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長寧帝軍 作者:知白 (連載中)

 
V123210 2018-7-3 19:43: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0 614245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4 19:02
第六百七十六章 去等我


    楊東元獰笑著靠近陸王:「王爺慷慨,我在此謝過。」

    他袖口裡滑出來一把匕首,正好窗外一道閃電炸起,匕首帶著寒芒直奔陸王的咽喉。

    陸王實在沒有想到楊家人居然喪心病狂到了如此地步,閃電的光芒照亮了楊東元的臉,讓他看起來像個魔鬼,幸好皇族李家的人沒有一個窩囊廢,李家的皇子每一個都是從年少時習武讀書,縱然有的人在武藝上天賦不算好,可經過最短也有十年的訓練之後打上尋常三五個壯漢一樣不成問題。

    陸王向後撤了一步,抬手將楊東元握刀的手打開,然後一腳踹向楊東元小腹,楊東元側身避過這一腳,匕首橫向一劃切向陸王咽喉,陸王向後一仰再次避開,趁著兩個人拉開距離的機會轉身要往外跑。

    可是,拓跋朗從裡屋裡緩步走出來,一隻手掐著陸王妃的脖子。

    「王爺就這麼走了?」

    拓跋朗笑著說道:「難道李家的人都恨不得自己的發妻去死?」

    這話,是嘲笑當今陛下李承唐。

    陸王的腳步一停。

    楊東元搖頭:「外面雷雨交加,王爺就算是喊也沒人聽得到,這日子真是上天都站在我們這邊,本還頭疼怎麼下手雨就落了,雷也來了,王爺你說這是不是天意?看來不是我們要殺王爺,是天要收王爺,換句話說,也許是天要收你們李家人。」

    陸王哼了一聲:「李家受命於天,天豈會為難我李家人?」

    楊東元呸了一聲:「什麼時候了還在這大言不慚?受命於天?不過是成王敗寇,誰贏了誰就能坐在那把龍椅上說一句朕受命於天。」

    他跨步向前,一刀刺向陸王心口,陸王本能的一閃,可就在這時候陸王妃疼的叫了一聲,拓跋朗的手指如同鐵夾一樣把陸王妃的脖子都捏的變了形狀,陸王一驚,來不及避閃,那把匕首筆直的刺了過來......噹的一聲,一把長劍從窗外飛來,長劍的劍尖釘在匕首上,將楊東元的手臂都震得往一側盪開,緊跟著窗戶被撞碎,關柔從窗外掠了進來,一把將陸王拉到一邊。

    那把長劍將楊東元的匕首震開後往下掉落,關柔進來之後一把將陸王拉開,同時跨步,左腳一掃,腳面崩在劍柄長,那長劍猶如閃電一般飛了出去,劍帶著一道光芒劃過,精準的刺向不遠處的拓跋朗,拓跋朗沒有料到窗外有人,他之前也並沒有完全站在陸王妃身後,這一劍迅疾而來,擦著陸王妃的肩膀到了拓跋朗胸前。

    拓跋朗不得不閃身避開,剛閃開的瞬間關柔就到了,不管是拓跋朗還是楊東元都沒有料到這個女人的動作居然如此快也如此凶。

    關柔往前一撲身形落地的時候雙掌在地上撐住然後一轉,人轉了半圈,兩條腿本彎曲著,在轉過來的時候猛的蹬出去,雖然進來的時候稍顯倉促,可在屋子裡的每一招她似乎都已經精心計算過,這雙腳蹬出去的距離恰到好處。

    拓跋朗才避開那一劍,人剛回來兩隻腳就到了,他閃身回來那一刻就看到眼前出現了兩個鞋底。

    不得已,拓跋朗來不及做別的反應,左臂抬起來擋在臉前邊,關柔的雙腳就狠狠的踹在他的胳膊上,雙掌撐著地面與腰腿同時發力,這兩腳的力度能有多大?!

    拓跋朗的胳膊撞在自己的臉上,鼻子直接就坍塌下去,血從鼻子眼裡噴了出來。

    關柔一擊得手,蹬開拓跋朗後腿交叉猶如剪刀一樣夾住陸王妃,腰腹發力往回一拉陸王妃就被她拉了過來,與此同時她還撿起來掉在地上的長劍。

    起身站穩一隻手拉著陸王妃的胳膊一隻手握著長劍往後退,從破窗進屋到救陸王救陸王妃,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不過是電光火石之間而已。

    楊東元掠到拓跋朗身邊,兩個人互相看了看,眼神裡都有些驚懼,尤其是看清楚關柔身上的廷尉府百辦官服之後這種驚懼就更加明顯起來,廷尉府的官服,彷彿自帶一種威壓,神鬼皆怕。

    「沒退路。」

    拓跋朗看了一眼楊東元後說道:「已經動了手,陸王難道還能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楊東元點了點頭:「那就上。」

    他直奔陸王,而拓跋朗則衝向關柔。

    關柔還要護著身後的陸王妃出手就變得有所忌憚,拓跋朗的招式看似招招都奔關柔,可實際上每一招都可變招突襲關柔擋住的陸王妃,如果是一對一全心全意之下交手關柔不會輸,可現在這般被動很快就落了下風。

    「帶我夫人走!」

    陸王在不遠處喊了一聲:「不要顧我。」

    陸王妃卻拉了一把關柔:「先救王爺。」

    這一把拉的關柔身子一歪,本來能擋住拓跋朗的匕首卻被拉的偏開,拓跋朗這樣的高手如何能放過白來的機會,匕首稍稍變了方向,噗的一聲戳進關柔身體裡,關柔在最要緊的時候勉強往下壓了壓身子,那匕首戳穿了她的肩膀,不然的話戳穿的就是心口。

    一陣劇痛襲來,關柔的眉頭忍不住皺了皺。

    陸王妃卻沒有注意到,還在拉著關柔:「不用管我,先救王爺。」

    關柔眉角一抬,左手翻過來向後一掌將陸王妃拍了出去,陸王妃倒退著撞在身後的牆壁上,後腦撞的這一下頗重,悶哼了一聲後順著牆壁滑坐下來。

    關柔右手長劍在自己身前轉了一個圓,逼著拓跋朗撤手,拓跋朗手掌離開匕首讓過劍鋒之後又拍回來,掌心拍在匕首的柄上,這一擊幾乎把匕首柄都打進關柔肩膀裡。

    關柔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拓跋朗趁機跨步向前,膝蓋抬起來凶狠的撞在關柔的小腹上。

    關柔疼的一聲悶哼,拓跋朗趁著她彎腰的時候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往後扔了出去,關柔被他舉過頭頂扔到後邊,飛了一丈多遠撞在前邊的窗檯上落地,人疼的蜷縮起來。

    「女人。」

    拓跋朗哼了一聲:「廷尉府裡有女人就是笑話,女人就不該舞刀弄槍的,江湖裡也沒有女人的容身之處,你們天生就只是生孩子的工具罷了,何必要逞強闖進男人的世界裡?」

    他回頭看了一眼陸王妃,似乎是覺得陸王妃根本就沒有任何威脅,只是看了一眼後朝著關柔大步走過來。

    關柔掙紮著站起來,手裡的長劍都在發顫。

    人才站起來,拓跋朗的拳頭就到了,這一拳正中關柔額頭,她的腦袋猛的往後仰出去,帶著的梁冠飛到一邊,撞在地上之後她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眼睛都慢慢翻白。

    拓跋朗一腳踩住關柔的胸口,回頭看向楊東元那邊,楊東元的武藝不錯,可陸王也不是個尋常人,身上被楊東元刺中一刀卻沒在要害,依然在咬著牙強撐著。

    拓跋朗皺眉,似乎對楊東元這麼久還沒能殺了陸王趕到惱火,他剛要開口說話小腿上忽然一陣劇痛,下意識的抬起腳,卻直接把一口咬在他小腿上的關柔帶了起來,借助他抬腳的力氣關柔站起來,踉踉蹌蹌的後退幾步背靠著牆壁大口喘息。

    她的臉色白的嚇人,額頭上因為遭受重擊鼓起來一個大包,顯然她的腦子根本就沒辦法清醒,眼神都是亂的,她背靠著牆壁雙手還在胡亂揮舞,應該是根本就看不清楚敵人在什麼位置。

    拓跋朗一怒。

    「何必?」

    他大步過去一把掐住關柔的脖子:「女人就該過女人的日子,你這樣拚命有什麼意義?上天從一開始就給了女人弱者的地位,你逞強的代價只是讓自己死的更難堪罷了。」

    關柔的眼睛往上翻起來,倒不是因為被掐住脖子的緣故,還是因為剛才額頭被砸中的那一拳太狠,腦袋裡昏昏沉沉猶如雷鳴不斷。

    左手掐著關柔的脖子,拓跋朗將右拳舉起來往後撤了撤對著關柔心口:「你也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本應該有男人好好疼愛才對,怪就怪你進了廷尉府,怪就怪你逞強。」

    他的拳頭猛的往前一沖,連他都沒有想到面前這個女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能避開,那根本就是一種無意識的反應而已,關柔的身子奮力往旁邊挪了挪,這一拳打在牆壁上,砰地一聲......拓跋朗的拳頭直接將牆壁打穿了一個洞,磚石被拳力擊飛出去。

    拓跋朗暴怒,收回拳頭要再打一拳。

    可是沒有收回來。

    一股巨大的力度從屋子外邊傳來,拓跋朗楞了一下,然後身子根本就控制不住的撞向牆壁,隨著一聲巨響他將牆壁撞出來一個大洞摔了出去。

    他打在牆外的拳頭在那一瞬間被人攥住往外一拉,那種力度根本就不是他能抵擋的,更何況他完全沒有想到外面此時此刻來了人,就算是料到了也一樣擋不住。

    雨幕中,韓喚枝右手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那,用左手將拓跋朗從屋子裡直接拽了出來,碎裂的磚石落了一地,而拓跋朗趴在地上的樣子顯得有幾分狼狽。

    韓喚枝沒有繼續出手,看了一眼摔在旁邊的關柔,過去把關柔扶起來,抬手把關柔臉上被雨水黏住的頭髮理了理,然後把手中雨傘放在她手裡。

    「去車裡等我。」

    韓喚枝淡淡的說了一句,視線從關柔身上離開。

    當他的視線落在拓跋朗身上的時候,只剩下冰冷的殺意。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8 19:06
長寧帝軍 第六百七十七章 雨

    倒在地上的拓跋朗抬起頭看向韓喚枝,雨水打在韓喚枝身上撿起來一層水花,可在拓跋朗抬頭的那一瞬間卻錯覺那雨水根本就沒有沾到韓喚枝的身體。

    拓跋朗楞了一下,想著是不是自己眼花?

    然後他笑起來,似乎並沒有害怕,反而有幾分得意。

    韓喚枝當然看到了這個人臉上表情變化,可他也沒有什麼在意。

    「是我。」

    韓喚枝語氣平淡的說了兩個字。

    「對啊。」

    拓跋朗扶著旁邊的斷牆站起來,身上的血被雨水沖刷著,讓他看起來顯得那麼狼狽,可一個狼狽至極的人臉上全是得意表情的時候,事情自然就變得詭異起來。

    「從一開始目標就是你。」

    拓跋朗長長的吐出一口氣,雨水被吹出去。

    韓喚枝哦了一聲邁步向前,屋子裡又是一聲響動,門板破裂,陸王被一拳砸出來摔在地上,眼睛往上翻了翻昏迷過去,這一擊顯然頗為沉重。

    韓喚枝隨行的黑騎從馬背上掠下來,留下一個守住黑色馬車,十一個人迅速靠近過來在韓喚枝四周戒備,同時分出去一人將摔出來的陸王攙扶起來往馬車那邊撤離。

    「韓喚枝。」

    拓跋朗抬起手抹掉額頭上流下來的血,可哪裡抹的乾淨,血順著雨水一直都在往下流。

    「我聽聞你是這個世界上最難殺的人,一直以來我都想試試。」

    韓喚枝沒說話,手已經伸出來,那樣子哪裡像是攻擊,動作慢的更像是要和拓跋朗握握手,拓跋朗胸口起伏著,似乎是在積蓄力量。

    當韓喚枝的手距離他差不多還有一尺距離的時候,拓跋朗忽然後撤喊了一聲:「殺了他!」

    他的雙腳在地上猛地一蹬,身子猶如炸開的氣浪一樣要回到屋子裡,可就在那一刻韓喚枝也動了,那隻手依然再往前伸著,當拓跋朗身形爆退的同時輕輕的按住了拓跋朗的胸口,很輕,很隨意。

    砰!

    拓跋朗的後背炸開一個令人觸目驚心的血洞,兩截帶著血和肉絲的脊椎骨飛了出去,猶如箭一般的速度,脊椎骨飛出去之後噴灑出來的血液和內臟灑落一地,在那一刻拓跋朗並沒有感覺到有多疼而是一種更為奇妙的感覺......空。

    他空了。

    這一掌之後韓喚枝好像根本就沒有動過一樣,依然站在剛才的位置,拓跋朗艱難的低頭看了看自己胸口,胸口完好無損沒有一丁點的傷痕,他想回頭看看後背,又怎麼可能做到。

    是他往後倒下去,血水在身下流淌。

    韓喚枝看向四周,很多人從四面八方過來,這些人之中有身穿尋常農夫衣服的,有身穿農場官員衣服的,也有身穿農場士兵衣服的,所以韓喚枝在心裡對皇后說了一聲佩服......在明明很重要卻總是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皇后好像水一樣無孔不入。

    農場是陛下要求建立的農場,王公貴族每年都要來這裡體驗農耕,就連陛下偶爾也會來,所以這地方自然重要,可這地方又那麼容易被人忽略,在沒有王公貴族或是陛下親至的時候,這裡根本沒多少人守著,陛下不會在意這裡,廷尉府也沒有在意,所以皇后的手就伸了進來,來之前韓喚枝懷疑農場裡有皇后的人,此時此刻他才明白,不是農場裡有皇后的人,而是農場裡全都是皇后的人。

    農夫,廚子,官員,士兵......他們似乎一直都在等著這一刻。

    陸王醒了過來,睜開眼就看到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的人,立刻就變得興奮眼神裡也出現了希望,可是當他注意到所有廷尉都嚴陣以待的時候忽然間反應過來,剛剛燃起來的希望瞬間被冰冷的雨水澆滅,他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第一次覺得大寧並不是那麼美好。

    「小手段天下無雙。」

    韓喚枝自言自語似的說了七個字。

    皇后已經死了快三年,可皇后的影響卻還無時無刻不在釋放出來,先是宮裡的奉寧觀已經讓韓喚枝覺得不可思議,現在的農場讓韓喚枝對皇后小手段的理解更深刻,在這一刻他甚至想著如果皇后和陛下和睦的話,憑皇后的心思手段,絕對是陛下的一大助力。

    人群越來越近,雨幕陰沉光線昏暗,可韓喚枝已經可以看清楚那些人的臉,已經兩鬢斑白的廚子,已經稍稍有些駝背的馬伕,興奮的臉都已經稍顯扭曲的官員,還有走路都在顫抖的士兵。

    在韓喚枝眼裡,這些人就是千奇百怪的鬼,光天化日之下不敢路面,陰雨連綿遮住了太陽,他們一股腦都鑽了出來,群魔亂舞。

    楊東元從屋子裡走出來,眼睛裡都是興奮。

    「是不是覺得陣仗很大?」

    他問韓喚枝,卻發現韓喚枝根本就沒有看他。

    是啊,哪怕他是楊家的人,可韓喚枝什麼時候看得起他過?相對來說,皇帝更應該相信後族才對,畢竟那是他妻子的娘家人是可以信賴的親人,可是李承唐信任的都是那些外人,開枝散葉天邊流雲,這些手握重權的傢伙哪個不是外人?可事實上後族才是外人,完全被隔絕在朝權之外。

    因為韓喚枝的不理會讓楊東元覺得自己很渺小也很卑微,他雖然剛剛接觸到農場的秘密,可卻好像個神一樣張開雙臂來顯示自己的地位。

    「也就只有你韓喚枝才配得上這農場裡所有人都動起來,不過你也無需為我們擔心,連皇帝都不會想到農場裡所有人都是我們的,你死之後,我們的人還會配合廷尉府的調查,還會編造出來一個無敵的強者殺了你,甚至可以說是甄軒轅死而復生。」

    楊東元越說越激動,像是即將完成一場救世壯舉。

    「小人物。」

    韓喚枝終於看了他一眼,卻說出來這樣三個字,還是用一種沒有任何感情的語氣說出來的,甚至連鄙夷和輕蔑都沒有。

    這一句話,如同刀子一樣狠狠的割在楊東元的自尊心上,後族之尊貴僅次於皇族,可在大寧後族並沒有什麼尊貴可言,皇帝陛下持續二十幾年的打壓讓後族狼狽不堪,他們才像是底層的人不斷的掙扎攀爬,而那些他們看不起的寒門出身的人卻在皇帝的照拂下一個一個平步青雲。

    「我是小人物?」

    楊東元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臉,然後猙獰一笑:「也對,和你韓大人相比我確實是個小人物,可是你會死在我這個小人物手裡,大人物倒下去的時候,我踩在你臉上的腳都會跟著變得高貴起來。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迅速後撤,同時嘶吼一聲。

    廚子端起了連弩,馬伕端起了連弩,士兵和官員都端起來連弩......雨幕之中,一支一支弩箭從四面八方激射而來,如果可以讓時間變得慢下來,弩箭將雨滴在半空之中擊破的畫面應該很美。

    「刀!」

    韓喚枝身邊的黑騎隊正喊了一聲,十個人迅速移動將韓喚枝圍住,每個人都面朝外,他們面對著猶如暴雨橫射過來的弩箭沒有絲毫懼意,他們是廷尉府的黑騎,韓喚枝就是他們心中的神,他們以血肉之軀來為韓喚枝阻擋弩箭。

    一柄一柄的黑線刀劈砍出去,一支一支的弩箭被斬落,刀子劃破雨幕的場面應該會比弩箭擊破雨滴的畫面更讓人震撼,可是因為太快這畫面注定了不會被人銘記。

    十名黑騎的刀幕比雨幕還要密,雨水之中綻放的火星應該並沒有多少人見過,刀子與弩箭碰撞讓這灰濛蒙的天與地之間多了幾分其他色彩。

    每一名黑騎的武藝都不錯,能成為廷尉府黑騎就足以說明這一點,黑騎的士兵都是從各軍之中精挑細選出來的,他們並不畏懼殺戮。

    可是敵人太多,弩箭太密。

    一名黑騎的胸口中箭以至於動作稍稍慢了些,因為慢了些,箭打在他身上越來越多,黑騎士兵身體向後倒下去,艱難的回頭看了一眼韓喚枝,在那一刻,他似乎最想得到的是韓喚枝的認可,韓喚枝看著他微微點頭,黑騎士兵的嘴角上揚,那樣子像是得到了父親認可的小孩子一眼心滿意足,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十個人倒下去一個便有了缺口,於是剩下的九個人開始移動將防禦圈縮小,片刻之後又有一個黑騎士兵倒了下去,防禦圈就又縮小了一分。

    四周的人越來越近,他們顯然對這場獵殺有著精心的準備,人分成兩個批次,第一批的人弩箭射空之後第二批人立刻上前換了位置,當第二批人將弩箭射空之後第一批人已經更換了弩匣再次上來,如此輪換交替上前,始終保持著巨大的壓力。

    他們都知道,韓喚枝這樣的人憑藉一個兩個甚至十個八個江湖高手是殺不死的,能讓廷尉府成為整個大寧江湖夢魘的韓喚枝如果容易死那廷尉府何來的威名?所以這個計畫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什麼所謂的高手,因為任何一個高手也擋不住一支軍隊。

    江湖客到了戰場上面對一群武裝到牙齒的大寧戰兵也沒有用武之地,連弩會把他們的驚天武學變的一文不值。

    就在這時候屋子裡陸王妃跌跌撞撞的出來,看了一眼韓喚枝又看了看遠處的陸王,驚叫一聲後朝著陸王衝了過去,陸王大驚失色,從兩名黑騎士兵的保護下掙脫出來衝向妻子。

    與此同時,長安城,迎新樓。

    葉流雲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

    就在這時候有個流雲會的人快步跑上樓梯,在門口停下來:「剛剛有廷尉急匆匆跑來送消息,韓大人在農場遇到伏擊還在堅持,來人報信之後又趕去廷尉府了。」

    葉流雲眼神一凜:「備車。」

    不久之後,馬車從迎新樓後院駛出,在大雨滂沱的街上狂奔。

    遠處石塔頂上,蹲在暴雨中的甄殺商看著那輛馬車逐漸靠近,嘴角微微上揚。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8 19:06
長寧帝軍 第六百七十八章 雙殺


    從四面八方過來的人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在這個圓正中還有一個小圓,組成小圓的是僅剩下的幾名廷尉府的黑騎,以及圓心處的韓喚枝。

    「黑騎!」

    黑騎隊正嘶吼了一聲,在身中數箭之後選擇將自己的刀扔掉,向兩側張開手臂,他們也有連弩,在揮刀的時候也曾反擊,可對方的人數太多,他們射空了弩匣沒有時間更換,就算是每一箭都殺死一個敵人,對於敵人的數量來說似乎影響不是非常大,更何況他們射死的敵人並不多,他們還要一刀一刀的擋箭。

    剩下的幾名黑騎個個帶傷,他們的刀也已經沒有那麼快,也許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亂箭射死,所以他們做出了另外的選擇,所有人都扔掉了長刀,手臂和手臂挎在一起,幾個人互相支撐著站住,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為韓喚枝造就了一堵最後的牆。

    他們幾個人胳膊挎著胳膊,腿跨步分開,腳頂著同袍的腳,用這樣的方式來保證自己儘可能更持久的站立,弩箭一支一支飛過來打在他們身上,他們的身體搖晃著,卻就是不肯倒下去。

    面對兇猛的攻擊,他們用這樣的方式繼續守護。

    韓喚枝的存在是為了守護大寧律法的公正,黑騎的存在是為了守護韓喚枝。

    雨比之前小了些,弩箭飛來也變得稀疏,所有人將弩箭都射光了,可那堵牆沒有倒下去,黑騎隊正和他的士兵們依然站著,人早就已經死去,每個人身上的弩箭都多到數不過來,前面的身體幾乎都被弩箭覆蓋,看起來那麼慘烈。

    韓喚枝看起來依然面無表情的站在那,似乎這些士兵的死他不為所動。

    有人說過韓喚枝最無情,不然也不會執掌廷尉府,廷尉府本就是個無情的地方......可誰又能去仔細深思,若韓喚枝無情,這些黑騎會義無反顧的站在他身前?

    長劍從韓喚枝的袖口裡慢慢滑下來,他握住劍柄。

    不遠處,陸王妃本想衝出去也因為暴雨一般密集的弩箭而不得不趴在地上,此時雨小了箭停了,她再次爬起來朝著陸王那邊跑,而楊東元則跨步攔在她面前,手裡的匕首刺向陸王妃的心口。

    黑影一閃,韓喚枝從人牆後邊掠過來,長劍刺穿了楊東元的手掌,匕首隨即落地。

    長劍一掃,切開手掌,又在楊東元的胸口上留下一道血痕,若非楊東元向後仰身這一劍還能劃開他的脖子,楊東元狼狽的往後翻滾出去,在泥地裡翻滾的樣子真的很狼狽。

    韓喚枝一把將陸王妃拉到身後,退著往陸王那邊過去,陸王就在韓喚枝的黑色馬車旁邊,那重新打造出來的馬車很堅固,尋常弩箭射不破。

    「你們上車先走。」

    韓喚枝看了一眼那邊依然站著的黑氣士兵。

    「韓喚枝!」

    楊東元捂著傷口嘶吼了一聲:「你以為你們還走得了嗎?你看看你手下那些人,為了給你擋箭而死,別說你走不了,就算你能走,你難道就忍心看著他們的屍體被我們毀掉?你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最後連個屍首都落不下,你能走的心安理得?如果讓你的手下人知道了,他們會寒心吧!」

    四周

    圍著的人開始亮出他們的刀,弩箭已經射光了,此刻是該用到刀的時候。

    陸王妃被韓喚枝護在身後,回頭看到陸王急切的表情之後就忍不住了,離開韓喚枝背後朝著陸王衝過去,陸王心急之下也跑過來,僅剩下的兩名黑騎士兵不得不跟著過來。

    大雨之下地變得泥濘,陸王妃撲倒在地,韓喚枝轉身看了一眼迅速靠過去為她掩護,陸王跑過來將自己妻子扶起來關切的問了一句怎麼樣,陸王妃搖頭,韓喚枝退到他們身邊說道:「趕緊上車。」

    陸王妃推了陸王一把:「王爺先上。」

    陸王卻在拉她:「你先上。」

    陸王妃奮力一推陸王:「快上車。」

    兩名黑騎士兵過來扶著陸王的胳膊要把他架到馬車上去,就在這一刻陸王妃猛的轉身,袖口裡一把匕首翻出來刺向韓喚枝的後腰,兩個人近在咫尺,韓喚枝還背對著她,就算是韓喚枝是神仙也看不到背後發生了什麼,這一刀戳在韓喚枝身上......

    精通殺人技的人自然很清楚人身體哪幾個位置是必死之處,她這一刀刺進去的位置就是。

    噗。

    馬車裡一柄長劍飛出來刺中了陸王妃的後腰,長劍幾乎有一大半都沒入體內,這一下讓陸王妃手上的力度頓時一散,刺進韓喚枝後腰的那匕首沒能全都刺進去,韓喚枝疼痛之下轉身一掌將陸王妃拍飛出去,陸王妃落地,劍被她自己的身體壓著完全刺穿出來,劍尖從肚子穿透。

    韓喚枝摀住後腰,血流如注。

    他的臉色瞬間就變得發白。

    陸王也懵了,他站在那看著倒地的妻子眼睛瞪的那麼大,全身都顫抖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馬車裡,受傷很重的關柔爬出來,她拼盡力氣將自己的長劍扔了出去,在屋子裡保護陸王妃的時候她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可卻不敢確認,畢竟那是陸王的妻子。

    韓喚枝用長劍支著地站在那,一隻手握著腰,血順著他的手往外淌,這一刀還是刺的深了些,那種疼痛彷彿也正在吞噬他的力氣。

    可在這一刻很多事卻都變得清楚起來......

    沈冷和孟長安加入迎親隊伍到西疆為陸王世子李逍然迎娶吐蕃國公主月珠明台,半路上的時候陸王得到消息,他的妻子在王府裡被人控制,白小洛以此來要挾陸王,那時候陸王就有些不解,縱然陸王府裡的護衛數量並不是那麼多,可每一個都算得上高手,陸王妃深居簡出,王府戒備森嚴,白小洛的人是怎麼輕而易舉潛入王府並且那麼順利就抓住王妃的?

    當韓喚枝把陸王妃一掌拍出去的時候他才醒悟,只是醒悟的確實晚了些。

    陸王撲倒在陸王妃身邊,兩隻手伸出去想要為妻子堵住傷口裡往外流淌的血,可手顫抖的太厲害,根本就不敢伸過去,他看著面前這個熟悉的女人,卻在一瞬間覺得她又那麼陌生。

    「對不起,王爺。」

    陸王妃倒在那,拼盡全力的笑了笑:「騙了你這麼多年其實心裡也很不好受,謝謝王爺這些年來對我的真情,你好好照顧咱們的孩子......」

    她艱

    難的轉頭看向韓喚枝,當她看到韓喚枝還沒有倒下來的時候眼神裡閃過一絲失望。

    「果然不好殺啊......其實是我錯過了,他擋在我身前的時候是殺他最好的機會,可我看到王爺向我跑過來......算遺憾,也不算吧?」

    說完這句話後就閉上了眼睛。

    她問的問題,誰能給她答案?

    她到底是誰,她是何時成了皇后的人,她又圖什麼,這些隨著她死去似乎難以找到答案了,陸王跪在那嚎啕大哭,卻就是不敢觸碰她的身體,好像那身體上有劇毒一樣,他哭的撕心裂肺,和這灰濛蒙的天與地倒是很般配。

    韓喚枝長長吐出一口氣。

    四周的人全都殺了過來,每個人都清楚這是能殺死韓喚枝的最好的時機,二十多年來,從韓喚枝主掌廷尉府的那一天開始有多少江湖客想要殺了他,其實又何止是江湖客,朝廷裡有多少人將韓喚枝視為眼中釘,可從來都沒有一刻如現在這樣那麼接近成功。

    從二十多年前算起,每年想要殺韓喚枝的人最少有幾十個被廷尉府的人反殺,最多的那一年,韓喚枝帶人巡查江南織造府貪腐案子的時候,半年時間前前後後有一百六十餘人來殺他,可卻沒有一個能在韓喚枝身上添一道傷口。

    陸王下意識的看向韓喚枝,嘴裡喊了一聲對不起,然後爬起來衝向那些殺手。

    關柔從馬車裡爬出來摔倒在地上,扶著馬車站起來後也往韓寒之那邊艱難移動,僅剩下的兩個黑騎士兵衝到韓喚枝身邊......可是相對來說他們的力量太薄弱,四周衝過來的人像是黑壓壓的浪潮。

    楊東元哈哈大笑,笑到整張臉都變得扭曲起來。

    「韓喚枝!」

    他看著被人群淹沒的韓喚枝大喊:「我說過你今天必死無疑!」

    與此同時,長安城。

    馬車順著大街一路往城門方向疾馳,坐在馬車裡的葉流雲閉著眼睛雙眉緊皺,他不知道韓喚枝是不是真的遇伏,可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都肯定會去,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情分是他無法割捨的,一種叫君臣主僕情一種叫做生死兄弟情。

    哪怕就算明知道這是個陷阱他也依然會去,在他的心裡就沒有第二種選擇。

    黑影從高塔上落下,猶如一隻展開了翅膀準備撲擊獵物的鷹。

    砰地一聲,甄殺商手裡的長刀戳進馬車車頂裡,他算準了位置,可這一刀也沒能將葉流雲殺死,甄殺商的刀忽然旋轉起來將車頂絞碎,他從車頂墜落到車中,看到了依然坐在那的葉流雲,徒手抓著他的刀,刀子已經被擰的變了形狀,可那隻手依然完好無損。

    「果然不好殺。」

    甄殺商也說了這樣五個字,然後抬起手,兩個寬大的袖口裡有袖箭激射而出,葉流雲避開,箭全都釘在車廂上。

    轟!

    馬車一側破裂,甄殺商從馬車裡衝出來,一身白衣的葉流雲緊隨其後。

    車伕立刻將馬車停住,回頭看的時候,東主葉流雲站在街邊,雨水打濕了他的白衣,而在白衣一側,一條殷紅的血跡緩緩蔓延下來。

    葉流雲受了傷。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8 19:07
長寧帝軍 第六百七十九章 貴的要命

    韓喚枝的左手沒有離開他的後腰,傷口在那,他沒時間去包紮,可若是什麼都不做流血也會讓他很快失去力氣,那是要害,敵人不可能給他包紮的時間,他離死那麼近了,敵人似乎都能看到他死是什麼樣子。

    所以他的左手一直捏著傷口,那是一種何等的狠厲?

    關柔跌跌撞撞的往前走,所有人都在圍攻韓喚枝,倒是她這邊沒有一個人來管,額頭上遭受的重擊讓她到現在也沒辦法清醒過來,一陣陣的乾嘔中繼續向前,走路的姿勢,狼狽中滿滿的勇敢。

    她到了圍攻韓喚枝的人群外邊,啊的叫了一聲,像是一頭母獅。

    劍刺進面前敵人的後腰裡,劍尖戳進去的那一刻血就往外噴湧,她猙獰著轉動劍柄,面前的敵人想回頭卻沒辦法回頭,瘋狂的把手往後掃了幾下終究還是倒了下去。

    她抽出劍,自己也摔倒在地上,她眼前是一片腳,所以她揮舞著長劍亂砍,前邊的人哀嚎起來,有人被掃斷了腳踝,有人被掃開了小腿肚子,他們摔倒在地,然後注意到了那個女瘋子。

    於是有人撲過來壓在關柔身上,兩隻手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很快,關柔的眼睛開始翻白......她的長劍艱難的刺進上邊那個人的心口,因為力氣不足,劍一點點的緩緩刺進去,那人的表情一點點的變得凝固然後倒在她身上,關柔拼盡力氣想掙扎出來,卻沒能成功。

    有人抓住她的腳踝把她拉出來,一腳踩在她的小肚子上,這一腳把關柔踩的向上彎曲起來,然後整個人蜷縮成了一團,那個男人抓著關柔的長發把她拉起來,另外一隻手裡握著的刀朝著關柔的心口刺了下去,刀子即將刺穿心口的那一刻,關柔一把攥住了刀鋒,血順著她的手往下流淌,那人暴怒想把刀子撤回來,關柔往上一仰頭咬住了那人的胳膊,狠狠的撕咬下來一大塊肉。

    暴怒的敵人將關柔摔了出去,他小腿之前被一劍掃開,踉蹌著過來,刀子剁向關柔的脖子,這一刀落地,必將人頭分開。

    關柔的劍比那刀稍稍快了一些刺進敵人小腹,拼盡最後的力氣翻身,借助翻身的力量讓長劍在那人小腹裡轉了一圈,那人撲倒在她身邊,刀子剁在地上,她的長發被斬掉了一截。

    大口喘息著,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她側頭看向人群那邊,還想著爬過去。

    人一層一層的圍著,她看不到韓喚枝,卻偶爾能看到在人群縫隙裡炸亮的劍光......韓喚枝的劍很軟,所以劍招很獨特,殺人也很快。

    他的劍抖出來一朵劍花,面前那個敵人的脖子上就炸開一個血洞,動脈被刺穿,血液如同瀑布一般往外噴湧,那人雙手都抬起來摀住脖子,卻堵不住血流。

    韓喚枝好像沒有離開他剛才站著的位置,四周的人猶如潮水一樣一下一下的拍擊,在人潮之中他的劍一下一下亮起,於是人一個一個倒地,短短片刻,他四周倒下的屍體已經鋪了一層,還有屍體在不斷的鋪上去,這讓他看起來像是在修一口井,四週一圈是用屍體堆積起來的井壁,而他站在井底。

    屍體被撞開一個缺口,咬著牙衝過來的楊東元將長刀刺向韓喚枝的心口,韓喚枝的長劍在半空之中劃出來一道漂亮的弧線,完美且迅疾,劍鋒將楊東元的手腕斬斷,長刀和手落下來,他的斷臂戳在韓喚枝身上,卻沒有什麼意義。

    韓喚枝一劍刺死身邊靠近的敵人,收劍回來的時候劍柄撞在楊東元的太陽穴上,這邊的太陽穴癟了下去,另外一邊的太陽穴卻好像鼓了出來。

    楊東元的兩隻眼睛驟然僵硬,很快眼睛就變成了紅色。

    倒下去的人並沒有什麼特殊,只是眾多屍體之中的一個罷了,沒有人會在意,韓喚枝不在意,楊東元的同伴也不在意,他們已經瘋了,此時此刻他們好像看不到死亡也不知道恐懼,只有將韓喚枝的人頭割下來他們才會滿足,在大雨之中舉起韓喚枝的人頭應該是一種壯舉。

    雨水依然在落著,血水讓地更加泥濘。

    陸王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韓喚枝身邊最後兩個黑騎也倒了下來,他們拼盡了力氣,戰至最後一刻。

    韓喚枝沒有看他們,他不能分神,也不能去救他們,此時此刻的韓喚枝顯得無情,因為他不想讓十幾名黑騎士兵為了保護他而白白死去,他讓自己活的更久一些才是對得起那些部下,他左手壓著後腰上的傷口,右手的長劍不停的刺,不停的掃,不停的劈砍,軟劍能纏住一個人的脖子,劍離開的時候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

    突然,他一劍落空。

    四周變得稍稍明亮起來,雨水沖刷著他的錦衣,噼噼啪啪的聲音變得那麼大,韓喚枝微微一怔,這才反應過來雨水的聲音變得那麼大是因為周圍的喊殺聲已經消失不見。

    地上全都是屍體。

    他竟然殺光了所有人,粗粗的估算一下,至少有一百六七十人倒在他身體四周,最開始的時候他身體周圍的屍體倒下去如同造井,後來敵人衝到屍體上往下劈砍他,他將爬上去的敵人刺殺,屍體滾落下來被他踩在腳下,逐漸的他已經不是在造井,而是在堆一個小山包。

    當四周變得明亮喊殺聲消失,韓喚枝才察覺到自己站在屍體堆上,他腳下的高度差不多有一人那麼高。

    他艱難的從屍體堆上走下來,看了一眼不遠處,陸王的屍體倒在一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死的,脖子被人切開,血管都露在外邊,更遠的地方有一個人站在那瑟瑟發抖,看起來是真的嚇壞了,韓喚枝還能辨認出來那是信王妃,然後他注意到陸王的屍體旁邊信王也倒在那,連信王是什麼時候來的都不知道,韓喚枝想著信王應該不是救來自己,他是要救他的兄弟,信王並沒有死,傷口在小腹,他躺在那喘息著,嗓子裡有血咕嚕咕嚕的聲音,而他的手緊緊的握著陸王的手,滿滿的把頭歪向陸王這邊,血就從嘴裡流出來。

    他們是親兄弟。

    信王的眼睛一直看著陸王,眼睛都是期盼,期盼著奇蹟出現。

    「昨日我還笑你不像個李家人。」

    信王慘笑著看著陸王的臉:「你比我像,你是個爺們兒。」

    韓喚枝沒有過去,他走到關柔身邊,關柔倒在那昏迷了過去,韓喚枝艱難的蹲下來想看看關柔是否還有氣息,就在這時候遠處農場大門外又進來一輛馬車,馬車停在不遠處,有個看起來身材很健碩的中年男人舉著一把傘從馬車上下來,他並不著急,還有興趣停在韓喚枝的馬車旁邊看了看。

    「果然很奢華。」

    中年男人把雨傘稍稍抬起來露出臉,韓喚枝看到那張臉後似乎是迷茫了一下。

    「我們還不認識。」

    擎傘的中年男人往前走,路過韓喚枝的馬車。

    「我叫牽黃,雖然不認識但你應該聽過我的名字,畢竟在二十幾年前廷尉府的人追殺我追的我像一條喪家犬,那時候我沒有想過會不會有一日能殺了你,只想著有一日不被追殺可以安安穩穩的睡個覺,好難的啊。」

    韓喚枝艱難的站起來,沒有說話。

    牽黃走過馬車,距離韓喚枝越來越近。

    「我沒有想到你能撐這麼久,這農場裡有近二百人,你一個人殺了那麼多居然還沒死,你為什麼那麼不容易死?」

    牽黃搖了搖頭:「真的很難理解......在你後腰中了一刀的時候我就以為你會死了。」

    韓喚枝忽然笑了笑:「我的馬車好嗎?」

    牽黃腳步一停,回頭看了看那馬車。

    馬車裡有一柄刀到了。

    刀裂開了牽黃的頭顱,裂開了他的身體,刀沒有落地,卻在地上斬出來一條筆直的線,在那一刻似乎雨水都被刀一分為二,有那麼一個瞬間,韓喚枝甚至錯覺那刀劈出來的直線會一直延伸到自己這邊,把自己也劈成兩片。

    馬車的車門碎了,馬車裡坐著一個人。

    一個不能動的人,他走幾步路都會很累很辛苦,如果讓他一邊行走一邊出刀,他可能走不出去多遠就會失去力氣,所以他只能坐在馬車裡。

    之前關柔回到馬車裡的時候看到了這個男人,所以吃了一驚,然後明白過來韓大人為什麼讓她回到馬車裡,馬車裡有這個人在那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男人之前身負重傷之後沒多久頭髮就白了不少,而他的名字裡也有白髮這兩個字。

    刀魔虞白髮。

    當韓喚枝被圍攻關柔從馬車裡爬出去的時候還回頭看了虞白髮一眼,虞白髮只是微微搖頭,不是他不想出去,而是韓喚枝說他不能出去,他得等。

    況且,出去之後他連一支弩箭都躲不開。

    他只有一刀之力。

    一刀之後,如同廢人。

    虞白髮坐在馬車裡,車門碎了,他看到韓喚枝站在雨幕之中眼神裡有只有歉意,如果他還是原來的那個虞白髮該多好,以他的實力和韓喚枝聯手的話,這農場裡莫說二百人,再加一倍也可殺的乾乾淨淨。

    「你死不死?」

    虞白髮問。

    韓喚枝搖頭:「不死,不能死。」

    虞白髮哦了一聲:「那我還得賠你的車門......貴不貴?」

    韓喚枝認真的回答:「貴的要命。」

    虞白髮看著他那精疲力盡的樣子微微嘆息:「還真是貴的要命。」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8 19:11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八十章 調兵

    韓喚枝艱難的走到馬車那邊,從車里拉出來一個藥箱遞給虞白髮,轉過身背對著他,虞白髮將韓喚枝的衣服用刀子割開,傷口很深,光是上藥的話應該效果也不會有多好,匕首尖細,傷口深的話處理起來很麻煩。

    「這一刀已經可能讓你死。」

    「我還沒到死的時候。」

    韓喚枝把劍柄塞進嘴裡,咬住,含含糊糊的說道:「來吧。」

    虞白髮從藥箱裡取出藥酒潑在傷口上,韓喚枝猛的一顫,牙齒咬住劍柄發出令人不適的摩擦聲,因為咬的太用力,牙齒縫隙裡很快就變得發紅。

    用藥酒潑過之後,虞白髮拍了拍韓喚枝肩膀:「忍忍。」

    他從藥箱裡取出匕首消毒然後將韓喚枝的傷口豁大,刀鋒很快,韓喚枝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虞白髮將傷口擴大之後才能在深處縫合,至於有沒有傷到內臟那就聽天由命吧。

    縫合傷口分成兩層,虞白髮的額頭很快就冒出來一層細密的汗珠,縫合一層吼把線往外順了順,然後開始縫合外面的傷口,韓喚枝一直忍著,終於等到傷口縫合完畢,劍柄上被他咬出來挺深的牙印,他面無表情的將衣服披好,然後拎著藥箱往關柔那邊走,虞白髮慢慢的從車上下來:「她交給我。」

    韓喚枝在關柔身邊留下傷藥後走到信王那邊,蹲下來看了看信王的傷口:「王爺忍一忍,會很疼。」

    信王苦笑:「我已經不是王爺了。」

    韓喚枝沒再說什麼,給信王處理了傷口後縫合。

    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就算處理了傷口會不會死於感染也只能交給運氣。

    長安城。

    葉流雲站在街邊,白衣一側已經被鮮血染紅,一根袖箭釘進他的肋部。

    甄殺商落地之後保持著戒備的姿勢,他似乎並不急,他算計好了時間,葉流雲的手下支援過來最快也還需要一刻的時間,而半刻之後,葉流雲就會因為傷流血太多而戰力下降,甚至有可能因為傷了內臟而變得極為虛弱。

    葉流雲側著低頭看了看傷口位置,然後看向甄殺商,臉色平靜如常。

    「很了不起。」

    甄殺商語氣之中有幾分敬意:「不愧是流雲會的東主。」

    葉流雲開始往前邁步,走過的地方地上的積水會有那麼一瞬間變得發紅,但是很快血就會被積水稀釋再也看不到了。

    「你急?」

    甄殺商向後翻出去問問落在一側的牆頭。

    「我不急,你的傷位置還算不錯,我再等一會兒你就變成了半個葉流雲,打一個我沒有十足把握,打半個的話應該還不算有太大問題,我的袖箭上有倒刺,你最好不要把箭拔出來,不拔,萬一你還能活著離開找最好的郎中給你切開傷口取箭,拔了,你活不了多久。」

    葉流雲沒有說話,只是走到牆邊,一隻手按住牆面。

    砰!

    牆體崩碎。

    甄殺商再一次翻出去,眼神裡有些不可思議:「你居然還想著動手?照你這樣發力根本無需我殺你,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自己死......其實你完全可以等著我進攻,萬一你的手下來的夠快你就不用死。」

    「我趕時間。」

    葉流雲再次向前,他往前走的時候,倒在地上的碎裂磚石好像有了生命一樣朝著甄殺商激射過去,甄殺商的長刀翻轉,雨幕都被劃出來一圈一圈的痕跡,所有激射過來的磚石都被他斬落,不曾落空一塊。

    葉流雲注意著那把刀,想著這樣的刀法長安城的江湖裡也沒幾個人能夠做到。

    他兩條胳膊向後一甩,大袖擺動,人激射而出,甄殺商沒有想到葉流雲居然如此不留餘力,這樣強度的運力只能讓他傷口惡化加速,可他為什麼不在意?那是他自己的命。

    迅疾而來的葉流雲一掌拍落,甄殺商再次避開,掌落在旁邊的院牆上,於是這一面牆就倒了下去。

    甄殺商沒有反擊,他翻身到了一側的屋頂,葉流雲的手按在牆上,半邊房子隨即轟然坍塌,甄殺商再一次掠開,身形飛起的同時刀劈砍出去,兩塊飛起來的碎石速度比連弩還要快一倍的朝著葉流雲打過來,葉流雲大袖一擺,那兩顆石子被掃出去,砰砰兩聲打進不遠處的樹幹之中,木屑紛飛。

    「好氣度。」

    甄殺商落地,看了一眼葉流雲的傷口位置:「比我預計的還要強,所以我不能等了。」

    他腳步踏前一刀斬落,這一刀速度並不是很快,所以看起來刀勢也就沒幾分凶殘,可是葉流雲的臉色卻變了變,他的手抬起來,手勢變了三種,最終還是選擇後撤不接這一刀。

    「好眼力!」

    甄殺商一刀落空,刀法展開,一刀一刀猶如長江大河,葉流雲竟是被逼的不住後退,他第一次遇到這麼詭異的刀法,那刀明明在他面前,可他想往左的時候發現刀鋒在左,想往右的時候發現刀鋒在右,不管他往任何一個方向避刀子就肯定在。

    葉流雲只能後撤。

    甄殺商連環劈落十三刀,葉流雲向後退了十三步,後背觸及牆壁。

    甄殺商眼神一喜,長刀往前一刺直奔葉流雲心口,葉流雲兩隻手抬起來啪的一聲將長刀夾住,刀鋒在他雙掌之間繼續向前,刀和掌心摩擦的聲音居然也能那麼刺耳。

    甄殺商鬆手,刀落在葉流雲手裡。

    可只是那麼一瞬而已,甄殺商的拳頭狠狠的砸在刀柄上,本停在葉流雲手心的長刀突然加速,被這一拳的力度砸的刺在葉流雲身上,葉流雲在千鈞一髮之際雙手抬高,刀尖切進他的肩膀,隨著刀子往前,肩膀被豁開的口子越來越大,白衣破,血染長衫。

    甄殺商剛要繼續出手,葉流雲夾著刀身的雙手猛的往外一撞,太快所以力度炸裂,刀柄被敲飛出去砰地一聲砸在甄殺商臉上,甄殺商往後翻避開葉流雲的下一招,落地的時候抬起手揉了揉,臉上破了一個口子,連顴骨好像都被砸碎了似的那麼疼。

    就在這一刻他猛的轉身,一刀斬落,刀子劈開刀子,葉流雲的車伕頭頂上出現一條血線,然後人往兩邊分開,原本想趁著甄殺商後退的機會偷襲他的車伕被一刀劈開,屍體倒下去,內臟落了一地。

    甄殺商搖頭:「差的太多,何必出手,人最應該有自知之明。」

    他看向葉流云:「如果你沒有受傷的話我殺你會麻煩些,不被人打擾,一百招之後你必死,現在你受了傷,下一刀你就會死。」

    他邁步向前。

    突然之間從側面屋頂上有一片寒芒打過來,速度奇快,甄殺商的刀子翻捲如雲,所有寒芒被盡數擊落,而出手的白衣人卻落在葉流雲身邊,架著葉流雲的胳膊向後掠出去。

    在甄殺商微微皺眉的時候,另外一個白衣人從側面衝過來,他手裡有一長一短兩把劍,長劍橫掃的同時短劍刺向甄殺商的小腹,甄殺商向後暴退,還沒站穩,一條黑色的鐵釺從牆角後邊過來,電光火石之間甄殺商側頭,鐵釺擦著他的臉劃過,在臉上留下一道血痕。

    可他卻沒有反擊而是大步後撤,人才剛剛離開,一桿血紅色的長槍戳在他之前站著的地方,槍尖崩開了地上的石板深深炸了進去,火星四濺。

    甄殺商皺眉,流雲會的人來的太快。

    某處角落,擎蒼看了看形勢選擇向後退走,很快就消失在雨幕之中。

    甄殺商往左右看了看,本該出現的幫手卻沒有出現,他苦笑一聲,有些羨慕的看了一眼葉流云:「如果我身邊也有你這樣的幫手該多好。」

    他向後掠出去,持血色長槍的少年袖口裡飛出去一柄劍,甄殺商一刀將劍斬落,人借助反震之力上了不遠處的屋頂,長刀一掃,無數瓦片飛了過來將後面拿黑色鐵釺那個人逼退,他在屋脊上加速狂奔,後邊的人追了一會兒就看不到了他的背影。

    馬車沒有回迎新樓,渾身是血的葉流雲還是出了城。

    在城外遇到了歸來的那輛黑色馬車,葉流雲的馬車車廂幾乎都碎了,韓喚枝的馬車車門也碎了,兩輛馬車在官道上停下來,韓喚枝看了看葉流雲,葉流雲看了看韓喚枝,兩個慘兮兮的人相視一笑,然後同時倒了下去。

    東暖閣。

    皇帝臉色無比的陰沉,哪怕一言不發,那種壓力也讓站在不遠處的代放舟嚇得微微發抖。

    賴成小心翼翼的看著皇帝的臉色,想說話,又不知道這個時候能說什麼,葉流雲傷重還在搶救,韓喚枝也好不到哪兒去,兩個人都沒脫離危險,最主要的是陸王死了,信王也重傷。

    死了一位親王,這事真的很嚴重很嚴重。

    「農場那邊的官員是誰安排過去的?」

    皇帝問。

    「是未央宮內務院的小吏,十一年前就已經調過去了。」

    賴成俯身回答:「廷尉府正在調查那些死者的身份,在其中發現了楊東元......皇后的家裡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賴成嘴唇都微微顫了一下,他很清楚自己這句話一說出口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澹台。」

    皇帝看向站在一側的禁軍大將軍澹台袁術。

    「調兵。」

    「臣遵旨!」

    澹台袁術大步而出。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8 19:12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八十一章 廢后,滅族

    朝堂。

    皇帝掃了一樣站在下邊的文武百官,或許是都知道了昨日陛下調兵將整個楊家都抓了的事,所有人都有些害怕,似乎連呼吸都不敢出聲音,低著頭的大人們很清楚此時此刻的陛下有多憤怒,誰敢在這個時候再惹陛下不開心?

    「你們一直都在勸朕當寬仁。」

    皇帝緩緩吐出一口氣。

    「朕滅南越的時候,你們說,大寧的皇帝陛下當有澤被蒼生之心懷,當有兼濟天下之胸襟,你們說南越國滅,世上再無越民只有寧臣,於是朕下旨善待南越之地百姓,那些曾經抵抗大軍南下的南越舊將朕赦免了,那些跳著腳罵朕的南越文臣朕也赦免了。「

    「朕滅求立的時候,你們還是這樣說,朕本打算讓求立滅族,既然你們覺得朕應該有寬仁之相那朕就有,所以朕壓著性子沒在求立那邊繼續殺戮。」

    「吐蕃寇邊,以和親為藉口聚兵三十萬侵擾大寧西疆,朕本意將吐蕃滅了,還是你們勸朕要以仁念治天下,以仁念感黎民,所以朕只讓談九州打進吐蕃五百里即還。」

    皇帝沉默片刻,指了指外面。

    「現在外面跪著的這些人本應該是朕的親人,皇后的娘家人,是國親,可是朕對求立人對南越人對吐蕃人都沒有動過這麼大的殺念,朕知道你們還是會勸朕要仁慈,可所謂的仁慈,只能是罪惡的幫凶,你們也許還會說,對敵人尚且留一線生機,怎麼能對自己人趕盡殺絕?」

    皇帝起身:「還有人說,殺戮太重會有報應......朕不怕報應,朕也從來都不缺乏殺戮之心,你們張嘴閉嘴說仁慈的時候可能都忘了,大寧的皇帝,從朕往前的歷代皇帝都算上,並不仁慈。」

    他搖頭:「朕也想著皇后都過世了,難不成還要把她牽連進來?」

    他掃了掃那些朝臣。

    「朕能!」

    他坐下來:「代放舟,宣旨。」

    代放舟往前邁了兩步,有人注意到代放舟展開聖旨的時候手都在發抖,也許不管是誰來宣讀這份聖旨都要發抖......皇帝這次是真的生氣了,誰也阻擋不了。

    對於楊家的處置,就七個字。

    謀逆叛亂,滅全族。

    對於已故皇后的處置,多一個字,八個字。

    廢掉後位,遷出皇陵。

    這是大寧立國數百年來都沒有過的事,後族被滅全族?這事真的太嚇人了,很多人依然覺得不可思議,可是這事沒得勸,有人看向御史台都御史賴成,這位如今已經貴為內閣次輔的大人眼觀鼻鼻觀心,站在那一言不發,他又不是蠢貨,難道他會在這時候站出來自己找事?

    死的可是一位親王,還有一位親王重傷,葉流雲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韓喚枝生死未卜,這事皇帝要是忍了他還是皇帝?

    所以賴成才不會站出來說陛下你應該仁慈......在賴成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殺的對。

    如果說還有什麼別的想法,那可能是殺的太晚了。

    當然作為內閣次輔已經御史台都御史他覺得不站出來勸勸陛下已經是底線了,總不能站出來喊一聲殺的好,殺的漂亮......

    上朝之前,內閣首輔大學士元東芝問賴成:「陛下對楊家的心思是殺念已出,可是陛下一旦真的下旨把楊家滅族的話,百姓們會罵陛下不念舊情,會罵陛下是個暴君......」

    賴成當時回答:「元大人以為百姓們都傻?」

    元東芝一時之間無言,還是又說了一句:「總不能一言不發。」

    賴成回答:「我便一言不發。」

    元東芝嘆道:「畢竟是上千口人命。」

    賴成回答:「我是都御史,是言官,最看不慣的就是朋黨,但我也有朋友,人活著都會有自己的朋友,韓喚枝是我朋友。」

    話已經到了這一步,元東芝也沒法再說什麼。

    滅族,廢后。

    按理說這是大事,皇帝就算有這樣的決意也要去先去太廟稟告先祖,廢后是大事,滅後族更是大事,皇帝也要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請罪,可皇帝根本就沒打算這麼做,他要請罪,也是覺得自己之前對皇后對後族太仁慈了些。

    坐在龍椅上,皇帝抬起手揉了揉眉角:「今日不議別的事了,都退了吧。」

    代放舟立刻上前說道:「散朝!」

    朝臣退出大殿,皇帝起身的時候就是搖晃了一下險些摔倒,代放舟連忙扶了皇帝一把:「陛下保重龍體。」

    皇帝搖頭:「朕乏了,讓人去把肆茅齋收拾一下,朕今日搬到肆茅齋那邊去住。」

    與此同時,太子失魂落魄的離開大殿,他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應該出現在皇帝面前,應該以一種很痛心也很遺憾的姿態勸慰他的父親,可他做不到......

    母后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被廢后?還要從皇陵之中遷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東宮的,坐在椅子上的時候癱軟的好像一灘泥,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整個世界變得白茫茫一片,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曹安青小心翼翼的過來放下一杯熱茶,然後走到太子伸手,抬手給太子按摩頭頸:「殿下若是乏了就歇一會兒,並不是每件事都能稱心如意,現在殿下也無力阻止什麼......本來奴婢還想勸殿下此時應該去東暖閣那邊,可是想了想,那樣太為難殿下了。」

    太子微微搖頭:「你說了我也不會去。」

    「不去就不去。」

    曹安青道:「陛下也不會因為這個而責怪殿下。」

    「責怪就責怪吧,他連我母后都能廢掉,還不能廢掉我?」

    太子長長吐出一口氣:「是我太疏忽了......我的本意是想用一個已經沒有用的楊家換掉韓喚枝,楊家的髒水太多,污點太多,擦都擦不乾淨,以後我若上位的話楊家非但不會成為我的助力反而也會變成我的污點,所以借助父皇的後把楊家滅了就滅了......我只是沒有想到會牽連到母后,她都已經去世了,父皇為什麼如此心狠?」

    曹安青張了張嘴,想說皇帝可能要敲打的是殿下你,皇帝的意思應該是我連死了的皇后都能廢掉,也一樣能廢掉你這個太子。

    可他沒說。

    不敢說,也不想說。

    「曹安青,我現在如何才能取信於父皇?」

    太子問。

    曹安青心說殿下啊,現在的你除了什麼都不做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讓皇帝安心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你老老實實的接受一切,不爭不搶不出頭,本本分分做你的太子,假以時日陛下若感念你的勤懇還會褒美幾句,此時此刻,你不管做什麼都會引起陛下的反感。

    可是,奴婢我不能勸你這樣做啊,如果你這樣做的話,你就沒準死不掉了呢。

    「殿下應該讓陛下覺得,無論如何,殿下都是站在陛下那邊的,父子同心。」

    太子皺眉:「你說清楚些。」

    曹安青一邊捏著太子的肩膀一邊說道:「如今陛下正在氣頭上,殿下千萬不要去給楊家人求情,那樣的話陛下一定會覺得殿下和楊家人有所牽連,陛下要殺就殺,反正那是殿下希望發生的事。」

    「然後呢?」

    太子又問。

    「然後殿下可以去求陛下,殿下親自監斬楊家全族。」

    曹安青這句話一出口太子的眼睛驟然睜開,他猛的回頭看向曹安青:「你的心還真是夠狠。」

    曹安青連忙後撤一步跪下來:「奴婢也是胡言亂語,可心裡確實都是為殿下考慮的,殿下若想撇清和楊家的關係,沒有比這樣做更好的辦法了,陛下若聽殿下願意親自監斬,哪裡還回去懷疑殿下與後族有關聯?若奴婢說的不對殿下請處置奴婢,奴婢沒有絲毫怨言。」

    太子沉默良久,伸手把曹安青扶起來:「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現在我身邊能信任的也就你一個人了......本以為大學士可助我一臂之力,然而他好像並不願意幫我,曹安青,你不要辜負了我對你的信任。」

    曹安青連忙俯身:「奴婢這條命都是太子殿下的,奴婢已經做好了隨時為殿下去死的準備。」

    其實應該是隨時讓殿下去死的準備。

    太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就按你說的辦吧,歇一會兒,歇一會兒我就去見父皇。」

    東暖閣。

    皇帝坐在椅子上看著內侍將所有卷宗裝進箱子裡準備送往肆茅齋,每年夏天他才會去那邊避暑,現在這才三月,肆茅齋裡的樹太多了些,比東暖閣要冷不少,可他不想在未央宮裡住了,最起碼現在不想。

    「先生。」

    皇帝看了看坐在一邊的老院長:「一會兒你去見見太子,畢竟那是他的母親,朕累了,也心煩,你替我朕去勸慰幾句,他能忍著沒來見朕給楊家人求情已經不容易。」

    老院長垂首:「臣一會兒就去東宮求見太子。」

    皇帝嗯了一聲。

    「其實朕倒是更願意他過來求情,畢竟那是他母親的親人,是他的舅舅。」

    皇帝揉了揉眉角:「他若是現在來找朕求情,是心善,現在不說以後再說求朕不要牽連太廣,是識大體,現在不說以後也不說,怕是心裡記恨了朕,朕也得好好和他談談才行。」

    老院長道:「殿下一直都心善。」

    皇帝點了點頭:「這一點朕還是知道的。」

    可他的話才說完沒多久太子就到了,聽完太子的話之後皇帝臉色一瞬間變得發白,看向老院長的時候,那眼神裡竟然有幾分害怕,與此同時,他在老院長的眼神裡也看到了害怕,還有擔憂。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8 19:12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不許!


    皇帝沉默了很久,沒有去看太子那故意裝出來堅定和殷切,也沒有去問太子這樣做是不是出於你的本心,對於皇帝來說,似乎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朕知道了。」

    最終皇帝只是說了這樣四個字,然後擺了擺手,太子有些不明白父親的態度是怎麼回事,難道這不正是父親想要看到的自己嗎?

    可他也一樣沒問,只是躬身退了出去。

    皇帝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疼,就在太子進來之前他還在和老院長說太子心善,老院長也說太子心善。

    現在呢?

    監斬?

    皇帝苦笑:「先生見笑了。」

    老院長搖頭,沒說話。

    皇帝看著面前那杯熱乎乎的茶覺得應該能讓自己溫暖起來,喝了一口,心裡依然冰冷,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的,冷的好像有一股涼氣在後背脊椎骨裡來來回回的鑽。

    「這怕不是出於殿下本意,應該是東宮裡有人故意引導慫恿,老臣覺得應該把東宮裡的人好好查一查了,如果不是有人故意這麼做的話,那也是太子身邊人過多揣摩陛下心思給了太子錯誤的判斷。」

    老院長最終還是覺得應該說幾句什麼。

    「老臣也是看著太子長大的,太子年少時候,有一次隨陛下往獵場狩獵,禁軍圍到了一群鹿,陛下讓太子去射獵,太子卻不忍對小鹿下手,對野物尚且如此,對親人理當更善才對。」

    皇帝沉默。

    許久之後搖了搖頭:「他已經長大了。」

    可片刻之後皇帝還是回頭看了一眼門外:「代放舟,叫衛藍進來。」

    東宮。

    太子將曹安青把房門關緊讓所有人都遠離書房,然後一腳把桌子踹翻,桌案上的東西摔了一地,太子轉身朝著曹安青咆哮:「他還想讓我怎麼樣?我不是已經處處時時的表現的像一個他想讓我成為的人了嗎?難道我做的還不夠好?我還要做什麼?!」

    曹安青撲通一聲跪下來不住的磕頭:「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胡亂出主意,如果奴婢不亂說的話殿下也不會生這麼大氣,殿下怎麼處置奴婢都行,還請殿下息怒保重自己。」

    太子大聲喊道:「和你有什麼關係?明明就是他怎麼都看我不順眼!他就看著那個沈冷順眼,那個沈冷怎麼做他都覺得好,未經請旨擅自對渤海國開戰這麼大的事他罰了什麼?讓沈冷閉門思過十天不許外出沈冷屢屢抗旨不尊,他又罰了什麼?」

    曹安青跪在那頭頂著地,看起來惶恐的肩膀都在發顫,可嘴角卻帶著笑,他這樣低著頭跪在那太子自然也看不到他臉上表情。

    「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以後再也不胡言亂語了。」

    太子過來一把將曹安青拉起來:「你若是再不說什麼,我還能和誰說說話?我跟你說過不止一次了,我身邊還能信任的只有你一個了,你不管說什麼我知道都是發自真心的為我考慮,你對我的忠誠我知道。」

    他拍了拍曹安青的肩膀:「我沒有怪你,只是想不明白他到底還想讓我怎麼做,怎麼做都錯。」

    太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把踹翻了的桌子

    扶起來,曹安青連忙過來動手幫忙。

    太子坐下來嘆道:「還是得盡快有我的人才行,你去問問閣老如今在哪兒?還有就是......楊家沒了就沒了,母后受到牽連我不能忍,最主要的是葉流雲韓喚枝一個都沒死。」

    曹安青低頭:「那兩個都在太醫院。」

    太子嗯了一聲:「所以呢?」

    曹安青道:「奴婢去想想辦法,兩個已經不能動的廢人,總不至於還那麼不好殺。」

    太子點了點頭:「手腳乾淨些。」

    曹安青道:「殿下放心,就算是查到什麼也到不了殿下這邊,奴婢安排的人和東宮都沒有關係。」

    太子終於能露出來一絲笑意:「你做事,我還是放心的。」

    連山道。

    沈冷坐著大船繼續南下,此去求立路上就要走幾個月的時間,他想孩子,但他知道茶爺更想,所以儘量多的陪在茶爺身邊,兩個人最近幾年已經很少有獨處這麼久的時間,倒也能沖淡一些茶爺對孩子的思念。

    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第一次和茶爺到長安的時候,兩個人也是坐船,不過那時候誰能想到以後會變成現在這樣?

    那時候到長安只是擔心孟長安會出什麼意外,到了長安沈冷一個人滅掉流浪刀,那一次讓葉流雲記住了沈冷這個人,當時葉流雲的想法也簡單,只是覺得這樣一個人若是能收進流雲會的話應該能頂的上一個黑眼。

    和茶爺說起那次,茶爺忍不住笑著說道:「冷面熱心韓大人,比韓大人還冷面熱心的是葉東主。」

    茶爺道:「咱們在長安城能穩居其實葉先生幫忙最多。」

    沈冷嗯了一聲:「先生那時候說要多記得別人予己的恩情,咱們以後應該用本子都記下來才行,我怕忘了。」

    茶爺笑道:「你會忘?」

    就在這時候一隻白鴿落在船上,沈冷過去,那白鴿居然飛起來落在他胳膊上,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怕人,沈冷將白鴿腿上綁著的紙條取下來打開,看完之後臉色就逐漸發白。

    他將紙條遞給茶爺,茶爺看過之後臉色也白了下來。

    「葉先生,韓大人,生死未卜。」

    沈冷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胸口起伏的幅度有些大。

    「你不能再回去了,我回去吧。」

    沒有人比茶爺更瞭解沈冷,為了在乎的人,什麼前程什麼功名利祿都是糞土,葉先生也好,韓大人也好,任何一個出了事沈冷都會拼了自己的將軍位不要,現在是兩個人一塊出了事,表面上是楊家的人在作祟,可沒有人支持的話楊家哪裡還有實力對葉流雲和韓喚枝動手。

    沈冷已經屢屢抗旨,陛下讓他南下返回水師作戰,他此時再回去,陛下縱然再偏著他也不能不辦他。

    「如果我回去了是真的不冷靜,先生都會罵我吧。」

    沈冷看了看茶爺:「葉先生和韓大人也都說過我做事衝動,他們兩個出了事,陛下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所以就算不回去也沒什麼。」

    茶爺嗯了一聲,可她豈會不明白沈冷真正的想法?

    「陛下待葉先生和韓大人如家人,那些人會

    受到懲罰的。」

    沈冷自顧自說著。

    茶爺嘆了口氣。

    沈冷依然在自言自語:「廷尉府和流雲會的人自然也不會放過那些人,不管是楊家人還是天字科都不會放過,廷尉府和流雲會那麼多人在,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回去的話也未必能查出來真兇是誰,一旦讓陛下知道了會狠狠的罰我,想想看真是得不償失,被人抓住把柄的話根本就沒有辦法解釋的了。」

    茶爺沒搭話。

    沈冷再次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看向茶爺,一臉歉意。

    「對不起,我沒說服自己。」

    茶爺嗯了一聲:「只要我們夠快。」

    沈冷道:「是啊,只要我們夠快。」

    長安。

    陛下搬到了肆茅齋,打開窗就能看到外面那塊菜地,地上的青草已經長了一層,也不知道這些野草怎麼就那麼頑強,還記得那個傻小子把地翻的很徹底,恍惚之中那傻小子揮汗如雨的樣子依然就在眼前,他居然還敢嘲笑自己不會種地......

    皇帝嘴角勾起來,不由自主的笑連他自己都沒察覺。

    又到了該種點什麼的時候了,早知道讓那傻小子把地翻了再走多好,又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沈冷家裡那兩個小傢伙蹲在黃瓜架下啃黃瓜吃的畫面,皇帝嘴角的笑意更濃。

    「代放舟,去拿把鋤頭來。」

    皇帝起身,挽起袖口走到窗外看著那一地的野草自言自語的說道:「有些東西就和這也野草一樣,只有翻的更深一些把根都挖了才行,可是一陣風沒準就把別的地方草籽吹過來,這翻了的地也施了肥就會成就了新的野草。」

    代放舟一路小跑著拿了鋤頭回來,聽到皇帝自言自語沒敢搭話,他當然明白皇帝的意思......皇后已經死了幾年,可是皇后的影響似乎還是時不時的冒出來讓陛下心煩,皇后就好像是個噩夢一樣,一直在糾纏著糾纏著,想想看那年皇后死的時候陛下似乎是想過去掀開白布看看皇后那張臉,最終卻放棄了,那一刻,皇帝和皇后之間的情分也算是真正的有了個了斷,可誰又能知道了斷並不是結束。

    大寧最近這些年似乎也有些邪門,先帝李承遠的妻子就是個不讓人省心的,沐昭桐的那些算盤打的那麼溜,還不是因為前皇后在背後撐腰,結果前皇后死了,後一個皇后更讓人不省心,前皇后死沒能讓皇后覺悟,反而讓皇后更變本加厲,女人怎麼就那麼複雜呢?

    代放舟想想就覺得可怕,心說自己幸好特麼是個太監,不用招惹女人。

    女人真可怕。

    讓一個太監生出如此感悟,可見皇后的影響有多大。

    然而一想到珍妃,想到茶兒姑娘,又覺得女人是世上最美好的一種生物。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麼?」

    代放舟這才反應過來還沒把鋤頭遞給陛下,連忙想了個謊話遮掩:「奴婢是想到上次翻地的是沈將軍。」

    皇帝嗯了一聲:「是啊,是他......」

    他忽然間想到了什麼:「不許任何人讓沈冷知道葉流雲和韓喚枝重傷的事!」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8 19:12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八十三章 回京

    祥寧觀。

    二本道人盤膝坐在牆頭上看著道觀外邊的那片空地發呆,他師父青果道人背著手溜躂過來,看了看那在風中發呆的愛徒嚇了一跳:「發情了?」

    二本道人瞪了他師父一眼:「為老不尊。」

    青果道人掠上牆頭:「也對,你哪兒會發情啊.......那你在看什麼。」

    二本道人:「說的好像你們會似的。」

    青果道人:「......」

    二本道人指著牆外那大一片空地說道:「師父你看,咱們道觀規劃的時候這片空地本也是要建在院子裡的,可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沒圈進來,就這麼空著多不好全都浪費了,怎麼也得有十幾二十畝地大小,我打算好好利用起來,種玉米。」

    青果道人:「長安城這寸土寸金的地方你種十幾畝玉米也是很炫富了。」

    二本道人:「師父你不覺得很有詩意嗎?」

    青果道人:「種特麼十幾畝玉米有個屁的詩意,你要是種上十幾畝桃樹,過些年桃花開看起來粉紅似海,到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有無數漂亮姑娘到這裡賞花。」

    他朝著二本道人揚了揚眉。

    二本道人一拍大腿:「好辦法啊,師父就是師父,境界超過弟子太多了。」

    青果道人笑了笑:「你還嫩。」

    二本道人:「到時候十幾畝的桃林開花,來的都是漂亮姑娘......咱們去找茶兒姑娘問問能不能在這桃林裡開一家分店賣胭脂水粉,桃園進口賣油紙傘,桃園之中找人畫像,桃園另外一頭擺攤賣些小吃,這麼算起來的話咱們道觀的收入那就相當可觀了。」

    青果道人:「你特麼想的就是賺錢?我跟你說回來很多漂亮小姑娘你就想著怎麼賺她們的錢?」

    二本道人:「不然呢?」

    青果道人長嘆一聲:「前日我和你師爺聊天的時候,說咱們道觀青黃不接,第三代弟子只你一個後繼無人,你師爺期盼著祥寧觀香火旺盛起來,拜入道觀的弟子就會多起來,我說咱們這都被定為國師清修之地不許外人打擾了,有個屁的香火旺盛啊,你師爺大哭一場......」

    二本道人:「唉......要不然咱們也學學龍虎山上的辦法,每年派人出去雲遊,帶回來可憐的孩子收為弟子。」

    青果道人:「你以為你師爺哭是因為後繼無人?你太不瞭解你師爺了,你師爺哭是因為知道注定不能香火旺盛所以賺不了什麼香油錢而哭,他是純為了錢而哭,你還真是他親徒孫,你和你師爺眼睛裡除了錢之外就沒別的東西了。」

    二本道人道:「師爺想賺錢,是因為師爺太老了,總得為自己的後事多想想,誰不想走的風光些。」

    青果道人:「那你想多賺錢是為什麼?」

    二本道人:「我師爺你們三個送走,我得送走你們三個,我當然得多賺點錢。」

    青果道人:「我去你......」

    二本道人:「不要總罵人,罵人不好。」

    青果道人忽然想起來什麼:「若種上桃林咱們再用竹子圈起來一個一個的小圈子,用石頭砌上水池泡澡,灑上桃花瓣!」

    二本道人:「那我把咱們道觀最高的地方建個梯子吧,再想辦法搞到一些千里眼......」

    青果道人在牆頭上把鞋都脫了要拍他,就在這時候從那邊空地裡有兩個人快步過來,走的不是道觀正門而是側門這邊,從那兩個人來的方向看也不是要走側門的樣子,不是穿牆就是跳牆。

    「怎麼看著眼熟?」

    二本道人揉了揉眼睛:「師父你看那兩個人像不像沈冷和茶兒姑娘?」

    青果道人:「別瞎說,沈將軍和夫人去了求立,算算日子已經出了連山道才對,怎麼可能到這來。」

    兩個人蹲在牆頭上仔細看,越看越像,雖然那兩個人都帶著草帽遮住頭面可身形還是能辨認出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都覺得事情不好,如果真是沈冷和茶兒姑娘回來了搞不好有大事發生。

    半柱香之後,祥寧觀,後院。

    小張真人一臉驚訝的看著沈冷,又看了看茶爺,怎麼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想求真人幫兩個忙。」

    沈冷抱拳道:「我們這次回來是偷著回來的,本領旨南下,途中得知廷尉韓大人受了傷所以悄悄回來,第一個忙就是我們得暫時住在祥寧觀幾天,真人切勿洩露,第二個忙是想請真人去調取一下長安城所有道觀的人員名單,這份名單在戶部宗審司有一份,廷尉府應該也有一份,不過我們都不方便出面,我問到在欽天監那邊也有一份是最完整的前後數代都有,若是......」

    「我一個時辰之後回來。」

    小張真人起身:「你們等我。」

    沈冷再次抱拳:「多謝。」

    茶爺道:「其實還有個不情之請......如果小張真人方便的話,幫我們簽兩份道宗度牒,我們換了道門的衣服也方便些。」

    一邊的二本道人楞了一下:「那你們是怎麼進長安城的?」

    沈冷看了看他,二本道人沒好意思再問。

    心想著長安城那麼高大都攔不住這倆人,從沈冷的表情就知道不是正經進來的,看他像是在思考什麼的樣子,青果道人問了一句:「你在想什麼?」

    二本道人:「我在想去官府舉報他麼兩個會有多少獎勵。」

    青果道人哼了一聲:「你怎麼能一個人想這種事!下次想的時候記得和我商量一下。」

    沈冷和茶爺忍不住笑了笑,茶爺笑道:「反正度牒身份也是掛在祥寧觀內,我們去做些殺人放火的事,留祥寧觀青果道人的道號。」

    青果:「......」

    沈冷看向茶爺:「你在道觀裡等著小張真人回來,我去見見聶野。」

    茶爺一怔:「聶野?」

    沈冷道:「放心,他不會說出去什麼。」

    半個時辰之後,迎新樓。

    沈冷站在葉流雲的那個房間裡看著窗外,可是窗子卻關著,也不知道他能看到什麼,又或是站在這只是為了感受一下葉流雲每天的心境。

    門吱呀一聲開了,黑眼帶著聶野進來,聶野看到沈冷的時候明顯楞了一下,然後連忙抱拳:「卑職拜見將軍......黑眼只說是有人要見我,沒說是將軍回來了。」

    沈冷回頭:「別多禮,我是偷著回來的。」

    聶野再次怔住:「為韓大人?」

    「是。」

    沈冷道:「廷尉府裡的人我只能找你,我想知道關於刺客的事廷尉府查到什麼了,你應該明白,很多事官府正面並不好辦,以個人的方式辦更容易些。」

    聶野當然懂這話的意思,報仇不是廷尉府該辦的事,報仇是私人關係的事,廷尉府要秉公辦案,縱然那些人該死,也得等上許久。

    「廷尉府調查了長安城所有道觀的人,與奉寧觀的那些道人同一批進道觀修行的道門弟子一共有數百人之多,如今還在長安城裡的也有三百餘人,有近百人在奉寧觀出事那天消失不見,懷疑在當天就全都逃離長安,如今下落不明,也可能有一部分依然藏身在長安城內,可是長安城太大了,縱然有巡城兵馬司和禁軍的人拉網式的排查,想要查到什麼線索也不容易。」

    「奉寧觀那幾個人招供什麼沒有?」

    「招供的消息不多。」

    「能不能把我帶進廷尉府?」

    沈冷看著聶野:「我知道這不合規矩,而且會連累你。」

    聶野:「沒問題,想什麼時候進都行。」

    「那就現在。」

    沈冷抱拳:「多謝。」

    聶野:「等我一會兒,我去找一身廷尉的衣服來。」

    說完之後他轉身離開。

    沈冷看向黑眼:「流雲會查到什麼沒有?」

    「查到了一些,雖然不知道農場裡的刺殺和渤海人有沒有直接關係,不過渤海人那個領頭落腳點大概摸出來了,本來我和白殺已經定下,今夜帶人突襲。」

    「等我。」

    沈冷緩了一口氣:「等我從廷尉府回來再定突襲的事,你和白殺知道我回來了就好,暫時不要告訴太多人。」

    黑眼點了點頭:「流雲會上下,聽你調遣。」

    沈冷拍了拍黑眼肩膀:「陛下知道了可能會責備你們。」

    黑眼嘴角一揚:「你一個將軍都不怕,我怕什麼?說起來,東主是我老大,可不是你老大。」

    沈冷嗯了一聲,兩個人對視一笑。

    又半個時辰,沈冷跟著聶野進了廷尉府,沒有人會懷疑跟在聶野身邊這個身穿廷尉錦衣的人會是沈冷,有聶野帶著自然也不會有人盤查,兩個人穿過廷尉府的大院直接到了刑房那邊,沈冷跟在聶野身後壓低聲音說道:「把奉寧觀的那幾個人帶到一間屋子裡。」

    聶野嗯了一聲:「好辦。」

    他走到最大的那間刑房門口:「你進去等我。」

    不多時,聶野吩咐人把奉寧觀裡的那幾個人全都帶了過來,韓喚枝出了事之後這幾個人的日子顯然更不好過,一個個遍體鱗傷的,看著也有幾分淒慘,可是一點兒都不讓人覺得可憐。

    聶野讓手下人都帶進來之後就擺了擺手:「我來問他們一些事,你們都出去吧,沒有緊急事暫時不要打擾我。」

    這些廷尉要退出門外,聶野忽然問了一句:「你們認識他嗎?」

    這些手下都是聶野的親信,進門的人全都是跟著他在北疆戰場上回來的,他們參加了渤海之戰怎麼可能不認識沈冷,剛剛看到沈冷的時候好多人都詫異了一下,此時聶野問這句話之後,所有人卻同時搖頭:「不認識。」

    聶野嗯了一聲:「多謝諸位。」

    本已經要出門的這些廷尉互相看了看,然後不約而同的朝著沈冷整齊的行了個軍禮。

    不能說什麼謝謝將軍。

    無需說什麼謝謝將軍。

    這一個軍禮便已足夠。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8 19:13
第六百八十四章 真奇怪

    沈冷等所有廷尉都退出去之後把房門關上,沒有理會那幾個站在那都是一臉驚懼的奉寧觀道人,慢步過去將窗簾拉好,厚重的窗簾關上的那一刻黑暗降臨,沈冷就是黑暗。

    他從來都是一個心向光明溫暖的人,但不代表他只有光明和溫暖。

    「我暫時先不問你們什麼,我先簡單說一下我的情況。」

    沈冷把廷尉府的官帽摘下來放在一邊:「你們都認識我,我叫沈冷,你們一直盯著我身上的廷尉府錦衣看,以你們的心思應該也猜到了我不是正大光明到這兒來的,我奉旨南下征戰,已經離開長安很遠,可韓喚枝和葉流雲都被偷襲身負重傷現在生死未卜,所以我回來了,說這些是想讓你們知道我沒有什麼時間也沒有退路,我抗旨回京基本上死路一條。」

    沈冷伸手,聶野隨即將他的佩刀遞給沈冷。

    沈冷走到持明道人面前:「理解我的話了嗎?在我死和你們死之間做選擇,當然是你們先死,所以還請你們聽好我問的問題。」

    持明道人看著沈冷,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敢直視沈冷的眼睛。

    沈冷回頭看了聶野一眼:「會給你帶來麻煩。」

    聶野笑了笑:「韓大人手下的人沒有一個是怕麻煩的,韓大人說過,廷尉府的人是惹麻煩的,惹了麻煩再擺平麻煩,平時沒有麻煩的時候我們還會覺得無趣,總想著去哪兒惹點麻煩出來才好。」

    沈冷:「這次的麻煩我來擺平,抗旨的事反正也不差一次。」

    他轉頭看向持明道人:「認真聽,認真回答,你所知道的天字科在長安城裡有多少藏身處。」

    持明道人看著沈冷的眼睛,艱難的嚥了口吐沫。

    沈冷後撤一步,雙手握刀高高舉起,然後一刀斬落。

    刀從頭頂切進去從胯下切出來,整個人在一瞬間被劈成兩片。

    沈冷左臂彎曲,右手握刀,刀在左臂上把血抹去。

    然後走到持正道人面前:「你知道天字科在長安城有多少藏身處?」

    持正道人看了看沈冷,又看了看地上那兩半的屍體,臉色白的好像紙一樣。

    「十來個地方,我知道的。」

    持正道人看向他們的師父層度道人:「師父知道的應該更多些。」

    沈冷嗯了一聲走到層度道人面前:「可以不動刀嗎?」

    層度道人瘋狂點頭:「可以,我知道的我都說。」

    聶野走過來從沈冷手中將刀拿過去:「死了個人的事還是我解決吧,在廷尉府裡死個人總不算什麼大事。」

    沈冷沒有爭什麼,問了一句:「能把層度帶出去嗎?」

    聶野問:「現在?」

    沈冷道:「把人先帶到迎新樓等我,我還有些別的事辦。」

    他拿起來廷尉府的官帽戴好走出廷尉府,一個時辰之後沈冷回到祥寧觀,小張真人已經從欽天監回來將所有名冊帶出來,她交給沈冷,抬起頭看向沈冷的時候發現沈冷的眼神不一樣了,那是一種她從來都沒有見過的殺意,只一眼,小張真人似乎看到了整個長安城都在流血。

    她錯覺自己看到了未來,看到沈冷周圍的血流成河。

    「小心些。」

    她咬著嘴唇說出三個字,轉身回了房間把門關上,背靠著門的那一刻還在瑟瑟發抖,她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麼場面,在看到沈冷眼睛的那一刻,隱隱約約的好像看到了長安城的城門口站著一個人,血猶如大浪一樣從城門裡湧出來,那人就站在浪中,血浪卻沒有沾染他的身體,在他身邊分開,在城門外似乎有兵甲如林,但都是黑影,看不清楚那是哪裡的軍隊,血浪朝著那兵甲如林席捲而去。

    小張真人其實從不相信自己會看到未來,也從不相信當年師父說有人可以預言未來,她甚至覺得師父教她的那些面相命數之說都是寫在紙上騙人的,而她看的那麼多只是因為孤單,可是她師父在讓她到長安城之前說過,人是這個世界上最複雜也最神奇的存在,神的傳說未必真的只是傳說,有人做了一些別人做不到的事,那就是神。

    也許在浩瀚的歷史之中真的有人可以一眼萬年,師父還說,第一代龍虎山真人曾經看到後世流光溢彩宛若星辰,龍虎山傳了這麼多代,唯有她真正的能靠近第一代真人,只是因為她那雙看不清楚東西的眼睛。

    哪怕那算是師父的臨終遺言,小張真人依然覺得不過是師父安慰自己的話,是告訴她你是個與眾不同的人,是給她自信。

    她其實看不清楚那天離開龍虎山的時候她師父眼神裡的真切,也看不出來師父對她的期望,把她送到長安在大寧皇帝身邊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她,還因為她身繫大寧國運。

    如果沒有眼鏡的話,她也不會看到沈冷眼神裡那種寒冷的殺意,也就看不到那一瞬間的血浪翻騰。

    門外,換了道袍的沈冷和茶爺對視一眼,沈冷把茶爺的劍遞給她:「去迎新樓等我,那邊有個重要的人,我得帶黑眼和白殺出去做事,迎新樓裡就靠你了。」

    茶爺當然想跟在沈冷身邊,可她卻沒有爭執,只是點了點頭:「好。」

    兩個人走出後院,二本道人靠在門口:「需要打手嗎?」

    沈冷和茶爺同時搖頭:「不需要。」

    二本道人:「你好歹問問價,我很便宜的,真的,你問下試試,一問就成。」

    沈冷搖頭:「你手上還是別染血。」

    二本道人:「殺人我不會。」

    沈冷:「那你留在這保護小張真人。」

    二本道人又搖頭:「忽悠誰呢?你不帶我,我自己跟上,反正你們也不一定能甩掉我。」

    沈冷拍了拍二本道人的肩膀:「師弟,對於你來說江湖是干淨的,可以一直幹淨下去。」

    二本也一本正經的拍了拍沈冷的肩膀:「那些假道人讓道門不乾淨。」

    沈冷沉默。

    茶爺問二本:「會用劍嗎?」

    二本搖頭:「會,自創的,可厲害。」

    沈冷嗯了一聲:「那走吧。」

    夜。

    城南。

    巡城兵馬司的人整齊的走過長街,月光將甲士的影子拖的好長好長,戰靴走過的聲音對於老百姓們來說可助眠,每天夜裡臨睡之前聽到這整齊的腳步聲就知道外面有守護神在,大寧的士兵,就是每一個人的守護神。

    當巡城兵馬司的人走過之後,從巷子深處走出來一個身穿道袍的年輕人,奇怪的是背著一把刀,尋常道人都帶劍,帶刀的肯定不是尋常道人,應該假道人,月光似乎有些偏心,把這個年輕道人的影子拉的更長也更帥氣一些。

    沈冷走過長街又轉過一條小巷在巷子口停下來,長街兩側有夜燈照亮,可小巷子裡沒有,漆黑如墨。

    流雲會的人查到了一個地方有可能是那些漏網的渤海人藏身處,而層度道人供出來的天字科藏身處恰好也有這裡,所以這足以說明渤海人和天字科的關係,天字科是皇后當年所創,皇后的這些準備又都是為了太子,所以現在沈冷再傻也能想到渤海人潛入長安和太子有關,可這只是推測,沒有實據。

    再想想東北邊疆過去的那個叫霍丁的年輕人,一切就都變得清晰起來。

    陳冉曾經問過沈冷會不會是裴亭山故意放進來的人,當時沈冷和孟長安同時搖頭,裴亭山沒有那麼下三濫,就算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利用渤海人殺寧人,哪怕到現在為止裴亭山可能也還想殺了沈冷殺了孟長安。

    沈冷邁步走進巷子口,巷子口往前十五步左右兩戶人家之間有個只容一人的縫隙,在這藏著一個渤海人的斥候,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換人,確保藏身在這的人保持精力充沛。

    事實上,除了他之外在巷子外至少七處地方都有渤海人的暗哨,他們是如今長安城裡僅存的一批人了,不敢不小心。

    距離巷子口大概不到十丈之外的樹上,蹲在那的斷將繩子拉上去,渤海人斥候的屍體被綁在樹杈上,距離他大概十丈之外的屋頂,舍坐在一具屍體上藉著月光看向遠處的巷子口,朝著沈冷揮手。

    沈冷大步走進巷子,十五步之後就會路過那個兩座民居之間的縫隙,可他卻沒有在意也沒有去看,徑直走了過去,路過那縫隙的時候,屍體緩緩倒了出來又被一隻手拉回去。

    離拽著屍體沒有落地,輕嘆一聲:「媽的真擠。」

    沈冷走到那戶民居門口停下來,院子裡沒有燈火,和巷子裡的黑暗融為一體。

    沈冷抬起手在院門上敲了敲。

    蹲在旁邊屋頂上的黑眼點了點頭,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就覺得這麼敲門是很有逼-格的一件事,就覺得帥。

    院子裡的燈火亮起來,有刀出鞘的聲音。

    菅麻生披著衣服走出屋門,看了看四周手下人已經全都衝了出來,有人壓低聲音說道:「大人可先走,我們擋一擋。」

    菅麻生搖頭:「敲門來的,還會讓我們走?」

    他指了指院門:「客客氣氣打開,別顯得咱們怕了,也不要讓寧人覺得我們不懂得如何迎客。」

    菅麻生走到院子裡坐下來,指了指石桌:「泡壺茶過來,寧人的茶是真的好喝,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喝到,那年第一次到寧國的時候看到茶鋪裡有上百種茶在賣我還曾譏諷過,說茶就是茶,換個瓶瓶罐罐的就不一樣了?後來才知道原來真的不一樣......」

    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會想喝茶。

    「桑國的茶不好,你們渤海的茶更不好,和寧人的茶比起來,原來只能叫隨隨便便炒炒翻翻的樹葉子。」

    他把刀放在石桌上。

    「我忽然猜到了來的是誰,真奇怪。」
V123210 發表於 2019-4-19 18:29
長寧帝軍 第六百八十五章 可能是你們的人不行


    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邊拉開,站在門口的沈冷看了看那個瞪著他的渤海人,那人與沈冷對視了一眼之後就連忙挪開目光,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哪怕已經過去很久,沈冷在渤海戰場上的殺戮他還沒有忘,也永遠都不可能忘得了。

    出現在他面前的這個傢伙是一個人屠。

    在渤海,他見過沈冷殺人,聽到的更多。

    因為沒有足夠的軍糧,因為需要速戰速決,沈冷和孟長安閆開松三個人進軍的時候從不留俘虜,甚至還曾經屠掉過滿城的男人,滅渤海那一戰一戰的屠戮讓渤海國的男人減少了六成以上。

    即便是到了現在,那些活著的渤海人提到沈冷孟長安的名字依然會膽顫心驚。

    沈冷看著那渤海人往後退微微搖頭:「在大寧的都城裡,有個渤海人給我開門,我有些不適應,也不開心。」

    開門的渤海人似乎是察覺到沈冷這語氣之中有些寒冷立刻撤身,可他又怎麼可能比沈冷快,他才往後一動沈冷的手就到了,一巴掌拍在渤海人的臉上,手按著那顆腦袋撞上旁邊的院牆,隨著一聲悶響,院牆凹進去一些,弧度大概就是腦袋的弧度,不過腦殼碎了,牆沒吃虧。

    沈冷邁步進門,屍體軟軟的倒在一邊。

    坐在石桌旁邊的菅麻生嘆了口氣:「寧人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寧人到你家去的時候你不能反抗,不然你就得死,你到寧人家裡的時候當然更不能反抗,不然也得死,這麼說似乎不準確......應該是寧人可以到你家裡去,但你不能到寧人家裡來?」

    沈冷搖頭:「你求學四海閣的時候怎麼來的?」

    菅麻生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沈冷一邊走一邊說道:「寧人從來都不是不講道理。」

    菅麻生搖頭:「噁心,寧人講的道理不就是寧人最大嗎?」

    沈冷:「難道不是?」

    菅麻生指了指石桌對面:「我知道今夜不死不休,不過在你動手之前能不能坐下來和我聊幾句?我有幾件事到現在也沒有想明白,人死之前,總得追求個明白。」

    沈冷真的就在他對面坐下來。

    「我以前在四海閣求學,你知道四海閣給我們授課講的是什麼嗎?」

    沈冷搖頭。

    菅麻生道:「四海閣裡那些教習先生講的東西大概歸結一下就是......你們這些來求學的人應該明白,大寧的文化牛-逼,商業牛-逼,農牧牛-逼,軍事牛-逼。」

    他看著沈冷:「特別沒有意思,我要來學的不是知道大寧有多牛-逼,而是知道大寧為什麼牛-逼。」

    沈冷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菅麻生繼續說道:「所以我先潛入品學院想學習大寧真正的文化,偷學了一段時間後發現也沒什麼特殊的,然後我又潛入講武堂,畢竟最想學到的就是大寧如何練兵,如何讓一個優秀的年輕人變成一個優秀的將軍,我偷學到了一些,可是沒多久就被發現所以我匆匆逃離,我用我學來的東西回到桑國之後訓練軍隊,用的大寧標準的五人隊配製,戰法用的也是大寧標準的戰法,為什麼我訓練出來的人還是不如寧軍戰兵?」

    沈冷回答:「等我以後去桑國看看再回答你。」

    菅麻生臉色一變:「大寧還想滅我桑國?」

    沈冷沒說話。

    菅麻生沉默了一會兒,苦笑:「是啊......大寧又怎麼會容許身邊出現一個即將崛起的國家?以我們桑國人的堅韌,品質,好學,只要我桑國一統,將來必然是大寧的身邊猛虎,甚至可以讓大寧坐立不安,將來也可能把大寧一口吞下去,你們怕。」

    沈冷嘆道:「你說錯了,滅桑國只是因為看你們桑國人不順眼。」

    菅麻生再次沉默。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似乎很滿足茶香。

    「寧國真的很大,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過,如果我們桑國人也有這麼廣闊的土地,有江南魚米有草場豐茂有平原遼遠有山川不盡該多好,只是上天不公,桑人就出生在那些島嶼上,而你們寧人只是得天眷顧所以生在這片大地。」

    沈冷:「所以呢?」

    菅麻生道:「所以你們寧人何必驕傲?誰生在這片大地都會一樣。」

    沈冷:「那還真是上天不公,我沒辦法體會到你們桑人有多無奈有多可憐,上天讓寧人生在這片大地,寧人只需不辜負這天眷就夠了,如果寧人生活在這卻糟蹋了這片土地糟蹋了這大好河山,那將來有一天被你們桑人所滅也不是沒可能,天眷就變成天譴,而我們這樣的人活著就是為了不讓那一天到來。」

    菅麻生看著沈冷,又一次陷入沉默。

    「所以這是我不理解的另外一件事。」

    過了一會兒後菅麻生用一種怨恨的語氣看著沈冷的眼睛說道:「打個比方,我們桑人生活在窮苦之地,我們就是一戶窮人,而你們生在富足之地,你們是一戶富人,富人就該有個富人的樣子,努力拚搏這樣的事交給我們桑人好不好?你們難道不應該享樂嗎?不應該墮落嗎?你們天生富有卻比我們還要拚搏......」

    沈冷:「是不是覺得沒有一線生機?」

    菅麻生沒回答,可沒回答就是回答。

    沈冷問:「你問完了嗎?我還有別的事要去做,如果你問完了之後那就拔刀。」

    菅麻生把杯子裡的茶喝完,有些遺憾:「其實還想再添一次水。」

    沈冷搖頭。

    菅麻生起身後撤,看了看四周那些渤海人:「我本以為這些人可以利用一下,也就是利用一下,你覺得這些渤海人噁心嗎?反正我是覺得噁心。」

    沈冷:「連你們桑國人都覺得渤海人噁心?」

    菅麻生點了點頭:「如果我和你能多聊一會兒,我會和你一起罵渤海人罵的更久,當然我和他們坐在一起的時候大部分時間是一塊罵寧人。」

    沈冷居然還能笑出來。

    菅麻生將長刀抽出:「你們的寧刀太直了,沒有一點弧度,我回到桑國之後親自修改將寧刀做了些調整,你來看看我的刀如何?」

    沈冷將黑線刀抽出來,並沒有說什麼。

    菅麻生左腳往前滑出去,雙手握刀,右腿在後慢慢弓屈,突然間右腿發力,人迅速的到了沈冷身前,他僅僅是用一條右腿屈膝發力而已,這一步仍有丈餘,一刀斬落,夜空之中猶如炸起來一道閃電。

    沈冷的黑線刀往上一劃,噹的一聲.......

    菅麻生的長刀半截飛上夜空,也不知道落在何處。

    沈冷看著落地的菅麻生搖頭:「還沒來得及看你的刀就斷了,不過應該是不怎麼樣。」

    菅麻生皺眉,將斷刀往地上一插,把身上披著的那件衣服閃掉,衣服落地,這才看到他的腰帶上還插著兩把刀,只是比起他剛才的那把刀來說短了不少,一把大概在兩尺左右,一把大概只有一尺半多些。

    沈冷進步一刀,菅麻生左手抽出來一把刀架住,火星四濺,他右手抽出另外一把刀橫掃斬向沈冷的腰腹,沈冷後撤一步避開。

    菅麻生收刀回來看了看那把刀的刀刃,刀刃上被崩出來一個小小的缺口。

    他一腳踹在剛才插在地上的斷刀刀柄上,腳發力極巧妙,那把刀翻捲著飛向沈冷,沈冷一刀將斷刀劈開,菅麻生已經到了身前,左手刀橫掃沈冷的咽喉,沈冷舉刀架住的同時,菅麻生的右手刀已經戳向沈冷的小腹。

    沈冷抬腳踹在菅麻生的右手手腕,那刀劃向一側。

    沈冷的黑線刀往下一壓,菅麻生左手刀不得不架住,這一壓之力,菅麻生的膝蓋就承受不住,一條腿彎曲跪下去,右手刀再次橫掃過來切向沈冷的膝蓋,沈冷掠起,可手裡的刀依然壓著,菅麻生的左臂承受不住往下沉,沈冷的黑線刀就斬在菅麻生的肩膀上。

    菅麻生劇痛之下右手刀往上刺直奔沈冷的咽喉,沈冷後撤避開,菅麻生站起來後側頭看了看肩膀上那道口子,忍不住嘆了口氣:「你的刀是用什麼材質打造的?我回到桑國之後走了很多地方,遍尋良材,歷時兩年才尋找到不多的東西勉強打造出這兩把短刀,可看起來還是不如你的刀更好。」

    沈冷回答:「不知道。」

    菅麻生一臉的不可思議:「如此寶刀,你居然連什麼材質都不知道?」

    沈冷覺得如果告訴他是陳冉的父親在水裡撈魚的時候撈出來的材料這個人沒準就瘋了,可沈先生也只說這是玄鐵,到底玄鐵是一種什麼東西沈先生也說不好。

    所以沈冷真的不知道。

    菅麻生一怒:「刀給你浪費了。」

    跨步向前,兩把刀猶如旋風一樣,院子裡的燈火不算太明亮,可刀光明亮,他這兩把刀連綿不絕的斬出來如同形成了一個光團似的,刀快的讓人眼睛都跟不上,人向前,光團旋轉著向前,璀璨奪目。

    「這是我自創的刀法,自認比你們寧人的刀技高明百倍,我觀落葉而有所悟,這刀技名為木葉之舞。」

    噹的一聲將菅麻生的話打斷。

    沈冷一刀將那兩把刀同時盪開,角度力度恰到好處。

    雖說的輕巧,可這一刀要看準那兩把刀交叉瞬間出手才能將兩刀同時盪開。

    一刀盪開之後沈冷跨步向前,左臂屈肘撞在菅麻生胸口,在菅麻生後退的時候右手刀從下往上劃出來一道完美至極的半圓弧線,刀光一閃,菅麻生的胸口炸開一條血口,血在月下迸射而出。

    菅麻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眼睛看著月亮。

    沈冷走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花裡胡哨的。」

    菅麻生長長吐出一口氣:「你還沒有回答,為什麼同樣的五人隊配製戰術,你們的戰兵就更強?」

    沈冷想了想,如實回答:「可能是你們的人不行。」

    刀落,戳進菅麻生心口。

    長長的黑線刀有一多半沒入,刀也戳進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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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