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50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40
長寧帝軍 第六百五十七章 線索

    大通鏢局。

    韓喚枝從馬車上下來,廷尉府的人已經把整個大院都控制住,整個大院裡看不到一具屍體,大通鏢局裡的人全都死在同一個地方,鏢局大堂,一進來就能看到地上橫七豎八的都是屍體。

    韓喚枝進門之後看了看臉色就有些難看起來:「殺人者和這些死了的人認識,或者說殺人者有能力把他們集中起來。」

    葉流雲點了點頭:「所謂的天字科?」

    韓喚枝嗯了一聲:「九成九是了,外面有我們的人把守著,因為正在辦喪事,在沒有確定他們都是要犯之前也不便多干涉,如果大通鏢局的人都是地字科的人,天字科派人潛入進來,以召集他們議事為名把人集中起來就說得通了。」

    孟長安道:「正因為是天字科來的人,所以大通鏢局的人自然不會發出聲音,還會派人盯著廷尉府的人,他們以為是救星來了,救他們於水火之中,可沒想到來的人是殺他們的,而大部分在這裡被殺,以殺人者的實力再去殺那些盯著廷尉府的人就變得簡單起來,殺人之後再把屍體轉移過來。」

    韓喚枝閉上眼睛,腦海裡出現了畫面。

    夜裡,大通鏢局的人分散各處,有的在自己房間,有的在大堂靈棚,有的則在院子裡,就在這時候天字科的人出現在大堂,而這個人一定是大通鏢局之中某些人認識的。

    他讓大通鏢局的主事把人都集中到大堂裡來,並且安排人盯著院子外邊廷尉府的人,所有人都不敢發出聲音,連走路都刻意很輕很輕,他們從四面八方匯聚到大堂裡,而那個來人則吩咐一聲把大堂門關上。

    他在講話,利用講話分散了那些人的注意力,所有人都看著他全神貫注的聽他說話,沒有人注意到還有其他天字科的人潛入進來,他們在大堂裡灑下某種粉末?或許是迷藥,或許是毒藥,不管是什麼東西,天字科的人應該已經服下瞭解藥。

    韓喚枝睜開眼睛,抬起左手,一根細細的繩索從他袖口裡彈射出去,繩索的一頭是看起來很小的一個鐵爪,鐵爪扣住大堂的房梁,韓喚枝身子飄上去半空之中翻身落在房樑上,房樑上自然沒有人打掃過,他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留下的腳印。

    他從房樑上跳下來,看了看四周:「薛簽呢?」

    旁邊的廷尉回答:「千辦僉事大人在房子後邊的草地上發現了血跡,順著血跡在搜查。」

    「上當了。」

    韓喚枝臉色一變,這三個字說完,他人已經從後窗掠了出去。

    天字科潛入進來的人是從屋頂-進來的,刻意隱藏了自己的行跡,不可能離開的時候會大意到滴了血而不自知,那只能是故意做出來的陷阱,為了隱藏行跡,自然是原路回去最為安全。

    孟長安和葉流雲看到韓喚枝衝了出去,兩個人也緊隨其後,韓喚枝出了後院之後落在大街上,沉默片刻,人已經在附近民居的屋頂,果然看到了痕跡。

    「薛簽可能出事了。」

    韓喚枝看了看孟長安和葉流云:「那些人故意留下的線索。」

    三個人順著薛簽之前走過的路線一路往前走,痕跡斷斷續續,一刻之後才到了那條小巷子裡,韓喚枝飄身而落,看著小巷子地面上的血跡皺眉,旁邊的牆壁上貼著幾塊很小的碎肉,顯然有過激烈的打鬥。

    他抬起頭,目光停在最深處的那座民宅。

    葉流雲大步向前:「老規矩。」

    韓喚枝嗯了一聲。

    白衣飄飄的葉流雲直接走到那民宅門口,單手按在門板上,掌心發力,砰地一聲巨響之後,兩扇門板直接被震飛了出去。

    在門板飛出去的那一瞬間,韓喚枝也衝了進去,這是孟長安第一次看到葉流雲和韓喚枝配合出手,一時間看的呆住了。

    韓喚枝是和門板一塊進去的,他竟然能腳底貼在門板上一樣,讓人感覺如此的不真實,就好像一個人能蹲在牆面上似的,如果院子裡有人的話一定不會猜到門板後邊蹲著一個人。

    可是院子裡沒有活人。

    韓喚枝踩著門板落地,看到了掛在樹上的四個廷尉的屍體,以他的經驗,一眼就能看出來人是死後被掛上去的。

    而在不遠處,薛簽面朝下趴在地上,看起來如此淒涼。

    葉流雲進門,看到韓喚枝的肩膀在微微發顫。

    好多年了,好多年沒有看到韓喚枝如此憤怒,如此悲愴。

    薛簽是韓喚枝剛剛從長安府調過來的人,進廷尉府的那天他笑的像個孩子一樣,韓喚枝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薛簽臉上的笑容和眼神,如同回到了二十幾年前,一個心懷壯志也心懷夢想的年輕人終於走到了自己想要走到的地方,終於可以一展抱負,他的笑容亦如年少時純粹。

    「韓大人,如果你早把我調入廷尉府該多好?現在已經四十幾歲了,身手大不如前,我年輕的時候可不像現在這樣,你看看我這肚子......這些年在長安府真的太安逸,酒喝的太多,肉吃的太多,練功又少,人都遲鈍了,不過大人放心,我半個月就能讓我這肚子消失不見,保證比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看著還精神。」

    這話,還在韓喚枝的腦海裡迴蕩。

    「我曾夢想除惡務盡,當年我穿上長安府捕快的官服,覺得自己手裡握著的是公平,是正義,一個老捕快告訴我,抓人不是目的,抓人只是過程,他說他老了,看不到人間無罪的那天,說我可能也看不到,可未來應該會有那麼一天吧。」

    「我告訴老捕快說,不可能有人間無罪的一天,只要人還是人就不可能,所以一直都會需要我們這樣的人。」

    韓喚枝看著趴在地上的屍體,彷彿看到了第一天穿上千辦僉事廷尉府官服的薛簽一臉的驕傲:「我覺得我穿這身衣服比年輕人穿著帥氣多了。」

    韓喚枝一步一步朝著薛簽的屍體走過去,葉流雲攔在他面前:「我來看。」

    韓喚枝停頓一下,點了點頭。

    葉流雲走到薛簽的屍體旁邊,看了看屍體趴著的姿勢,向後退了一步,回頭看了韓喚枝一眼微微點頭,韓喚枝的臉色隨即變得更加難看起來。

    葉流雲從袖口裡拽出來一條絲巾矇住自己口鼻,看了看遠處有一根扁擔,他過去將扁擔拿過來,用扁擔戳進薛簽屍體身下,然後一發力把薛簽翻了過來。

    砰地一聲!

    一股白色的粉末從薛簽屍體下邊爆開,葉流雲迅速後撤。

    在旁邊的孟長安一彎腰將剛才掉在地上的門板撿起來,兩隻手抓著門板來回呼扇了幾下,那些粉末被吹到了遠處。

    他將門板扔在一邊,撕下來一條衣服矇住口鼻靠近屍體:「太陰狠了些。」

    葉流雲點了點頭,忽然發現了什麼,蹲下來看了看:「這是什麼?」

    薛簽的屍體被翻過來之後能看到他身前都是血跡,沾染了泥土和粉末之後看起來很髒,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那細微的不對勁的地方,有一塊血跡像是歪歪斜斜的字。

    「給我們留的信息?」

    孟長安蹲下來看了看:「他可能遭受重創之後沒死,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走,所以裝死想騙過那些人,可他沒有想到那些人臨走之前會在他身下壓了毒藥,而他已經沒辦法移動了,所以拼盡最後的力氣在自己衣服上想寫出來些什麼。」

    薛簽的右手被踩爆,左手沾了血在自己衣服上寫字,而且怕被發現,哪怕他寫字的時候那些人可能已經走了,所以他選擇把左手壓在身下寫,可是只寫了一個字就死了,那字寫的又太潦草歪曲,辨認起來十分艱難。

    「首?」

    葉流雲疑惑的看向韓喚枝,他剛才擔心韓喚枝心境不穩所以才會過來查看,此時韓喚枝已經蹲下來也在看那個字,見葉流雲看他,點了點頭:「像是個首字。」

    「什麼意思?」

    葉流雲皺眉:「長安城的江湖勢力,沒有一個帶首字的。」

    「各衙門呢?」

    孟長安問了一句。

    韓喚枝眼睛驟然睜大:「首輔?」

    如今內閣首輔是元東芝,也是三朝元老,他在沐昭桐手下做事多年,可和沐昭桐並不是一路人,那麼多年來一直都被沐昭桐壓著,而且這個人也已經快要退下去了,最多再過三年,賴成就會接過內閣首輔的權利。

    陛下對元東芝很信任,難道說他才是隱藏最深的那個人?

    一瞬間,韓喚枝的腦海裡閃過很多念頭,他的大腦高速運轉起來,仔細的回憶著一切和元東芝有關的東西,可不管怎麼去思考去推測,元東芝都似乎不可能和皇后扯上關係,不過太子已經在內閣學習了好一陣子,和太子接觸最多的兩個人一個是賴成,另外一個就是首輔大人。

    如果是太子在這短時間內把元東芝拉過去了呢?

    韓喚枝搖了搖頭,那更不可能,太子沒能力讓元東芝這樣的人靠過去。

    他看向葉流雲,葉流雲也搖頭:「不可能是元大人。」

    「那這個首字是什麼意思?」

    韓喚枝眉頭緊鎖。

    葉流雲拉了他一把:「先把屍體帶回去吧,我們去看看那些人離開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韓喚枝嗯了一聲,三個人在院子裡仔仔細細的搜了一遍,在樹下的草叢裡發現了一個軍服上的鐵扣,很小,韓喚枝把東西撿起來遞給孟長安,對軍中的事來說孟長安比他熟悉。

    孟長安把鐵扣接過來看了看:「這不是大寧戰兵衣服上的東西......是渤海人的,鐵扣上的文字是渤海國文字。」

    韓喚枝和葉流雲對視一眼。

    孟長安接著說道:「但殺人者絕對不會是渤海人。」

    韓喚枝嗯了一聲:「他們不會穿著軍服來殺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4-7 15:40
第六百五十八章 餘生

    也許有人會覺得當今陛下李承唐的哥哥李承遠在位的時候,長安城清平享樂無事發生,非但長安城裡無事,在位那些年李承遠也從來沒有對外發動過戰爭,提拔文官,壓制武將,有意減少四疆大將軍的軍權,可正因為如此,才有了後來黑武國大軍殺入大寧境內的事。

    邊軍奉旨以守為主,並且為了減少軍費開支,北疆邊軍的數量也減少了四分之一左右,四疆四庫訓練新兵的數量也銳減大半。

    看起來李承遠在位的時候處處都好,可是他在位之後的隱患卻在李承唐登極之後集中爆發出來......北疆邊軍的策略導致黑武人越發猖狂,邊軍減少四分之一,兵力不足,黑武人殺入大寧境內,邊軍竟是沒辦法抽調太多兵力支援。

    尤其是在那位老將軍退隱到了東疆行宮之後,一批老將也隨之退隱,北疆力量更是顯得捉襟見肘。

    黑武人看準時機南下,這也才有了封硯台那一戰。

    那一戰,多少大寧兒郎葬身沙場,很多人都說莊雍那一戰封神,可他心裡的苦楚又有幾人知道,若是兵力足夠,他何必要讓那麼多將士戰死在封硯台換來鐵流黎大軍趕來的時間,以人命換時間,誰比他的心更疼。

    李承遠將朝權放手幾乎都交給沐昭桐,這又造成了沐昭桐權傾朝野,當今陛下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將沐昭桐的權利架空,不然的話,內閣不是皇帝說了算而是沐昭桐。

    沈先生曾經對沈冷說過,他殺沐筱風如果是在十幾年前的話,他早就已經死了,那時候的沐昭桐手中權力之大,連陛下也要忌憚三分。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的話,沐昭桐的兒子被殺,別說沐昭桐做什麼,軍中人也會趕緊把沈冷殺了人頭送去長安向沐昭桐謝罪。

    陛下這二十年來,做了多少事?

    說陛下登極之後諸事繁雜,說陛下二十年來窮兵黷武,可若非如此,又怎麼換來現在大寧的強盛。

    八部巷裡。

    沐昭桐坐在書桌前抄書的時候腦子裡想的都是這些,他有些後悔......在他權傾朝野的時候陛下待他敬如父兄,那時候他就應該明白,以陛下的心境謀略,以陛下的目光遠見,那只不過是緩兵之計啊。

    他看了一眼在一邊睡著了的夫人,輕輕嘆了口氣。

    他算計了一下時間,今日二月初一,每逢初一十五太子殿下都會便裝而來,可今日已經日上三竿太子殿下還沒到,看來長安城裡又出了什麼事,而這些事他都覺得很好,每一件都好。

    被仇恨矇蔽了眼睛的大學士不可怕,在八部巷裡抄書反而讓他心境穩定,他回到了當初那個時期,也變得越發可怕。

    當今陛下奪走了他的一切,他的權勢地位,他的兒子,還有他的榮耀。

    那他就讓李承唐父子反目成仇,有皇后之死的那根刺在太子心裡紮著,他根本不需要多說什麼,太子心中對皇帝的恨意已經濃到化不開的地步。

    沐昭桐放下筆,舒張了一下雙臂。

    雖然蝸居於此,每天還要抄書,對於他的年紀來說這已經足夠辛勞,可他卻發現自己竟然很享受現在的生活,沒有人再時時刻刻的關注他,也就沒有了來自上面或是下面的壓力,在內閣的時候他操心民生操心國事,現在的他只需要安安靜靜的去思考如何報仇。

    皇帝還是太仁慈了些,沐昭桐不止一次的在心裡問皇帝,你為什麼不殺我?

    他大概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因為很多事都是他的主意。

    就在這時候外面送紙的人到了,沐昭桐沒有起身,那兩個人把兩箱子新紙放下,其中一人使了個眼色,另外一個人隨即到了門口等著。

    那人把帽子摘下來俯身一拜:「奴婢見過閣老。」

    沐昭桐依然沒有回頭,像是看著桌子上的紙張發呆。

    「太子怎麼沒來?」

    「最近長安城裡多事,殿下擔心若此時來會引人注意,所以特意吩咐奴婢來向閣老致歉。」

    著這句話的時候曹安青的聲音不算低,所以外面守著的那個人聽的清清楚楚。

    可他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到了沐昭桐身邊後壓低聲音說道:「太子已經按照閣老的指點去做事了,而且心性越來越偏激,不出閣老所料,皇后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他現在恨陛下可以說恨之入骨。」

    沐昭桐笑了笑:「我失去了什麼,李承唐也要失去什麼。」

    笑容有些苦澀。

    曹安青儘量把聲音壓到最低:「閣老安心,廷尉府,巡城兵馬司,長安府,乃至於禁軍和大內侍衛都已經被那些渤海人和天字科的人調動起來,沒有人還有精力盯著八部巷這邊,今夜就會有人來接閣老出去。」

    沐昭桐笑了笑:「今夜接出去,明日想出城都出不去。」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接閣老到東宮,應該沒有人想到閣老會在東宮之內。」

    「甕中之鱉?」

    沐昭桐笑道:「太子的心思還算不錯,可就是幼稚了些,他想讓我去東宮,有事向我請教,無事權當養老,而若陛下會懷疑,他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把我處理掉,到時候隨隨便便埋在東宮某處花下,或是沉屍荷池,或是隨隨便便把我處理掉,誰知道?」

    曹安青問:「那閣老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來。」

    他看了看窗口那摞著的厚厚的書冊:「明天是該來運書的日子了。」

    曹安青臉色一變:「光天化日的......」

    「按我說的做就是了。」

    沐昭桐道:「我讓太子去接手皇后當年準備的那些東西,讓你去勸他捨棄人字科地字科,還讓你去勸他放渤海人進長安,這些你做的都足夠好,也不枉我這麼多年來對你的關照。」

    曹安青垂首:「奴婢忘不了閣老對我一家人的救命之恩。」

    「你也辛苦了。」

    沐昭桐道:「我交給你的事你幾乎全都做到了,太子捨棄了人字科地字科,其一是為了保他,還不能這麼早就讓陛下查到他,這麼簡單就玩到結束,那遊戲就變得無趣起來......其二,是讓天字科的人知道太子是個薄涼之人,以後我用他們的時候會簡單些,其三,沒了人字科地字科,我再把天字科的人挖空,太子以為自己手握很多力量,可當陛下想要殺他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沐昭桐嘴角勾起笑容:「父子相殘啊,多好的戲碼,古往今來,老百姓們都喜歡看的就是這樣的宮廷大戲......我本來想利用李逍然,可他實在是扶不起來,自負又剛愎,失敗是注定的事,可惜了我這麼多年來的謀劃。」

    曹安青嗯了一聲:「當年大寧滅南越,把楊玉從南疆抓到了長安城閣老就已經在接觸他,獲取了南越那邊大量的財力物力,這些東西都用來支持李逍然,可他卻把一手好棋打的稀爛。」

    沐昭桐道:「哪裡是全部,南越亡國皇帝楊玉雖然昏聵,可那時候的南越國卻沒那麼窮,那時候我也不是真的被陛下打壓的毫無還手之力。」

    這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裡又有了二十幾年前的那種自信和得意。

    「可惜的是,我醒悟過來的還是太晚了,陛下剛剛入主未央宮的時候,我心裡只覺得他離不開我,就如他兄長李承遠一樣,還不是事事處處都要指望著我才行?所以根本就把他當回事,我沒有想到他是一個如此雄才大略之人,而且根本就不急,如果我是一根支撐著大殿的柱子,他沒有直接撞過來,如果撞過來,他和我都會被坍塌下來的大殿砸死。」

    「他只是悄悄的從我這根柱子下邊挖掉磚石,一年一年,徐徐圖之,把從我腳下挖下來的磚石在另外一個地方堆起來一根新的柱子,當我醒悟的時候,就算我倒下去他也沒有任何影響了,因為有了新的柱子,大殿依然穩固。」

    沐昭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只有我這些日子沉下心來之後才發現了咱們陛下的可怕之處,想想看,那時候我不把他當對手是一件多幼稚多可笑的事。」

    沐昭桐看了曹安青一眼:「幸好,陛下滅南越給了我機會,南越的財力物力根本就沒有都給李逍然,他所用的不過五分之一罷了。」

    曹安青問:「那明日一早接了閣老,咱們去哪兒?」

    「是我離開,不是你。」

    沐昭桐看了曹安青一眼:「你還得留在太子殿下身邊,不過你可以放心,事情都在按照我所預料的那樣發展,當我確定太子已經沒用之後,我會讓你離開長安。」

    曹安青連忙道:「奴婢不擔心這個,奴婢就算是用這條命來報答閣老也沒有絲毫怨言。」

    「我知道的。」

    沐昭桐嘆道:「我當年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把你送進宮裡,讓你接近太子。」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說道:「你回去之後安排一下,讓渤海人在城中至少三個地方暴露出來,廷尉府和巡城兵馬司的人會全力抓人,在讓天字科的人動一動,趁亂殺一些廷尉府的人,之前殺了一個千辦僉事已經惹惱了韓喚枝,再死一兩個,韓喚枝就會變得瘋狂起來。」

    「明天一早我和夫人離開八部巷,出城之後會去方城縣停一夜,然後再取道南下,陛下不會想到我要去的是雲霄城,那可是他的根基之地啊。」

    沐昭桐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陛下啊,老臣的餘生,就用來讓你體會喪子之痛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17:51
長寧帝軍 第六百五十九章 天字科

    夜里長安城又出了事,廷尉府的人近乎全都派了出去,巡城兵馬司調動兩千甲士在城中各處協助廷尉府搜捕,百姓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而長安城又大到絕大部分百姓連有事發生都不知道。

    天亮之後不久城門打開,長安城的尊嚴在於,還不至於因為一些渤海人的斥候潛入進來就會白天也封閉所有城門,所以這就給了沐昭桐可乘之機。

    沐昭桐太瞭解大寧,太瞭解寧人,也太瞭解皇帝,太瞭解皇帝的尊嚴和長安的尊嚴。

    馬車是特殊打造,車廂底部是雙層,在車廂裡邊座位下還有個夾層可以藏進去兩個人,雖然擠一些,但對於沐昭桐和他夫人這樣瘦小的身材來說倒也不算什麼。

    車在城門口接受了很嚴格的盤查,馬車裡只有一些要運送出城送到方城縣去的書冊,全都開箱驗過所以沒有任何問題,馬車緩緩離開。

    按照計畫,馬車會在天黑之前進入方城縣,曹安青安排的人已經在那等著了,客棧也已經定下,誰也不會知道曾經權傾朝野的大學士會藏身於此。

    可馬車在出城三十里之後就停了下來,車伕將沐昭桐夫妻二人從車裡扶出來,兩個步履蹣跚的老人趁著沒人的時候下了大路進了樹林子裡。

    樹林之中有一隊人已經在等著,這些人也不是曹安青的人。

    沐昭桐和夫人分開走,一隊人護送著夫人離開,而沐昭桐站在樹林裡看著妻子遠去,抬起手揮了揮。

    「別一步三回頭的,我們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可捨不得,走吧走吧,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兒子的仇,我踏踏實實安安靜靜的去報,我把你送到一個可以安心睡覺的地方,你最近越來越嗜睡了。」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轉身,剩下的兩名護衛一左一右把他架起來朝著樹林另外一側掠出去,在樹林子南邊停著一輛牛車,牛車裝了一車草料,沐昭桐鑽進草料裡,裡邊有一個打造出來的空格,鑽進去之後躺在那雖然有些憋悶的慌,可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是不能承受的。

    牛車搖搖晃晃的往前走,一點兒不急,沒有上大路,而是順著鄉間小路進了不遠處的村子。

    這村子叫三十里堡,村子不大,大概只有百十戶人,此時地還沒有開凍沒法耕種,所以村民都很清閒,串門閒聊,或是聚在一起小酌幾杯,天氣還這麼冷,除了孩子偶爾跑出來,誰會在大街上溜躂。

    牛車進了一戶農家院子,兩個護衛看了看左右無人隨即把沐昭桐接出來,沐昭桐進了院子之後摘了摘身上蘸著的草料,抬頭的時候看到了那個站在屋門口笑著的中年男人。

    「荀直先生。」

    沐昭桐抱拳:「久仰。」

    荀直快步從台階上下來,一邊走一邊抱拳說道:「學生對閣老才是仰慕已久,此前一直都想找個機會拜見閣老,奈何總是陰差陽錯的不得時機,今天總算是見到了閣老,學生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沐昭桐笑起來:「荀直先生太客氣了,其實你我原來也見過,只是未曾說過話,那時候你在宮裡教太子讀書寫字,我進宮的時候遠遠的看到過。」

    荀直笑道:「那時錯過了,好在上天待學生不薄,總算是得見閣老。」

    兩人跟互相扶著手進了屋子,這農家院看起來說不上有多殘破,但也老舊,村子裡原來的住戶搬到新家去住了,這院子就被荀直安排人租了下來,村子裡不是長安城裡,租個房子沒必要到長安府去做報備。

    沐昭桐坐下來之後荀直就連忙為他倒茶:「算計著時間閣老就要到了,所以提前泡了茶,聽聞閣老原來最喜歡喝普洱,所以特意找了幾餅已有幾十年的熟茶。」

    沐昭桐搖了搖頭:「喝白水就好,年紀大了,普洱喝了會睡的不踏實。」

    荀直連忙換了一個杯子為沐昭桐倒了熱水,沐昭桐捧著被子暖手:「我只是沒有想到,最後走到一起的居然是我和荀直先生。」

    荀直也沒有想到過。

    曾經的他是那麼的看不起沐昭桐,在他看來,沐昭桐是真的把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爛,可是當曹安青接觸到荀直說了沐昭桐的計畫之後,他站在沐昭桐的角度仔細思考了一下問題,才發現沐昭桐其實沒有他想的那麼不堪,已經被關在八部巷裡風燭殘年的老人,尚且能把太子控制的嚴嚴實實,怎麼可能是個無用之人?

    「閣老。」

    荀直謙遜的問道:「閣老覺得太子還能堅持多久?」

    「看陛下的心情。」

    沐昭桐笑了笑:「你真的以為太子很重要?真的覺得咱們的皇帝陛下會把皇位傳給他?」

    荀直一直以來都有這個疑問,所以垂首道:「請閣老賜教。」

    沐昭桐喝了一口水,這一路上的奔波倒是還好,這一月末的天氣對他來說確實太難熬,老人最怕冷,對於寒冷的畏懼猶如死亡。

    一口水下去胸腹裡都暖和了些,他緩了一口氣後說道:「其實你也已經看得出來,陛下太過自負,他一直都在說太子是守成之才,將來把大寧交給太子他放心,可是大寧需要守成之才嗎?並不需要,需要也不是現在,從大寧立國至今數百年來,哪位皇帝陛下不是開拓進取而是一味墨守成規?」

    荀直問:「那是二皇子?」

    「對。」

    沐昭桐點了點頭:「如果沒有二皇子之前,太子將來即位還有可能,有了二皇子之後太子即位已經沒有一點兒希望,陛下那麼做只是為了安朝臣之心,也是為了讓太子心裡踏實些,以陛下的年紀,再主掌大寧十幾年不成問題,十幾年後太子已經三十幾歲了,而二皇子剛剛二十歲,也許,陛下就沒打算讓太子活到那個時候。」

    荀直臉色一變:「陛下的心怕是還沒有那麼狠,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

    「話是這麼說。」

    沐昭桐道:「你我也都知道陛下其實不是個心狠的,如果是的話皇后就不會作妖二十年,我也不會被關在八部巷裡抄書,我們早就已經被陛下殺了才對,可是我們在做什麼?我們在做的,不就是讓陛下殺了太子嗎?」

    荀直這才醒悟過來。

    「閣老,難道你費盡心思出來,只是為了殺一個太子?」

    「不。」

    沐昭桐放下水杯,沉默了好久之後才回答:「我費盡心思的出來,不是為了殺太子,只是為了讓陛下難過,喪子之痛,陛下也應該嘗嘗味道。」

    對於荀直來說這是一件事,可對於沐昭桐來說這是兩件事。

    荀直猶豫了一下後問道:「那閣老找我來,也是為了殺太子之事?」

    「也不是。」

    沐昭桐道:「以你之才,跟著太子做事實在太浪費,我找你來只是想把你拉出來,我雖然恨陛下,可不得不說陛下是大寧立國數百年來最強的皇帝,而我也沒有造反之心,讓我親手去把大寧的根基挖掉一塊我做不到,我是寧臣,再恨陛下,我也是寧臣。」

    荀直肅然:「多謝閣老。」

    「你以後還有機會,我現在把你從太子身邊拉出來,你跟在我左右多學習一下,到十幾年後你也沒老到什麼都做不了的年紀,況且,你離開太子之後我可設計讓你接觸到二皇子,只是你這張臉......」

    荀直苦笑搖頭:「閣老費心了,可我已經沒了回頭路。」

    「唉......」

    沐昭桐嘆了口氣:「這件事以後再說,你先離開太子那邊,跟著他,早晚必死。」

    荀直嗯了一聲:「多謝閣老。」

    沐昭桐道起身:「我這老邁之軀實在有些扛不住了,先去睡一會兒,真是抱歉。」

    巡視連忙起身:「閣老去休息,我在這等閣老。」

    沐昭桐往裡屋走了幾步,回頭:「有件事我一直不解,以你之才當初為什麼要選擇皇后?若你正正經經的入仕,已經二十年了,怕是早就進了內閣,最不濟也是次輔了。」

    荀直怎麼回答?

    回答說我進內閣也是被你壓著,我想做的是首輔而不是次輔?

    他唯有苦笑。

    「荀直先生,你的目標應該放的低一些,如果當年能夠低一些,不會是現在這樣的境況。」

    沐昭桐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進了裡屋,剩下荀直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發呆,他的遺憾在於,到了現在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好高騖遠有多幼稚可笑,沐昭桐剛剛那一句話明顯已經看破了他的心思,唯有真正接觸過之後才明白自己心中的沐昭桐和真正的沐昭桐並不是一個人。

    他坐在那喝茶,一直喝到茶都沒了味道。

    院子外邊有人進來,是個小道人,看起來二十幾歲年紀,進了門之後看了看荀直:「閣老呢?」

    荀直指了指裡屋:「在休息。」

    「哦。」

    小道人自己坐下來,也不理會荀直,就那麼坐著。

    看到這個小道人的時候荀直又想到了皇后,很多年很多年以前,聽聞留王府裡出了件大事,皇后盜走了珍妃的孩子,自此之後不再進道觀而是改奉禪宗,每日誦經唸佛,陛下因為這件事發過幾次脾氣,甚至讓人砸過皇后的禪堂。

    陛下還說,道宗是大寧自家的,朕不護著誰護著?

    所以,誰會想到皇后的天字科在道觀?

    她是那麼那麼厭惡道人啊,連皇帝都深信不疑。

    小手段,皇后沒幾個對手,她只是輸在了大格局。

    這些荀直早就知道,也不止一次的說過,可當他知道天字科的人在長安道觀裡他才真正的體會到皇后的可怕,一個女人一旦發了狠,什麼都做的出來。

    她用了二十幾年的時間來誦經唸佛,只為了掩護她的的天字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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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章 難如登天的難


    即便雄才大略如李承唐也不會想到皇后會安排人在奉寧觀,況且天字科不只是在奉寧觀一處藏身,大寧奉道宗為國教,張真人為國師,雖然說道宗從來都沒有干政的能力也不敢有,可地位超然自不必說。

    正因為如此,皇后便確定道觀是一處沒有人可以輕易想到的地方。

    二十幾年前商九歲殺甄軒轅,在那時候起更加堅定了皇后要把天字科放在道觀的想法,而後二十幾年,她從來都沒有動過天字科的力量,一是不想二是不能,因為天字科的力量沒有二十年積蓄不出來。

    一群小孩子被帶入道觀開始避世修行,修行的不是道法自然,是殺人技。

    農家院子裡,小道人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沐昭桐醒來,以他心性還沒到可以喜怒不形於色的地步,所以他皺眉,起身在屋子裡來回溜躂起來,腳步聲故意放的很重,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守在客廳門外的那兩個護衛也皺眉,其中一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轉身進來看了小道人一眼:「你鞋底是踩了屎?」

    小道人看了他一眼:「待會兒踩了你,便是了。」

    漢子笑起來:「每一個年輕人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小道人問:「那你年輕的時候呢?」

    漢子道:「我年輕的時候已經動手了,在我剛剛進門說踩屎那句的時候。」

    小道人哦了一聲:「那你的意思是讓我也動手?」

    漢子搖頭:「你要是打算試試也可以。」

    小道人笑呵呵的過去,突然加速,腳下的爆發力把客廳地面都蹬出來一個坑,在煙塵炸起的那一瞬間他已經到了中年漢子面前,一拳直奔中年漢子的下巴。

    啪!

    中年漢子的手掌卻快了十分之一息的時間在小道人腦門上拍了一下,只是輕輕一接觸就收了手,若發力,這一掌可能把小道人的腦門拍癟下去。

    小道人的拳戛然而止,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你果然有些門道。」

    中年漢子看了他一眼:「以後要共事所以多說兩句,我叫擎蒼,你進天字科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而你們這些人是我的同輩訓練出來的,所以真的不要那麼目中無人,也許訓練你的人也是我訓練出來的,你和你的同齡人一起學習,我已經超越了我的同齡人在訓練他們。」

    小道人在心裡記下了這個名字。

    擎蒼轉身出去:「閣老在休息,你最好沉下心多等一會兒,外面的人叫牽黃,如果剛才是他進來已經廢了你的左臂,右臂給你留著還有用,你們奉寧觀那一支,除了道號叫持真的那個還不錯,其他人都差了些,不過也不是因為教你們的人厲害,是他家學厲害,他家學一本拳譜一本刀譜,練好了就可在江湖上橫行無忌,畢竟他是甄軒轅的兒子。」

    小道人是持明道人,點了點頭:「我記住了。」

    他回到座位那邊坐下來,抬起手揉了揉腦門,腦門上被拍出來一個紅印,可只是淡淡的肉疼,掌心之力蓄勢而輕發,比蓄勢爆發要難得多,所以他知道自己的武藝比起那個叫擎蒼的男人來差得遠了,師父當年說江湖太大他還不信,現在信了,江湖大與不大的距離,只是見識一個真正高手而已。

    不多時,沐昭桐從裡屋出來,小睡片刻後看起來精神好了不少。

    「年紀大了就容易瞌睡,可睡的又短,每天總是要睡很多次。」

    他看了看小道人:「有事?」

    小道人連忙起身拜了拜:「閣老,師父讓我過來問問,昨夜裡又殺了兩個廷尉府的百辦,是不是該停停了?畢竟之前做那麼多事只是為了讓閣老順利出城。」

    「停停吧。」

    沐昭桐坐下來看了看自己剛剛用過的那個空水杯,小道人連忙起身去倒了一杯熱水,而不是手邊茶壺裡的茶,因為持明道人剛剛特意看了看,那杯子裡剩下的水不是茶水,屋子裡只有那個坐在那喝茶的中年男人和沐昭桐兩個人,所以這個杯子只能是沐昭桐用過的。

    沐昭桐對他似乎有些滿意,嘴角出現笑容:「回去告訴你們師父,奉寧觀這條線是最重要的,當初皇后娘娘讓他守著奉寧觀帶著你們二十年不動,可不是讓你們隨隨便便暴露就自己,我為了出來而用了你們,已經心中有所不安。」

    小道人垂首:「天地人三科,唯有天字科是閣老直接關照,皇后已經去世,我們心中只有閣老。」

    天字科,是後來皇后不得已才交給沐昭桐,韓喚枝查她查的太狠,陛下盯著她盯的太嚴,所以她必須斷了和道觀的一切往來,也不許她宮裡的人和道觀有任何往來,唯有如此堅持下來才不會讓韓喚枝起疑心。

    那時候朝廷裡的人都知道沐昭桐貪財,他貪財只是一個表象而已,這樣一來他用皇后的錢就不會那麼惹眼,如果他表現的清廉那才會壞了事,一位大學士並不過分的貪財,皇帝也不會太在意這些。

    小道人起身:「既然閣老有了吩咐,那我就先回宮裡去了。」

    走了幾步又回頭:「閣老,持真道人似乎對那個小張真人有些不一樣的念頭,走的太親近了些,我擔心那個小張真人會看出來什麼問題。」

    沐昭桐眉角微微一抬:「甄軒轅當年有兩個兒子,還有兩個師弟。」

    小道人下意識的看了看門口那兩個漢子,一名牽黃一名擎蒼,難道就是當年江湖大豪甄軒轅的師弟?如果是的話,人家勝了自己就真的不算什麼事,自己也是太狂傲,縱然師父來了也未必是其中一人的對手。

    師父曾經點評長安高手,明面上能看到的,宮裡大內侍衛統領衛藍劍法無雙,猶在韓喚枝之上,當然,廷尉府裡武藝最強的也不是韓喚枝而是方白鏡,現在商九歲復出,那就是商九歲最強,只能是商九歲最強。

    他師父還說,軍中強者,長安之內唯澹台袁術讓人敬畏,哪怕澹台袁術已經不再年輕,可若把持真道人放在一邊不說,持明道人他們幾個加起來也不是澹台袁術對手。

    師父說,江湖劍法最強者莫過於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楚先生,刀法為最者,莫過於流雲會虞白髮。

    所以師父還說,別以為自己了不起,咱們對手那邊的強者哪一個都不是你們能應付的。

    那時候他問,可敵商九歲者有誰?

    師父說,當初甄軒轅心有雜念,決戰之際輸於一念之間,若是兩個人都心無旁騖的一戰當在伯仲之間,除了甄軒轅之外,那位楚先生應該可敵商九歲,打起來的話,可能還會殺了商九歲,商九歲的武藝與全盛時期的澹台袁術也在毫釐之間,年青一代的方白鏡也好衛藍也好,自然不是商九歲對手。

    但是,甄軒轅有兩位師弟,這兩個人聯手可敵巔峰時期的商九歲。

    這些話持明道人現在還記得,所以當他猜到那兩個人可能就是甄軒轅的師弟之後心中便多了幾分敬畏,二十幾年前的江湖上有句話,叫三人可屠龍,那三人就指的是甄軒轅他們三個。

    大寧的江湖中高手太多,因為大寧太大,西蜀道東蜀道那邊尤其出豪傑,馬幫那位老當家當初一劍蕩平綠林道,後來小當家單劍闖江湖,實力自然不言而喻。

    可江湖也是一代換一代,甄軒轅死了,馬幫老當家已經老了,商九歲封閉二十幾年大不如前,澹台袁術根本就不問江湖......

    現在的一代,難說。

    「持真道人的事,我不管。」

    沐昭桐沉思了一會兒後說道:「他也不用別人去管,他心裡有殺父仇,那是不共戴天的大仇,由著他自己去,不過若他是因為思念自己那個失散多年的弟弟,你倒是回去可以告訴你師父,讓他轉告持真道人,他弟弟安好,特別好,若他想見見我可以讓他見見,這樣也就不必纏著一個龍虎山上來的瞎子。」

    持明道人垂首:「那我回去就這樣對師父說。」

    他邁步出門,到了門口實在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兩位前輩,可殺商九歲嗎?」

    之前出手的擎蒼看了看牽黃,牽黃看了看天空。

    「不知道。」

    擎蒼回答:「可你應該知道,我們師兄弟三人情同手足,甚至超過許多親兄弟,二十幾年來我們都沒有去找商九歲為師兄報仇。」

    持明道人點了點頭:「那就是打不過。」

    牽黃眉角一抬。

    持明道人邁步離開:「連兩位前輩都覺得未必敵得過商九歲,我就收了自己那念想吧,現在看來,自己真是可笑可笑,可笑至極。」

    江湖上還有一句話,叫誰不想殺商九歲。

    殺商九歲是個證明。

    擎蒼進門朝著沐昭桐拜了拜:「閣老,真的要讓持真去見見他弟弟?」

    「他什麼時候殺了葉流雲韓喚枝,什麼時候就讓他見見他弟弟,他什麼時候能殺了澹台袁術,我就讓他們一家團聚.......」

    擎蒼嗯了一聲:「和他弟弟我也是這麼說的,一家團聚不難,只是澹台袁術的人頭而已。」

    沐昭桐看了他一眼:「瞎說,那可真難。」

    擎蒼想到曾經之事,點了點頭:「是真的難。」

    站在門口的牽黃加了一句:「難如登天的難。」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17:51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一章 原來是這樣

    之前長安城裡也曾經出過一陣亂子,當時刑部遭受重創,包括一位侍郎大人在內刑部有多位官員被殺,那時候壓力最大的刑部總部岳獨峰幾乎瘋了。

    這次是廷尉府,可韓喚枝沒有瘋。

    從大寧歷史上來說,這不是第一次針對廷尉府的挑釁,事實上韓喚枝剛剛接手廷尉府的時候所面對的那次挑釁,比現在要嚴峻的多。

    那時候韓喚枝剛到廷尉府,上一代的廷尉府裡一部分人叛逃,他們在躲避追捕的時候勾結甄軒轅等人殺了不少廷尉,商九歲就是在那個時候盯住了甄軒轅。

    書房裡,韓喚枝換上衣服,純黑色的都廷尉錦衣,不過是一件常服,除了衣服右胸口位置的標識之外,在兩邊衣領上還分別繡著一朵很漂亮的小花,那是雲桑朵在長安的時候給他繡上去的。

    換好衣服之後韓喚枝走到銅鏡前看了看自己,覺得有幾分滿意。

    走出書房,門口兩名千辦已經在等著了,是千辦方白鹿和千辦方白鏡,原本廷尉府有八千辦,廷尉府規模擴充之後有了十二名千辦,只不過如今還在長安城裡的只有四個,千辦古樂和千辦耿珊去了北疆,千辦於東城去了連山道鉅鹿縣調查一件案子,還有幾名千辦也分派出去,另外在長安城的兩名千辦一個是姚虎奴,一個是聶野。

    韓喚枝出門後隨即登上等在院子裡的馬車,方白鏡方白鹿兄弟二人一邊一個跟著,出了廷尉府大門,大街上兩百名黑騎也已經蓄勢待發,兩百名黑騎前邊,姚虎奴和聶野兩個人看到馬車出來後也在馬背上俯身。

    隊伍離開廷尉府直奔大通鏢局,似乎只是繼續調查關於大通鏢局的案子,這是廷尉府目前最主要的案子。

    馬車裡,韓喚枝對面坐著胡吾,看起來已經幾乎脫了相的人字科主事。

    「你帶我出來也沒用,我不知道天字科藏身何處。」

    胡吾看了韓喚枝一眼,眼神裡有些畏懼。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天地人三科都是單獨行事,人字科和地字科還好,當初都是受皇后娘娘手下人管轄,我們兩科之間偶有聯繫,平日裡做事最多的也是我們兩科,而據我所知,天字科的人甚至和皇后娘娘都沒有什麼聯繫,而是交給了別人,這個人是誰我不知道。」

    「我知道。」

    韓喚枝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只是知道的晚了些。」

    胡吾猛地看向韓喚枝:「是誰?」

    韓喚枝沒有回答,也沒有再說話。

    八部巷裡逃了一位大學士,所以很多事就變得清晰起來,原來時至今日還是低估了那位老人。

    隊伍在大通鏢局外停下來,韓喚枝帶著胡吾走進院子裡,從大通鏢局被滅門到現在院子裡始終保持著原樣,連大廳裡的屍體都還沒有處理,廷尉府有一組人正在想辦法查出來這麼多人是被什麼東西迷倒的,不然的話應該不會連反抗都沒有,如果下次遇到這些人對方再用這樣的手段,廷尉府必須能夠應對才行。

    「只是想帶你來看看。」

    韓喚枝指了指屋子裡橫七豎八的屍體:「這是地字科的人?」

    胡吾點了點頭:「是。」

    韓喚枝又問:「那你應該也清楚殺他們是誰。」

    「是。」

    胡吾眼神閃爍了一下:「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韓喚枝看著他:「你說的並不準確,你們不是良弓也不是走狗,我們不是飛鳥也不是狡兔,你們背後的人更不是獵人,我才是,你們只是一群被放棄了的人罷了。」

    胡吾緩緩吐出一口氣:「但我沒辦法幫你,我不知道如何查到天字科的人。」

    「你會知道的。」

    韓喚枝擺了擺手:「帶他回去吧。」

    胡吾一怔:「你帶我來只是想讓我看看這些屍體?」

    韓喚枝沒理會他,邁步進了大堂,方白鹿一擺手,上來兩名廷尉將胡吾押了下去,胡吾不住的回頭看向韓喚枝,他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對勁的事發生。

    廷尉押著他到了大通鏢局門口,一隊廷尉正押著徐雪路進門,兩個人在門口相遇,徐雪路看到胡吾的那一刻忽然就罵了一聲,掙脫開廷尉的手臂朝著胡吾衝了過去:「你這個叛徒!如果不是因為你的話大通鏢局上下那麼多人也不會全都被殺!」

    他這一拳很突然,胡吾本能的閃躲了一下,頓時也怒了:「是你先出賣了我!」

    千辦方白鹿跟出來:「都給我住手!」

    那兩個人身上還纏著鎖鏈所以打起來並沒有什麼氣勢可言,況且在廷尉府裡已經被關了這麼久哪裡還有什麼力氣,只是兩個人如是對方的殺父仇人一樣,抱在一起恨不得用牙齒把對方咬死,廷尉們衝上來用手裡的棍子將兩人打開,然後分別押著一個進了遠門一個被押上馬車。

    方白鹿大聲道:「把胡吾押回衙門,帶徐雪路進去見大人。」

    胡吾被幾名廷尉按著上了馬車,一隊黑騎護送著馬車返回廷尉府。

    距離大通鏢局幾十丈外的茶樓裡,持明道人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的持正道人:「真是狗咬狗一嘴毛,那兩個傢伙都該死。」

    「他們並不重要。」

    持正道人搖頭:「你昨日去見了閣老,閣老不是說過讓咱們停一停嗎?那兩個傢伙已經是廢人而已,他們也不知道咱們的事,沒必要去出手。」

    持明道人嗯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他們根本不可能供出天字科的任何消息,我只是單純的想殺了他們。」

    持正道人搖頭:「你這性子太沉不住氣,師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依然不改,你自己昨日還說過在城外見閣老的時候被兩個高手阻攔,還不是因為你沉不住氣的緣故,你也該壓一壓性子了。」

    持明道人聳了聳肩膀:「廷尉府如今還在長安城的千辦只有四個,四個都在大通鏢局裡,把胡吾送回去的那隊黑騎我還沒放在眼裡,難道這個世界上還人人都是商九歲,人人都是甄軒轅?」

    「你不要輕舉妄動。」

    持正道人看了他一眼:「若是因為你的衝動牽連大家,你沒什麼好下場。」

    「我知道。」

    持明道人點了點頭:「咱們走吧,已經沒什麼可看的了。」

    持正道人起身:「回宮裡去吧,最近這段日子你我都少出來,今日你拉著我來看大通鏢局這邊若是被師父知道了,有你我的好受。」

    持明道人笑了笑:「也就你怕師父,你看看持真,什麼時候把師父當回事。」

    持正道人搖頭:「持真是持真,你我是你我。」

    持明道人哼了一聲,顯然不服氣。

    兩個人離開茶樓往宮裡方向走,走到半路的時候持明道人忽然拍了拍腰畔:「糟了,我的門碟丟在茶樓了。」

    持正道人瞪了他一眼:「你還不把自己丟了?」

    「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去取了馬上就回來。」

    持明道人轉身往回跑,跑到那家茶樓不遠處的小巷子裡將自己的道袍翻過來,這衣服翻轉過來後就是一件黑色長衫,他取出黑巾將自己的臉矇住,然後朝著廷尉府押送胡吾的隊伍那邊追了過去。

    與此同時,沈冷的將軍府,有個小太監急匆匆到了將軍府門外,也沒有進門,只是交給親兵一個東西后就趕緊離開,那只是個負責採買的小太監,沈冷見過兩次卻不熟悉。

    小太監把東西放下之後就走了,應該是急著趕回宮裡,親兵拿著東西去見沈冷,大概半柱香的時間之後沈冷就從將軍府的後門出來,畢竟還在閉門思過,算計著日子還差兩天呢,走正門出來被人看見不好,他出了後門後將帽簷壓低快速朝著未央宮的方向過去。

    押送胡吾的馬車走的並不是很快,兩側有黑騎保護,百姓們看到之後紛紛避讓。

    就在這時候一道黑影從旁邊的屋頂上衝了下來,速度快到黑騎根本就反應不過來,那黑影落在馬車上之後一拳將馬車車廂轟開,馬車裡的胡吾還被鎖著,顯然沒有能力自保,就算是他沒有被鎖著且在巔峰時期也擋不住這一拳,就連千辦僉事薛簽也是被這樣的一拳打在小腹上震碎了內臟才失去反抗之力。

    黑衣人將車廂轟碎,拳頭穿過木屑朝著坐在馬車裡的人砸了過去。

    持明道人從來都沒有練過任何兵器,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最好用的兵器就是自己的雙手,沒有什麼比雙手更靈活,他的拳頭可開碑裂石。

    啪的一聲。

    拳頭卻被人很隨意的攥住。

    坐在馬車裡的就不是一個人,在持明道人的拳頭轟進馬車裡的那一瞬間,手掌攔在拳頭前,那暴戾的一拳打在手掌上的力度就好像石沉大海一樣,消失了。

    有個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的中年男人坐在胡吾身邊,左手抬起來握住持明道人的拳頭,持明道人大驚失色立刻撤手,可攥著他手的那隻手卻如同鐵閘,哪裡掙脫的出來。

    他還是第一次在一個武者面前生出來如此不可逆轉的無力感,拳頭被人抓住,命在那一瞬間好像也被人抓住。

    中年男人看了看持明道人的裝束視線落在腳上,又看了看持明道人的眼睛:「原來是這樣。」

    持明道人以膝蓋撞向中年男人的胸口,中年男人的右手抬起來緩緩落下,不快,不狠,也不急,像是在掃一掃衣服上的塵土。

    可是那隻右手恰到好處的落在持明道人的膝蓋上,彷彿有一道刀氣將這條腿直接斬斷。

    持明道人啊的叫了一聲,眼神裡已經只剩下恐懼。

    「你是商九歲!」

    持明道人嘶吼了一聲。

    中年男人嘆了口氣:「我不是,他應該比我強一些。」

    說完之後指尖在持明道人的胸口上點了一下,噗的一聲,指尖之力貫穿身體,後背上居然爆開一個血洞。

    「我姓虞。」

    中年男人看著持明道人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商九歲覺得江湖無趣,我一直覺得江湖很有趣。」

    他低下頭看了看持明道人腳上那雙鞋:「殺薛簽的時候你們也沒換換鞋?」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17:51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二章 我是長子啊

    持正道人追上來的時候知道已經來不及,在救持明道人和自救之間迅速的做了個選擇,然後轉身離開飛奔回未央宮奉寧觀,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並不多,持明道人能在廷尉府的刑訊手段之下堅持多久誰也不知道,況且也許有人能認出持明那張臉。

    黑騎將現場保護好,大街封住,很快韓喚枝他們就趕了過來。

    虞白髮換了車,坐在韓喚枝的馬車裡感覺是一種享受。

    「謝謝。」

    韓喚枝認真的說了兩個字。

    虞白髮搖頭:「你我之間這兩個字有些不合適。」

    韓喚枝:「不然我請你喝酒。」

    虞白髮又搖頭:「你知道我傷了內臟,沈先生說以後儘量不要喝酒......儘量不要。」

    韓喚枝:「去沈冷家裡喝酒。」

    虞白髮笑起來:「好。」

    韓喚枝問他:「你怎麼樣?」

    虞白髮道:「還好,上次受傷之後很多郎中都看過得出的結論一樣,不讓我再劇烈動作,能躺著的時候儘量躺著,不能躺著的時候儘量坐著,坐著的時候自然不算劇烈運動。」

    在馬車上抓持明道人,他確實是坐著沒動。

    之前韓喚枝看過那輛馬車,所以大概可以猜到虞白髮是怎麼動手的,持明道人一拳打在虞白髮的掌心,那巨大的力度被虞白髮以極巧妙的微微屈肘卸掉,卸掉的力度撞擊在車廂上,馬車車廂後邊有個洞,那是被持明道人那一拳之力所擊穿。

    當武者到了虞白髮這個地步,運力卸力,高妙如神。

    如果持明道人知道剛剛擊敗了他的人現在經常自嘲半殘廢的話也不知道作何感想,虞白髮不能劇烈運動,哪怕就是走路多一些也會感覺到疲倦,他的身體還在調理,比剛剛受傷之後好了許多,可沈先生卻已經說過他再也不可能恢復到原來的地步。

    所以現在的虞白髮,出手比過往更有智慧。

    沒有恢復到之前正常虞白髮的地步,可能還差那麼一絲。

    持明道人曾經問過他師父,誰可敵商九歲?

    他師父回答說,大寧長安城的江湖裡高手如雲,最強者當屬商九歲,全心全意之下可與商九歲一戰的唯有甄軒轅,可甄軒轅已經死了,被譽為白髮刀魔的虞白髮應該也可與商九歲一戰,只是商九歲應該會贏。

    這一刻持明道人才知道江湖有多大,才知道什麼是虞白髮。

    他師父還說過,咱們對面的人太可怕,那些人都不是你們可以抗衡的,他當時只覺得是一句笑談,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實在無趣的很。

    廷尉府。

    韓喚枝走進刑房,持明道人已經被釘在牆壁上,看起來眼神裡有幾分懼意,也有幾分狠厲,狠厲是在給他自己打氣,絕大部分男人在這種情況下的第一反應都不是直接認輸,而是以為自己扛得住。

    「斷了他的腳趾。」

    韓喚枝坐下來,第一句話並不是問什麼,而是下了命令。

    兩名廷尉上去把持明道人的鞋子脫了,韓喚枝的視線一直盯著那雙鞋。

    原來是個道字。

    薛簽臨死之前趴在地上的時候才注意到殺他的人腳上的鞋子有些不對勁,應該是道觀裡的,所以他打算寫下來道觀兩個字,奈何他的生命已經將到盡頭,拼盡全力也只是把道字寫了一半。

    刀子下去,腳趾被一根一根的切下來,持明道人的哀嚎聲似乎能把屋頂震破。

    「我不需要問你什麼,我認識你。」

    韓喚枝以前去未央宮的時候自然見過他,雖然從來沒有說過話也沒有什麼交集,只是偶然在未央宮裡見過奉寧觀的道人,後來奉寧觀的道人隨同陛下去東疆的時候韓喚枝趕到東疆後也見過,依然沒有任何交集,這般不起眼的小道人別人看過一次兩次後也記不住相貌,可韓喚枝的習慣讓他會努力記住自己看到過的每個人,縱然做不到,也要盡力做的差不多。

    持明道人慘笑:「虞白髮果然是虞白髮,我能與他這樣的人交手輸了也不算冤枉。」

    韓喚枝問:「那你知道虞白髮只能坐在那和你打嗎?他之前身負重傷走路都累,所以只好坐在那接你一拳。」

    持明道人的臉色猛的一變:「這不可能!」

    韓喚枝看了一眼持明道人血糊糊的腳:「這是些利息,我是都廷尉不能意氣用事。」

    如果他不是都廷尉,持明道人應該已經死了吧。

    「手指也斷了。」

    韓喚枝吩咐一聲吼起身離開,他還要趕去未央宮,在看到人的那一刻他第一反應是這個人有些面熟,腦子裡回憶了片刻後隨即安排人立刻去未央宮向陛下稟告此事,他親自帶人把持明道人從大街上押送回廷尉府,未央宮那邊也許衛藍已經動手了。

    走出門的時候韓喚枝恍惚了一下,彷彿在屋外走廊的盡頭看到了薛簽站在那,穿著嶄新的廷尉府千辦僉事官服,他就那麼站在那朝著韓喚枝笑了笑,笑容裡似乎有些使然有些放下。

    韓喚枝定了定神,哪裡有薛簽,那只是他的心結。

    未央宮,奉寧觀。

    持真道人端著一個小木盆走進後院,臉上依然帶著那種乾淨純粹的笑,小木盆裡是他今天上午去河邊撿來的小石頭,都很漂亮,其中有兩顆看起來竟然如玉石一般剔透,他覺得小張真人一定喜歡這些小石頭,就好像他弟弟當年一樣喜歡。

    把小石頭放在台階上,他看了一眼窗子,窗子沒開,這不是小張真人的習慣,從上次他送乾花過來他便覺得小張真人有些不對勁,那一刻他曾動了殺念,可是當殺念在心中升起的同時,弟弟的面容也再一次出現在腦海裡......那個他厭惡的也思念的弟弟。

    沉默良久,小張真人邁步上了台階,抬起手敲了敲門。

    「真人,在嗎?」

    屋子裡沒人回答。

    持真道人等了一會兒不見回應,伸手把房門拉開,正堂裡沒有人,小張真人住的裡屋似乎有聲音,他邁步過去挑開門簾,然後就看到了小張真人一臉警惕和害怕的站在屋子裡,手裡還握著一把短劍。

    當持真道人看到那把劍的時候他就明白過來,於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為什麼要胡亂看?」

    他回身把房門關好。

    兩個人之間大概有不到一丈的距離,小張真人兩隻手握著短劍又後退了兩步,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種局面,師父曾經教她習武,還說她天賦不錯,奈何她真的不喜歡動手打架,尤其是一想到有可能因為動手而殺人那就更害怕,她只是個願意安安靜靜看書的女孩子。

    「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偷看到什麼了?」

    持真道人問。

    小張真人又往後退了一步,沒回答。

    持真道人看了看屋子四周,然後注意到自己送給小張真人的所有的東西都堆在角落處,應該都在,這些東西好像她並不在意,不然也不會如此雜亂的扔在那連收拾都沒收拾過,所以持真道人有些惱火,惱火,便有殺意,他本就是個暴戾無常的人。

    他當然不知道那些東西是小張真人不久之前因為發現了什麼才扔在那的。

    小時候他弟弟把挑出來的認為最漂亮的小石頭給他,他不要,他弟弟偏要給,於是他便生氣,一腳把弟弟踹進冰冷的河水裡,弟弟幾乎淹死。

    他弟弟得了母親給的糖葫蘆跑來找他,一臉畏懼的將糖葫蘆遞給他,眼巴巴的看著他自己卻不敢舔上一下,只因為他說過如果母親給你買的東西你沒有送來給我,我就掐死你。

    他弟弟最喜歡的就是小猴子,雖然沒有見過,但卻對他說過如果有一隻小猴子該多好,那就可以和小猴子玩,他說小猴子是吃人的,尤其是看到你這樣的小孩子都會撕碎了吃下去,滿嘴的血。

    「你不喜歡?」

    持真道人臉上出現了幾分悲傷:「我那麼認真的給你選的禮物,你為什麼不喜歡?你看看那些小石子,那時候你給我,我不要,現在我找到了更漂亮的給你,你應該喜歡才對。」

    小張真人搖頭:「我不是你弟弟。」

    持真道人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後勾起一抹笑:「是啊,你不是我弟弟,但是你拿著一把短劍對著我的樣子像極了他......」

    似乎在某個瞬間他回到了十多年前,他朝著母親發洩般的怒吼之後,向來畏懼他的弟弟撿了一根小木棍對著他擋在母親身前,那樣子好像要用一根小木棍把他打死似的。

    或許正是因為那次母親才下決心把他送走。

    「我會打死你的。」

    持真道人看著小張真人:「你為什麼要這樣?就好像弟弟一模一樣,聽話的乖乖的不好嗎?當年母親最終決定把我送走,也是害怕我打死他吧。」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你現在的樣子真的很讓人厭惡啊。」

    小張真人不住的後退,最終後背頂住了牆壁已經無路可退,她的短劍是師父送的,可卻根本就沒有開鋒,師父是最瞭解她的人,自然知道如她這樣的性子怎麼可能會修行殺人技,那劍只是個小小的禮物,也是龍虎山一脈真人身份的象徵。

    龍虎山真人道劍無鋒。

    「你看看你。」

    持真道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握劍的樣子像個小丑,劍也好,刀也好,都是殺人用的,在你手裡卻好像溺水者抓住的救命稻草。」

    小張真人看著他喊了一聲:「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我不是和你說過嗎?」

    持真道人走到小張真人面前,突然一把將短劍從小張真人手裡奪過來。

    「我父親被人殺了。」

    他看著小張真人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母親說我是長子,長子啊......需要背負一些東西,比如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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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三章 正面交鋒


    當自己手裡的短劍被持真道人奪走的那一瞬間小張真人覺得世界都要坍塌了,她手裡的劍不能保護她自己,而持真道人臉上那種看似依然純淨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讓小張真人心裡只剩下恐懼,本能的想逃,可還能逃到哪裡去?她的後背已經頂著牆壁了。

    「沈冷你在哪兒啊!」

    絕望之中的叫聲,尖銳的暴露了她的性別。

    「在!」

    轟!

    來不及破門,所以破牆,聽到喊聲的沈冷直接從前邊窗戶撞了進來,窗戶粉碎,旁邊的牆壁也坍塌下來一塊,在飛揚而起的煙塵之中有一道黑影如同疾風閃電般衝到了持真道人面前,一拳朝著持真道人的臉砸了過去。

    持真道人大吃一驚,下意識的避開一步,手裡的短劍刺向沈冷的心口,那短劍無鋒,可短劍是龍虎山張真人的身份象徵,材質特殊極為堅硬。

    沈冷的身形急速向前,避似乎是避不開了。

    在電光火石之間,沈冷的左手抓向持真道人的手腕,右手看似轟向持真道人的一拳卻在半路忽然轉向,力度全收向旁邊一推把小張真人推了出去。

    推在胸口。

    小張真人向一側跌跌撞撞的跑了幾步,再看時,沈冷和持真道人已經打在一起了,那兩個人的動作奇快,快到每一拳每一腳似乎都沒辦法捕捉清楚,他們的拳頭在煙塵之中猶如幻影,拳影交疊猶如陰雲,而那把短劍的寒光猶如陰雲之中偶爾炸亮的霹靂。

    一息出拳數十次,快到令人窒息。

    砰砰砰的聲音不絕於耳,持真道人的胸口被打中數拳,每一拳的力度對於普通人來說都足夠致命,可對於持真道人這樣的強者還不足以讓他失去戰力,沈冷也被擊中,況且那是短劍......

    他的小腹上被短劍刺中一次,劍無鋒無血槽所以刺進去再拔出來的時候有些費力,沈冷一拳打在持真道人的側臉把人轟飛出去,然後看了一眼旁邊的小張真人:「走。」

    小張真人卻看到了沈冷小腹上滲透出來的血。

    在說話的同時沈冷將長衫衣袖拽下來,繞在自己小腹上狠狠的勒住。

    無所畏懼,大步向前。

    對沈冷來說這太正常不過,可對於小張真人來說那是無比的震撼。

    持真道人被這一拳打的有些迷糊,站起來看到小張真人關切的看著沈冷那眼神後忽然就怒了,從來都沒有過的憤怒。

    他將小張真人的短劍扔了出去,短劍化作流光直奔小張真人咽喉。

    啪!

    短劍在半空之中被沈冷一把攥住。

    持真道人已經衝了過來,一腳踹向沈冷的胸口,沈冷雙臂交叉擋在那,這一腳將沈冷的踹的向後平移出去,鞋底在屋子地面上摩擦的聲音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暴怒的持真道人繼續向前,一拳砸向沈冷,沈冷側頭避開,那拳頭打在牆壁上直接打穿一個洞,被擊飛出去的磚石比爆射的箭還要快。

    沈冷一次一次避開,拳頭一次一次在牆壁上留下洞口。

    「你為什麼要來!」

    持真道人莫名其妙的嘶吼一聲,躍起之後手肘下沉砸向沈冷的頭頂,沈冷用短劍刺向他的手肘,可沒有想到持真道人變招的速度居然那麼快,手肘到了半空之中戛然而止硬生生收住,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一種動作,手肘停住了,可是雙腿卻提了上來,兩個膝蓋在沈冷胸口上重重撞擊,沈冷的後背又撞在牆壁上,直接撞出來一個很大的缺口翻到了屋子外邊,手裡的短劍也脫手不知落在何處。

    此時此刻的持真道人似乎對殺小張真人失去了興趣,他的鬥志被激了出來,眼睛裡只有沈冷。

    沈冷撞穿牆壁翻出去,落地之後還沒有來得及站穩,也從牆壁缺口裡出來的持真道人已經一拳轟至面門,沈冷再次雙臂封架,這一拳打在沈冷胳膊上,沈冷的身子繼續往後滑。

    持真道人一拳一拳的砸,拳快到如暴風驟雨。

    又一拳轟至,沈冷卻已經在承受了這麼多拳後算準了他出拳的速度和時間,在那一拳打到半空時候沈冷側身,身體轉了一圈,持真道人的一拳擦著他的身子打空,而沈冷已經轉到將近持真道人身後的位置,手肘砸出去正中持真道人的後腦,這一下重擊砸的持真道人往前撲倒,摔在地上的同時沈冷的一腳也踩了下來。

    這一腳踩在腦殼上,腦殼也會崩碎。

    可是沈冷都沒有想到,遭受這樣的重擊之下持真道人居然沒有昏,撲倒在地的持真腳往後猛的一蹬踹在沈冷的腿上,沈冷也往前倒了下來,在往下倒的同時他手肘下沉,持真道人迅速翻轉避開,沈冷的手肘撞在地面上,那是堅硬的石板,卻被手肘砸的碎裂。

    持真道人滾向一邊,他知道這麼大的動靜前邊的護衛馬上就要過來,立刻起身將院子裡的石桌搬起來朝著沈冷砸了過去,沈冷也起身,石桌飛來,他一腳將石桌踹開,桌子飛出去把院牆砸的坍塌下來一截。

    持真道人卻已經衝出了後院,沈冷小腹上的疼讓他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小張真人,小張真人已經衝到門口看他。

    沈冷把勒住傷口的袖子又緊了緊:「回去,一會兒大內侍衛就到了。」

    他也沒有想到,在未央宮裡的小張真人在感覺自己可能會遇到危險的時候不是去找陛下,而是委託人給他送來一封信,這是難以理解的事,無論如何都難以理解,反正到了現在沈冷也覺得小張真人這樣做有些反常甚至愚蠢,如果她早一些去見陛下,應該不會遇到這樣的險境。

    說完這句話之後沈冷已經追了出去,小張真人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她呆呆的看著沈冷從後院院門衝出,嘴巴張著,想說什麼好像一時之間忘了。

    沈冷追出門,一眼看到持真道人從前院翻牆出去,他衝出前院的時候看到地上倒著兩名大內侍衛的屍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擊殺兩名武藝高強的大內侍衛,足可見那道人的實力。

    剛才沈冷和對方交手的時候就已經計算出來,對方的實力和他基本上在伯仲之間,兩個人誰都有可能被對方殺了。

    是個十。

    這是沈冷的判斷。

    十怎麼了,你的十又沒有我的十大。

    沈冷順著院外的巷子往前追,那道人比他熟悉地形,可沈冷的速度卻稍稍快一些所以沒有被落下,兩個人出了奉寧觀之後就在宮城裡穿梭,快如飛鳥。

    很快持真道人就衝到了未央宮一側的高牆,未央宮的宮牆有三丈多高,尋常人根本就不可能翻越過去,就算是超強的武者也不可能一躍三丈多高,持真道人面向宮牆狂奔卻沒有減速,到了宮牆下抬腳就跑了上去!

    順著牆往上跑!

    沈冷看到這一幕都覺得有些難以置信,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冒出來一個詞,道宗梯雲縱。

    這是最正宗的道宗輕功身法,當初沈先生曾經也用過,不過可不是爬未央宮的宮牆,而且那也只是沈先生給沈冷和茶爺展示一下,是尋常院牆,對於沈先生來說可直接跳上去,他是為了展示梯雲縱的腿法所以蹬了兩下。

    持真道人卻一直跑到了宮牆上,牆壁上留下的痕跡讓人覺得如此不真實。

    沈冷進宮自然不可能帶著黑線刀,可帶著他的小獵刀刀鞘,他不會梯雲縱,年紀小的時候覺得好玩也曾練過,但後來發力就可跳到牆頭上後何必再蹬那幾腳,於是覺得無趣。

    看到那道人跑上去沈冷才醒悟,原來得高才行,矮了不好玩。

    小獵刀刀鞘取出來的同時沈冷也跑上了牆壁,他沒有持真道人跑的那麼嫻熟那麼有技巧,蹬了兩步之後人在宮牆一半的位置,小獵刀的刀鞘彈射出細細鋼索,鐵爪扣住牆壁,沈冷發力一拉人翻身到了宮牆之上。

    宮牆上的禁軍倒著四五個,每一個都是一擊斃命,他們可能連出手反擊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殺了,那個道人的出手速度和殺人之狠厲都是沈冷少見。

    沈冷往下看了看,那人朝著遠處狂奔,宮牆外邊是一條過道大概有兩丈多寬,這邊的宮牆之內就是未央宮,那邊的高牆之內是御園,沈冷看到那道人已經跑到一處小門的地方,人一閃就消失不見。

    沈冷從宮牆上跳下去,手一抖鐵爪鬆開收回,落地之後衝到那小門的地方,門口倒著兩個身穿侍衛服飾的人,應該是被那道人擊倒的。

    沈冷邁步剛要進門,倒在地上的侍衛忽然睜開眼睛,一個抓住沈冷的腳踝往後一拉,另外一個跳起來將佩刀抽出一刀斬向沈冷的後頸。

    沈冷怎麼可能想到這兩個大內侍衛是對方的人?

    可那兩個大內侍衛又怎麼可能想到沈冷居然如此強?

    被抓住腳踝,沈冷往前猛地一邁步,那人就不由自主的被拖了過來,速度太快那人根本就控制不住,腦袋撞在宮牆上直接就癟了下去,腦袋有一小半鑲嵌進牆裡,當然也有可能那一小半是撞沒了,只是看似鑲嵌進牆裡,血很快就流了一地。

    沈冷讓開那一刀抓著握刀的手往前一送,黑線刀戳進牆壁裡,扎的很深。

    沈冷側身另外一隻手按住那大內侍衛的後腦往前狠狠的一推,大內侍衛的臉撞在牆上,那臉就爆了。

    沈冷鬆手,順手把黑線刀從牆上拔下來,邁步進了御獸園。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17:52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四章 耶!


    有些事持真道人並不知道,他在後院裡要殺小張真人的時候,持正道人急匆匆的趕了回來,跑到前院見了奉寧觀的主持道長也是他們的師父層度道人,層度道人的第一句話就是去後院把持真喊來咱們必須立刻就走。

    可在這一刻,他的弟子們卻沒有一個人動。

    人性在這一刻展現出來的,如此陰暗,可若是熟悉他們師兄弟的人又會覺得他們此時的選擇是如此的正常,似乎本該如此。

    持正道人看向師父:「持真武藝最強,最不容易被抓住。」

    持慧道人點了點頭:「是啊,如果不告訴他的話,他能為我們離開爭取一些時間。」

    持遠道人看了看後院:「人家有小張真人呢。」

    層度道人有些惱火:「你們都應該明白持真才是重要的,他是皇后在乎的人。」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持正道人打斷:「師父,皇后已經死了,皇后在乎的人也不過是因為他爹是甄軒轅,和我們有什麼關係?這麼多年來持真可曾把我們當同門看待了?在他眼裡,我們還不如那隻猴子。」

    「師父,來不及了!」

    層度道人最終也只能是一咬牙:「走!」

    所以當持真道人從後院衝過來喊人想讓同門師兄弟幫助自己殺了沈冷的時候,前院已經人去樓空,他的喊聲顯得空蕩蕩的,有些諷刺。

    這一刻,持真道人的殺意更濃。

    不只是想殺沈冷了,還想殺了那些同門。

    他們本就不是道人,哪有什麼同門之宜。

    當初皇后覺得道觀是最妙的藏身之處,連皇帝都肯定想不到她那般厭惡道宗會在道觀下手,那時候奉寧觀的主持道長已經老了,帝位更迭,和先帝李承遠關係親密的老道長也擔心自己會有什麼麻煩,所以趁著宮裡有些亂,留下一封信就急匆匆跑了。

    而那個時候,剛剛進宮的皇帝對奉寧觀陌生的很,奉寧觀裡有多少道人也不知道,也沒心思去知道這些,皇帝在那個時期哪裡有時間去理會一座小小道館的事,有那麼多大事等著他去處理,安撫百官,重新確定格局,那段時間皇帝忙的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

    可皇后有時間。

    她看到了奉寧觀的可乘之機,派人找到了留在奉寧觀裡的層度道人,她威脅層度道人說你師父已經逃了,陛下大怒,唯一能讓你活著的人就是我。

    那是皇后啊,層度道人怎麼可能不怕?況且那時候他還很年輕,一直都在奉寧觀裡,哪裡接觸過那麼多的人心狠厲。

    後來奉寧觀裡因為逃離的道人太多,所以有幾個小孩子送進來修行也就變得順理成章,皇帝忙於國事,更要面對黑武人如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所有的精力都用於應付邊疆,道觀就成了皇后的地盤。

    兩年後,又一個小孩被送進來,層度道人給他取道號持真。

    這個小孩來的時候層度道人就覺得不對勁,那眼神,哪裡像是一個十來歲孩子的眼神,眼神裡的殺意濃到連他都害怕,像是一頭狼崽子。

    後來層度道人才知道他是甄軒轅的兒子,甄軒轅與商九歲一戰震動整個長安城,甚至於震動整個大寧江湖,甄軒轅死,商九歲就成了神話。

    「你叫什麼名字?」

    「甄殺商。」

    「名字有點奇怪。」

    「沒什麼奇怪的,名字只是名字。」

    「哪有爹娘給自己孩子取名的時候有殺字的?不吉利。」

    「我自己改的。」

    小孩兒看向層度道人:「你以後是我師父嗎?」

    「是的,以後你就跟著我練功習武。」

    「不用。」

    小男孩兒看著層度道人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既然你是我的師父了,那就請你以後少招惹我,不要打攪我,我家門功法一刀一拳,我用不著你教我,我自己練即可,這道觀裡我看還有其他孩子,你管好了他們,也不要惹惱了我,我怕最後這道觀裡只剩下你我兩個,我還是個孩子,總不能把你也殺了,你得留著給我做飯,噢......想起來了,來的時候有人交代過我讓我裝的低眉順眼一些,那以後我來劈柴做飯,我來打掃院子,你們別惹我就行。」

    小男孩兒看著目瞪口呆的層度道人:「我叫什麼?」

    「甄殺商。」

    「我應該有個道號。」

    「那......就叫持真吧,秉持真性,道法自然。」

    「隨便。」

    小男孩兒轉身拿起掃把掃地:「反正也只是個名字。」

    層度看著他,明明只是個十來歲的孩子卻讓他感覺到一陣陣害怕,有一股寒意升起,似乎在自己的骨髓裡轉著。

    當層度道人最終決定不通知持真道人而是帶著其他弟子快速撤離的時候,腦海裡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第一次見到持真的樣子,他似乎看到了持真就在自己背後看著他,眼神裡如那天一樣的寒冷。

    趁著廷尉府的人還沒有把消息送到未央宮裡,層度道人帶著弟子快速的逃離,他們知道,韓喚枝派來的人必然是從未央宮南邊進來,所以他們一路往北,從未央宮北門出去後就直奔旭光門,出旭光門渡過渭河就能一頭紮進燕山裡,神仙也找不到他們。

    他們才剛剛離開未央宮不久,在沈冷追著持真道人衝出宮牆的時候,大內侍衛統領衛藍帶著人趕來,可此時奉寧觀裡已經空無一人,跑到後院,只看到小張真人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快去追他!」

    小張真人看到衛藍後啞著嗓子喊了一聲:「沈冷去追持真了,他受傷了。」

    這一刻,她都忘記了要把嗓音控制一下。

    衛藍吩咐人把小張真人送到保極殿東暖閣那邊,然後帶著人追。

    小張真人覺得持真道人一定是往御獸園那邊過去了,於是提醒了衛藍一句,衛藍帶人到了那邊小門外,地上倒著的兩具屍體讓他都覺得有些可怕。

    層度道人帶著弟子順著大街一路狂奔,百姓們都覺得奇怪,哪裡見過道人這般失魂落魄的跑,明明後邊沒有人追,可那幾個道人一邊跑一邊回頭看,彷彿後邊有一頭看不到的凶獸在追著他們不放。

    大街上人不少,二月初的天氣稍稍轉暖了些,幾個道人跑的狼狽,這時候從一家茶樓裡又有一個高高大大的年輕道人出來,手裡拎著一些茶葉,想到自己剛才殺價殺的那麼狠而且還成功了他就有些得意,還想著用省下來的錢一會兒買塊糖來獎勵自己。

    他愛吃糖。

    剛出門就看到遠處有幾個道人狂奔而來,同為道門弟子,他本能的過去想要幫忙。

    「怎麼了?」

    拎著茶葉的二本道人問了一句,他是真的很想幫忙,他覺得自己現在也有能力多幫助別人。

    「滾開!」

    跑在最前邊的持正道人一把推向二本道人,二本道人本能的一躲,那一掌推空,發力狂奔之下的持正道人一下子就失去穩定往前撲倒,二本道人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小心些。」

    「滾!」

    持正道人再次一把推向二本,這一掌更為發力,二本道人距離太近沒能躲開,那一掌拍在二本道人的胸口,二本道人的臉色一瞬間就變了......那不是推人之力,那是殺人之力。

    力度灌入二本道人體內,二本道人猛的收腹弓背,呼的一聲,他身後的茶樓門板都被震的碎開木屑紛飛。

    持正道人還想跑,二本道人一把又把他拉了回來。

    「你我無冤無仇還都是道門弟子,我見你跑的急切想幫你而已,你卻下手要殺我,這是何道理?」

    二本道人一直都是個憨厚講道理的人,他也一直覺得凡事都可以通過講道理的辦法解決,沒必要什麼事都打打殺殺的,他願世事如常,而打打殺殺,自然是世事無常。

    這一刻的持正道人哪裡還有心思去和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道人說話,本以為一掌就能將那道人震死,哪想到那傢伙居然功夫那麼好,匪夷所思的卸掉了他的掌力。

    「你放開我!」

    持正道人掙紮了一下,後邊趕上的持慧道人一腳踹向二本的後腰:「放手!」

    二本道人左手抓著持正道人的衣服,後邊一腳過來,在那腳踹在他後腰上的時候,他的腰竟然猶如水流遇到了石頭會自然繞開一樣,腰有點嫵媚的扭了扭,那一腳的力度就沒能作用在他身上,腳滑著他的腰過來,重重踹在持正道人身上。

    這一腳很凶狠,所以持正道人被踹的七葷八素。

    「你們是哪個道觀裡的,怎麼都這麼凶?」

    二本一伸手也抓住持慧道人的衣服,一手一個抓在那:「你們說清楚,我要帶你們去道觀裡講講道理,找你們師父問問是怎麼教的徒弟,咱們道門弟子講究心平氣和與世無爭,你們師父難道沒說過嗎?」

    他還在囉嗦呢,後邊層度道人也到了。

    看到兩個弟子被抓還以為是未央宮裡高手,層度道人雙掌齊出朝著二本道人的胸口按了下來,二本道人向後一退兩隻手拉著人併攏,持正道人和持慧道人就撞在一塊,這兩個人撞在一起就好像一堵牆一樣正好擋住了層度道人的雙掌。

    砰砰兩聲,這兩掌把那兩個道人打的吐血。

    持慧道人艱難回頭:「師父你看準些。」

    二本一聽就來氣:「原來你就是師父啊,你這個做師父的也這麼凶狠,難怪你徒弟這樣,我得和你好好說說,你這樣做師父可怎麼行?」

    層度道人哪裡還管他說什麼,又一掌拍過去,二本道人一轉把持慧道人甩過來,這一掌又拍在持慧道人身上,持慧道人哇的一聲又噴了一口血。

    層度大驚,手收回來一腳踹向二本道人的膝蓋,二本道人把持慧道人往下一按,這一腳正踹在持慧道人臉上,半邊臉都給踹的變了形狀。

    持慧道人啐了口血,裡邊還有牙齒三五顆。

    層度轉身一拳橫掃,二本道人把持慧道人又拎起來,這一拳打在持慧道人另外一邊臉上,嘴裡又有兩顆牙齒飛了出去。

    「求你了師父......別打了。」

    持慧道人艱難的喊了一聲,腫著的眼皮翻了翻,他真想問問這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道人,你特麼的是不是忘了自己手裡抓著兩個人?幹嘛次次用我擋?

    他受傷很重已經說不出來話,艱難的抬起兩根手指晃了晃。

    二本道人看著那兩根手指有些懵:「耶!?」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17:52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六十五章 小心猴子

    二本道人一直都不會打架,在他小時候就問過師父打架的目的是什麼,他師父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如何回答,弱隊別人自然好說,可他太瞭解二本道人的心性,所以只能如實告訴這個傻孩子打架當然是為了致勝,而二本道人本就不是個爭鋒之人,所以致勝對他來說有什麼意義?

    那時候的二本道人就想到了一個很難以解釋的問題,他又問師父:「所有武技,是不是都是殺人技?」

    「是。」

    他師父的回答很誠懇,所有武技,習武的時候可以告訴自己說是為了強身健體,可武技每一招每一式都是為了致勝,致勝就可能會殺人,所以武技都是殺人技。

    「那我不練。」

    二本道人的回答很認真,雖然很快但經過思考。

    「我不想殺人,也不想打架。」

    「可練武能夠自保,你不打架不殺人,未必不會有人招惹你。」

    「那師父有沒有一種不打人也不會被人打的功夫。」

    「應該有吧,但我不會。」

    小二本想了想:「那我自己練練試試。」

    二本道人不會打架,時至今日也不會打架,他只是一直在練一種不會被人打的功夫。

    層度道人一掌拍在二本道人肩膀上,二本道人的肩膀卻在掌力接觸到的一瞬間往後移動,那一掌就好像拍在水流上一樣,事實上比拍在水流上更讓人覺得難以置信,力直接打在水上,水還是受力的,形態改變就足以證明受力,而二本道人的身體每一個部分似乎都不受力。

    肩膀滑開了掌風,他身後的店舖窗戶被一掌拍碎。

    「不要打架!」

    二本道人一臉嚴肅:「你看看你把他們打成什麼樣了!」

    層度道人後撤一步,真的看了看,然後注意到持正道人還好些,只是挨了他一掌被打的吐了血,持慧道人就慘了些,來來回回都是被他打已經看不出人樣,那張臉宛若豬頭。

    「你放開他們!」

    層度道人怒喝一聲。

    二本道人問:「你們急匆匆的想要去哪兒?咱們同為道門弟子,若有什麼難處可與我說,我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我認識一個朋友身居高位,你們若有難處我可幫你們去求他,他叫沈冷。」

    層度一聽更怒:「你分明是來攔我們的,還假惺惺裝什麼好人,沒見過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二本道人更難以理解,我怎麼就厚顏無恥了?

    人家怒極發問,他卻真的思考,想了想應該是沈冷實在太厚顏無恥,所以連累了自己,一定是的。

    「師父快走!」

    最後衝上來的持遠道人和持聰道人拉了他們師父一把:「大內侍衛已經追上來了。」

    二本道人一聽這話才反應過來:「原來你們是壞人啊。」

    但他就更難以理解了,道門弟子怎麼會有壞人?道門弟子與世無爭,百姓們對道人都頗為尊重,所以道人怎麼能是壞人呢?

    層度道人回頭看了看,後邊大隊侍衛已經追了上來,他哪裡還有心思去管兩個弟子,帶著持聰道人和持遠道人兩個人繼續往前跑,唯有比那些大內侍衛快才能衝出長安城,一旦被關在城門裡邊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狂奔出去十幾步,然後就看到那個高高大大還有些傻乎乎的道人又攔在他們面前了。

    「你們到底做了什麼壞事?」

    二本道人問。

    持聰道人暴怒,抽出長劍刺向二本道人心口,二本道人嚇得把手裡的人都扔了。

    他自己悟出來的功法很奇妙,不管是拳還是腳打在他身上他都能讓力度滑開,或是卸掉,可劍不行,劍要是刺在身上怎麼滑開?還不是被穿個洞,穿個洞是要死的。

    他一讓開,幾個人全都跑了過去。

    地上趴著的那兩個也想起來,二本道人上去又按住,持慧道人嘶啞著嗓子喊:「你有病啊,那麼多人不抓你為什麼非要抓著我不放?」

    二本道人很認真的回答:「他們有劍。」

    就在這時候後邊的大內侍衛衝上來,他們見二本道人按住兩個,可二本道人也是道人啊,所以無數的弓弩對準過來,二本道人連忙鬆手乖乖的站到一邊舉起手:「我不是他們一夥的,我是個好人。」

    大內侍衛的副統領從赤過來看了看很快就認出來,這個道人和馬幫老當家他們住在一處,陛下幾次去的時候從赤都見過,連忙擺手示意手下人放下弓弩:「二本道長你怎麼在這?」

    「我就是出門買個茶。」

    他認真的解釋道:「我師父給了我一兩銀子讓我出來買茶,本來家裡是不缺茶葉的,畢竟是陛下安排的地方怎麼可能少了?可是我師父不小心把茶葉罐摔了,巧不巧的是茶葉灑落的地方還很髒,所以茶葉自然是不能喝的,按理說只要再去找人送一罐來就好,可那茶葉是剛剛送來的,人家才送來我們就又要的話顯得我們太那個啥了,於是師父就忍痛拿了一兩銀子出來讓我買,我買的時候看了很多貴的又捨不得,最終買了中等檔次還殺價了,殺價很成功哦......當然我殺價也不是單純的為了省錢,我殺價是想用省下來的銅錢買塊糖吃。」

    他還在喋喋不休的解釋,從赤連忙指了指後邊:「你跟我的人把這兩個人送回宮裡,我還有事,回頭再聽你說。」

    二本道人:「我出門還沒有來得及去買糖呢,就看到幾個道門弟子......哦好啊你去吧。」

    他沒說完,所以有些不盡興。

    大內侍衛處一共有四個副統領一個統領,被人稱之為五色鹿。

    也許真的只是巧合,大內侍衛統領名叫衛藍,四個副統領,一個叫從赤,一個叫言白,一個叫柳青,一個叫謝忱黃,五個人的名字裡都有顏色,而大內侍衛的錦衣上繡著的是鹿,所以被稱為五色鹿。

    從赤帶著人繼續追,另外一邊,言白和柳青帶人已經從另外一個方向追過來。

    未央宮,東暖閣。

    皇帝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小張真人忍不住輕嘆一聲:「你住在未央宮裡,有事卻託人去找沈冷......朕也想不明白你是如何思考的,若是早一些來見朕,那些假道人也就都被抓了,何至於如此亂糟糟的。」

    小張真人連忙垂首:「臣,臣其實也不敢確定什麼。」

    皇帝看了代放舟一眼:「給她一杯熱茶。」

    小張真人卻急切說道:「陛下快派人去追沈冷,他追著持真去了御獸園那邊,御獸園中有很多人都與持真熟悉,臣現在才醒悟過來那些人可能都是他的同夥,沈冷並不知道,他還會以為御獸園裡的侍衛都是自己人,萬一被人偷襲就壞了。」

    皇帝看向代放舟,代放舟連忙出去。

    皇帝坐下來緩了緩神,他真的沒有想到皇后居然在自己身邊安了這樣一顆棋子,再想想去東疆的那次,如果不是他身邊衛藍始終不離分毫,再加上沈冷和孟長安他們趕來及時,韓喚枝也到的不慢,那些道人始終沒有找到靠近他的機會......最凶險的莫過於進島的時候,奉寧觀的道人在那時候沒有選擇出手,應該是看出來他們勝算並不大,況且他們也不一定願意為了李逍然而暴露自己。

    皇后啊。

    皇帝在心裡想著,你是真的一次一次讓朕覺得看不清楚你。

    藏身在奉寧觀裡的這些人如果這次還沒有暴露出來的話,他日大軍出征北上,按照慣例是要帶道人隨行祈福,這應該就是皇后安排的最後一擊了......等他到了北疆道人尋機殺了他,太子立刻在長安宣佈即位,可惜的是皇后死了,她若還活著,說不定就能笑到最後。

    小手段,真的算計到了極致。

    站在那捧著一杯熱茶依然在發抖的小張真人忽然又想起來什麼,眼神慌亂的看向皇帝:「陛下還要派人去通知沈冷,小心猴子!」

    「猴子?」

    皇帝一怔:「什麼猴子?」

    與此同時,御獸園。

    沈冷小心翼翼的進了門,這是御獸園往外運送清理糞便的小門,進了門之後沒走多遠就是一個一個的鐵籠,到了冬天的時候很多怕冷的動物都會裝進鐵籠裡運到房間裡,房間裡點了火盆取暖,過道兩邊都是這樣的籠子,大大小小,那些動物蜷縮在籠子裡,聽到聲響之後都看著沈冷,卻大多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動都不願動一下。

    沈冷順著過道往前走,左邊的籠子裡有一頭黑熊正在酣睡,似乎這裡的溫度對它來說還是太低了些,右邊的籠子裡有一頭老虎正在來來回回的走動,像是無聊至極。

    再往前走的籠子很大,裡邊是一群猴子,它們不似其他動物那樣懶散不愛動,看到人過來都跑到籠子邊上叫起來,那叫聲可不好聽,招人厭惡。

    沈冷走了幾步又停住回頭看了一眼,裝猴子那個鐵籠門是開著的,但那些猴子似乎是怕被打沒有一隻敢溜出來,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些猴子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

    可他在意一群猴子幹嘛。

    沈冷手裡的黑線刀不算趁手,對他來說輕了不少,可好在有刀。

    他戒備著往前走,速度並不快,隱隱約約的感覺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像有一雙眼睛盯著,也許那個道人並沒有走太遠,就躲在暗處等著給他致命一擊,這裡的環境沈冷完全陌生。

    在高處的房樑上蹲著一個瘦瘦小小的黑影,手裡拿著一根極細的東西慢慢的往下放,那東西細如髮絲,毫無聲息的放下來,已經快到沈冷面前。
V123210 發表於 2019-4-9 17:52
第六百六十五章 我信

    沈冷從側門進入御獸園,過道兩邊的鐵籠子裡都是各種各樣的野獸,可似乎都被關的沒了野性,看著都無精打采,唯獨那大籠子裡的猴子都很精神,只是叫聲讓人覺得不喜。

    這地方陰森森的光線也不好,沈冷總覺得那個道人沒有逃遠,有雙眼睛在暗中盯著自己。

    他的注意力都在左右不斷掃過,沒有注意到頭頂上有一條細若髮絲的線緩緩放下來,而掌控這線的竟然是一隻猴子,它蹲在屋頂房樑上眼睛都不眨的看著沈冷,而且還知道在什麼時候停頓什麼時候放線,沈冷側頭的時候線就方得很快,沈冷回頭過來它的線就放的慢,更讓人覺得難以置信的是它居然能精確計算沈冷往前移動的時間,線放下來的高度剛好是沈冷脖子位置。

    渭河北岸的殺人案它才是凶手。

    那天持真道人裝作樵夫背著一大捆木柴坐船,木柴其實並沒有多少,裡邊是一口偽裝的箱子,猴子就在箱子裡藏著,到了北岸不遠處持真道人把箱子打開,猴子進水後游到河對岸,追上目標爬上大樹,然後等著目標走過來,線套住了目標的脖子後猛的往上一提,那線比頭髮絲還要細也就鋒利無匹,直接將人頭割下來,猴子經過嚴格甚至可以說殘酷的訓練,它在人頭割下來的瞬間抖動細絲將人頭纏住拉回來,所以看到那那一幕的人才會覺得是人頭自己飛走了。

    此時此刻,細絲已經放到了沈冷的身前,正好在脖子位置,而沈冷側頭看著旁邊鐵籠子後邊是否藏了人,根本就沒有注意到細絲落下。

    猴子似乎都變得興奮起來,盯著沈冷的眼睛瞪的更圓了。

    再有一步,沈冷就會被細絲掛住。

    而這一步,沈冷已經抬腳。

    然而就在這一刻,沈冷忽然想到了大通鏢局裡的案子,當時殺死大通鏢局的人就藏身在屋頂房樑上,從上面撒下來什麼粉末以至於大通鏢局的人全都被迷倒,在這一刻沈冷的腳步忽然一停抬起頭往上看,一眼就看到房樑上露出來個小小的腦袋似乎在盯著自己。

    沈冷一驚。

    如果是一個人沈冷也就沒什麼這麼大反應,那東西的腦袋顯然不是個人。

    而猴子以為沈冷這一步會繼續邁出去,所以線也提了起來,它正提線,沈冷看到了它。

    一聲驚叫,猴子從房樑上掠走,手裡攥著的那線也掉下來落在沈冷腳邊,沈冷看了看,那是一根兩頭都裝了把手的細線,把手之中應該有什麼裝置,線可以放下去也可以收回,而且收回的時候還能增加力量。

    沈冷把線撿起來,那猴子跳到另一根房樑上偷偷往下看著,沈冷揚起手假意要打,猴子往後縮了縮,見沒動靜,猛的從房梁後邊伸出腦袋來,齜牙咧嘴的樣子極為凶狠,雖然光線不好,可沈冷總覺得這猴子的眼神和表情像極了之前交手的道人。

    猴子似乎也聰明的很,注意到了沈冷胸腹上勒住的地方,它在房樑上轉了轉,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沈冷也懶得理會,把小腹上勒住傷口的袖子又緊了緊,那猴子突然又冒出來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朝著沈冷叫了一聲,聲音真的難聽的讓人恨不得打它一頓。

    猴子把手裡的東西猛的扔過來,速度竟然奇快,沈冷立刻閃身避開,那東西咄的一聲戳在旁邊,竟是一把匕首,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藏到房樑上去的。

    這東西扔匕首,居然很準。

    沈冷才避開,那猴子接二連三的把匕首打下來,過道里本就狹窄兩側都是鐵籠子,容沈冷移動的地方不多,他的黑線刀也不好施展,不過好在還能靠著有刀將匕首全都擋了下來。

    猴子見沒有一把匕首刺中顯然惱火起來,又叫了一聲躥到別的地方去了,沈冷才一動,那東西又鑽出來,手裡拿著什麼包裹似的,還沒等沈冷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猴子一抖手包裹散開,粉末從天而降!

    沈冷臉色一變,這個地方太狹小,粉末那麼多,躲無可躲。

    他向後猛退,一回頭正好看到那個道人從一側閃了過去,道人從進來的門逃走後還把門關上了,沈冷聽到聲音衝過去已經來不及,門被鎖死。

    沈冷一腳踹在門上,可是粉末已經漫天灑落。

    那門後邊的應該被頂著,以沈冷的力量這一腳居然沒能踹開。

    粉末飄灑下來,一股異味傳入沈冷的鼻子,片刻之後沈冷只覺得腦袋裡昏沉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的搖晃起來,他伸手扶住一側的鐵籠,鐵籠裡的老虎聽到聲音看了他一眼,露出獠牙,可還沒等它發威也吸入了粉末,那龐然大物都受不了,搖搖晃晃的倒了下去。

    沈冷扶著鐵籠子都沒能堅持多久,腦袋裡越來越昏沉,眼皮已經支撐不住的往下落。

    他的視線越來越模糊,隱隱約約的看到有個小小的黑影從房樑上跳下來,卻不敢靠近,在這一刻沈冷居然還想著為什麼那畜生不懼怕這迷藥?

    撲通一聲,沈冷摔倒在地,手裡的黑線刀都握不住摔在一邊,躺在那的沈冷眼皮越來越沉,掙紮了幾下想站起來可四肢已經沒有一分力氣,迷迷糊糊的看到那猴子一點一點往自己這邊移動,像是不敢直接過來,而是在等自己徹底昏迷過去。

    好在,衝出門的持真道人也沒有來得及提前吃下解藥,所以不敢在這裡停留,不然的話此時此刻沈冷應該已經被殺。

    猴子小心翼翼的靠近沈冷,蹲在沈冷旁邊的那個鐵籠子上低頭看著他,它極謹慎,看到沈冷眼睛都閉上了依然沒敢下來,在籠子上轉來轉去,然後就看到了老虎籠子裡那根鐵的插銷,它伸手把插銷拔出來砸在沈冷臉上,沈冷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又等了片刻,猴子似乎是確定沈冷已經不可能動了,這才從鐵籠子上下來,往四周看了看找到自己剛剛扔下來的匕首,跳到沈冷胸口上,它伸手在沈冷臉上撓了一下然後迅速後撤,不見沈冷有反應又爬回來,這下終於放心,它在沈冷胸口上跳了幾下似乎很開心的樣子。

    猴子兩隻手握著匕首蹲下來,朝著沈冷的脖子狠狠的刺了下去。

    就在這一刻,沈冷一把抓住猴子的腿把它掄起來砸在一側鐵籠子上,咣的一聲,那猴子疼的尖叫起來。

    沈冷掙紮起身,抓著猴子的一條腿不放只是來回摔打,猴子的叫聲從越來越淒厲到越來越小,等到沈冷住手的時候才看到猴子已經被摔的血糊糊的,腦殼已經被撞破了,血和腦漿子甩的到處都是,這樣是說什麼也不可能再活過來吧。

    沈冷低頭看了看自己血糊糊的手臂輕嘆一聲,在被迷藥放倒下的那一刻沈冷想著自己大風大浪闖蕩過來難道要被一隻死猴子殺了?黑武人也好,求立人也好,渤海人也好,那麼多聲名顯赫的戰將都沒能把他怎麼樣,死在一隻猴子手裡當真冤枉的很。

    也就是在那一刻他靈機一動,從袖口裡把小獵刀取出來,為了不讓那死猴子看到,還把雙臂故意藏在身下,他用小獵刀的刀鞘在自己左臂上劃了一下。

    在那一刻,沈冷突然想哭。

    媽的原來這麼疼。

    以前被自己用小獵刀劃過的那些人啊,真的不好意思了。

    鑽心的疼,以至於讓沈冷精神了不少,這種疼真的猶如刮骨一般,只有真的體驗過了才明白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刻骨銘心。

    很久以前陳冉閒著沒事問沈冷:「你總說那句信不信我用刀鞘在你臉上摩擦,你怎麼知道那很嚇人?你作為一個使用這句話的人為了印證其可怕,應該親自試試。」

    沈冷當時哼了一聲說:「哪一天除非我傻-逼了才會在自己身上蹭蹭,狗都沒有這麼傻。」

    陳冉:「萬一狗有這麼傻呢?」

    沈冷:「滾......我又不是狗,我要是狗也蹭。」

    所以沈冷覺得這件事一定不能讓陳冉知道。

    猴子被摔的死透了,沈冷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後邊的門被封死,他現在其實也沒什麼體力,剛剛爆發出來的那一股力量宣洩出去之後身體就又變得軟綿綿的,他此時就算是打開進來的門也未必還能追的上對方,追上也會被對方幹掉。

    那個傢伙的武藝真的很強,沈冷在心裡想著,都快和自己一樣強了。

    就在這時候後邊的門吱呀響了一聲,沈冷回頭戒備,大內侍衛統領衛藍露出頭往裡看了看,看到沈冷那狼狽的樣子後都愣住了。

    「打的這麼慘?」

    衛藍問了一句。

    沈冷嗯了一聲:「比你看到的還要慘一些。」

    衛藍又問:「人抓住了?」

    沈冷:「抓個猴子。」

    衛藍:「態度不太好啊。」

    沈冷:「唉......真的抓了個猴子。」

    沈冷扶著鐵籠子往外走,一隻手裡拎著那隻被摔死的猴子一邊走一邊說道:「我要跟你說我和猴子打了半柱香的時間你信嗎?還差一點讓猴子把我弄死。」

    衛藍看了看沈冷那一身的灰塵和臉上被猴子鬧出來的印,點了點頭:「我信,不然陛下不會讓我過來追你,跟你說小心猴子。」

    沈冷:「......」

    衛藍扶著沈冷往回走,走出御獸園,沈冷決定先去附近沈家的醫館看看自己是不是中毒,畢竟那迷藥還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後效,萬一自己傻了看怎麼辦,肚子上的傷也得處理下,衛藍讓他去太醫院,沈冷才不去,太麻煩。

    出了御獸園沒走多遠就看到陳冉他們在大街上焦急的等著,他們進不去未央宮,還在等著陛下的准許,遠遠的看到沈冷從另一邊過來,陳冉立刻跑過來,一眼就看到沈冷那血糊糊的胳膊。

    他盯著看,慢慢的抬起頭看向沈冷。

    沈冷:「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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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