馬司的人遇到了無數次,沒有人能認出他來,光靠著那一張一張並不怎麼像的畫像想找到他,哪有那麼容易。

    這些只是好的開始,他最得意的是今天還賣給沈茶顏鋪子裡的小姑娘一些東西,因為少收了三文錢還和那小姑娘多聊了幾句,小姑娘說下次他再去的時候還會買他的。

    這多好。

    歇了一會兒後起身進屋,把壓在床下的那兩本書冊取出來,家傳武學,一本拳譜一本刀譜,他已經背的滾瓜爛熟,就算是燒了他也能再寫出來兩本一模一樣的。

    想了想自己已經數日沒有練功,於是拎著一把刀出門在院子裡練了一會兒,可才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就覺得厭煩,小時候娘親就逼著他練功,越是逼他越厭煩。

    這兩本功法都已經練的那麼熟了,何必還要日日不間斷的去練,哪有人能如此堅持。

    他才不信有人能保證一天都沒有斷過。

    如果有的話,那還是人嗎?

    回到房間裡躺了一會兒他便起身,還要去進貨,進貨似乎比練功都有意思,想了想沈茶顏鋪子裡那姑娘說還想要的東西是什麼,挑著擔子出門而去。

    剛到巷子口,兩個廷尉伸手把他攔住。

    「你可是常住這裡的人?」

    其中一個廷尉問了他一句。

    甄殺商連忙放下擔子,將自己的身份憑證取出來遞給那個廷尉:「我才到這沒多久,本住西城,有個道觀建的時候買了我家房子,這邊是老宅卻已經多年沒人住,現在就又搬回來了。」

    廷尉查了查見沒什麼問題:「你說的是祥寧觀吧。」

    甄殺商連忙說道:「不是吧,我記得不是這個名字。」

    廷尉笑了笑:「原本不是,前幾日聽聞陛下將道觀改為祥寧觀,張真人以後就要在那道觀裡常住,宮內奉寧觀也都搬了過去,以後就沒有奉寧觀了。」

    甄殺商看起來沒有絲毫表情變化:「著實記不住名字,不過戶部賠償我的銀子可不少,奈何我一個光棍要那麼多錢也沒什麼用處,還是繼續做我的貨郎悠閒自在。」

    廷尉嗯了一聲:「最近有沒有看到陌生人出現?」

    「最近?」

    甄殺商搖了搖頭:「沒有。」

    廷尉把身份憑證遞給他:「若是遇到什麼可疑的人可到廷尉府裡稟告,有重賞。」

    甄殺商嗯了一聲:「記住了記住了。」

    那兩個廷尉走了之後甄殺商忍不住冷笑起來,自言自語的說道:「怕到連奉寧觀都不敢住下去了?小真人,你這膽子還真是小的可憐,不過也好,本來還想回去看望你奈何進不去未央宮,現在你出了宮,我也好久都沒有給你送過禮物了......」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想著明日挑著擔子去西城那邊轉轉也好。

    西城,祥寧觀。

    二本道人看著那一片片新建的房子眼睛裡都是激動的淚水,等了這麼久,新的道觀終於要能搬進去了,唯一不太滿意的就是這祥寧觀的名字,不如他們原來道觀的名字好聽,可誰叫人家小張真人來了呢?

    「二本。」

    他師父青果道人指著面前那一大片院子:「以後這院子就歸你了,你想怎麼掃就怎麼掃。」

    二本道人:「......」

    青林道人點了點頭:「屋子裡也都歸你了,你想怎麼擦就怎麼擦。」

    青雲道人想了想:「要不然茅廁也歸你,你想怎麼掏就怎麼掏。」

    老道人秋實瞪了他們一眼:「你們三個枉為長輩,一點長輩的樣子都沒有,新道觀建成二本功不可沒,你們就把掃院子擦屋子掏廁所的事交給他?他難道就只能做這些事?我有你們四個弟子,你們大師兄去了南海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而你們三個卻只有一個弟子輩的,要多加愛護才行......」

    三個道人連忙垂首:「師父教訓的是。」

    秋實老道人笑了笑:「最起碼咱們的衣服也得交給二本,他想怎麼洗就怎麼洗。」

    二本:「謝謝師爺以及歷代祖師。」

    秋實道人往四周看了看像是要找什麼東西,二本道人扛著他的拐棍就跑了。

    青果道人搖頭:「什麼破孩子,一點兒規矩都沒有。」

    說到規矩,秋實道人認真的說道:「小真人的後院誰也不去隨便進去,尤其是二本,小真人要清修不能打擾,都記住了。」

    幾個人連忙點頭:「記住了。」

    二本道人拎著拐棍又回來了:「師爺,我聽聞龍虎山問卦看相天下無雙,要不然我們去找小真人看看?」

    秋實道人哼了一聲:「你們不用看,你們骨子裡只有不要臉,看什麼?」

    二本有些不服氣想辯解:「道宗咱們這一脈......還真是。」

    沒法辯解。

    五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怪沈小松!」

    異口同聲。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3 11:48
長寧帝軍 第六百七十一章 擠擠


    第二天朝會上宣讀了陛下的旨意,孟長安在諸軍大比之後將返回北疆,於息烽口建立兵營招募新兵,繼續與黑武國長公主闊可敵沁色交涉,沈冷則在諸軍大比之後返回巡海水師,協助莊雍清剿三國餘孽。

    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所以也沒什麼稀奇的。

    可是韓喚枝卻隱隱約約的在這旨意裡感覺到了一絲不尋常,陛下之前提過是想讓沈冷和孟長安都去北疆練兵,可昨日和老將軍蘇茂談過之後就變了,陛下的決定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更改?只能說陛下一開始就打算讓沈冷南下,借老將軍蘇茂的口說出來而已。

    想想看,很多人都知道沈小松南下如今就在求立之地,這個時候如果讓沈冷南下朝臣難道就不擔心?以莊雍和沈小松的關係,那兩個人在海外飛地籌謀什麼誰能知道,再把沈冷放回去,似乎確實不妥當,這是大忌。

    可由蘇茂說出來,陛下採納,這就不一樣了。

    然而韓喚枝擔心事情遠沒有那麼簡單,他擔心陛下還留著後手。

    諸軍大比的日期也已經定了下來,參加諸軍大比的人都在長安,其實隨時都能開始,好歹也要選個吉利些的日子,於是就定在三月初九,欽天監的人說那天百無禁忌。

    朝堂上,旨意宣讀完,諸軍大比的日期定下來之後風向忽然又變了,沈冷在朝會上被御史台的人參奏的體無完膚,陛下責令他閉門思過的那些天他屢屢抵抗皇命外出,這事縱然有前因後果也不行,旨意就是旨意,便是陛下也不能再慣著,說是抗旨不尊的大罪也可,可朝臣都知道總不能把沈冷處死吧陛下也就是做做樣子,哪個不知道陛下偏愛沈冷偏的厲害,然而誰也沒有想到陛下的樣子做的那麼狠。

    沈冷被降為正四品,暫代巡海水師提督一職,爵從一等候降為三等候。

    這處置比他在東疆擅自對渤海國開戰還要狠的多,一時之間朝臣們都沒有反應過來,從正三品與諸衛戰兵將軍相同的位置降到正四品,那就與巡海水師副提督王根棟一個級別了。

    沈冷倒是沒什麼在乎,這事就算是再發生一次他還是會那麼幹。

    東暖閣。

    皇帝看了一眼沈冷:「可有怨言?」

    沈冷搖頭:「臣無怨言。」

    皇帝嗯了一聲:「若有就說。」

    沈冷還沒開口呢,皇帝接著說道:「說出來,朕也就能把你降到正五品。」

    沈冷張了張嘴,忍住。

    皇帝擺了擺手示意代放舟出去,代放舟帶著東暖閣裡伺候著的下人躬身離開,屋子裡只剩下君臣二人,皇帝的視線回到奏摺上,一邊批閱一邊問道:「你可知道為什麼這次朕罰你罰的狠了?」

    沈冷:「臣有錯在先。」

    皇帝哼了一聲:「你到了南疆之後告訴沈小松,也告訴莊雍,朕給的隨時都能給,朕想拿掉的隨時都能拿掉,你不需要懂朕說的什麼意思,只需原原本本的告訴那兩個人......他們想做什麼都好,朕若是看著不順眼了,他們做什麼都白搭。」

    沈冷心說陛下你想敲打那兩個,罰我?

    再說為什麼敲打那兩個?

    皇帝道:「此去求立一來一回就要一年,兩年以後朕就要對黑武開戰,你有一年時間在求立肅清叛亂,順便再給朕帶過去一道旨意,半年之內莊雍給朕回長安來,求立南理窕國三地交給海沙,他受了傷,受了傷就該回來修養,如果不願意回來修養,那朕就讓他在求立清清閒閒的修養下去。」

    這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你回來,朕給你留著你已經有的一切,你不回來,朕就把你貶為庶民。

    沈冷後背一陣陣發寒,陛下很少用這麼嚴肅甚至可以說狠厲的語氣和他說話,從他第一次見皇帝到現在,他終於感受到了來自皇帝的壓力,何為帝王?一言可定榮華富貴,一言也可定生死成敗,沈冷不知道沈先生和莊雍在求立那邊做了些什麼,竟然讓陛下如此震怒。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有些冤枉了。」

    沈冷「啊?」

    皇帝看他反應,忍不住微微搖頭。

    不過皇帝也不打算解釋什麼,也忍著自己心裡的不忍,他知道沈冷是冤枉,很冤枉,沈小松南下做什麼沈冷應該完全不知情,可不知情歸不知情,他要敲打莊雍沈小松,還是得拿沈冷下手。

    「茶兒可隨軍。」

    皇帝狠著心繼續說道:「兩個小傢伙送到宮裡來,珍妃帶著,裡外不過是兩年時間而已,孩子也到了啟蒙的時候,在宮裡的話賴成也能隨時指點。」

    沈冷臉色猛的一變。

    陛下是在懷疑我什麼?

    這個念頭從沈冷心裡一冒出來就阻擋不住,可自己有什麼值得懷疑的?說的好聽些把兩個孩子接進未央宮裡是聖眷,是莫大的殊榮,可說的難聽些......皇帝是把那兩個小傢伙扣在未央宮裡了。

    「去吧。」

    皇帝擺了擺手:「不用擔心孩子,你好好領兵就是了,兩年之內不能肅清那三地海患,朕就讓你去四疆四庫隨便一個地方做教習。」

    沈冷垂首:「臣遵旨。」

    皇帝不再說什麼,沈冷躬身退了出去,走出未央宮的時候腦袋裡還嗡嗡的,他是真的不明白皇帝突然這樣是為什麼,他雖然也覺得沈先生南下不對勁,可根本就沒有去想過沈先生南下是在為他打根基,他不得不去思考,到底沈先生和莊雍在求立做了些什麼以至於陛下如此生氣,這已經不是敲打那麼簡單的事了,莊雍說是回京修養,實則被陛下罷免了兵權。

    陛下給莊雍的旨意表面上看褒獎之極,進大柱國,爵一等公,位極人臣,可是沒有兵權的位極人臣說到底也只是個閒散人罷了。

    回到將軍府裡,他不得不面對茶爺,不得不將陛下的旨意說出來,他很清楚茶爺知道兩個孩子要被送到宮裡兩年不能見是什麼心情。

    茶爺聽完之後臉色有些發白,沈冷不知道沈先生南下去做什麼可她知道,陛下的這態度已經很明白,那就是陛下也知道。

    這不是敲打,而是警告。

    「我沒事。」

    茶爺努力笑了出來:「珍妃娘娘待兩個孩子那麼好沒什麼可擔心的,就怕啊咱們回來的時候那兩個小傢伙已經胖到我們都認不出來呢,珍妃娘娘可著勁兒的疼他們,那兩個還不翻天覆地的。」

    沈冷也跟著笑:「是啊,珍妃娘娘那麼疼他們,還不得慣著。」

    說完之後沈冷張開雙手,茶爺隨即抱住沈冷,使勁兒忍著,使勁兒忍著不哭,哪裡忍得住?

    沈冷難過,可他很清楚和做娘的比起來,他的難過不算什麼。

    很久之後茶爺從沈冷懷裡離開,擦了擦眼角:「我去給他們收拾衣服玩具,可要裝不少呢。」

    沈冷嗯了一聲:「我幫你。」

    未央宮。

    皇帝看著面前有些怒容的珍妃,在沈冷面前還一臉威嚴的他此時慌得一批,他看了一眼代放舟,代放舟連忙帶著人又退出去。

    皇帝起身拉著珍妃坐下來,走到珍妃身後揉著珍妃的肩膀:「別生氣別生氣,朕也只是想敲打一下莊雍和沈小松,這兩個人在南疆過分了,朕知道沈冷並無二心,也知道那兩個傢伙對朕不會有二心,可他們已經有些忘了什麼是為臣之道,朕是皇帝啊,朕總不能看到了也裝作沒看到,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們亂了規矩就得敲打。」

    珍妃:「那為什麼讓茶兒也南下?」

    皇帝連忙解釋:「茶兒冷靜,心思縝密,讓她跟著沈冷南下的話能多規勸,難道你不知道?能降住沈小松的人不多,沈冷降不住他,可茶兒能......朕的旨意稍確實顯狠了些,不狠不行,由著他們胡來,就會壞了朕的大計。」

    珍妃長長吐出一口氣:「我知道陛下的決定都是對的,只是心疼茶兒心疼那兩個孩子,這麼小就要兩年見不到娘,多可憐?他們兩個睡覺都得枕著茶兒的胳膊,一下子看不到了,那兩個孩子得哭成什麼樣子?」

    皇帝道:「朕不是沒有想過,可你看看,被娘慣壞了的孩子都什麼樣?太子......」

    皇帝的話說了一半又忍住,搖了搖頭:「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孩子們都變得離開娘不行,女孩子還好些,男孩子唯娘是從將來怎麼可能會有大格局,不光是他們倆,二皇子也要如此,朕已經派人去知會過懿妃,讓她把二皇子交給你來帶。」

    珍妃臉色一變:「這樣不好。」

    皇帝:「朕說了算,好不好的朕知道......就都在你宮裡吧,朕讓賴成和老院長每日抽時間過去教他讀書寫字,讓衛藍先給他們打打基礎,等再過兩年,讓澹台親自指點他們武藝,原本是想著有沈冷在就好辦些,誰叫他攤上沈小松那麼一個師父。」

    珍妃又是一聲長嘆:「慣著的時候你把他慣的迷迷糊糊,心狠的時候又把他罰的迷迷糊糊。」

    皇帝看了珍妃一眼:「你心裡不好受,朕也一樣,可朕不能由著他們來。」

    珍妃點了點頭,起身:「我回去讓人收拾一下,三個孩子住過來,總不能湊合著。」

    皇帝跟著往外走:「朕也去。」

    珍妃:「你幹嘛去?該幹嘛幹嘛。」

    皇帝回頭看了看桌子上的奏摺,基本上都已經處理完,所以傲嬌的哼了一聲:「朕非但要去,朕今晚還不回來了呢。」

    珍妃臉一紅:「沒你地方!」

    皇帝:「擠擠。」

    往外看了看,湊到珍妃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上下擠擠總有地方吧?」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3 11:49
長寧帝軍 第六百七十二章 護身符

    諸軍大比已經和沈冷沒有什麼關係了,降為正四品,責令返回水師,也被罷掉了諸軍大比副主考官的差事,兵部第二次關於北疆出征的議事也沒有派人通知沈冷,似乎一瞬間沈冷就真的冷了下來。

    然而滿朝文武又不是真的傻了,每個人都很敏銳,沈冷被重罰,可是兩個孩子卻被接進了未央宮裡與二皇子一同學習,軍職降為正四品可還是巡海水師提督,至於一等候變三等候,還不是皇帝一句話就能升回來的事,在對沈冷的態度上,陛下什麼時候正常過?

    諸軍大比之前,沈冷把楊七寶約出來吃了個飯,告訴他不要有太多顧慮,該怎麼拼就怎麼拼,主考一如既往的是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那是真正清正公平的人,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再說不是還有孟長安在呢嗎。

    交代了之後沈冷又去了一趟祥寧觀,自從幾位道人搬去了祥寧觀之後,連馬幫老當家也覺得住在夏蟬亭園裡無趣,把東西一收拾,老兩口也住進了祥寧觀裡,原本熱熱鬧鬧的夏蟬亭園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那老兩口都是神仙,這兩日更是把人嚇了一跳,那老兩口手拉著手,雇了一輛車,找地方踏青去了,至於什麼時候回來也沒說,前前後後,廷尉府和流雲會暗中跟著的人一刻都不干放鬆。

    沈冷和茶爺買了些東西,路上的時候想著那個二本道人那麼愛吃糖,又順便買了許多糖果,到了祥寧觀的時候聊了一會,茶爺便拉了拉沈冷衣角朝著後院努了努嘴,沈冷意會,起身去了後院。

    整個後院都是小張真人的,她想清修,陛下不許人輕易打擾。

    沈冷站在後院門口抬了三次手想敲門,最終猶豫著轉身要回來,剛轉身後邊飛過來一隻鞋,沈冷一回頭那鞋底啪的一聲拍在臉上。

    然後就看到茶爺站在不遠處瞪著他:「慫貨!」

    沈冷臉一紅,尷尬的笑了笑。

    二本道人一臉委屈:「為什麼扒我的鞋......」

    茶爺走到沈冷身前給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害怕什麼?進去該怎麼說就怎麼說,我若是跟你一塊進去她才會尷尬。」

    沈冷問:「真的要去?」

    「廢話。」

    茶爺看了看二本另外一隻鞋,二本光著一隻腳就跑了,連剛才那隻鞋都沒敢撿回來。

    沈冷深吸一口氣:「行吧,奉婆娘之命去見她。」

    茶爺呵呵一聲,一腳踹在沈冷屁股上,沈冷整個人撞在門上,那門並沒有插著所以人就趴在院子裡了,茶爺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見就見了有什麼可怕的,不過摔進去這麼狼狽的見法更好一些,總不能讓你帥氣的進去見她。」

    沈冷回頭好像很似的凶狠的瞪了茶爺一眼,茶爺嘴角一揚,那沈兔子就夾起來尾巴。

    沈冷拍了拍身上的土覺得尷尬至極,走到後院正房門口,客廳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拉開,小張真人把門打開之後就讓到一邊去了,看起來臉色有些微紅。

    「也沒有別的什麼事,就是過來看看你怎麼樣。」

    沈冷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正常的笑了笑,小張真人卻根本就沒有敢看他的臉,哪裡知道他笑的那麼辛苦,她比起沈冷來說更辛苦些。

    沈冷落座,小張真人隨手要關門,想了想,又把門拉開。

    給沈冷倒了茶:「我昨日去了未央宮,陛下說你就要南下征戰。」

    小張真人抬頭看了沈冷一眼又迅速把頭低了下去:「本想著要親自登門道謝的才對,可又實在懶得出門去,好在將軍到了,上次的事真的謝謝將軍了。」

    沈冷連忙擺手:「不用不用,何必這麼客氣。」

    小張真人道:「昨日提起來的時候陛下還告訴我說,我這眼鏡也是你託人尋來的材料。」

    沈冷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謝謝。」

    小張真人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說了一聲,聲音小的好像剛剛有一隻蚊子飛過去似的。

    沈冷:「那個......其實我來是想告訴你,前院的那幾位道長都是好人,好人之中的好人,雖然有點不要臉,可好人不要臉和壞人不要臉是兩碼事,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麼,若有什麼事的話可與他們說。」

    小張真人嗯了一聲:「你的朋友,必然都是好人,我信的過。」

    沈冷又一怔。

    這又該怎麼接話?

    「你不住在未央宮裡了,需要什麼東西的話總是不如宮裡有人送來方便,想買什麼二本道人可以跑腿,別的也沒有什麼事了,我還要回去收拾一下明日就得南下。」

    他說完起身。

    小張真人忽然抬起頭看著他問:「什麼時候回來?」

    沈冷:「得兩年。」

    小張真人眼神恍惚了一下,點了點頭:「兩年......也好。」

    她只是想著,兩年不見面的話自己的心應該已經變了吧,兩年是七百多個日日夜夜,用來忘掉一個人似乎真的足夠用了,兩年之後他回來,自己應該可以坦然面對,卻忘了之前沈冷去北疆的那段時間,她和沈冷至少也有兩年沒有見過,哪裡忘了什麼。

    「那我先回去了。」

    沈冷快步出了客廳,腳步急的稍顯狼狽。

    院子外邊,茶爺蹲在那看著沈冷回來一臉的恨其不爭,心說這樣的慫貨就算是自己逼著他去泡妞都沒什麼可擔心的,真是慫,慫起來的樣子有那麼一點點小可愛。

    沈冷如逃亡一樣從後院跑出來,看到茶爺蹲在那笑,他就來氣:「笑個屁!」

    茶爺撇嘴:「真丟人啊。」

    沈冷路過茶爺身邊一把把她拉起來:「走走走。」

    茶爺被他拉起來笑的像個孩子一樣,往上一跳讓沈冷背著他:「你說你這麼慫可怎麼行,人家那些成功的男人哪個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或是養個小二小三小四小五的。」

    沈冷:「我撿個狗都是公的。」

    茶爺嘆息道:「常年在軍營裡,不好不好。」

    沈冷眼睛微微眯起來:「自從有了孩子之後,你說話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茶爺一本正經的說道:「流雲會的大嫂們都說,成親之前是男人看著色眯眯的,成婚之後都是女人色眯眯的,我想了想也是那麼回事,你現在你都不怎麼敢看小人書了。」

    沈冷:「......」

    兩個人回到前面道觀,秋實道人已經整理了一些東西出來:「走的時候帶上,這裡面有一些道觀配製的蛇蟲藥,求立那種地方蛇蟲鼠蟻少不了,還有兩包藥粉可以抹在身上,抹了就能讓蚊蟲不叮。」

    沈冷笑呵呵的伸手:「謝謝師爺。」

    啪的一聲,秋實道人把沈冷的手打開:「是給茶兒姑娘的。」

    茶爺嘿嘿笑著過去把小藥箱拿起來:「謝謝師爺。」

    秋實道人笑著說道:「我們能在長安落腳.......」

    沈冷:「千萬不用謝我。」

    秋實道人繼續說道:「我們能在長安落腳雖然和你沒有什麼關係,不過念在你是青松的弟子我就指點你幾句......陛下罰你,不是真的罰你,是罰青松罰莊雍,可若是他們不懂,那麼將來真正受罰的還是你。」

    沈冷:「師爺你要不說第一句的話,我真的很感動。」

    秋實道人白了他一眼:「道觀這邊的事你們就不用擔心什麼,小張真人你們也不用擔心,至於有什麼人若還敢來招惹是非,二本不會打架,可還有個會打架的師爺呢。」

    他三個弟子互相看了看,連忙低頭一塊說道:「有我們,有我們呢。」

    秋實道人:「哦,原來還有人呢,那怎麼不見拿些禮物出來,人家茶兒姑娘第一次登門祥寧觀,一點兒禮物都不準備的可不像是師叔該有的風度。」

    青果道人他們三個互相看了看,尷尬,特別尷尬。

    秋實道人覺得他們尷尬的樣子真好玩,果然好玩的還是自己徒弟,最好玩的是徒孫,一把年紀了還有徒弟徒孫玩,真是人生無憾。

    青果道人實在想不出來什麼禮物,試探著問了一句:「要不然我給你畫個符吧?」

    茶爺:「啊?」

    青果道人:「真的,一點用沒有,好歹也是份心意。」

    茶爺:「......」

    告辭的時候茶爺手裡多了三張靈符,青果道人,青林道人,青雲道人一人畫了一張,他們畫符的時候信誓旦旦的說加持了他們畢生對道宗的信仰之力,可能好歹也得有點用,茶爺想了想反正也是要靈符,問了一句我能定製嗎?

    然後她現在手裡這三張靈符一張是怎麼吃都不胖符,一張是越來越漂亮符,還有一張她怎麼都不給沈冷看,沈冷好說歹說她才給沈冷看了一眼,看完了之後沈冷楞了一下,這是一張正正經經的靈符......保平安,上面寫著沈冷的名字。

    兩個人出了祥寧觀之後回家裡去,下午的時候還打算去和葉流雲韓喚枝老院長他們道個別,畢竟一別許久,再見的時候最快也得兩年之後。

    小張真人站在院子裡看著天空發呆,沈冷來的很突然走的也很快,可她有些開心,他離開長安之前還來看看自己,難道這還不足夠嗎?

    足夠了。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那個沒敢送出去的護身符,疊的很規整,還掛了一根紅繩,那是她早就寫出來的,也是早就想送給沈冷的禮物,她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法力保佑沈冷在戰場上平安無事,他是軍人,他的職責就是領兵作戰,一張護身符擋不住敵人的刀槍劍戟弓弩如雨,可她卻奢求能保他一命。

    她看著那張護身符,笑了笑,掛在自己脖子上,紅繩和她白皙修長的脖子特別配,看起來那麼那麼好看。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3 11:49
第六百七十三章 這時離京


    兩個小孩兒進了未央宮,小道姑脖子上掛了護身符,皇帝坐在東暖閣裡一聲長嘆。

    煙花三月,沈冷離京。

    親兵營出長安,未來兩年之內長安城裡的人和事似乎都和沈冷沒了關係,不管是還在查的天字科,又或是那些渤海人,韓喚枝把沈冷送出長安,站在城門口的時候他看著遠去的隊伍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一句:「傻冷子,你只看到陛下罰你,只看到御史台的人言辭凶狠,沒看到陛下在這個非常時期讓你離開長安的用意,但我希望你能明白陛下這用以。」

    非常時期。

    天字科冒了出來,楊家蠢蠢欲動,太子似乎有些按捺不住。

    目送沈冷的隊伍遠去,韓喚枝轉身回城,就在這時候百辦關柔從遠處跑過來,在韓喚枝耳邊低低說了幾句什麼,韓喚枝眉頭微微一抬,回了三個字。

    「繼續查。」

    關柔帶隊出城。

    三月柳綠,沈冷坐在馬車上感受著春風,看了看茶爺,知道茶爺這才出城就已經在想孩子了,習慣了孩子不在身邊的人感受不到這種分開的痛苦,尤其是對於母親來說格外難熬,沈冷常年領兵在外似乎已經有些習慣,茶兒不一樣,孩子兩歲多,她一會兒都沒有分開過。

    沈冷從馬車上跳下去,在官道旁邊的柳樹上摺下來一根柳枝,做了一個小柳笛出來。

    「我給吹一首金蛇狂舞怎麼樣?柳笛吹出浪今兒讓你聽聽。」

    他把柳笛放進嘴裡,腮幫子鼓起來老大,半邊憋出來噗的一聲。

    茶爺也噗的一聲笑了:「你小時候什麼都沒玩過的嗎?」

    她把柳笛拿過來放在嘴裡,小腮幫子也鼓了起來,憋了半天也是噗的一聲。

    沈冷舉頭望蒼穹:「你小時候都是這麼玩的嗎?」

    茶爺哼了一聲:「你做的這柳笛不好。」

    她也從馬車上下去在路邊折了根柳枝下來,很快就做了個柳笛,她小時候跟著沈先生走南闖北哪裡有什麼玩具有什麼樂趣,每日除了練劍之外就是發呆,她喜歡一個人坐在距離江邊稍遠一些的地方看落日,江水和落日放在一處便怎麼看怎麼美。

    後來看牧童折了柳枝做柳笛,也學了來做,還和牧童學了個簡單的曲子,後來比牧童吹的還好。

    真的好聽。

    「那時候先生總是會出去。」

    茶爺看著遠處的鳥兒飛過:「就在你開始練功的那個道觀裡,我和先生在那住過差不多兩年的時間,先生每日出去打聽你的下落,而我一個人在院子裡練功,後來先生說有人發現了我們,我那時候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一直追著我們不放,可知道當先生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們就必須要走,已經習慣了走走停停。」

    茶爺把柳笛放下來低著頭,或許是因為和孩子分開觸動了傷感。

    「我也是先生撿來的,就在那道觀不遠的地方,先生是這麼告訴我的。」

    茶爺笑了笑:「所以這麼算起來,其實我和你應該從一出生就距離不遠才對。」

    魚鱗鎮和水師大營對面的那小道觀確實算的不有多遠。

    沈冷伸手握著茶爺的手。

    「先生說,他撿到我的時候其實看到了扔掉我人,他說是個女人,先生把我從茶樹下抱起來,那時候我已經三四歲?記不太清楚了,應該是差不多大的......先生說,他本想追上去質問我娘為什麼要把孩子扔了,可是當抱起我要追的那一刻忽然間明白過來。」

    茶爺看了沈冷一眼:「當一個做母親的決定把孩子扔了的時候,先生就算把我還給她結果也還是一樣,她已經發了狠,就沒有回頭路,那一刻她應該也很苦吧,只是想想有些遺憾,把我扔掉的太早了些,我沒有記得她的模樣。」

    她笑著說道:「母親和孩子的分別不應該是那種方式,大寧富足,她若是不想養我了,最不濟送到官府裡去,各地官府都有濟容院,總不至於餓死了我,她把我扔在那邊,就是想我死吧。」

    這些話,茶爺從不曾提及。

    她才是那個最應該心中充滿仇恨的人,她若凶狠,世間幾人可擋?可她不是,她待每一個待她好的人都好。

    所以她和沈冷才會最終走到一起吧,她和沈冷是一模一樣的人,兩個人都應該充滿仇恨,可卻從來都沒有過仇恨,哪怕是現在,她提到扔掉她的那個女人的時候語氣裡依然沒有什麼恨意,只有不理解。

    「先生說,撿到我的時候他想追上去問問為什麼那麼心狠,可他沒有看到我娘回頭,一次都沒有。」

    茶爺長長吐出一口氣:「現在我有了繼兒和寧兒,醒悟過來她那時候一定也是因為什麼不得已的苦衷,若真的不想要我,也不至於把我養到三四歲大。」

    沈冷嗯了一聲:「要不要去查查?就在水師大營對面的話,應該不難查。」

    「不用。」

    茶爺搖頭:「我不恨她,也不想見她。」

    她看向沈冷:「如果我願意的話,先生早就去查了。」

    其實沈先生查過。

    有一次沈先生讓茶爺在那小道觀裡自己玩,他離開道觀本是去打聽沈冷的下落,可是卻在半路上遇到了扔掉茶爺的那個女人,雖然只是背影,可先生又怎麼可能會看不準?

    他追上去攔住那個女人,他沒打算把茶爺還給她,只是想問問她為何心狠。

    那女人只是不承認,後來被逼問的急了蹲在那嚎啕大哭,她說茶爺不是她的女兒也是撿來的,她撿到茶爺之後男人卻不想要,可她看孩子可憐總不能眼睜睜的瞧著凍死不管,於是就抱回家裡,可是這幾年來她丈夫越發的看茶爺不順眼,總是拳打腳踢,尤其是喝了酒更是凶狠。

    女人沒辦法,她一直沒有生育,在家裡抬不起來頭,男人打她罵她已經成了習慣,那天是男人又喝多了酒要掐死茶爺,她拼了命的把茶爺從男人手裡搶回來,男人說都是茶爺的原因,茶爺是掃把星,所以才會撿到她後兩個人始終沒有自己的孩子出生。

    女人抱著茶爺跑,男人在後邊追,也不知道跑了多遠,男人本就喝多了摔倒在江邊,女人抱著茶爺趁機逃離,她又跑了很遠才醒悟過來,她男人喝成那樣會不會出什麼意外,於是把茶爺放在茶樹下又跑回去看她男人。

    當時她在想,把丫頭放在路邊茶樹下,若是有人撿了去養活是她命好,若是沒人撿了......只能怪她命苦,反正她幾年前就該凍死的。

    就因為最後這句話,沈先生本已經打算去為她出氣,可最終只是轉身離開。

    這件事沈先生始終都沒有對茶爺提起過,就因為那句話......反正她幾年前就該凍死的。

    求立,將軍府。

    沈先生把這件事和莊雍說完之後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茶兒這孩子命苦,比冷子還苦,也是風雪夜裡被人扔了不要,後來又被人扔了一次......前後兩次,也就是那時候她太小還不知道記恨,我始終都怕她心性不穩,可後來發現是我多慮了,那孩子天生就不是個狠厲的人,哪怕我一直都在教她最狠厲的劍法。」

    莊雍笑道:「茶兒姑娘的性格好,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看得出來。」

    他看了沈小松一眼:「你說茶兒當年也是風雪夜裡被人扔在路邊的?」

    沈先生嗯了一聲:「那個女人是這樣說的,她也沒必要騙我。」

    莊雍又問:「那你確定當初從雲霄城留王府帶出來的是個男孩兒?」

    沈先生看白痴一樣看了莊雍一眼。

    莊雍嘆了口氣:「兩個苦命的孩子在一起,若是生活的不幸福起來,那可怎麼行。」

    沈先是道:「我當年一直覺得皇后把孩子交給我是想讓我做些什麼,她說我看到孩子就明白了,可我看到孩子能明白什麼?這句話我一直沒懂。」

    莊雍搖頭:「皇后已經死了,現在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怕一個都沒了。」

    沈先生起身:「冷子的身世也不用再去糾結,不是嗎?你歇著吧,我去看看林落雨。」

    莊雍沉默一會兒後說道:「你覺得陛下會容我們嗎?」

    沈先生腳步一停:「這裡天高皇帝遠。」

    「可這裡的事若陛下想知道,也一樣會知道,只是因為距離長安太遠了些,所以知道的會遲一些,我猜著,這軍中的通聞盒把你到的消息早就已經送往長安,而後的消息也會源源不斷送過去,如果我所料不差,陛下處置我的旨意已經在半路了。」

    沈先生點了點頭:「後悔嗎?」

    莊雍笑:「不後悔。」

    沈先生邁步出門。

    莊雍不會後悔,他不想在讓自己在乎的人受了委屈,當年在封硯台那一戰他手下那麼多大好兒郎戰死沙場,可是結局卻讓他難受的窒息,裴嘯隨隨便便就把軍功搶了去,那麼多戰死的將士受的委屈就算後來裴嘯死了難道就能彌補?

    他在乎的人,他來守著。

    沈先生離開將軍府,上了馬車之後走了大概十幾里的路到了一個莊園外邊,這莊園本是求立朝廷重臣所有,如今林落雨就住在這。

    為沈冷所謀劃的大事,也在這。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1
長寧帝軍 第六百七十四章 為你自己做個選擇


    甄殺商覺得這江湖一定很大,不然的話他父親甄軒轅當年也不會敗給商九歲,他覺得這江湖再大也大不到哪兒去,畢竟能贏他爹的只有一個商九歲。

    娘親說過,他父親是個很神奇的人。

    甄軒轅二十三歲之前還沒有練過功,他的來歷也少有人知,甄殺商的娘告訴他,在成親之前他爹只是京畿道甲子營裡的一個小刀筆吏,連品級都沒有,只是在倉庫裡負責查點,每日過著平凡甚至可以說平庸的日子,他每日最喜歡做的就是站在庫房門口看著遠處校場上的士兵們操練,甚至還做過幾首頗有氣勢的詩詞。

    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一天他忽然就覺得那些士兵所練的刀法處處都是破綻,實在沒意思,然後他開始刻意觀察甲子營練兵的將軍習武,他不過是個文人,那些將軍們練功自然也不會避著他,偶爾還會笑著說我來教你練兩手如何?

    又看了一陣子,他覺得那些將軍所練的功夫也處處都是破綻。

    於是他就把自己所看到的破綻都記下來,腦子裡不由自主的去想如何彌補這些破綻,兩年之後,成親的當晚他還在奮筆疾書,以至於連新娘子都冷落在一邊。

    又一年,他的長子出生。

    也是在那一年,他離開甲子營獨闖京畿道最大的武林門派大開合刀門,憑一己之力將大開合刀門所有人擊敗,包括當時名動江湖的大開合刀門門主,門主的兩位弟子聯手與他打了半日,三個人竟然打出來惺惺相惜之感,於是三人結拜,明明是甄軒轅年紀最小,那兩個人執意要拜他為大哥。

    那門主就憑白得了個弟子,甄軒轅代表大開合刀門挑戰各路英雄豪傑,連戰連勝。

    可難以逃脫的選擇也會擺在他面前,每一個在江湖之中地位到了一定高度的人都會面臨的選擇,是繼續在江湖闖蕩,還是靠近朝堂?

    就在這時候甲子營裡的一位故交輾轉找到他,對他說有一位貴人正在招募江湖人士,如果能得到這位貴人的青睞,那他日後必將飛黃騰達。

    飛黃騰達,對於任何一個草根出身的人來說都是難以抵擋的誘惑,尤其是當他得知那位貴人竟然是皇后娘娘的時候,這種誘惑就更加沒有辦法抵擋。

    所以他帶著兩位師弟和大開合刀門數十弟子進長安,本想著可以大展拳腳,可是誰想到沒過多久就遇到了那個殺星。

    商九歲查到了皇后招募江湖人士的消息,因為感念皇后的恩德所以他直接去見了皇后,皇后為自保,讓商九歲把這些才剛剛招募來的人全部除掉。

    那一戰,商九歲封神。

    坐在小院子裡,甄殺商斜靠著椅子兩隻腳搭在石桌上,看起來很悠閒。

    可他知道,自己也到了面臨選擇的地步,以他的本事若是離開長安去闖蕩江湖,用不了五年就能在長安城之外的任何一個地方開宗立派,可是他很清楚當年父親做出的選擇是為什麼,在江湖裡混的再好,也抵不過朝廷裡隨便一位大人物一句話的份量重。

    要想成為人上人,只能是靠近朝堂。

    可是,現在奉寧觀已經暴露,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被抓進了廷尉府,當然那些師兄弟包括他師父他都不在乎,在看看來那只是一群垃圾而已。

    坐在院子裡看似悠閒可他的腦子裡始終都沒有停下來,他在想自己的前途,想來想去,整個長安城,那麼大的朝廷,那麼多的文武官員,自己除了太子之外還能依靠誰?

    太子是唯一可以押上賭注的人,現在的朝臣都是皇帝的臣不是太子的,未來才是太子的天下。

    可是......該怎麼才能把太子那邊重新連起來?

    就在這時候小院的院門被人拍響,聲音不大,甄殺商沒動,靜靜的等著,確定那敲門聲是天字科約定好的暗號之後起身,他當然沒有放鬆警惕,奉寧觀裡的人不知道這個避難所,不代表韓喚枝的人不能查到,長安城裡天字科一共有二十一處避難所,奉寧觀的人知道七處,他知道十四處,知道二十一處全部地方的人就一個......那位曾經權傾朝野的大學士沐昭桐。

    皇后活著的時候沐昭桐不敢動用天字科的力量,皇后死了之後他卻被關進了八部巷那個小院子裡。

    「誰?」

    他問。

    「你應該叫我叔父。」

    外面的人回答的聲音有些懶散。

    「我叫擎蒼。」

    吱呀一聲,甄殺商將院門拉開。

    一身布衣的擎蒼邁步進門,上上下下仔細看了看甄殺商:「這麼多年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你眉目之間有你爹六分影子。」

    甄殺商也仔仔細細看著面前這個中年男人,順手將院門關上,沉默片刻之後忽然一拳朝著擎蒼的胸口打了過去,擎蒼後撤一步,左手往下一壓將甄殺商的拳頭按下去,右腳邁了半步距離,右臂彎曲手肘撞向甄殺商心口,甄殺商左臂抬起來將對方的手肘盪開,左腳邁出去別住擎蒼的腿,肩膀低沉往前發力。

    擎蒼再次後撤,沒有再出手,而是笑呵呵的點了點頭:「已經有你爹八分功力。」

    甄殺商問:「有件事你應該解釋清楚,當年我爹與商九歲一戰的時候你和牽黃在何處?如果當初你們兩個也在的話,他不至於被商九歲所殺。」

    「你以為你和你娘你弟弟為什麼能活著?」

    擎蒼看了他一眼:「殺你爹的是商九歲,商九歲後邊是廷尉府,廷尉府並不可怕,最不濟也就是把你娘和你們兄弟發配出去而已,可是要殺我們的不是韓喚枝也不是商九歲本意,而是皇后。」

    甄殺商的臉色猛的一變:「不可能!」

    「這個世界上沒有那麼多不可能的事。」

    擎蒼打量了一下這個小院:「這裡還不錯,我找了十二個地方才找到你,你以為我只是來和你說句謊話的?當初皇后被商九歲查到結黨營私,皇后為了自保下令商九歲把我們這些人全都抹掉,當時你爹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抱住你娘和你們兄弟倆,所以委託我們去救你娘,廷尉府不會殺了你們,皇后一定會。」

    擎蒼看著甄殺商的眼睛:「所以你不應該質問我,而是應該感激我,沒有我的話你早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甄殺商怒道:「既然你們是我爹的兄弟,為什麼能把我們帶走不能照顧好?我們的日子過的有多苦你知道嗎!」

    擎蒼慢慢的上衣解開,轉身背對著甄殺商,他後背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傷口。

    「你覺得你們苦?」

    擎蒼把衣服穿好:「把你們救出來之後我和牽黃兩個人被皇后派來的上百人追殺,而那時候牽黃受了傷,我帶著他引走了追兵,我後背上一共中了十六箭,你問我為什麼不管你們?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管?」

    甄殺商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

    擎蒼伸手拍了拍甄殺商肩膀:「我和牽黃不得不離開長安之後一直都在江湖上漂泊,你在奉寧觀裡的日子過的比我們舒服多了,後來我和牽黃回長安看望你娘,你已經不在她身邊,我們把她和你弟弟帶走......」

    甄殺商的眼睛猛的瞪圓:「我弟弟在哪兒?!」

    擎蒼聳了聳肩膀:「為什麼你不問你娘在哪兒?」

    「告訴我弟弟在哪兒!」

    「比你安全。」

    擎蒼看了他一眼:「但是你娘不太好,病了好多年始終看不好,那是心結,因為你爹也因為你,估計著也撐不了多久了,往好一些來推測也就是還有半年壽命,閣老安排了很好的郎中去給她診治,可心病是治不好的。」

    甄殺商咬著嘴唇:「告訴我,弟弟在哪兒!」

    「你想殺我?」

    擎蒼在院子裡坐下來,如甄殺商一樣翹起腿搭在桌子上:「你我這樣的人沒有那麼多選擇,路,從你爹邁出去第一步開始就沒法回頭了,也只有這一條路可以繼續走,你想見你弟弟也好,想見你娘最後一面也好,我都可以安排,可是你憑什麼不勞而獲?」

    他很認真的說道:「人是我救的,也是我們養活的,你弟弟的一身武藝是我和牽黃教的,你娘親的病是閣老一直都在操心,你什麼都沒有做,難道不覺得有些想當然?你的人生本就不美好,所以就別把事情想的太美好。」

    「你想讓我做什麼?!」

    「不是我想讓你做什麼,而是你應該做什麼。」

    擎蒼道:「很多年前你爹帶著我們在分岔路口選擇走向這邊,很多年後我有必要把你也帶過來,你娘還有半年壽命,你弟弟在你娘死之前不會離開她半步,所以你有半年的時間去做一些事,為你自己......不久之後,我會故意把你的行蹤洩露給太子知道,太子會安排你去楊家那邊,你幫助楊家人除掉葉流雲或是韓喚枝,這兩個人只要殺一個你就能去見你娘你弟弟,如果兩個都殺了的話,太子可能一開心就給你一個讓你驚喜的前程也說不定。」

    甄殺商面露怒容,可他心裡在笑。

    他本就是想找到重新搭上太子的辦法。

    「如果我殺不了呢?」

    「殺不了,你當然會死啊,難道葉流雲和韓喚枝是白痴?」

    擎蒼起身往外走:「好自為之,你自己的前途是什麼樣的你自己有能力把握,雖然不及你爹,可江湖上也沒幾個及的上你的.......一刀一拳,足夠你安身立命,你應該給你爹上柱香,那是他留個你的財富。」

    擎蒼出門而去。

    甄殺商站在院子裡,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2
長寧帝軍 第六百七十五章 請王爺成全

    陛下曾經吩咐過,太子殿下每年春耕時候要到農場裡去親自播種,這事說起來是小事,也是天家的態度,大寧的百姓因為這態度能直接感受到陛下對農耕的重視。

    所以太子來了,比預計的要早一些。

    諸軍大比已經開始,太子第一日參加了大典,定下來在諸軍大比的第三日到農場,按照慣例,廷尉府的人先要去農場看看,把裡裡外外都檢查一遍。

    韓喚枝太忙,所以每年這件事都是交給一位千辦來做,可今年也不知道怎麼了,韓喚枝決定親自到農場那邊看看,大部分廷尉府的黑騎都在追捕渤海人,所有留在長安城的千辦都在調查天字科,所以韓喚枝的黑色馬車離開長安城的時候,馬車旁邊只有十二名黑騎隨從。

    春三月的天氣難以琢磨,雨水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下來,昨日豔陽高照,今天一早就飄起濛濛細雨,黑色馬車駛出長安順著官道南下的畫面,有些意境。

    坐在馬車裡的韓喚枝翻開手裡的卷宗看了看,這份卷宗昨天夜裡關柔才派人送到廷尉府,如今關柔在何處連韓喚枝也不清楚,那個年輕姑娘像極了一手把她帶出來的耿珊,做事的時候比男人還要狠,對敵人狠對自己也狠,韓喚枝把楊家的案子交給她的時候曾經猶豫過,因為他瞭解這姑娘的性格。

    一旦她跟住了什麼人什麼事,陰魂不散。

    卷宗是裡這幾日關柔對楊家的調查,韓寒之看過之後把卷宗放在一邊閉上眼睛休息,很多人都不理解為什麼韓喚枝對他的馬車那麼在乎,其實原因也簡單,他只是想讓自己休息的時候舒服些,因為他休息的時間和別人不一樣,唯有在路上的時候他才能放鬆下來。

    官道平坦,車不顛簸,韓喚枝很快就睡著了。

    車伕聽到了馬車裡傳出來輕輕的鼾聲後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揚,那是一種得意,對自己駕駛馬車技術的得意。

    細雨濛濛,春寒乍現,馬車上和黑騎廷尉的鐵甲上是一層水霧,官道修建的很夯實所以不會因為一場雨就變得泥濘,修官道猶如建城牆,大寧立國之初鋪造的第一天官道是從長安到江南安陽郡,已經數百年,官道上還沒有一棵草能鑽出來過。

    農場裡,新來的十幾個長工在雨中勞作,農場官員顧嘗站在走廊裡看著眼睛裡有幾分滿意之色,手下人擎著傘站在一邊笑道:「新來的人比去年招來的要便宜三成,可是這幹勁比去年來的那些人要強百倍。」

    顧嘗嗯了一聲,問:「你是從哪兒找到這些人的。」

    手下彭岩回答:「就是附近大圍莊裡的農戶。」

    顧嘗嗯了一聲:「太子殿下明日就要到了,不出意外的話今天廷尉府就會有人過來,去年來的是千辦耿珊,今年還不知道是誰,可你們都要小心些,廷尉府的那些鬼見愁一個都不能得罪,你我的榮辱只是他們一句話而已。」

    彭岩笑道:「難道還能來一位比耿珊更讓人頭疼的?總不至於是韓喚枝。」

    顧嘗搖頭:「韓大人那麼忙,怎麼會來......你去告訴他們不要再幹了,回工房裡休息就是,今天的工錢也會如數結算給他們,另外讓廚房熬一鍋薑糖水給他們。」

    彭岩連忙點頭:「有大人體恤他們,他們真應該感恩戴德。」

    說完之後舉著傘跑進雨幕裡,這雨雨點不大可是足夠細密,讓天地都變得灰濛蒙的。

    顧嘗想著也沒什麼事,這種天氣能有什麼事,難不成廷尉府的大人還會冒雨來?

    應該吃火鍋。

    農場一側馬廄旁邊的茅草房屋頂上,關柔小心翼翼的動了動把迷住眼睛的雨水擦掉,她昨夜裡就在這裡趴著了,身上披著一件用稻草做出來的偽裝,趴在屋頂上幾乎融為一體,誰會沒事盯著屋頂看,她只要沒有太大的動作,就算是站在不遠處也看不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她的視線一直都沒有離開那些農夫,追查幾日,她基本可以確定潛入農場裡的這十幾個人都和楊家有關,其中有些人甚至和一個已經消失了二十年的江湖門派大開合大門有關。

    自從二十幾年前商九歲一戰封神後,大開合刀門也銷聲匿跡,傳聞在商九歲擊殺甄軒轅的當夜,有一批神秘人闖進大開合刀門,刀門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被殺,只是這案子後來並沒有什麼細節披露出來,也沒有聽說廷尉府的人追查過。

    可關柔在廷尉府的檔案裡查到,滅大開合刀門的人,極有可能就是上一任廷尉府都廷尉。

    時隔二十幾年大開合刀門的弟子再現江湖,十之七八和當年逃走的那兩個人有關,廷尉府的檔案裡有那兩個人的調查,但並不清晰,一個叫擎蒼一個叫牽黃,是當時大開合刀門門主的兩個得意弟子,也是甄軒轅的師弟。

    那時候的江湖之中有句話流傳甚廣叫做三人可屠龍,這句話就足以說明甄軒轅加速牽黃擎蒼三個人的實力有多恐怖,可關柔不怕,廷尉府的人查案從來都沒有怕過。

    雨越來越大,從細密的雨星變為瓢潑大雨,在農田裡幹活的那十幾個人抱著頭往工房跑回去,偌大的農場裡看不到一個人,可關柔依然不能動,她趴在那任由大雨沖刷。

    當初剛進廷尉府的時候耿珊就對她說過,在廷尉府裡要想讓那些男人看得起,就必須比他們更優秀,比他們更狠,更讓都廷尉大人覺得可以信任,不要以為自己是個女人就可以少做一些事,那樣的話換來的只是男人們理所當然的蔑視。

    這句話關柔一直記著。

    上天其實對女人不公,做一樣的事未必能得到和男人同樣的待遇,只有做的更好才能勉強獲得認可,她曾經問過耿珊,什麼時候男人和女人才會完全一樣,耿珊想了想後認真的回答......永遠不可能。

    很無奈。

    關柔不知道千辦大人的說法對不對,也許未來會善待女人,在某一個時代。

    就在這時候關柔看到工房那邊有兩個人開門出來,往外看了看,似乎是在確定外面有沒有人,等了一會兒之後那兩個人隨即往陸王居所跑了過去,這般大雨,誰會沒事在外面看著,這兩個人也足夠狡猾,先是跑到了不遠處的茅廁,然後從後邊繞出來,貼著矮牆一路小跑到了陸王的院子外邊。

    關柔趴在那看著,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了一句:「別開門。」

    她盯著那邊,她希望陸王不要開門,那門一旦打開的話很多事就變得複雜起來,陸王因為他的兒子才沒有被處置太狠,世子李逍善在北疆戰功赫赫已經升為正四品將軍,陸王沒必要牽扯是非。

    門開了,那兩個人閃身鑽進院子裡。

    關柔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她不願意看到的事還是發生了,這件事牽扯到了楊家本來就已經讓她很頭疼,再牽扯進去一位親王的話......她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遇到什麼樣的麻煩,這是皇家事,查清楚了,因為知道的太多太清楚,陛下反而不喜,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韓大人。

    可她是廷尉府的百辦,有些事,她必須去做。

    大雨滂沱之中,關柔慢慢的往後退,退到後房屋頂滑下去,用最快的速度靠近陸王的院子,人如同壁虎一樣從後房牆上爬到屋頂,她的手在腰帶上按了一下,腰帶上拉出來一根很細的鐵索,將鐵索一頭纏繞在屋脊上,她人倒掛著慢慢放下去。

    窗子開著,這麼大的雨不關窗可不是打開天窗說亮話而是心裡有鬼,開著窗可以看到外邊,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倒掛在屋頂的關柔儘量不發出來一丁點聲音,可是卻難以壓制內心的緊張,縱然再不得勢那也是一位親王。

    屋子裡,陸王來來回回的在踱步,那兩個溜進來的人站在門口位置還在你一句我一句的低聲說著什麼,可是很快陸王就變得厭煩起來,擺手打斷了那兩個人的話。

    「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陸王看著那兩個人:「我對楊家最大的善念也只是不會把你們接觸我的事說出去,當年皇后待我很好,楊家之中我也有幾位故交好友,正因為如此我看到楊家如今已經可憐到這個地步才不會檢舉你們,你們走吧......另外再幫我勸一下楊宗陽,正因為他曾經和我算得上是朋友我才多說兩句,他沒有能力改變時局,但有能力讓楊家人平平安安的活下去,該怎麼選擇他應該很清楚。」

    說完這句話之後陸王擺手:「你們走吧,就當你們沒有來過。」

    那兩個人一個是楊家的人,名叫楊東元,是楊宗陽的族弟,另外一個是天字科的人叫拓跋朗。

    「王爺。」

    楊東元垂首道:「既然王爺心意已決我也不能再多說什麼,我代表家主多謝王爺的好意。」

    他忽然抬起頭,眼神裡閃過一絲陰狠。

    「但,有件東西希望王爺能夠借給我。」

    陸王皺眉:「什麼?」

    「王爺的人頭。」

    楊東元獰笑著靠近陸王:「唯有王爺這樣的大人物死了,才會驚動韓喚枝,唯有韓喚枝離開長安城我們才有機會殺他,楊家上下都會感念王爺的好處。」

    他抱了抱拳:「請王爺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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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