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20
V123210 發表於 2019-8-5 07:15
第二百四十三章 改天換地

    「穆玉山!」葉紅箋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青衫老者,她的眉宇間煞氣湧動。

    她沉著眉頭感應了一番週遭的情形,很快便察覺到這道忽然將她包裹住的結界根本是她無法掙脫,想要破開這結界,唯一的辦法便是擊敗眼前的老人。

    「怎麼現在都已經開始直呼其名了嗎?」青衫老人笑呵呵的問道。

    「從玲瓏閣開始的一路算計,你已經將他逼到了這樣的地步,難道還不夠嗎?」葉紅箋並沒有與老者談笑的心思,她沉著臉色再次言道。

    老人似乎很感興趣此刻葉紅箋的態度,他挑了挑眉頭,故作詫異的問道:「這不都是為了蒼生大義嗎?怎麼你現在不認同這道理了?」

    葉紅箋搖了搖頭:「我從來沒有變過,是你變了。」

    說罷這話,葉紅箋像是失去了再與老人對話的興致一般,她周身的劍意與真元奔湧而出,一隻鳳凰神鳥的虛影也在那時湧現。

    「要動手?」老人臉上忽的綻出了一抹笑意,他的背後一道道藤蔓如毒蛇一般湧現,張牙舞爪的看著葉紅箋。老人又問道:「你覺得你能是我的對手嗎?」

    「是不是對手,打過了才知道!」葉紅箋眸冷如鋒,身子便於那時猛地飛出,裹挾著劍意真元以及那隻巨大的鳳凰神鳥虛影,直直的殺向了老人。

    老人見狀,又是一陣搖頭:「雖說這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但你這孩子未免跟他學得太像了一些。」

    說罷老人的一隻手忽的伸出,他身後的藤蔓如得敕令豁然湧向那葉紅箋。

    葉紅箋雖然及時的用她的鳳凰真靈灼燒了那些藤蔓,但一鼓作氣的攻勢也不免隨之一滯,夫子瞅準了這個機會又是兩道藤蔓飛出,狠狠的鞭打在了葉紅箋的身上,措不及防之下,葉紅箋的身子便狼狽跌倒在地。

    「這一往無前的氣勢固然可嘉,但須知這世上刀法也好劍法也罷,又或者任何的功法都是如此,從來沒有絕對,只講究一個隨其心性。」

    「那孩子起於草莽,生來便得為了活下去拼盡氣力,他的每一步不是生便是死,所以他素來不給自己留下半點餘地,這是他的性子,也是他的道。」

    「但你不一樣,你的心思細膩,遇事多有考量,這一往無前的出招以你的聰明或許能得幾分精髓,但終究難以以此登臨大道。」

    「所以,你這樣是殺不死我的,換個方法。」

    老人說道這裡,便停下了自己的攻勢,沉著眸子笑盈盈的看著葉紅箋。

    他臉上的神情愜意,像極了那玩弄獵物的獅虎。

    葉紅箋咬了咬牙,再次提起了手中的劍,又一次殺向老人。

    ......

    「爺爺你這是?」蘇慕安瞪大了眼珠子看著眼前這背負長刀一臉笑意的白鬚老人。

    白鬚老人卻似乎並未聽見蘇慕安的話,他一個勁的打量著蘇慕安,眸中的笑意一息勝過一息。嘴裡還不住的喃喃言道:「瞧瞧我這大孫子,都長這麼大了,嗯,這胳膊是胳膊,腿是腿的,漂亮得緊,是我蘇家的種!」

    蘇慕安在老人這樣近乎寵溺的誇讚下,有些不好意思,他緋紅著臉頰,卻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身子一個激靈,臉色一正,警惕的看向老人:「可是爺爺不是已經...」

    說到這裡小傢伙又頓了頓,似乎在忌諱著某些字眼,不知道當如何表達。

    「已經死了?」老人卻看穿了蘇慕安的心思一般,他極為坦然的說出了蘇慕安沒敢說出的話。

    「不是的,不是的。」蘇慕安卻連連擺手,「我就說爺爺這麼厲害的刀客怎麼可能死,一定是爹爹在騙我。」

    「厲害個屁!」可誰知聽聞這話的白緒老人卻極為不滿的大聲說道,「從咱們蘇家來到這方天地,那是他娘的一代不如一代,特別是你那個爹,說起來老子就恨不得把他塞回他娘的肚子裡。幸好他還給我老蘇家留了個種。」

    說著老人又看向了蘇慕安,他臉上的怒色在那一刻盡數煙消雲散,以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換上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

    蘇慕安有些不適應老人這溺愛的目光,他趕忙轉移了話題,問道:「那爺爺既然沒有死,這些年去哪裡了?」

    老人聞言目光一沉,他似乎並不願意在這個話題上與蘇慕安多做交流,他咳嗽一聲,極其僵硬的移開了這個話題:「算了,不說這事,你爹了?那個小混蛋怎麼沒跟你一起?他修到仙境沒有?」

    不知是這個話題是否對於蘇慕安太過沉重了一些,他並未在意老人生硬的話題轉移,反倒是臉色落寞的言道:「爹...死了...」

    「死了?」老人的身子豁然一震,如受重創一般,瞬息便臉色煞白。「怎麼會死呢?是誰殺了他?你提你爹報仇沒有?」

    老人這般急切的態度以及那一連串的問題讓蘇慕安有些發愣,他一時間不知道當如何回應,在愣了半晌之後方才言道:「我...修為不精,還來不及為爹報仇。但爺爺既然回來了,咱們可以...」

    「混賬!」可這話還未說完,那從一開始便對蘇慕安和顏悅色到了極點的老人卻臉露怒色的喝罵道。「我蘇家的男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靠的是手中的刀,從來就只有子報父仇,徒雪師辱的規矩,哪有兒子出了事,老子出面的道理。」

    說道這處,老人蹲下了身子,死死的抓住了蘇慕安的雙肩,沉著眉頭看著蘇慕安,一字一頓的言道:「這話你得記住了!」

    蘇慕安其實並不太能理解這話裡的邏輯,但出於對自家爺爺本能的信任,他還是點了點頭言道:「慕安記下了。」

    「嗯,那就好。」老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即站起了身子。「時間不多,來吧,讓爺爺看看我蘇家的刀法你到底學到了幾成。」

    蘇慕安倒是一心想要學到最上成的刀法,做一位和自己祖上那位祖宗一般厲害的刀客,但他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傳道受業的好時機,他張開嘴正要說些什麼。但也就在這時,白鬚老人凌冽的刀鋒已然呼嘯而至...

    ......

    同樣的暗無天日的結界中,同樣目瞪口呆的楚仇離愣愣的望著自己身前的老人。

    他穿著一身黑衣,容貌因為這結界之中太過陰森而看不真切,但老人臉上的輪廓,以及從他身上傳來的混雜著淡淡酒氣的味道,楚仇離卻決計不會認錯。

    楚仇離的大腦尚且處在某種當機的狀態,半晌也未回過神來。

    但那黑衣老人卻忽的伸出了手,指向了楚仇離懷中的小十九,頗有欣喜的言道:「這是你和青衣的孩子嗎?都這麼大了?來讓我看看我的外孫子。」

    「嗯?」聽聞這話的楚仇離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他連連擺手正要解釋這些什麼,可這話還未來得及出口,被他抱在懷中的十九便像是受到了奇恥大辱一般,一把跳出了楚仇離的懷抱,然後一手插腰,一手指著那老人的鼻子,便喝罵道:「呸!你個老不修,你也不看一看這傢伙長得什麼鬼樣子,哪有本事生出我這貌美如花的大閨女?想沾姑奶奶便宜,沒門!」

    這番連珠炮彈的話從十九的嘴裡吐出,楚仇離頓時臉色大變,而那黑衣老人更是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方才讓自己臉色的神色自然了幾分。

    「這小姑娘...嗯,很有個性,我喜歡,是我盜聖門不錯的傳人人選?」黑衣老人打著哈哈如此言道,似乎是想要緩解這尷尬的氣氛。

    但可惜的是,小十九可從來沒有顧念他人感受的心思。

    她眨了眨眼睛:「盜聖門是什麼?」

    「你不知道嗎?我們就是盜聖門啊?」

    「你們?」小十九的眼睛眨得愈發的頻繁,隨後她冷笑一聲,很是老氣橫秋的言道:「就你們也想收姑奶奶為徒?做夢吧?」

    那黑衣老人頓時臉色一變,再也無法保持自己那自以為的仙風道骨的模樣,他跳著腳指著小十九便罵道:「好你個不知好歹的小娃娃,你可知我盜聖門乃是...」

    「略略略。」小十九吐著舌頭,很是不屑:「什麼盜聖門聽都沒聽過,本小姐可是要當天下第一的大人物,想收我為徒,門都沒有!」

    黑衣道人氣得鬍鬚揚起,他瞪大了眼珠子擼起了自己的袖子:「我盜聖門傳承千年...」

    眼看著這一老一少就要鬧得不可開交,立在一旁的楚仇離手足無措,心頭的那些疑問想要問出,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插進這一老一少的爭吵之中...

    ......

    作為唯一沒有被拉入那般結界方子魚,瞪大可眼珠子看著眼前的蒙梁,她很欣喜於能再次見到蒙梁,甚至為此她的心底也泛出了某些她難以言明的情緒,但此刻情況卻讓她並無法去細究這樣的情緒究竟是因何而起。

    她困惑的問道:「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蒙梁同樣神色複雜的看著方子魚,但最後他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言道:「嗯。」

    「他們要對小寒做什麼?」方子魚問道。

    蒙梁沉著眉頭看向那群將少年團團圍住的黑袍身影,眸中忽的湧出了一抹複雜之色,嘴裡吐出了一道低沉的聲音。

    他說道。

    「改天換地。」
V123210 發表於 2019-8-5 07:15
第二百四十四章 知情人

    第八道天雷轟然落下,重重的擊打在了徐寒的身軀上。

    他的身子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但他咬著牙強行穩住了自己的身形,未有讓自己狼狽倒地。可饒是如此,任任何人也看得出來此刻的徐寒已是強弩之末。

    「從第四道雷劫開始便有了接近仙人境雷劫的強度。」圍著徐寒的那群黑袍人中,便有人在那時言道。

    「大衍境的修為、不滅境的肉身,雖然以他的年紀能走到這一步已算得不可思議,但面對這樣的雷劫,想來也是力有不逮。」

    「力有不逮?呵呵,以老夫看來,在場的諸位恐怕沒有任何人能在這般修為時,擋下如此多的雷劫,這小子絕非凡物。」

    週遭的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尚在評頭論足,徐寒一早便感應到了這些人的存在,但天雷給他的壓力著實太大了一些,他並無法分出身心去端量這些不速之客的來意。尤其是在這第八道及身之時,龐大的雷電之力幾乎將他體內的五臟六腑連同經脈都盡數攪碎。

    他極力調動著體內的星光,也催動著《大龍象印》的法門,也只能勉強維繫著肉身破損與修復的平衡。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此刻的徐寒僅僅就是靠著一股不服輸的狠勁在支撐著他最後一口氣。

    一旦這口氣瀉掉,他便也就再無生機。

    只是這第八道天雷已經讓他如此難堪,待到第九道天雷落下,徐寒卻是沒有半點信心能夠將之抗下。唯一慶幸的是烏銘秋三人在這天雷之威下,雖然未有被徹底擊殺,但卻因為難以調集起真元屏障,而被生生擊暈了過去。

    至少紅箋他們不會因此而受到牽連,徐寒暗暗想著,反倒覺得心安了不少。

    而這時,第八道天雷的力量尚且在他體內肆虐,第九道天雷已然醞釀完畢,眼看著就要落下——顯然,那冥冥之中確有那麼一股力量操控著這一切,而那股力量從始至終都不打算留給徐寒半分的活路。

    轟隆!

    一聲巨響在雲層炸開。

    第九道天雷裹挾著毀天滅地的威能朝著徐寒落了下來。

    ......

    「他扛不住第九次了。」那道從蒙梁佩劍上湧出的虛影忽的言道。

    週遭的黑袍聞言紛紛停下了各自嘴裡的話,他們的臉上再也沒了之前的輕鬆之色,反倒紛紛肅然了起來。

    「那邊開始吧。」不知是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一道道陰冷的氣息開始自他們的黑袍下鼓動,它們混集在一起化作了一道屏障,懸浮於徐寒的頭頂,那道眼看著就要落在徐寒身上的天雷在那時好似受到了某種敕令一般禁止不動。

    而後那些黑袍又不斷結出一道道手印,一股股浩瀚的氣息自他們體內湧出,奔向徐寒。徐寒那已經在天雷的肆虐下破損不堪的內腑在這些氣息湧入之後轉瞬便被修復如初。

    他亦漸漸恢復了意識,於第一時間便抬頭看去,而入目的第一眼便瞥見了那道有長劍中湧出的虛影。

    「滄前輩...」他的身子如受雷霆一般劇烈一震,嘴裡猶如夢囈一般吐出了這三個字眼。

    滄海流淡淡一笑,他正要說些什麼。

    轟隆!

    穹頂之上便又響起了一聲巨大的雷鳴。

    那已經耗盡力量的劫雷並未散去,反倒愈發洶湧的翻滾,然後在天際上化作了一道巨大的人臉。

    巨大人臉的眸子睜開,其中閃爍的是奔騰的雷蛇。

    「你們...敢欺我?」

    然後雄渾如黃呂的聲音響徹於穹頂之上。

    滄海流到了嘴邊的話被打斷,他似乎有些不悅,抬眸看了穹頂一眼,卻根本不理會對方,轉瞬便收回了目光再次看向徐寒。

    「這麼久不見,想不到你這傢伙已經成長到了這般地步。」滄海流笑呵呵的言道。

    徐寒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複雜,他的心頭當然堆積著千言萬語,卻無從言表,半晌之後也只是言道:「你不是...死了嗎?」

    「嗯。」滄海流咧嘴一笑,極為坦然的承認了這個事實。「確實死了,靠著師兄的佩劍還有劍陵磅礴的劍意方才勉強以劍靈之貌現世,不過這估摸著也持續不了躲藏的光景了。」

    徐寒愣了愣,他這時方才看清滄海流的身影實則是一道不斷閃爍的虛影。

    而後他又看了看週遭的情形,一群身著黑袍的人影立於他的身下,不遠處幾道結界張開,葉紅箋等人似乎被包裹其中,一隻黑貓忽的從遠方竄出,跳入了滄海流的懷中。而頭頂一道紫色雷蛇靜止不動,天際一張巨大的人臉怒吼咆哮。

    這一切的一切自然古怪無比,若是喚作旁人恐怕早就失了方寸。

    但徐寒卻在短暫的愣神之後,便恢復了常態。

    至少他知道這群不速之客不是來殺他的,因為若是想要殺他,在他對抗雷劫的光景裡對方便有無數個機會做到這一點。他沉著眉頭看向滄海流:「滄前輩如此大費周章,尋到在下,是想要做什麼?」

    徐寒的態度在那時冷了幾分,既刻意疏遠亦未有半分親近之意。

    「喵嗚?」躍入了滄海流懷中的玄兒似乎感受到了徐寒語氣中裹挾的某些東西,它不滿的發出一聲呼喊,似乎是在質問徐寒為何如此。

    滄海流伸手撫摸了玄兒的腦袋,安撫下這小傢伙琥珀色的眸子中泛起的不解與困惑。

    「你心底藏著疑問,我想解開這個疑問,我們的對話才能好好的繼續下去。」滄海流眯著眼睛笑呵呵的看向徐寒。

    徐寒臉上的神色一滯,他看得出來滄海流並未騙他,身為劍靈依仗著南荒劍陵磅礴的劍意滋養方才凝聚成人形,在離開劍陵之後,失去了劍意的支持,滄海流的劍靈並不可能支撐太久。

    他穿越南荒大周來到此處尋他,自然應當有大事交代,徐寒並不願意與時日無多的滄海流執著於過去之事...或者說,在徐寒的內心深處,他並不想親耳聽見滄海流承認某些已經是事實的東西。

    但在這時,滄海流既然出言相問,徐寒知道他亦沒了退避的餘地。

    於是他的面色一沉,在深吸了一口氣後,還是問道:「當年龍蛇雙生之法,你是知道的嗎?」

    滄海流眯著的眼縫中,神光亮起。

    他盯著徐寒,久未言語,然後他忽的搖了搖頭。

    而徐寒見此狀,臉上泛出了喜色,而這樣的喜色還未有來得及在他的臉上蕩漾開來,滄海流的聲音便再次響起。

    「是我將你交到穆玉山的手中...」

    「所以準確的說,這件事情我並不是知情者...」

    「而是執行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9-8-5 07:15
第二百四十五章 陳年舊事

    橫皇城依舊熱鬧非凡。

    當然這樣的熱鬧是建立在無數血肉的堆積之上。

    橫皇城外的攻勢漸漸偃旗息鼓,崔庭的大軍似乎用完了那些包裹著怪物的鐵球,只能開始以利箭騷擾橫皇城頭的駐軍,當然以橫皇城的城高這樣的做法只能是收效甚微。李末鼎領著大軍開始清理那些在橫皇城城頭上肆虐的怪物,進展雖然尚且還算得上迅速,但李末鼎的心思卻有些陰沉。

    代表著大夏國運的赤色巨龍與裹挾著十二萬聖陽軍氣機的刀客虛影尚且還在與那黑影廝殺,他甚至並不清楚那黑影究竟是誰,更不明白這樣的廝殺其緣由又是什麼。但他不難從李儒一開始的表現中看出,這場針對那黑影的計畫似乎謀劃已久...

    可在這樣豪華的陣容的圍攻下,那黑影卻似乎並未處於下風,這讓李末鼎極為詫異,而詫異之餘更多的卻是深深的擔憂,十二萬聖陽軍對於如今的大夏自然是極為重要的戰力,但更重要的是,那頭代表著大夏國運的赤龍,一旦戰敗,便意味著大夏國運崩碎,這背後的風險卻是任何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末鼎卻是如何也想不明白究竟是出於何種的目的,李榆林與李儒方才願意進行這樣一場豪賭。

    他幫不上忙,只能催促著手下的兵馬快速清理著那些怪物,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

    徐寒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對於這樣的答案他早有預料,但這話親口從滄海流口中說出的時候,他依然免不了心頭一沉。但很快他還是壓下了這些情緒,沉眸看向滄海。

    「好,我明白了。」然後他點了點頭,言道:「那咱們應該可以直入正題了吧?」

    滄海流卻好似沒有聽見徐寒此言一般,他自顧自的言道:「四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走出劍陵,雖然算不得年少,卻不乏幾分少年心性,想著天下之大,走走看看才不負這韶華。」

    「我遊歷了天下的名川大山,見多了世上的光怪陸離,所以有一日我便忽的生出了一個想法,我想去崑崙看看,去看看十萬大山的妖族,去看看仙人的居所。」

    「我也不顧師兄的反對,說走便走,穿越了青州邊境我便來到了傳聞中妖族密佈的十萬大山。」

    「可事實上我在那裡什麼都沒有見到,沒有傳聞中的妖物,沒有密集的山嶽,只有一片無垠的、寸草不生的平原,那裡就像是被人搬空了一般,什麼都沒有剩下。」

    「我很奇怪這是為什麼?十萬大山裡為何什麼都沒有。難道所謂妖族只是一個巨大的騙局,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妖,也沒有崑崙。」

    「這樣的發現讓我愈發堅定要去崑崙看一看的決心,我想要解開這謎題,所以我繼續朝著崑崙前進,但十萬大山著實太過遼闊,而那裡又寸草不生,雖然我帶上了足夠的乾糧,但很快還是被吃完了。我憑著一股意志一路向西,在我幾乎要被餓死的時候,我來到一座巍峨的雪山下,我知道,我到崑崙了。」

    說到這裡滄海流頓了頓,他看向懷中的黑貓,於那時伸出手輕輕的撫摸著黑貓的身上的毛髮,久未相見的玄兒似乎很是享受躺在他懷中的感覺,它眯起了眼睛,喉嚨中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說起來還得謝謝這小傢伙。」滄海流的眸中也浮出了寵溺之色,他笑著言道:「當時雖然抵達了崑崙,但我也是精疲力盡,莫說登上崑崙,就是在多走一步的力氣都快沒有了,這小傢伙也就是在那時不知從何處躥了出來,給我帶來雪山上特有的野果,靠著那幾個果子,我才保住了性命。」

    「你別看玄兒平日裡喜歡打瞌睡,但那時他可聰明得很,在我清醒之後,它帶著我登上了崑崙山頂。在那裡我的見到尚未崩碎,卻不滿裂紋的天柱,見到了已經化為廢墟,大半都被淹沒在積雪下的仙宮,更見到了那天柱前密密麻麻的屍骸。」

    說到這裡,滄海流再次停了下來,他看了看週遭那些黑袍人,又補充道:「嗯,現在這些傢伙,就是當年在天柱前的屍骸。」

    聽聞這話的徐寒也不由得一愣,他當然也見識過足夠多的光怪陸離之事,但死而復生著實太過縹緲,徐寒一時間也難以盡數消化。

    但他還是讓自己儘可能平靜了下來,然後問道:「然後呢?」

    滄海流的臉上再次浮現出他那標誌性的咧嘴笑容:「然後的事情可就有趣多了。」

    「我遇見了一個人,他給我講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譬如大周的皇帝老兒步了大楚朝的後塵,又在行那製造神種之事,又譬如這天柱若是碎了,人間與天上便斷了聯繫,沒有了天上之人的鎮壓,那些被我們看管著的妖君很可能便會捲土重來,那被盜走的十萬大山便是妖族隱匿於人間伺機而動的證據。」

    「而事實上在回到人間之後,我確實也察覺到了暗中有那麼一股勢力正在試圖奪取劍陵中的凶劍。那是擊敗妖君最重要的武器...」

    徐寒聞言皺了皺眉頭,言道:「所以你方才盜走了刑天劍?」

    滄海流聳了聳肩膀,言道:「市井裡賣菜老太婆都知道不要把雞蛋放進同一個籃子中。」

    「這麼說來你信了他的話?」徐寒又問道。

    這個問題讓滄海流皺起了眉頭,他歪著腦袋想了一想,方才回應道:「信了一半吧。」

    「在帶著刑天劍離開劍陵之後,我認識了穆玉山,當時的他也察覺到了試圖製造神種的皇帝老兒

    的異樣,他暗中以生人作為實驗對象,幾乎已經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甚至已經打算效仿大楚朝製造出一支所謂的神種大軍,以此一統天下,無奈之下我只好聯合穆玉山動用刑天劍殺了他。」

    「但那之後我們卻發現了南景那孩子,她分明便是一個真正的神種,至少從各方面來看她都是最完美的載體,製造神種確實是一個極為殘忍的過程,但既然有了成果,這神種...一個可以背負大周氣運的神種,若是她足夠的優秀,那麼便意味著一個永不衰敗的王朝便可以建立。我們將她藏了起來,暗中觀察,她很好,也足夠善良,而宇文洛卻漸漸迷失在皇權之中,所以這時起龍蛇雙生之法的計畫便開始了。之後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了,我也不一一贅述。」

    「當然這對於我們來說依然是一個極為艱難的決定,不管你信與不信,為此我們都猶豫了很久。但為了對抗某些即將到來的麻煩,我和穆玉山都一致認為人族都需要一個大一統的王朝,凝聚起足夠強大的氣運,方才對抗那些東西,否則對於這世上的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場滅頂之災。」

    徐寒自然不喜那關於龍蛇雙生之法的事情,但他還是壓下了這份不適,問道:「你所謂的要對抗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滄海流在這時轉過了腦袋看向不遠處的天際,那裡那道黑影依然在與大夏的龍相以及聖陽軍凝成的虛影打得不可開交。

    「那個我在崑崙山巔遇見的人。」

    「太陰宮的宮主無上真人——神無雙!」
V123210 發表於 2019-8-5 07:16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我叫徐寒,我在路上!


    「神無雙?」徐寒愣了愣,對於滄海流給出的答案,徐寒並不詫異,從長安那位吞噬龍氣的黑影開始,徐寒便對這素未謀面的無上真人抱有惡感。

    但他卻有些不解滄海流話裡的邏輯,既然一開始相信了那位名為神無雙的無上真人,那為何又要造出一位半妖與之對抗呢?

    滄海流像是看穿了徐寒的心思一般,他繼續言道:「我說過他的話我只相信了一半。」

    「他說天柱崩塌,世上近百數仙人被騙至崑崙,以性命留存天柱,保持兩界的聯繫。他言妖君出世,我便盜出了刑天劍,以防不測。但在殺了皇帝老兒之後,我卻遇見了另一個人,準確的說是他找到了我。」

    「誰?」徐寒問道。

    滄海流在那時看了看徐寒背後的那方木匣,輕聲言道:「道祖,魏長明。」

    「他跟我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關於他的,也關於的天上,當然還有他背上的。他告訴我妖族不是敵人,真正的敵人是太陰宮上的仙人,他們正在吞噬天下的氣運。」

    「說實話,這兩個人我誰也無法相信,但有件事情卻是真的,這方世界的氣運正在消散,從大楚朝的滅亡開始,人族的氣運便開始崩壞,而夏周陳三國的混戰割據似乎在加速這樣的消亡。所以這也堅定了我讓南景那孩子活下來,我想塑造一位無敵的帝王,一統天下,千秋萬載,這樣或許才能鎮壓下天下的氣運,免除這樣的消亡。」

    「我們就像是無頭的蒼蠅一般小心翼翼的維護著這個世界,但我們卻沒有方向,我們只知道有敵人在來的路上,卻不明白誰才是敵人,誰又是盟友。所以我們動用了龍蛇雙生之法,鎮壓了妖君,也試圖守下天柱。」

    「當然,我為你求得的右臂,其實是希望在龍蛇雙生之法生效之時,你可以依仗這妖臂留下一條性命,雖然希望渺茫,但也算是我的一點補償。當然你也可以理解成一個心懷愧疚之人的心理安慰罷了。」

    「直到龍蛇雙生之法生效的那天,神無雙終於顯露出了他的爪牙,在劍陵我方才如夢初醒。但其中的變故已然超出了我的預料,就像是命運使然一般,神無雙算到了你的妖臂,將你的右臂封印,而你身上的秘密卻也招來監視者的護佑。」

    說到這兒,那滄海流的臉上忽的露出了一抹苦笑:「其實即使到了現在我也弄不明白你的體內究竟藏著些什麼,似乎連天上的人都極為畏懼,甚至不惜將他們復活,為的只是殺了你。」

    聽到這裡的徐寒臉色微微一變,夫子諸人的復活徐寒確實心存疑慮,但在得知其目的竟然是殺他之時,不免還是有些詫異。

    「所以你跟我說了這麼多,最後還是要殺我?」徐寒問道,

    滄海流卻並不正面回應徐寒的這個問題,他歪著腦袋想了想,言道:「這是一個很不錯的提議,天上的人說只要殺了你,便會給這個世界一線生機。」

    「那你還在等什麼呢?」徐寒沉眸問道,說著還抬起了頭看向天際,那張巨大的人臉同樣注視著徐寒,徐寒能很準確的從他的眸子中讀出無邊的怒意與殺機。

    「天上的人說,殺了你就給這方世界一線生機,你不覺得這一句話很值得玩味嗎?」滄海流也在那時抬頭看向了天際:「那時的天柱已經崩塌,天上人的依然可以與我們對話,甚至以某種我們難以想像的法門復活如此多數量的仙人,這麼說來其實他們一直都知道這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也明白我們將面臨什麼樣的敵人。但他們卻始終未有與我們對話,直到你的存在讓他們感受到了某些威脅。」

    「那如此說來,這方世界對於他們來說究竟算是什麼?可有可無的屬地?可以用來作為交換的籌碼?」

    「是不是當我們以某人的性命做了交換,換來了短暫的安逸,而當麻煩再次來臨時,我們又得做出這樣或者那樣的交換?這樣真的對嗎?那我們與那些被圈養了牛羊比起來又有什麼區別?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掌控,那這樣的一線生機、這樣的苟延殘喘又有什麼意義?」

    「所以,這一次,我們想要試著將這命運的閥門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像...」說道這裡,滄海流看向了徐寒,他的嘴角浮出了一抹笑意:「就像你一直那麼做的一樣。」

    轟隆!

    這話一落,就像觸犯到了某些禁忌一般,天際的雷鳴響徹,那張咆哮的人臉再次言道:「不過螻蟻!我願意給爾等一條生路,已是大發慈悲,爾等還妄想他物,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爾等的命既是我給的,我自然也有辦法拿回來!」

    說罷這話,那些黑袍的周身便開始瀰漫出一道道濃郁的黑氣,朝著天際的人臉湧去,似乎是體內某些極為重要的東西,正在被抽離出軀殼。

    「看樣子時間不多了。」目睹了這番情形的滄海流又聳了聳肩膀,「咱們開始吧。」

    他如此說道,而此言一落,那些圍著徐寒的黑袍們周身開始蕩漾出一道道磅礴的氣機,這一道道氣機也於那時盡數本湧向滄海流那虛幻的軀體。

    滄海流隨即伸出了手摁在了徐寒的肩膀,徐寒的身軀一震他感受到了一股龐大的力量湧入他的體內,穿過他的四肢百骸,最後匯入了他的劍種之中,那朵已經生出八瓣的蓮花,在這股力量的驅動下第九瓣花瓣隨即漸漸於花蕊旁浮現。

    「這...」徐寒措手不及的看向滄海流,滄海流卻對著他淡淡一笑。

    這時徐寒方才發現隨著這股力量的湧入,那些黑袍人體內的生機開始飛速消失,而滄海流的軀體也開始愈發的模糊。

    「我們都走在一條不知道何處才是終點的路上,路上有崎嶇,有荊棘,也有蠱惑人心的惡魔。我們犯過錯,也迷過路,但現在我們願意為你開出一條路。」

    「所以,請代我們走下去,就像魏先生說的那樣...你可以徘徊,可以踟躕,但請千萬...千萬...」

    「不要迷路!」

    這言說罷,根本不待徐寒反應過來,諸人的身軀便在那時盡數散去,而滄海流也用盡了力氣將那把承載著他劍靈的劍遞到了徐寒的身前。

    「它叫不負,是師兄的佩劍,你將他一併帶上吧,若是真的能走到那一處,也讓師兄看一看那裡的美景。」說完這話,滄海流那本就虛幻的身影徹底化為了琉璃般的光點,夜風一吹便朝著遠處散去。

    與此同時,不遠處包裹著葉紅箋等人的三道結界也開始虛化,他們的身旁也早已空無一物,但他們的目光卻都有些呆滯,木楞的看著地上那道黑袍,眼眶之中似有淚水奔湧。

    徐寒握住了那把劍,他目光閃動,死死的盯著那道即將散去的身子。

    「小子,老夫做錯了事,對不起你。」

    「但老夫這輩子從來都不會道歉,這一次同樣不會。」

    「欠你的,老夫用這第二條命還上,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都得受著。」

    徐寒聽到這話,他的眸子中終於有了些許晶瑩的事物在湧動,他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可並不待他將這話說出口來,他眼前的身影便在那時徹底散去,尋不到半點的痕跡。

    他低下了頭,看著手中的劍,沉默不語。

    「愚昧的螻蟻,你們根本不明白你們在做些什麼!」天上的人臉看到了這番情形,他頓時陷入了無邊的暴怒。他怒吼著說出了這樣一番話,而隨著那些死而復生的黑袍們再次死去,阻止第九道天雷的結界也徹底消散,它再次呼嘯著朝著徐寒湧來。

    「神無雙!殺了他!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會給你!」天上人臉咆哮著言道。

    不遠處那正在與刀客虛影以及大夏龍相纏鬥的黑影聽聞此言,他眸中的神色變幻,然後袖口下湧出一道黑氣,將那襲殺而來的二者擋住,身子便於那時殺向徐寒。

    「攔下他!」沉浸在某些情緒中的葉紅箋等人也感受到了殺來的神無雙,葉紅箋一聲高喝,身子便於第一時間躍起。

    一隻百丈大小的巨大火鳳於她的身後湧現,滔天的氣焰幾乎讓整個橫皇城都灼熱了幾分,然後她一劍揮出,浩瀚如海的劍意直直的迎向了殺來的神無雙。

    而她的舉動也讓還在愣神的諸人紛紛回過了神來。

    蘇慕安的身子猛然高高躍起,那把長刀出鞘,雪白的刀身映照著雷光,裹挾著漫天的刀意,化作了一道割開天地的白芒呼嘯而去。

    紫色的甲冑也浮現在方子魚的身軀上,無數道長劍在她的驅使下飛射而出,蒙梁更是扯開了背上那把白布包裹著的事物,露出了其下猙獰的紫色劍身。隨即密佈的殺氣自劍身上盪開,蒙梁欺身上前,以手持劍直面那殺來的神無雙。

    四人所綻放出來的威勢自然是浩大無比,就連神無雙的眉頭在那時也不免微微一皺,尤其是在看清了蒙梁手中那把紫色的長劍之時,他的眉宇間隱隱有一道異色閃動卻又轉瞬即逝。

    這時第九道天雷終於轟隆落下,低著腦袋的徐寒豁然抬起了頭,他望向那道雷光,手中名為不負的長劍高高舉起,直面那道雷劫。

    第九瓣蓮花在他的背後綻開,浩然的劍意自蓮花中湧出,裹挾在那劍身之上,直面那道轟來的雷劫。

    轟!

    一聲巨響炸開。

    雷光與劍意交融,映照著徐寒的臉龐,他目光如炬,死死的盯著穹頂之上的巨臉。

    「給我破!」他如此言道,語調低沉,卻帶著一股如金石一般不可動搖的決意。

    隨著此言一落,那雷劫竟然生生被徐寒的劍意攪碎,四散開去,落在了那些肆虐在橫皇城中的怪物身上,那些怪物們紛紛在雷劫下化為灰燼。而與此同時,其中一道最為巨大的天雷則直直的去向那方才擊退葉紅箋等人的神無雙身上。

    這道雷光中蘊含的威能雖然遠不能對神無雙造成太大的傷害,但卻足以讓他身子一震,而就是這短暫的停頓,他身後聖陽軍聚齊的刀客虛影以及大夏的龍相都在此刻紛紛殺到了他的跟前。

    慌亂之色第一次在這神無雙的臉上浮現,他眸中的神色變化,隨即像是下定了某些決心一般,他的袖口一道黑氣湧出,將那烏銘秋三人包裹其中,然後又看向一旁的崔庭,喝到:「走!」

    然後他的身形一頓,一道黑氣漫上他的軀體,他的身子便隨即消失在了原地。

    崔庭見狀也沒了繼續與杜平策顫抖的心思,他化作一道流光朝著城頭方向退去,那城外的大軍也於這時得到命令如潮水一般退下。

    失去了對手的橫皇城中的諸人面色古怪,隨即又升起了一陣劫後餘生的慶幸。

    「你逃不掉的!」而天際那道人臉隨著第九道天劫被攔下,他礙於某些規則的限制,也開始漸漸散去。但他似乎並不甘心,他繼續著他歇斯底里的咆哮:「你這世界之惡,你這天地囚徒!你逃不開你的宿命,無論重來多少次,無論你躲到哪裡,你都會死!」

    那人臉的聲音極為巨大,宛如巨雷轟鳴。

    橫皇城中重任都在那時望向那處,而也就在那裡,一位背負木匣手持長劍的少年衝天而起,他扶搖而上,來到了橫皇城的頭頂。

    他盯著那道人臉,冷峻的瞳孔中映照著尚未平息的雷光,然後他高高的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劍,一朵蓮花在他的腳下的浮現。

    他張開了嘴,清澈的聲音自嘴中吐出,響徹在這橫皇城頭,壓過了漫天的雷鳴,也壓過了那巨臉嘴裡的咆哮。

    他言道。

    「你是天上的神,我是地上的人。」

    「你高高在上,我苟且偷生。」

    「但從現在起,到以後一萬年、一億年。」

    「請你們記住我的名字。」

    說到這裡,徐寒停了下來,他的嘴角忽的浮出一抹笑意。他再次言道。

    「我叫徐寒!我在路上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9-8-5 07:16
《藏鋒》 第五卷 十九 第一章 甦醒

    又是那個夢境,一次次的怒吼,一次次的歇斯底里,最後換來的依然是毀滅,依然是被吞噬的命運。

    徐寒滿頭大汗的從床榻上驚醒,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用了足足十餘息的光景方才平復下自己翻湧的內息。

    距離橫皇城的大戰已經過去了半個月的光景。

    那場大戰死去了近十萬的平民,加上殉國的守軍,死亡人數足足逼近十五萬大關。

    安撫百姓、處理數目巨大的屍骸的工作才剛剛開始,雖然橫皇城似乎恢復了往日的繁華,但無論是大陽宮中那頭已經由極紅色變作深紅色的龍相,還是遠方隆州上空飄揚的楚字玄旗,都在告訴世人,這場大戰只是開端,遠未結束。

    大戰前離去的晏斬了無音訊,徐寒對此也無可奈何,每個人身上都藏著秘密,晏斬或許也有這樣的東西,徐寒並不對他隱瞞抱有半點的不滿,反倒是慶幸他能躲過這場劫難。

    坐起身子的徐寒活動了一番筋骨,屋外聽到屋中響動的玄兒竄入房門,撲入了徐寒懷中。撫摸著這粘人的小傢伙,徐寒走到了木桌前,那裡放著一個飯盒,徐寒微微一笑,想來應當是葉紅箋送來的。

    雖然說來有些矯情,但這被人關心的感覺卻著實讓人受用。

    徐寒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打開了飯盒,正要拿出裡面的飯菜品嚐。

    可就在這時,一道冰冷的事物抵住了他的頸背,歷經過無數次生死之境的徐寒心頭一震,他知道那東西應該是一把匕首。

    「誰!」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沉眸問道。

    身後匕首的主人將那匕首又向前送了幾分,然後他壓低了聲音言道:「這個問題,該我問你。」

    「你究竟是誰?」

    徐寒的眉宇間頓時浮出一抹煞氣,他一拍桌面,磅礴的劍意於那時自他體內湧出,背後之人顯然未有料到徐寒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迸發出如此驚人的力量,他措不及防之下,身子被那劍意所震,有些不穩。而徐寒瞅準了這個時機,他迅猛的轉過了身子,一手抓住了那匕首,一手做劍指狀就要朝著那人的面門刺去。

    而也就這時,他亦看清了那人的容貌,徐寒的雙眸之中陡然湧現出駭然之色,手上的攻勢也隨即一滯。

    同時那屋外院門方向也傳來一聲尖銳的鴨公嗓:「陛下駕到!」

    ......

    沒了晏斬的晏府正屋中,李榆林、李儒、李末鼎三位大夏身份最為崇高的男人按照尊卑之序坐在府門中,匆匆趕來的徐寒在行過拜禮之後也在屋中坐下。

    「半月未見,徐閣主體內氣息愈發綿長,想來修為又有所精進吧。」坐在主座上的李榆林率先開口言道。

    徐寒聞言眉峰一挑,倒是坦然受下了李榆林的誇讚:「因禍得福,全依仗陛下天威。」

    「呵呵。」李榆林淡淡一笑,而眸子也在那時忽的眯起,他看向徐寒言道:「徐閣主身上似乎藏著什麼秘密。」

    當日那般天地異象,自然是瞞不過李榆林的眼睛,徐寒也知道他話中所指故而也不否認,隨即對上了李榆林的目光言道:「陛下不也有秘密嗎?」

    大抵誰也想不到素來因為沒有仙人坐鎮,受到江湖勢力各方牽制的大夏皇族之中竟然藏著一位儒道聖人,並且還在橫皇城大戰之日布下了戰陣想要誅殺那位太陰宮中的仙人,觀那些聖陽軍結出陣法顯然是訓練已久,加之三十年間,從未出世的李家王爺李儒,徐寒有理由相信這樣的謀劃恐怕早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

    以李榆林的聰明自然聽得明白徐寒的話中所指,但出奇的是,他極為坦然的點了點頭,笑道:「是啊,我們都有秘密,那徐閣主今日可有空閒,聽我講講這大夏的秘密?」

    徐寒大抵也未有料到李榆林會如此坦然,他不免微微一愣,但隨即還是點了點頭:「願聞其詳。」

    李榆林見狀臉上忽的湧出一抹的笑意,既然是秘密自然便不能輕易宣諸於口,而知道了秘密的人同樣不能置身事外。徐寒是個聰明人,他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應下此事的同時想必也代表著對方有了與之匹配的覺悟。

    「三十年前,父皇南征大周。」

    「破了牧家軍,開了劍龍關,一路長驅直入,直逼大黃城。」

    「都說大黃城的林守乃是天下第一守將,一箭射穿了大夏皇帝一統天下的黃粱一夢。林守雖然本事了得,能聚十萬人意念於一箭之上,這樣的一箭或許足以讓仙人膽寒,但徐閣主可曾想過,父皇李文景可不止是仙人,也是大夏的帝王啊!」

    徐寒聽到此處,他的身子一震,眸中頓時湧出了異色。

    他見過林守,也有幸與這位老將軍並肩而戰過,不可否認,林守是一個很值得欽佩的人,這一點無論為敵還是為友都是如此。

    而關於林守那一箭破黃粱的故事,在大周更是交口相傳,上至古稀老叟,下至三歲乳兒都是人盡皆知。可是此刻聽了李榆林之話,徐寒方才想起這個在大周人人皆知的故事中,存在一個天大的漏洞。

    饒是宇文洛那般昏庸無能之人,身上背負著的龍氣也需要仙人之尊,以凶劍刑天劍為刃方可斬殺,而那時的仙人皇帝李文景,一路南下,兵鋒正盛,他說背負的氣運何其龐大恐怕就連李榆林也難以望其項背,林守就是射得穿仙人的命宮,也無法射穿那護體的龍氣。

    「你是說有人從中作祟?」徐寒很快便聯想到了那位牙奇山上的無上真人,從長安城開始,這位無上真人似乎便覬覦這天下氣運,加之前些日子橫皇城中李家王爺的密謀,很明顯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位仙人。

    聞言的李榆林自然從徐寒臉上的神情中看出端倪,他繼續言道:「父皇究竟遭遇了什麼,我們難以追個溯源,但事情到這裡卻遠未結束,父皇兵敗之後回歸橫皇城,雖然受了重傷,但遠未到龍馭上賓之時,但坊間卻盛傳父皇命不久矣。」

    李榆林說道這裡,他的眸子中光芒閃爍好似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光景。

    「事實也就是在這樣的流言四起之時,父皇的仙人命宮開始衰敗,身子一天不如一天,我們請遍了天下名醫,也尋不到病根。到了後面,父王雖然活著,但卻實際上已經失去了處理朝政的能力。不得已之下,他將皇兄立為了太子,代替他掌管朝政。」說道這處,李榆林又看了看身旁一襲白衣的李儒,方才繼續言道。

    「皇兄素有賢名,無論是朝中文武,還是大夏臣民對此都覺父王此舉並無差池,加之父王尚未西去,按理說大夏氣運就算落在父王之身,也該落於皇兄頭上,但偏偏大夏之國運卻分置流散,散落於八王頭頂,若非那時阿末尚且年幼,恐怕就是九子奪嫡了。」

    「這氣運一成龍相,人心便會生惡,加上有心之人在背後推動,八子奪嫡之事便順理成章。」

    李榆林的故事講到這裡,他忽的聳了聳肩膀,言道:「即使是我亦同樣未有倖免,但是說是八子奪嫡,其實只有七子,皇兄從一開始便未有參與此事,當我準備參與這場大戰的前一晚,皇兄卻忽的尋到了我,他與我講了一個仙人想奪天下氣運,壞了皇帝老兒仙人命宮,又分一氣化八龍,致八龍奪嫡的故事。我本並不相信,但皇兄卻將他手中握有的兵權盡數交於我手,也是得此相助,我方才能踩著同胞兄弟的屍骸,登上這帝王寶座。」

    「而從那天起,皇兄便帶著十二萬聖陽軍消失在了大夏,而我則在穩定好大夏局勢之後暗暗調查起了關於父王之死以及八子奪嫡之事真相。」

    「事實上這麼多年來,我並未取得太多的進展,直到羅墨登仙,我大夏氣運被奪之後,我方才意識到了一切的一切追根溯源,都是神無雙在暗中搗鬼!」

    李榆林的故事講到了這裡,徐寒也聽明白其中就裡。

    但據他所知,隆州的崔庭背後站著的是森羅殿,而再觀那日神無雙的出手,這是不是也意味著森羅殿與神無雙早已沆瀣一氣?

    念及此處,他望向了李榆林言道:「陛下的故事既然講完了,那要徐某做什麼,是不是也該說了呢?」

    李榆林聞言淡淡一笑:「崔庭雖然退了兵,但如你所見,那楚朝亡魂的鬼龍之相依然一刻不停的吞噬著大夏的龍氣,隆州、景州、雍州三州之地依然被他們握在手中,而他們想要顯然也不僅僅是大夏,有道是唇亡齒寒,大夏一亡,陳週二國我想也同樣無法倖免。」

    徐寒點了點頭,關於森羅殿在陳週二國的佈局他也聽鬼菩提提起過,那眉目一沉,望向李榆林問道:「那陛下的意思?」

    「龍氣是天下的氣運,一旦氣運耗盡,莫說王朝,就是這方世界也會徹底失去生機,我以為誅滅所謂的楚國迫在眉睫,我想請徐閣主親身去一趟大周,勸說大周皇帝與我大夏共同出兵,裡外夾擊,平了此難。我大夏願自此與大周永修和睦,千年萬載,不起兵戈!」

    ......

    送走了李榆林之後,徐寒沉著眉頭走在院落中。

    對於李榆林的到來頗為在意的諸人倒是有意詢問徐寒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徐寒的態度卻極為古怪,他對於諸人的詢問儘是聞所未聞一般,腳步匆忙的回到了自己房門。

    諸人對此奇怪無比,面面相覷卻又不明所以。

    而徐寒卻根本不曾在意諸人的目光,他急切地推開了房門,房門中一道身影正正襟危坐於他的木桌前。

    見徐寒歸來,那人的目光頓時陰沉了下來:「你的事情辦完了?」

    「嗯。」徐寒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盯著那身影語調沉重的點了點頭。

    「那現在咱們可以繼續方才的問題了嗎?告訴我,我是誰?」

    徐寒聞言,嘴角頓時露出了苦笑,他目光複雜的看著那人,輕聲言道:「阿笙。」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6 07:10
第二章 再見

    離開橫皇城前,徐寒特意去見了一面蕭蚺。

    畢竟此去大周,徐寒還是否會歸來,徐寒也說不明白,對方畢竟委以他重任,此番臨別,徐寒覺得有必要一見。

    但遺憾的是,但他來到龍隱山上時,卻被告知蕭蚺閉了死關,不再登臨仙境絕不出關。得到這樣結果的徐寒本要離去,卻被那位不苦大師派來的小沙彌攔住,請他入寺中一敘。

    徐寒本要拒絕,但又忽的想到了什麼,便索性應了下來。

    說起來這還是徐寒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來到這號稱大夏第一宗門的龍隱寺。上一次來到此處,龍隱寺中卻被那號稱地藏王的奇怪傢伙所佔領。

    加之那時龍隱寺正好閉寺,徐寒也無緣得見今日這般香客往來不息的場景。

    此刻古剎之中煙霧繚繞,香客排著長隊想要進寺拜佛,這番場景倒還稱得上壯觀,徐寒為此也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那些虔誠的香客。

    「自從前幾日的大亂之後,來山門拜佛的香客便比平日多了許多。」一旁的小沙彌見狀,於徐寒身旁輕聲言道。

    徐寒暗暗點頭,笑著問道:「管用嗎?」

    「嗯?」小沙彌年紀尚小顯然聽不明白徐寒話裡的意思,他微微一愣還不待他吐出下文。

    徐寒便又搖了搖頭:「沒什麼,咱們走吧。」

    「哦。」小沙彌頷首,也不疑有他這便領著徐寒穿過了香客擁擠的佛堂來到了龍隱寺的後院,在為徐寒指出了不苦大師所在的房間之後,便規規矩矩的退了下去。

    不苦大師居住的房間與徐寒想像中的模樣有很大的區別。

    沒有青燈古卷、沒有檀香木魚,甚至就連一座佛像都尋不到,不大的房間中只放著一座木床,一張木桌,加上牆角處擺放著的鋤頭,便構成了這位龍隱寺方丈的居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房間更像是一位山野村夫的農舍,當然還是很窮困潦倒那種山野村夫。

    「來了?」見徐寒推門而入,坐在木桌前的僧人朝著徐寒淡淡一笑,然後朝著徐寒伸出了手,示意他坐下。

    徐寒頷首在僧人的對面坐下,然後便抬起頭看向僧人,他的目光在滿臉褶皺的和尚身上來回打量,直到十餘息的光景之後方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大師可好?」徐寒問道,語調柔澈。

    「好,好得很。天下像我這般年紀的糟老頭,大抵沒幾個能比我好的呢。」不苦大師笑呵呵的言道。算起來今年不苦大師已經八十有餘,有道是這人生七十古來稀,不苦大師這話說得徐寒倒是無從反駁。

    不苦大師此言說罷,又在數息之後再次問道:「徐施主是要南下嗎?」

    徐寒微微一愣,雖然南下求助大周出兵之事李榆林並未對外聲張,這一來是怕走漏了風聲給徐寒等人此行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二來嘛也是想要屆時事成之後,打崔庭一個措手不及。

    但這些以龍隱寺與大夏朝堂素來親密的關係,知道此事徐寒倒也覺得不足為奇。

    他很快變回過了神來,朝著不苦大師點了點頭:「嗯,徐某恐怕不得不走上這一趟了。」

    「大師尋我,是為了此事?」

    不苦大師聞言笑著搖了搖頭:「佛門本是清靜之地,這些年參與大夏江湖事物已是壞了規矩,如今豈敢斷言此事。」

    「那日大師說過,對出家人來說見死不救才是最大的忌諱,龍隱寺這些年來所作所為雖然確實有違出家人規矩,但在下卻以為心中就算有天大的慈悲,若只是放在心底,這樣的慈悲又有什麼意義?反倒如大師這般願入不淨之地,能救溺難之徒,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佛。」

    不苦大師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之時臉上不禁露出了些許異色。

    然後他竟然隨即站起了身子朝著徐寒盈盈一拜,嘴裡言道:「謝過徐施主妙言,貧僧受教了。」

    這一拜可謂恭恭敬敬絲毫沒有一位長輩應有的倨傲。

    徐寒哪敢受他此拜,趕忙在那時伸手扶住了不苦大師嘴裡言道:「大師這是何意?小子不過隨口胡言,如此豈不折煞徐某人?」

    那不苦大師見徐寒態度堅決,倒也並不堅持,他遲疑一會之後便收了此舉,然後他眉宇間浮出淡淡的笑意,忽然問道:「徐施主的《大龍象印》近來修行何如啊?」

    這個問題卻讓徐寒的眉頭皺起,他的肉身修為早在吸收羅墨的魔氣之後抵達了接近半步仙人境的地步,可之後即使鋌而走險引動天雷之力轟擊星光,獲取了磅礴的力量注入血肉之中,但始終離仙人境差上臨門一腳,這讓徐寒多少有些困惑。

    而徐寒這樣的神情落在不苦大師的眼裡,以他的閱歷自然不難猜到徐寒的窘境,他朝著徐寒眨了眨眼睛,少有的語調玩味的言道:「其實關於《大龍象印》師尊也曾做過研讀,他對此有些猜測,不知徐施主可否願意聽老朽講上一講。」

    總所周知,不苦大師的師尊便是那大夏的國師,號稱千古一遇的聖僧,他的猜測對於徐寒自然是求之不得的東西,徐寒趕忙點了點頭言道:「願聞其詳。」

    ......

    離開龍隱寺後,徐寒獨自走在龍隱山的山道上。

    他低著頭,緊皺著眉頭,腦海中卻不斷浮現著不苦大師所言之事,只是想來想去卻都尋不到一個頭緒,因此心情不免有些煩悶。

    經過了橫皇城的那場大戰之後,徐寒無論是肉身還是內功修為都有了十足的長進,但尷尬的是,卻都離那仙人境差上臨門一腳,而這臨門一腳的背後卻意味著與真正地仙境強者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若是再次面對這樣的存在徐寒依然不敢斷言自己有十足的勝算。而很不湊巧的是,他需要面對的敵人大抵都是這樣不弱於此的存在。

    徐寒很緊迫於這樣差距,但又無可奈何,念及此處,他心頭的煩悶更深,他不由得搖了搖頭,想要擺脫這樣的不適感。

    而也就在這時,他忽的發現前方山道的不遠處竟有一道身影在遠遠的望著他。

    是南宮靖。

    徐寒一眼便認出了對方,但讓他意外的是,今日的南宮靖少見的並未穿上她平日裡從不離身的金線白袍,而是換上了一身藍色紗裙。就連眉宇間也有畫過淡妝的痕跡,她本就生得極美,這番精心打扮之後自然更是不可方物。

    「哈哈,南宮大人也在啊,好巧。」徐寒見著了對方。不知是因為此刻南宮靖與往日不同的形象,還是某些徐寒也說不明白的緣由,他的心底莫名生出了一股心虛之感。

    「巧嗎?」南宮靖目光揶揄的看了徐寒一眼,語調古怪的反問道。

    當然不巧,徐寒前腳剛離開龍隱寺,南宮靖便出現在了龍隱山的山道上,看那架勢顯然是刻意在此處等候了一些時日。

    「哈哈,挺巧的,挺巧的。」徐寒硬著頭皮說道,並不願戳破南宮靖的話外之音。

    見徐寒如此,南宮靖有些不喜,她狠狠的白了徐寒一眼,說道:「陪我走走吧。」

    ......

    南宮靖說走走便真的就只是走走。

    二人並肩走在龍隱山的山道上,相互間都沉默無語。

    轉眼半個時辰過去,二人已經走到了山腳處,南宮靖的步伐忽然慢了些許。

    「你要離開了嗎?」南宮靖的聲音在那時響起。

    徐寒離去,這執劍閣的閣主位置自然就得落在南宮靖的身上,那理所當然,對於出使大周之事南宮靖亦是知情的。

    「嗯。」徐寒點了點頭。

    南宮靖的腳步又慢了幾分,腦袋也低了下來,她輕聲問道:「還會來嗎?」

    「不知道。」徐寒如實回應。

    「是嗎?」南宮靖這般說著,腳步終於停了下來,然後在數息之後,當她再次抬起頭時,她的臉上掛滿了燦爛如春光的笑容,她看著徐寒言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說著,她還極為端正的朝著徐寒拱了拱手。

    徐寒一愣,但很快還是回過了神來,他亦端正著臉色朝著南宮靖回了一禮。然後他便轉過了身子,朝著龍隱山外走去。

    立在原地的南宮靖看著徐寒離去的身影,她的目光閃動,在數息之後咬了咬牙,終於鼓起了勇氣,朝著那漸漸遠去的身影高呼道:「徐寒!」

    徐寒離去的背影微微一頓,但下一刻便繼續朝著遠方走去。

    他終究未有停下,既然給不了別人承諾,便要走得乾脆利落,不給別人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於人於己都是最好的選擇。這是甄玥給徐寒的教訓,他記在心中,也於此刻付諸行動。

    南宮靖自然是個聰明人,徐寒這樣的舉動想要告訴她的是什麼,她再清楚不過。

    她的身子在那時一震,眸子中隱隱有光芒湧動。但她畢竟是南宮靖,驕傲也高傲的南宮靖,她忍住了心頭某些翻湧的情緒,又咬了咬牙。

    然後她以一種夢囈般的語氣輕聲呢喃道:「再見。」
V123210 發表於 2019-8-16 07:10
第三章 望城頭

    李榆林執政的第三十二個年頭,橫皇城依如數百年來那般屹立在大夏的北方,百姓們依然繁忙的穿梭在大街小巷。

    似乎一切都並未發生。

    但這座古城中瀰漫的血腥味卻久久不曾散去,而那些百姓的眸子深處亦同樣充斥著難以消除的恐懼。

    事實上,某些事情已經發生,且正在愈演愈烈。

    ......

    橫皇城外,距離大夏國度不過三十里之遙的洛水亭中,方大小姐不滿的驚呼響徹於亭中。

    「為什麼我們要和這兩個混蛋一起?」只見方大小姐一臉不忿的伸出手指,指著眼前的兩道人影,那眉宇間的厭惡自然是毫不遮掩。

    那站在方子魚對面的一老一少兩道身影,聽聞此言,都免不了臉露尷尬之色。

    這還不算作罷,與方子魚一道的蒙梁見狀,可是不問青紅皂白,手中那把紫色的長劍豁然出鞘,磅礴的劍意便如江海一般將那兩道身影籠罩其中。

    其中年少之人長槍一震,面色幽寒的望向蒙梁,而年長之人卻伸出了手攔下了年少之人。

    徐寒見此狀,自然不可能讓這雙方真的打起來,他亦趕忙上前一步,朝著那二人拱手行禮言道:「王爺、小王爺辛苦了。」

    徐寒出馬,一旁的楚仇離也趕忙上前攔下了方子魚。而那二人也面色稍緩,紛紛朝著徐寒還禮。

    這二人便是李末鼎與那位在龍門會上與徐寒有過交手的李定賢。

    出使大周之事徐寒只是說客,但對於大夏來說,想要向大周表現出足夠的誠意,那派出皇室宗親自然是最好的選擇,因此,李末鼎父子便成了徐寒的同行。

    方子魚那性子使然,她自然不可能對剛來橫皇城時對徐寒等人多有為難的李末鼎父子太多的好臉色,但在徐寒的調解下,彼此也終是收起了敵意,不忿的站在一側。

    徐寒雖然化解了此次干戈,但於內心深處他同樣並無法真的對這對父子生出太多的好感,因此在此之後他便不再理會這二人,獨自站到了方子魚等人的身旁。

    ......

    李末鼎很困惑,或者說有些不滿。

    大夏正面臨著從未有過的劫難,作為李家皇室為數不多的幾位王爺,他理應與自己的皇兄一般立於城頭,領軍殺敵。

    而此刻他卻不得不在李榆林的要求下,前往大周。

    這說好聽一點,他是代表李榆林出使大周,但說得再自白一點,他便是大夏派往大周的人質。

    無論是李榆林的命令還是此刻尷尬的處境,都讓李末鼎有些窘迫,但身為皇族,他一早便有了這樣的覺悟,他的不滿只是覺得相比於此,他可以做得更多,或者說,他並不喜歡這樣被兩位兄長始終放在局外人的位置的處境罷了,就像在此之前,他對於神無雙之事一無所知一般。

    「我們在等誰?紅箋嗎?」方大小姐在矗立百息的光景後,耐不住這樣的沉默,再次出言問道。

    徐寒卻搖了搖頭:「紅箋有些事情要處理,不會與我們同路,之後她會想辦法跟上我們的。」

    「哦。」方子魚點了點頭,這樣的事情她一早便聽聞了,雖然心頭對此有些疑惑,但出於對徐寒的信任也並未做他想,只是此刻見徐寒久久不曾帶他們上路故而發問:「我們是在等誰?」

    徐寒聞言卻並未回應方子魚,而是沉著眉頭看向不遠處,他的目光閃動,過了好一會光景之後方才言道:「他來了。」

    「嗯?」聽聞此言的諸人都紛紛一愣,抬頭看向徐寒望去的方向。

    卻見那處,一道身著灰色麻衣的少年正緩緩朝著此處走來,那少年的面色沉寂,年紀與徐寒不相上下,隱隱間讓諸人覺得有些眼熟。

    直到數息之後,那少年走到了徐寒身前,站定了腳步。

    二人目光對視,徐寒眸中光芒閃動。

    他笑著說道:「你還是來了。」

    麻衣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寒,然後陰沉著臉色言道:「你最好沒有騙我。」

    那麻衣少年話裡的威脅意味濃重,眉宇間更是有殺機湧動,但聽聞這話的徐寒非但未有露出半分的異色,反倒笑意更甚。

    「你一定能夠得到你想要的答案的。」他如此說道。

    而諸人也在這時回過了神來,這位麻衣少年就是徐寒從森羅殿救出的劉笙。旋即,諸人也不再多言,又在檢查了一番隨身攜帶的事物之後,邁步朝著遠離橫皇城的方向走去。

    唯有那位李末鼎在離開之時,回眸深深的看了一眼橫皇城的城頭,目光複雜...

    ......

    橫皇城的城頭,李末鼎望著此處,城頭上同樣有人正看著他。

    「阿末似乎並不想走。」一身白袍的李儒眯著眼睛說道。

    「這些年阿末為大夏做了不少事,只是他腦子一根筋,想要精明卻不得其法,但那心總歸是好的。他心裡藏著大夏,自然不願意在這時離開。」穿著一些黑衣的李榆林輕聲回應道。

    「那你還要趕他走?」李儒轉頭看向李榆林問道。

    李榆林聞言同樣也在那時看向李儒。三十年不見得皇兄已經變了模樣,就連兩鬢也生出白霜,李榆林的心頭有些感慨,他言道:「大周的牧極、陳國的蒙克、還有眼前的皇兄,我想同樣的事情都在你們三人的身上發生過或者發生著...」

    「大夏的處境比起之前的周陳更危機,神無雙也好,那亡楚也罷,都不會就此罷休,誰也不敢保證我們能活著撐過這場劫難。」

    「你我膝下無子,阿末的孩子雖然年少氣盛了些,但性子卻隨了阿末,心繫大夏,又聰慧得很,我想若真有什麼不測,大夏總歸不會群龍無首。」

    聽到這裡的李儒臉上少見的浮出一抹異色,但很快便又恢復了原狀。

    他嘆了一口氣,愁然言道:「看樣子你知道了。」

    李榆林聞言一笑:「這並不難知曉,我想那位蒙克大人此刻也應該在準備他的身後事了...」

    李儒臉上的異色又重了一分,他又嘆了口氣:「夏周陳打了這麼多年,到最後才發現自己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想來也著實可笑...」

    李榆林卻收起了臉上的笑意,他抬起了頭,望向天際,浩然的龍氣忽的自他的長袍下湧出。

    「我大夏王朝本就起於草莽,先祖為匹夫時便可與帝王一爭,如今你我為龍,天...未嘗不可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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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十九的可愛攻略

    如今大夏八州之地,位於南方的隆、景、豫三州之地盡數被握在了楚國的手中,而剩餘的四州也因此與最南方的遼州切斷了聯繫。

    想要去到大周,徐寒等人也不得不穿過這三州的封鎖,這是擺在徐寒等人面前的第一個難題。

    一行人在一起商議了許久時日之後,終於決定從景州過境,抵達遼州,最後去往大周。

    做出這樣的決定的原因,其一是因為隆州如今是楚國最重要的門戶,大半的軍力都被安放於此處,相對於隆州,景州與豫州的兵力較少,其二,那位李末鼎的兒子,李定賢曾去過景州,與國柱的江之臣的兒子江來也相交甚厚,雖然如今江之臣與邱盡平二位國柱已經歸順了楚國,但若是真的到了那萬不得已的時候,這份人情或許會有些用處。

    抱著這樣的念頭,諸人在十七日之後,也就是八月之初,終於踏入了景州的領地。

    雖然邊境處的盤查極為嚴密,但在早就準備好的身份以及數量豐厚錢財的開路下,一行人還是有驚無險的進入了景州的屬地。

    第一日,一行人將落腳處選在了景州邊陲一處名為鳳霞鎮的小鎮上。

    這座小鎮倒並未任何出奇的地方,選在此處落腳,也正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只是做出這樣選擇的諸人,在來到這處小鎮時,卻聞到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來到鳳霞鎮時,正值日暮。

    按理來說此刻的鳳霞鎮上理應人來人往,但事實上當他們來到鳳霞鎮時,偌大的街道上幾乎看不到任何的行人,甚至就連商舖也大都關門歇業。隱隱約約間那些門縫中似乎還有人在暗暗打量著諸人,但當徐寒等人朝著那處投去目光時,他們又都紛紛猶如驚弓之鳥一般縮回了門縫。

    「這是怎麼回事?」方子魚見狀不由得有些詫異的問道。

    李末鼎聞言說道:「大夏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朝廷上下都人人自危,這些尋常百姓恐怕更加不知所措,如此謹小慎微也算正常。」

    這近半個月光景的相處下來,諸人雖然對於李末鼎父子依然存著不小的芥蒂,但卻也不像之前那般敵意深重,聽聞他這話,諸人也紛紛點頭,這樣的說法倒也並無太多的差池。

    唯有徐寒眸中光芒一閃,似乎並不認同李末鼎之言,但卻也未有提出半分的疑慮,倒是讓他注意到了一旁的李定賢,這個年紀大出他七八歲的小王爺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低著腦袋眉頭緊鎖。

    「管他什麼原因,咱們先尋個地方吃些東西,走了一日楚爺爺已經餓得前胸貼了後背。」楚仇離可從來不在乎這些事情,這口舌之慾在他的眼中勝過天塌,他大聲的嚷嚷著,說罷便目光轉動的看向四周,試圖尋到一處可以滿足他的肚腩的地方。

    「嗷嗚!」

    「喵嗚!」

    聽到這個提議的玄兒與嗷嗚當下發出兩聲高呼,隨即便眼巴巴的看著徐寒,那意思自然是再明白不過——對於楚仇離的提議深表贊同。

    徐寒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那便依了楚大哥的意思吧。」

    ......

    「滾!都說了不招呼外鄉人!」

    一聲怒吼,伴隨著巨大的關門聲,楚大俠便灰頭土臉的被人從房門中推了出來,栽倒在地。

    「楚爺爺有的是錢!」從地上狼狽爬起身子的楚仇離大聲朝著那房門方向嚷嚷著。

    「滾蛋!」屋裡卻再次傳來一聲怒吼,將楚仇離的聲音徹底蓋了下去。

    這算起來已經是第七家將楚仇離掃地出門的商戶了,這鳳霞鎮中著實古怪,街上沒有行人也就罷了,這各個酒家也不開門迎客,饒是楚仇離厚著臉皮走入其中,也免不了被趕出門外這樣的厄運。

    被酒店的掌櫃罵過之後的楚仇離,轉頭看向徐寒等人,卻見諸人都朝著他遞來了同情的目光,這對於楚大俠來說顯然是不能接受的事情,他挺直了自己的腰板嘟囔道:「這小鎮著實古怪,有錢不賺,也不知道他們開著個破店究竟是干什麼的!」

    「哼,怪人家倒不如怪怪你自己為什麼生得這般凶神惡煞的模樣。」一旁的小十九瞥了眼楚仇離,很是不屑的說道。

    楚仇離頓時怒火中燒,指著那大門便言道:「那你去試試。」

    小十九粉嘟嘟的臉蛋揚起,很是高傲的言道:「試試便試試。」

    說著小傢伙像模像樣的蹲起了身子,在地上摸了兩把泥土檫在了自己的臉上,又伸手鼓搗了自己的頭髮,將方子魚將她精心打理好的頭髮弄得凌亂不堪。

    然後她又得意的朝著目瞪口呆的楚仇離眨了眨眼睛,言道:「好好看著。」

    小傢伙就這樣在諸人詫異的目光下走到了那大門緊閉的客棧前,然後身子一歪,直直的栽倒在了地上,嘴裡用清嫩的語調言道:「叔叔,快救救我,小十九要餓死了...」

    ......

    一刻鐘的光景過後,鳳霞鎮中名為福來的小客棧裡。

    悶頭吃著客棧錢掌櫃端來的飯菜的楚仇離臉色有些難看,他的心情很是複雜。

    既為了這一桌美味的飯菜欣喜不已,卻又為了比不上十九的本事而暗自覺得臉上無光,故而素來話癆的楚大俠在吃這頓飯時變得沉默了不少。

    錢掌櫃的老婆,一位三十出頭的夫人此刻正在一旁抱著小十九,拿著一個雞腿一臉溺愛之色的將那雞腿喂到小十九的嘴中,嘴裡更是言道:「慢點吃,錢嬸嬸這裡還有。」

    說起來小十九裝可憐的「戰術」並未有想像中那般奏效,好在就要被那錢掌櫃趕出門的時候,這位老闆娘忽的出現,見小十九那般可憐,便將自己的丈夫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方才放了諸人入店。

    徐寒隨意吃了些東西,填飽了肚子,這便站起身子走到了那婦人身前,端起酒杯言道:「謝謝夫人大義,這才讓我們有了溫飽之處。」

    那婦人聞言沒好氣的看了徐寒一眼,言道:「你說你們,都是七尺男兒,哪有讓小孩子餓到的道理,你們受得了,小娃娃可受不了。」

    徐寒自然看得出這婦人對小十九的溺愛,他自然不會反駁,趕忙連連點頭。

    然後又話鋒一轉又言道:「我們等人也確實沒有料到鳳霞鎮中會是這般情形,斗膽問一句夫人,這鳳霞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聽聞這話的婦人,方才還一臉寵溺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了幾分,她的目光古怪又空洞的看著前方,喃喃言道:「鳳霞鎮...」

    「不...是整個景州,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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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聖府


    「此言從何說起?」坐在諸人一旁,與其父獨自開了一桌的李定賢聞言也站起了身子,沉眸問道。

    他的語調有些急切,大概是因為其父的緣故,李定賢自小耳濡目染,素來便有這天下事便是家事的覺悟。

    只是同樣因為出於帝王家的緣故,鳴不平的心思固然是好,卻忘了顧忌旁人的感受。

    他的態度與語調讓那錢氏夫婦頓時心生警覺,他們的臉色一變,眸中目光警惕的看向諸人,語調略顯慌亂的問道:「你們...是何人?」

    一旁的徐寒見狀皺了皺眉頭,他本已快要打聽到此事卻因為李定賢的話而被攪了局,讓這對夫婦生出了警惕,他自然不喜得很。

    可那李定賢對此卻猶若未覺,他繼續言道:「二位勿需擔憂,我們並非惡人,只是...」

    但李定賢的解釋卻並未讓夫婦二人心頭的警惕放鬆下來,反倒是那錢掌櫃根本不待李定賢將話說完便出言打斷了對方,他的語調於那時不自覺的高出了幾分:「我不管你們是誰,這飯也吃得差不多了,就請諸位快些離去吧。我們夫妻只是尋常百姓,不想招惹事端。」

    李定賢大抵未有想到自己的詢問會引來這二人如此大的反應,他有些不解,嘴裡不禁言道:「二位既然對景州之事有所知曉,何不與我們言說,若是有什麼難處或許我們可以幫到二位一二?」

    李定賢這番說辭倒還算得中肯,但此刻的錢氏夫婦卻顯然是被之前李定賢的態度所驚嚇,此刻更是猶如驚弓之鳥一般,根本聽不進李定賢話裡所言。

    「我們什麼都不知道,還請你們離開。」那錢掌櫃態度有些激動,他走上前來,拉扯著李定賢的衣衫就要將他推搡出房門。

    貴為小王爺的李定賢這輩子可謂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他一時間不知當如何應對,好端端的離塵境強者就在這尋常百姓的拉扯下,已經被推到門口。

    眼看著他就要被推出門外,而就在這時。

    「咚!」

    「咚!」

    房門外卻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透過白紙糊成的窗戶隱約可見數道身著甲冑的身影,在門外聚集。

    「姓錢的開門!」而粗壯的高喝聲也從門外傳來,顯然來者不善。

    眼看著就要將李定賢推出門外的錢掌櫃臉色一變,他趕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然後又轉頭看了自己的夫人一眼。

    那錢夫人倒也是個機靈人,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這邊!這邊!被他們發現了可就完了,你們就躲在裡面莫要出聲。」她如此說著,便再次拉扯著諸人,將徐寒等人引到了身後的廚房之中。

    諸人見狀本著那不願招惹是非的心思,紛紛隨著錢夫人走入廚房,待到諸人都步入其中,那錢夫人又拉上了廚房的幔布,確定從正屋中無法看到廚房中的情形,這才放下心來。

    然後她又朝著處在門口有些慌亂的錢掌櫃使了個眼色,對方這才將那房門打開。

    ......

    龜縮在並不寬敞的廚房中的諸人面面相覷,大抵都有些不解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麼這麼久才開門?」這時正屋裡傳來一聲粗獷的聲音想來應當是方才那屋外敲門之人已經走入了屋中。

    「小的與賤內正在裡屋裡忙活,讓大人就等了。」錢掌櫃的聲音也隨即響起,從那怯懦的語調中不難聽出這位掌櫃的對於那進屋之人發至內心的畏懼。

    聽到這處的徐寒,朝著屋中之人使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色之後,便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廚房的門口,透過幔布的縫隙朝著屋外看去。

    卻見七位身著黑色甲冑的高大的男人正在這正屋中來回踱步,神情倨傲,而錢氏夫婦則低頭順眉,小心翼翼的回應著那些甲士的問題,唯恐有半分的怠慢。

    「這樣嗎?」為首的中年男子滿臉鬍鬚,他如此言道,然後便邁步走到了正屋中尚未來得及收拾而擺滿了碗盤的木桌前坐下。

    「是了是了,否則這就是借我們一百個膽子,我們也不敢怠慢魯大人啊。」錢夫人笑呵呵的言道。

    被稱作魯大人的軍爺眯著眼睛看了看桌上的碗筷,又意味深長的問道:「怎麼?有客人?」

    錢掌櫃連連點頭言道:「方才走了。」

    「唔。」魯大人又伸手摸了摸那些飯菜,問道:「看著溫度才走不久吧?我們兄弟來時怎麼未有看到呢?」

    這個問題出口,那錢掌櫃頓時滿頭大汗。

    他立在原地支支吾吾了半晌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眼看著那軍爺眸中的狐疑之色越來越重。

    「軍爺這是什麼話,咱們只是個飯店,那客人來了就吃飯,吃了就走,咱們哪能去詢問他們要去哪裡?沒準是來得路上和軍爺錯過了。」那一旁的錢夫人倒也機靈,見自家夫君慌了手腳,便趕忙上前笑呵呵的說道。

    「對對對,軍爺就不要難為咱們了。」那錢掌櫃也趕忙附和道。

    「不難為你們?」那魯姓甲士聞言眉頭一挑,整個臉色忽的垮了下來,他伸出手猛地一拍桌板,那桌面上擺放的碗筷一陣抖動,他怒道:「魯某人做事素來公道,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一尺,你們安敢欺我?」

    這話出口,那錢氏夫婦當下便被嚇得臉色煞白,二人趕忙跪下,嘴裡言道:「大人這是何意啊?」

    屋中的諸人聽聞此言皆以為那軍爺已經發現了他們的存在,頓時紛紛臉色一寒,蘇慕安這小傢伙更是將腰間的長刀出鞘了三分。若非徐寒即使制止,恐怕這時他已經欺身上前。

    「什麼意思?你們不明白嗎?」那魯姓軍爺冷言喝道:「我昨日帶人去查過你們的戶籍,你二人膝下分明有一子,卻隱瞞不報!」

    「皇帝陛下早有御令,凡年過十歲者未到二十的男丁皆需入聖府,承聖力,鑄聖兵!你二人如此行事,可是欺君之罪!」

    這錢氏夫婦只是尋常百姓,這欺君之罪按在了他們的頭上,二人頓時臉色慘白,身子癱軟。

    那魯姓軍爺顯然對於此事是司空見慣,他一聲冷哼,言道:「去給我搜!」

    身後的六位甲士聞言,應聲而動,邁著步子便朝著裡屋中走去。

    那分明已經被嚇得肝膽俱裂的錢氏夫婦見此狀,竟是不知從何處又生出了氣力跪在地上爬行到了那些甲士的去路上,嘴裡言道:「軍爺你行行好,我們二人就這一個兒子,他才十歲啊!」

    但這樣的哀求得到的回應卻是冷冰冰的一個滾字。

    那些甲士還是衝入了飯店後面的房門,隨即裡屋之中便傳來了一震翻箱倒櫃的響動。

    躲藏在廚房中的諸人目光頓時,神情都有憤怒。

    「你說這楚國的背後就是森羅殿?」這時,這一路走來素來少有言語的劉笙忽的看向徐寒,輕聲問道。

    不明白他為何會在這時發出此問的徐寒還是在微微遲疑之後,朝著劉笙點了點頭。

    「那他們抓這些孩子...」劉笙又言道。

    但這一次他的問題還未說完,徐寒便再次點了點頭。

    有著某些經歷的劉笙自然明白了過來,他的猜測並無任何的問題。

    而另一邊眼看著無法阻止那些甲士衝入裡屋的錢氏夫婦只能跪在了那位魯大人的腳下,又是磕頭,又是嚎哭的哀求著對方。

    但這樣的做法卻顯然無法讓對方生出半點的同情,那魯姓軍爺悠哉悠哉的坐在那處,神情愜意的吃著徐寒等人未有吃完的飯菜,似乎很是享受這樣的感覺。

    而不出半刻鐘的光景,那些離去的甲士便從裡屋中返回,其中兩人的手上便架著一位十歲模樣的瘦小孩童。

    那孩童顯然便是這錢氏夫婦的兒子,二人見自己的孩子被拖了出來,頓時慌了手腳,他們趕忙上前試圖從那些甲士的手中搶過自己的孩子,但他們又哪是那些甲士的對手,只是一個照面便被那些甲士踢翻在地。

    「爹!娘!」小孩子本就被這忽然湧入的甲士們嚇得失神,此刻見自己的父母被打,更是驚慌失措,當下便發出一聲驚呼,淚珠不斷順著兩頰湧落。

    「軍爺!放過我家秀兒!我們夫妻倆當牛做馬,一定報答你的恩情。」那夫婦二人也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勢,連滾帶爬的站起身子,又趕忙來到那魯姓軍爺面前,一邊磕頭一邊說道。

    但魯姓軍爺只是在這時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然後慢悠悠的站起了自己的身子:「欺君之罪,可是要殺頭的,魯某人是個講道理的人,此事我不願為難你們,但這孩子我若是不帶走,殺的便是我的腦袋。」

    說罷他又是一腳踹開了那夫婦二人,朝著身後的甲士言道:「走!」

    說罷這話,他便邁開了步子就要朝著屋外走去。

    「怎麼辦?難道就看著他們將這孩子抓走?」躲在廚房中的方子魚見此狀皺了皺眉頭,沉聲言道。

    聞言的徐寒轉頭看向大抵都是臉有怒色的諸人,他張開嘴正要說些什麼,可話還未來得及出口...

    他身旁的劉笙周身紫氣湧動,下一刻還不待他回過神來,劉笙的身子便在那時殺了出去。

    一道紫芒在人群中閃過,那些甲士的身子便如受重創一般紛紛僵在了原地,而數息之後,當劉笙抱著安然無恙的小男孩走到錢氏夫婦身前時。

    噗!噗!

    數道輕響在劉笙的身後升起,一道道血光自那些甲士的頸項處噴湧而出,而他們的身子也在那時紛紛栽倒在地。

    在這漫天血光之中,劉笙在錢氏夫婦的身前單膝跪下,他伸出手將那孩童遞到了二位夫婦的跟前,他冷峻的臉龐上少見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看著那目瞪口呆的夫婦二人,言道:「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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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勞煩夫人脫衣

    「來!秀兒快來給諸位恩公跪下。」

    血腥味瀰漫的客棧中,錢氏夫婦拉著尚且還驚魂未定的男孩在劉笙面前跪了下來。一家三口千恩萬謝,直到劉笙與諸人出手將他們扶起方才作罷。方子魚與蒙梁又端來茶水給三人喝下,這才稍稍平復了三人心中的不安。

    當然諸人一心安撫著蒙受大難的錢氏夫婦,而徐寒卻立在一旁,看著那倒地不起的七具屍首以及已經溢流滿地的鮮血,眉頭皺起,嘴角露出苦笑。

    能殺這樣的惡徒自然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但殺了之後呢?

    徐寒等人倒是可以一走了之,但於這錢氏一家三口,真正的麻煩才剛剛開始。

    念及此處,徐寒邁步走到了那夫婦二人的跟前,錢氏一家似有所感也在那時抬頭看向徐寒。

    他微微一笑言道:「我想現在二位應該告訴我們這鳳霞鎮究竟發生了什麼了吧?」

    ......

    自從一個多月前,崔庭挾持了江之臣與邱盡平兩位國柱,並在三州之地上豎起了楚字玄旗之後,那位上至將軍文臣下至尋常百姓都未有得見一面的楚國皇帝便下了詔令,封鎖了三州的邊境,三州之地只許人進,卻不許人出。

    緊接著又是另一道詔令,凡境內年滿十歲未抵二十之人,無論男女,無論身份,都需要被遣送入聖府。

    至於這送入聖府究竟是做什麼身為尋常百姓的錢氏夫婦自然是無從得知,但據坊間流傳,這些被送入聖府之人,十之五六都是化作一具具冰冷的屍體被抬出聖府的,而剩餘的另一部分,雖然活著出了聖府,但卻大都性情大變,無論是言談還是舉止都對於那位神秘的皇帝陛下充斥著近乎狂熱的崇拜。

    而人這種東西,很多時候遠沒有想像中那般理性。在這樣的氣氛下,三州之地中的百姓很快便分為了兩派,前者對所謂的楚國皇帝充斥著盲目的崇拜,而後者則對這聖府滿心恐懼。前者為家中能有孩子入到聖府而引以為傲,而後者則避之不及。

    當然,很明顯的是眼前這對夫婦是屬於後者。

    聽完夫妻二人這番講述的諸人紛紛皺起了眉頭,饒是徐寒也有些困惑。

    以他對森羅殿的瞭解,所謂的聖府無非便是製造修羅或者說是半妖的地方,但身為這樣當事人的徐寒與劉笙都並未有過性情上的變化,而錢氏夫婦的講述中,這被製造出的聖兵似乎在短時間內便成為了那位楚國皇帝的狂熱崇拜者,這一點森羅殿是如何做到的徐寒卻是想不明白。

    「諸位恩公,這魯...魯軍爺既然是奉命來抓走犬子,若是久去未歸,必然會引起魯大人的懷疑,咱們還是趁對方還未察覺,先走為妙。」就在徐寒暗暗思索著此事之時,那位錢掌櫃忽的邁步走到了徐寒的跟前,在他的耳畔小心翼翼的說道。

    「魯大人又是誰?」一旁的方子魚聽著錢掌櫃一會一個魯軍爺,一會一個魯大人不僅有些疑惑。

    「是這樣的。」經歷了之前的事情的錢掌櫃對於徐寒等人的態度可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聽聞此問,忙不迭的解釋道:「嗯公是這樣的,這位魯軍爺的兒子也就是魯大人便是這接受過聖府聖力洗禮的聖兵,也是咱們這鳳霞鎮的鎮長。」

    「自從皇帝陛下登基以來,景州各處的太守都是由聖兵擔任,他們對於皇帝陛下的命令大抵都是徹底的貫徹,不講半點情面。」

    這時聽到此處的李定賢邁步上前又言道:「也就是說現在這三州到處都是那賊皇帝的耳目親信?」

    錢掌櫃愣了愣,大抵還並不習慣李定賢對於那位大楚皇帝這樣的稱呼,但隨後他還是點了點頭言道:「恐怕是的。」

    「那如此你們又能逃到何處去?」李末鼎也皺了皺眉頭說道。不同於李定賢的滿心憤怒,這位李家王爺的心頭此刻還有著那麼一些愧疚。與他看來,為君著護佑子民乃是理所應當之事,而如今這三州之地的百姓卻落到如此境地,身為皇族的他們自然難辭其咎。

    錢氏一家三口聞言也是臉色一暗,對於即將到來的逃亡生活同樣充滿了擔憂。但那位錢掌櫃很快還是言道:「就算是死,咱們一家三口也要死在一起。」說著,這位方才表現還頗有幾分怯懦的中年男人伸出手將自己的妻兒擁入了懷中,他眸中亮起了一道神光,那光芒閃爍,堅決如鐵。

    大概這世上每一個丈夫或者父親都是如此,他們總會在妻子或者兒子需要他們的時候挺身而出,以單薄的身軀撐開天地。這一點已無關身份或是修為,只在乎於心。

    「要不咱們帶著他們殺出邊境?」方子魚畢竟心底善良,見著了此番情形自然是心底動容,於那時轉頭看向徐寒,滿目希冀的言道。

    只是還不待徐寒發言,她一旁那位對她素來言聽計從的蒙梁便沉聲言道:「想要殺出邊境不難,但一旦引起了崔庭的警覺,咱們再想入關就難了,若是無法去到大周,滅了這亡楚,會有更多與他們一般的百姓遭殃。」

    「那難道咱們就看著他們死嗎?」方子魚有些氣急敗壞的跺了跺腳。

    蒙梁自然招架不住方大小姐的脾氣,頓時啞然。

    而就在這時,那之前沉默不語的徐寒卻忽的邁步而出走到了那七具屍首旁開始一個又一個的細細端梁著那些屍首。

    諸人都知道徐寒素來心思沉穩,暗以為他能想出些什麼辦法為這錢氏一家三口脫身,一時間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徐寒。

    只見他一一翻開那些已經死透了的屍體,似乎在尋找些什麼,最後在一具相對瘦小的屍體旁停下了腳步,他看了看那屍體,又看了看那位錢婦人,他的目光灼灼,讓錢夫人有些不適。

    而在數息之後,徐寒忽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邁步走到了錢夫人的跟前。

    大概是因為之前徐寒的目光過於古怪,這一家三口都有些畏懼,下意識的朝身後退去了一步。

    徐寒卻對此似無所感,他勾下了身子又打量了一番錢夫人還算凹凸有致的身段,忽的言道:「勞煩夫人褪下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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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