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藏鋒 作者:他曾是少年 (連載中)

 
V123210 2018-7-9 20:13:4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53 170825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3
第四十七章 烏達與摩拉

    金陵城滿城素縞。

    為期三天的舉國同殤結束,清晨蒙克的棺槨從長樂宮被浩浩蕩蕩的送行隊伍抬出。

    龍輦開路,帝王抬棺。

    莫說陳國,就是自古以來也沒有哪位王侯能有如此殊遇。

    金陵城的街道兩側站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有世子面色肅然,恭敬行禮;有婦人神情愁然,垂首欲泣;有稚童矚目以看,雖不明所以,卻被此景感染,不敢嬉鬧。

    隨後哀樂奏起,前方禮官高喝。

    「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兩側百姓拜服,語調悲慟的唱和道:「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此音綿綿,盤踞在金陵城頭,久久不息。

    人群中,一位背負長劍的黑衣男人眉宇陰沉的看著那緩緩前行的棺槨,目光忽的落在了那低頭抬棺的白髮帝王身上。

    那一刻凌冽的殺機不受控制的自男人的體內湧出,他的額頭上青筋暴起,雙眸瞬息變得血紅。

    他的手緩緩伸出,就要摁到背上的劍柄。

    可就在這時,一隻蒼老的手從他身後伸了出來,握住了他即將握到劍柄的手。

    男人一愣,側頭看去,卻見一位白髮老者正立在他的身後。

    「師父!」他詫異的驚呼道。

    老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言道:「跟我回離山。」

    說罷這話,老人也並不理會男人的掙扎,拉起他的手衣衫一陣鼓動,二人的身影便在那時消失在了金陵城的街道。

    那不遠處低頭抬棺的白髮帝王似乎有所感應,他的眉頭微微一挑,但下一刻便又恢復了原狀,他跟著人群唱和道:「魂歸來兮,魂歸來兮!」

    語調悲慟,一如滿城眾人。

    ......

    離山之巔,御靈府內。

    白髮老人與蒙梁於矮榻上對立而坐。

    「師父,為何攔我。」蒙梁盯著老人,用一種從未對老人出現過的低沉語氣問道。

    「你打得過嗎?」老人吹了吹茶杯中的溫水,不咸不淡,不急不慢的反問道。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打不過也要打!」蒙梁握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他不得不用盡渾身的氣力克制住自己,方才能保證不將這老人素來珍視的杯盞捏碎。

    老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蒙梁此刻心底翻湧的怒意一般,他低著頭便言道:「那就是去找死咯?」

    「師父我這些日子在劍陵修行亦有所成,若是拼得性命不要,也未嘗...」蒙梁皺了皺眉頭,既不喜老人阻攔他替父報仇,亦不喜他如此看不起他這位曾經的離山高徒的態度。

    只是他的爭辯之言還未說完,老人便再次抬頭看向他,問道:「修成仙人了沒?」

    蒙梁一陣語塞,他搖了搖頭,氣勢弱了幾分:「尚還差上一些...」

    「差上一些?」老人又問道,眸子卻忽的眯了起來。

    大抵是心虛緣故,蒙梁的氣勢又弱了幾分:「方才大衍境中期...」

    但很快他又重整旗鼓,高聲言道:「可那又如何,我有凶劍孽龍,那陳玄機難不成還能是仙人不...」

    最後的「成」字被困在了蒙梁的喉嚨處,再也無法吐出——在他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對面的老人默不作聲的微微點了點頭。

    蒙梁的心頭駭然,但同樣他也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他正要再說些什麼。

    「陳玄機是個天才,無論是劍道還是智力,他都當得起這個稱呼,你爹選中了他,也只有他能當得起這份重任。」老人似乎看穿了蒙梁的心思,他再次言道。

    「什麼意思?」蒙梁卻有些犯迷糊。

    老人聞言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封書信遞到了蒙梁手中,嘴裡言道:「你爹讓我交給你的。」

    「嗯?」蒙梁接過那書信,帶著困惑將之在自己手中緩緩展開。

    他讀著那信中的內容,臉色漸漸變得難看了起來,而到了最後這樣的難看卻化為了一股難以名狀卻又被他死死克制住的憤怒。他的雙眸變得血紅,握著信紙的手不住的顫抖。

    老人臉上那淡漠的神情在那一刻盡數散去,他走到了蒙梁的身側,伸出手輕輕的按在了他的肩膀,言道:「回劍陵吧,那裡有大麻煩了...」

    ......

    在生於南荒又死於南荒的蠻夷心中,劍陵中的人便是天上的神。

    在他們祖祖輩輩口口相傳的故事裡,是劍陵中的神人教會了他們狩獵,他們方才有了果腹之物,又教會了他們生火,他們方才能夠度過一個又一個漫長寒冷的夜晚。

    南荒蠻族的部落間連年戰亂,王庭改名易姓之時屢見不鮮,但無論是誰坐上了這王庭的位置,每年秋盡之前,王庭的掌舵人都會領著妻兒老小來到劍陵前,送來豐厚的貢品,感謝神人的庇佑。

    今年同樣也不例外。

    新晉的王庭之主是一個身高九尺開外的壯漢,相傳他力大無窮,可徒手撕開虎豹,上一任的王庭之主就是如此死在他的手上。蠻族的王權交替素來如此,當然於中原來說這一點也不曾更改,只是前者將之堂而皇之的擺在明面,而後者卻更喜歡給他添上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罷了。

    王庭之主被蠻族稱為「烏達」,在簡單又匱乏的蠻語體系中烏達是二重天的意思。

    而對於劍陵中神人稱呼則是「摩拉」,那是一重天的意思。

    新任的烏達帶著全家上下以及近百位餘位王庭勇士,浩浩蕩蕩來到那劍陵的跟前。

    烏達很感謝劍陵中的摩拉,他認為他能戰勝前一任的烏達,靠的便是摩拉的護佑,為此他準備極為豐盛貢品前來——三隻肥羊,一頭牛以及十餘隻山雞。

    但他們走到劍陵門前時,摩拉已經早早的立在了那處,等待著他們。

    烏達還是第一次見到摩拉,他有些激動,不滿上下打量著對方,那是一位看上去已經很老的老人,身材瘦弱,要是放在部落中,這樣的老人大抵是活不下去的。南荒貧瘠,一個部落想要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就必須遵循一些殘酷的邏輯。

    部落中的每個人都必須體現自己的作用,狩獵也好、生育也好、放牧也好。一旦失去了作用,那個人便會被部落所拋棄,獨自走入南荒,孤獨的死去。

    烏達卻並未因為摩拉的形象而生出半分的輕視,事實上在關於劍陵仙人的傳聞,便有這麼一條...

    摩拉不止一位,但只有一位白髮摩拉才是真正的摩拉,其餘的摩拉都是他的化身,他可以是少年,可以是美婦,也可以是任何人,每一次烏達供奉摩拉時能見到的摩拉各式各樣,但只有真正的得到摩拉眷顧的烏達,方才能看見摩拉的真身,也就是這位白髮老人。

    烏達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激動。

    進貢的隊伍在摩拉的身前跪了下來,他們用蠻語虔誠的高呼道:「摩拉萬歲。」

    然後按照慣例,烏達帶來的隊伍上前將精心準備的貢品放在了摩拉的身前,然後跪在地上的烏達小心翼翼的抬頭偷看著摩拉,想要從摩拉的臉上看出對方對於自己準備的貢品是否滿意。

    而他驚喜的發現,那摩拉的目光在掃視完他的貢品之後,蒼老的臉上真的浮現出了一抹笑意。當然以烏達那並不出眾的智慧,並無法分清苦笑與笑之間的區別。

    他開始有些期待,期待摩拉與他說上些話,這是烏達少有的殊榮,很多時候摩拉收了貢品便會離去,但卻有那麼極少數的烏達卻能得到摩拉的垂青,與他們說上些什麼。

    大概是唸唸不忘必有迴響的緣故。

    摩拉在看完這些貢品之後,忽的抬頭看向烏達,他的嘴在那時真的緩緩張開了。

    烏達的心在那時被提到了嗓子眼,他盯著摩拉,等待著仙人口中的神諭。

    「從明年開始,就不用再送東西來了。」摩拉用蠻語如此言道。

    那簡簡單單的十餘個字眼落入烏達的耳中,方才還在暗暗為自己的幸運而感到沾沾自喜的烏達,在這一刻卻宛如世界崩塌了一般險些栽倒在地。

    他過了好會方才回過神來,他不知所措又惶恐萬分的看著摩拉,用蠻語解釋道:「尊敬的摩拉,如果是貢品讓你感到不滿的話,我可以再回到部落為你準備更豐厚的貢品,請務必不要拋棄我。」

    老人搖頭,同樣用蠻語回應道:「不用了,這世上很快便不會再有劍陵...」

    在烏達的心中摩拉自然是無所不能的存在,這樣的存在自然不會有死亡之類的概念,而烏達對於老人所言之話的理解也不可避免的化作了摩拉將要離開人間之類的念頭。

    他頓時心神大亂,領著進貢的隊伍便連連朝著老人叩拜,嘴裡嗚嗚丫丫的說著什麼,其意思大抵便是祈求摩拉不要離去,繼續護佑南荒。

    老人苦笑著搖了搖頭,終是收起了與這些蠻子細細講述其中就裡的心思,不是不願,只是這樣的事情對於這些蠻子來說終究太過複雜。

    他索性轉過了身子,邁步走入了劍陵。

    烏達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他們的挽留在那時漸漸變作了淒厲哭聲。

    老人聽著耳畔傳來的聲音,不知為何心底有些惆悵,他嘆了一口氣,卻還是再次邁開了步子...

    而那時,蠻族的耳畔便再次響起了摩拉的歌聲,那是蠻族世代傳承的聖歌,以一種他們不曾明白的語言在蠻族中世代相傳...

    南荒有座墳。

    不葬來時客。

    不葬不歸人。

    冢中有個人。

    守著萬千刃。

    守到萬古亙。

    太陽升,黃沙沉。

    明月來,江河滾。

    他在等,他在等。

    蓮花九瓣開,仙人落凡塵...

    歌聲至末,摩拉長嘆。

    「唉...我終究看不到那一天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4
第四十八章 徐寒的去向

    方子魚一行人浩浩蕩蕩的穿過了冀州,在那座經歷過數次戰亂的大黃城外住下。

    他們尚且有幸見過那位如今大黃城中的守將,老將軍林守的孫子林御國。他們浩浩蕩蕩一千餘人的隊伍雖然眨眼,但出奇的是林御國似乎早已知道他們的來歷並未為難,爽快的將之放行。

    夜裡,在距離大黃城三十里外的荒野上,一行人安營紮寨。

    蘇慕安與李定賢帶著一群身手還算不錯的年輕人去到附近的山林中捕獵,以蘇慕安以及李定賢的身手此事自然也算得手到擒來,一起去的其餘人最主要的作用便是幫著搬運獵物。一行人也一起行動了一個多月的光景,配合也還算默契,平日裡大概一個時辰便可以搞定的事情,今日卻花去了足足兩個時辰。

    而回來的時候,諸人只帶回來了一隻野豬和幾隻山雞。

    「我說小安安,是不是你家府主大人不在,你就開始偷奸耍滑了?」已經擺好了架勢準備飽餐一頓的方子魚見狀快步迎了上來,嘴裡不滿的嘟噥道。

    方子魚雖然性子跳脫但也不是無理取鬧之人,這話從她嘴裡說出,實則取笑的成分大過埋怨。

    但蘇慕安卻緊皺著眉頭,低著腦袋沉默不語,不僅是他就連一旁的李定賢以及與他們一同前去的諸多年輕人都是如此。

    只見蘇慕安獨自一人走到了篝火旁坐下,雙眸直直的盯著那火堆,依然沉默不語。

    「唉!」方子魚見狀趕忙湊了過去,用手肘輕輕的碰了一下蘇慕安,「生氣啦?我只是與你開個玩笑,別這樣,明天我給你買糖葫蘆吃?」

    蘇慕安這時好似方才回過神來一般,他轉頭看向方子魚問道:「子魚姐姐,你說前兩日到底發生了什麼?」

    方子魚一愣,前兩日確實發生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

    天地忽的一暗,諸人的耳畔都響起一聲悲慟的龍吟,隨後一切又恢復正常,但諸如方子魚等修為高深之輩都能隱隱感覺到天地間似乎有些什麼東西在飛速流逝。

    以他們的修為雖然能感受到這一點,但卻無法將之說清,而這樣的感覺直到今日方才有所消減。

    「怎麼了?」方子魚見蘇慕安如此不禁又問道。

    小傢伙注視著火堆,篝火也照應著他的測量,他喃喃自語道:「方才去到那山林中,我看見了大片壞死的土壤,是那種由內而外的腐敗;我還看見到處都是動物的屍骸,不是被啃食掉,而是斷絕了生機,乾枯在那處,像是被什麼東西抽走了血肉一般...我在想這些到底與前兩日發生的事情是否有關...我說不明白,可就是感覺到有什麼很不好的事情正在發生!」

    方子魚聽聞這話,臉色也有些難看,而更讓她心疼的是蘇慕安此刻的模樣,她伸出手拍了拍蘇慕安的肩膀,輕聲言道:「沒事的,你忘了徐寒已經過去了嗎,他一定可以阻止這些事情的發生的。」

    方子魚安慰著蘇慕安,但自己臉上卻也不可避免的浮出了擔憂之色。

    「你們說的是什麼?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這時一旁的小十九湊了上來,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一臉好奇的看著眾人。

    方子魚無奈,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畢竟那樣的事情需要足夠強的修為方才能有所察覺,她與十九說得再多,想來這個孩子也無法理解得了。

    大多人雖然奇怪於山林中的異樣,但都無法感覺到這段日子以來,天地間的異狀,因此他們對此並不太放在心上,反倒是一群人開始積極的處理起那隻野豬...

    ......

    吃過了晚飯,方子魚想著蘇慕安所言之事,心情有些陰鬱。

    正如李定賢父子、江來等首要人物也在那時湊了過來,開始商量著下一步的前行計畫,畢竟冀州尚且有牧青山照顧著,一路前行並未遇見什麼阻礙,而如今他們已經來到了大周的腹地,前方或許會出現一些諸人未有預料的變故。

    一群人對著地圖商議了半天也未有定下一個方案,而一直未有作聲的方子魚卻在那時言道:「我們得快些去到長安,我覺得小慕安說得沒錯,我始終也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可是咱們人數眾多,若是貿然行動...」身負著出使大周,尋求援兵的李末鼎顯然並不願意冒險。

    「那就我和子魚姐姐先行一步。」蘇慕安也在那時走了過來高聲言道。

    「哎呀!要我說咱們誰也別去,我估摸著此刻那徐寒已經死在了長安,咱們去幹嘛?找死嗎?」一旁的周淵也在那時出言說道。

    「府主大人才不會死!」蘇慕安轉頭怒視道。

    周淵可是見識過蘇慕安那出神入化的刀法的,他頓時訕訕的收了聲,嘴裡嘟囔道:「要不是我現在已經被擺在了森羅殿的統計名單上,我早就跑了,誰還和你們這些傻瓜一起去送死。」

    他的聲音極小,並未人能聽得真切。

    他說完這話又看了看一旁一臉疑惑的十九,嘆了口氣,心底暗暗想著一定要尋個機會離開此處,不能傻不拉幾陪他們一起送死。

    而這樣的念頭方才升起,那山林方向卻忽的傳來一陣巨大的響動,好似什麼巨 物落地一般,他們能明顯的感覺到大地在隨著那巨響顫抖。

    轟!

    轟!

    那聲音一下接著一下,諸人的臉色也開始便凝重,方子魚等人更是在那時擺開了架勢,催動起了周身的內力,雙眸警惕的看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

    轟!那聲音越來越近,伴隨著一聲巨響,眼前的密林之中忽的躍出了數道巨大的聲音,它們在諸人詫異的目光下落在了他們的跟前。

    本來已經做好了出手準備的諸人在看清那幾道巨大身影的模樣之後,眸中的警惕卻豁然散去。

    「爹!」方子魚發出一聲驚呼,身子便在那時躍了上去,直直的撲入了那立在巨大事物上的某道身影的懷裡。

    兩道巨大的身影便是嗷嗚與黃猴,而他們的身上坐著的卻是徐寒從長安救出的寧竹芒一行人。

    人群中大多數人雖然並未見過他們,但卻認識這巨猿與嗷嗚,他們倒也放下了警惕。劉笙走到了人群前,看著那從嗷嗚與巨猿身上走下來的諸人,他並不認識他們,卻能感覺到雙方相見時,彼此從心裡躍出的喜悅,大概也是被這樣的喜悅所感染,劉笙的嘴角也在那時浮出了一抹笑意。

    忽然,他的目光在某一處停了下來。

    他瞥見了那從巨猿身上躍下的兩道身影,一男一女,男的十六七歲的模樣,女的十二三的模樣。劉笙其實並不認識他們,準確的說是對他們並無半點的印象可言。

    但在與他們的目光對視的一剎那,那對少男少女的身子卻是一震,看向他的眸中光芒閃動,似乎隱隱有某些東西就要在那時從他們的眼眶中湧出。

    「你們...」劉笙愣了愣,有些不解,他正要詢問一些什麼。

    「哥!」可就在這時,那對少男少女卻發出一聲驚呼,二人便猛地衝了過來,撲入了劉笙的懷中。

    劉笙懷抱著這對少男少女,心頭一愣,他下意識的想要掙開,可是卻也在這時感受到那二人抱著他的手臂的用力極大,那是一種唯恐再次失去的恐懼所造成的狀態。劉笙莫名的在那時有些心軟,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掙脫二人的擁抱。

    「府主大人呢?」在約莫十餘息的光景之後,諸人暫時結束了久別重逢的寒暄,蘇慕安舉目四望卻並未發現徐寒的身影,他不禁朝著寧竹芒等人問道。

    「徐兄帶著可卿師妹去南荒了。」一旁安撫好妻兒與老丈人的宋月明也走了過來,輕聲言道。

    「南荒?他去那裡做什麼?」方子魚不解道。

    宋月明也知曉眾人恐怕還不知道在長安城發生的一切,故而先將這些事情一一與諸人到來,之後方才又言道:「徐兄究竟去那裡做什麼我也並不清楚,但似乎有些著急...」

    「那你們怎麼能放他與可卿獨自前去,若是...」方子魚埋怨道。

    宋月明苦笑:「徐兄的性子子魚師姐也應當清楚,哪是我們攔得住的?況且我們去了也不見得能幫上些什麼。」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方子魚問道。

    「徐兄說要讓嗷嗚與巨猿帶個人過去,而我們最好在九月底之前離開大周,去陳國。」宋月明又言道。

    「帶誰?」諸人疑惑道。

    這個問題方才出口,還不待宋月明給出答案,這時那巨猿便邁出一步,一把從人群中將周淵提了起來。

    「你要對我師父做什麼?」小十九護師心切,趕忙在那時嚷嚷道。

    「應該就是他了。」宋月明看了看那咋咋呼呼一臉驚恐的周淵,聳了聳肩膀說道。

    周淵還想反抗,但那巨猿卻不耐煩朝著他怒吼一聲,他頓時偃旗息鼓,老實了下來。然後身形巨大的猿猴又看了嗷嗚一眼,嗷嗚頓時化作了尋常大小躍到了他的肩頭。

    而後那巨猿身子一頓,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諸人的眼簾。

    「這...」諸人一陣恍惚,大多數還有些不解這一系列的變化。

    「那大周皇帝都沒了,咱們到哪裡去尋援軍?」一心想著求援的李末鼎小心翼翼的問道。

    但這個問題顯然並沒有人能夠回答他,準確的說在巨猿離去之後諸人便陷入了沉默,大周王權的陷落著實來得太過突然,一時間在場諸人都有些迷茫。

    「十九呢?」可就在這時,蘇慕安卻發出了一聲驚呼!

    諸人側眸看去卻發現方才還在此處的十九早已不見了蹤影。

    ......

    待在巨猿的肩頭,旁邊盤踞著對他怒目而視的嗷嗚。

    周淵的心底有一萬斤苦水要倒,卻不知當與誰講...

    他好好的待在森羅殿裡做著對妖王的研究,徐寒等人殺入了森羅殿將他擄走,他在那景秀關外為了自保,殺了幾位聖子,因此被森羅殿判斷為叛徒,現在的周淵卻是被閉上了徐寒等人的戰車。

    若是這樣也就罷了,可徐寒還要去南荒,那裡將要發生什麼,周淵可是清楚得很,不僅如此,對方還偏偏要將他帶上...

    周淵的困龍散早就因為一時心軟給了十九,此刻他可謂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想到這裡的周淵不免深深的嘆了口氣,暗道天要亡他。

    「師父,師父...」可就在這時,周淵忽的聽見了身後傳來了一聲輕喚。

    他微微一愣,不禁轉頭看去,卻見那不知何時,小十九竟然藏在那巨猿的毛髮中,此刻正灰頭土臉,卻又滿臉笑意的看著他...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4
第四十九章 是你救了我


    巨猿飛速奔襲在梁州的腹地中,他的速度極快,而隨著他這樣的奔走,凌冽的罡風吹來,即使有它巨大的肉身抵擋,但罡風的餘波還是讓周淵一陣難受。

    約莫兩個時辰的光景過去,盯著他的嗷嗚開始犯困,它眯起了眼睛,似乎已經到了要睡下的邊緣。

    見嗷嗚沉沉睡下,周淵這才如蒙大赦一般轉過頭,朝著身後伸出了手,將那躲藏在巨猿毛髮深處的小十九拉了出來,放到了巨猿的肩頭。

    「你怎麼來了!?」周淵問道,語氣裡竟摻雜著些許連他自己也不曾察覺到了的焦急與憤怒。

    小十九畢竟才八九歲的年紀,這巨猿飛奔的速度是何其之快,她為了不被甩掉,得用處渾身的氣力抓住巨猿的毛髮,此刻雖然被周淵拉上肩頭,但額頭卻已是滿滿的汗跡,神情看上去頗為狼狽。

    但小十九對此卻猶若未覺,更不將周淵的質問放在心上,她伸手擦去了自己臉上的汗跡,眉目彎彎的看向周淵,脆聲言道:「我來保護師父啊!」

    周淵一愣,看著眼前女孩的目光在那一刻忽的停滯了下來。

    「師父?師父?」小十九疑惑的看著眼前發愣的老人,她在他的眼前揮了揮手,然後眨了眨眼睛又目光狡黠的問道:「師父是不是被感到啦?」

    感動?這樣的辭藻對於周淵來說像是一個無比荒唐的事情一般,他恥笑一聲,言道:「保護我?你能拿什麼保...」

    周淵的話未說完便生生停了下來——在他說話的檔口小十九在這裡的懷裡一陣翻找,最後掏出了一道黃紙包裹著的事物。

    「困龍散!」周淵驚呼道。

    「嗯!」十九臉上的笑意更甚,嘴角處浮出淺淺的梨渦,她脆聲言道:「有這東西在,到時候咱們遇見了麻煩,就灑上一些。」

    十九話音方落,周淵便急不可耐的從她手中奪過了這困龍散。

    「師父?」十九被周淵這舉動嚇了一跳,正要不滿的嘟噥兩句,卻見那周淵當即便取出了些許困龍散便朝著嗷嗚的臉上撒去。本就昏昏欲睡的嗷嗚,在吸入了少量的困龍散後,更是腦袋一沉,直直的昏睡了下去。

    「噓!」得手的周淵臉上浮出興奮之色,他朝著十九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身子便小心翼翼的朝著巨猿臉部方向靠去,十九這時也醒悟了過來,知道了自己的師傅想要做些什麼。

    她趕忙伸手拉住了周淵的衣角,嘴裡焦急的問道:「師父,你幹嘛?」

    「迷暈他啊!」周淵理所當然的回應道。

    「那我們怎麼去徐大叔那裡幫忙?」小十九愈發的不解。當然若是徐寒在此,恐怕回比小傢伙更不解,年紀輕輕的他為何就成了十九嘴裡的大叔。

    「幫什麼忙!那是去找死!」周淵不把扯開了被十九拉住的衣袖。

    奔襲中的巨猿速度本就極快,那身子上下跳動使得立在其上的十九與周淵身形都有些搖晃,十九被周淵這大力一扯,頓時身子不穩,險些栽倒。幸好周淵見狀,下意識的伸出了手拉住了十九,這才免去了女孩狼狽的境遇。

    大概是心頭有些愧疚的緣故,周淵又解釋道:「我給你說,劍陵有大麻煩,咱們過去幫不了忙只會添亂,不若現在離開,咱們...嗯,咱們去直搗黃龍,從內部瓦解森羅殿。」

    周淵這些話自然是胡謅出來的,就是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真的與森羅殿為敵,只是出於某種他也說不出來的心理,他似乎並不希望在十九的心中留下一個不太好的印象。

    「真的嗎?」小十九有些遲疑的眨了眨眼睛。

    「當然。」周淵篤定言道,說著還從懷裡掏出了兩顆丹藥,一顆自己吃下,一顆遞到了十九眼前。又言道:「吃了它。」

    小十九下意識的接過了那丹藥,將之放入了嘴中,而周淵則在那時打開了那包裹著困龍散的黃紙,隨即催動起他體內並不多的內力,猛地朝著那黃紙上的困龍散一拍,困龍散便猛地散出,如塵埃一般籠罩了巨猿的腦袋以及十九與周淵所處之地。

    而周淵給出的丹藥便是困龍散的解藥,有了此物,困龍散並未對二人造成印象,反倒是那巨猿在吸入了數量巨大的困龍散後,眸中漸漸泛起了倦意,他奔襲的速度越來越慢,到了最後近乎停滯,然後巨猿的雙手無力的垂下,身子一頓,在那一刻轟然倒地。

    早有準備的周淵也在這時抱起了十九,高高一躍,安全的落在了地上。

    「走!」周淵隨後言道,拉著還未有回過神來的十九便快步離去。

    巨猿與嗷嗚不同,他可是實打實的妖王,雖然由於是被森羅殿人為製造出來的緣故,他的智力或許遠比不上真正的妖王,但實力以及體魄卻是不遑多讓,困龍散能夠困住他一時,但這個一時卻絕對不會是一個太長的時間。

    二人落地之處是一道樹木枯黃的山林,但不願出便隱隱有城郭與燈火。

    周淵想著躲到那處城頭,想來巨猿便無法大張旗鼓的尋到他們,他們也就有了脫身之機,抱著這樣的念頭,他拉著有些不情願的小十九一路狂奔。

    ......

    「方才就是這裡吧?」

    可二人還未走出多遠,不遠處便傳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還有男人發出的粗獷的聲音。

    「嗯,應該就是這附近,找一找吧,聖子大人說了咱們得加強警戒。」

    「剛才那麼大的響動,老大你說會不會是什麼妖怪?」

    「哪來的妖怪,估摸著是獸潮遷移,最近邪門得很,這些山裡的野獸都瘋了一般的往南邊跑...」

    周淵聽著耳畔傳來的交談聲,趕忙停下了腳步。可是顯然這樣的做法還是晚了一步,他面前的枯草被人推開,於是他與十九的身影便在那時暴露在了那群身著甲冑的男人的眼前。

    「你們是誰?為什麼在這裡?」那群甲士在看清周淵二人時也是一愣,但隨即他們便抽出了腰間的刀劍,為首的那位一臉鬍鬚的男人更是高聲喝問道。

    周淵見狀趕忙拉著十九言道:「小的與孫女是山中獵戶,兒子前些日子出門遲遲未歸,這些日子又有獸潮奔襲,山中尋不到獵物,這才來此想要尋找兒子...」

    周淵倒也是個機靈人,根據之前聽到的一些談話便編出了這樣一套說辭。

    當然因為心頭緊張的緣故,這套說辭之中免不了存在諸多的紕漏,周淵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趕忙低下了腦袋,心底想著如何應對這群人接下來的盤問。

    但出乎預料的是,在數息的沉默之後,那為首的男人便言道:「這樣啊,那你走吧。」

    大概是周淵也未有想到一切會如此順利,他連連點頭說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說罷這便要拉起十九的手快步離去。

    可是就在這時,他卻發現十九的身子卻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般,竟然拉扯不動。

    他抬頭看去,卻見那為首的甲士竟然抓住了十九的另一手讓其動彈不得。

    周淵的臉色一變,疑惑的看向那甲士,問道:「大人,這是...」

    「這小女娃生得不錯,就留給大爺們好好玩玩吧。」那男人咧嘴一笑,眸中泛起了令人作惡的貪婪之色。

    周淵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他言道:「大爺這是開什麼玩笑,我孫女才九歲...」

    他的話還未說完,那男人便是一腳將他的身子狠狠的踢飛,嘴裡罵道:「爺爺我就好這一口!不想死就給爺爺滾!」

    說罷吧一把抓起了不斷掙扎的十九,帶著她就要走到密林的深處。

    周淵狼狽的爬起身子,還想著要阻止那人,可其餘的甲士卻在那時亮著刀劍圍了上來,嘴裡同樣言道:「不想死就滾!」

    周淵還算有些良知,他還欲辯駁些什麼,可話未出口,其中一位甲士的劍便架在了他的頸項上。劍身上傳來陣陣寒意,鋒利的劍刃割開了他的皮層,那種算不得如何疼痛卻席捲他整個靈魂的恐懼湧上心頭,周淵心底方才升起的些許勇氣在那一刻煙消雲散,他的身子癱軟,險些栽倒在地。

    「滾!」那甲士的聲音再次響起。

    周淵心中生與死的天枰瞬間傾斜,他如同丟了魂魄一般轉過了身子,狼狽不堪的開始逃竄。

    他死勁的逃跑,用盡渾身氣力的逃跑,他不敢回頭,更不想去聽見在他耳畔響徹的聲音。

    「你要做什麼!」

    「你走開!」

    「你這個壞蛋!」

    「師父!師父救我!」

    小十九的聲音不住的傳來每一聲都像是一道重錘敲擊在周淵的胸膛。

    不知為何他腳步越來越沉,即使他用出渾身的氣力,也無法再將自己離去的步伐加快。

    他能想像此刻那壯漢臉上的神情當是如何的猙獰可怖,他亦能想像此刻十九的心頭是如何的絕望,他當然不是十九真正的師父,可十九待他卻...

    從最開始在徐寒手上救下他的性命,到一路上真心相待,但凡有些好處第一個總是想到他,這一次更是冒著天大的風險跳上了巨猿的身子...

    周淵的腳步終於在那時停了下來,他咬了咬牙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顯然正在做著某些艱難的掙扎,而就在這時他忽的發現這一段奔跑之後,他又回到了之前落地之處,巨猿與嗷嗚正安睡於此。

    周淵的眼前一亮,也放下了逃跑的心思,從懷裡掏出了兩枚困龍散的解藥直直的放入了嗷嗚與巨猿的嘴裡。

    ......

    坐在巨猿的肩膀上,驚魂方定未有受到任何實質性傷害的十九眨著眼睛俏生生的看著周淵問道:「師父?咱們不用去直搗黃龍了嗎?」

    衣衫被嗷嗚撕爛,一頭白髮被巨猿扒去一半的周淵癱坐在一旁,正要說些什麼,可眼角的餘光卻瞥見了滿嘴那些歹人血跡還未來得及清理的嗷嗚正凶光赫赫的看著他,他的身子一震,訕訕笑道:「計畫有變,計畫有變。」

    「那新的計畫是什麼?」

    「額...去南荒...」

    「哦,師父...」

    「嗯?」

    「謝謝你,又救了十九...」

    「啊?」周淵一愣,他看著眼前這眉眼彎彎,嘴有梨渦的少女,忽的臉色一正言道。

    「不,是我該謝謝你。」

    「是你救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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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大寒天對大寒天


    夜深月涼。

    位於大周最南端的充州境內,兩道身影飛快的穿梭在密林之中。

    呼!

    呼!

    徐寒的嘴裡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胸口處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正不斷的淌著鮮血,侵染了他衣衫。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先尋個地方,我為你療傷。」秦可卿看著徐寒蒼白的臉色,眸中浮滿了焦慮之色。

    「無礙,快走。」徐寒冷聲言道。

    但這話方才出口,他們的頭頂便有一道身影越過,直直的落在了他們的跟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那是一道渾身裹著黑袍的身影,他周身的氣息凝練,一舉一動間都暗暗牽動著天地氣機。

    很明顯,他是一位仙人。

    「為什麼總是這樣執迷不悟呢?」那黑影看著此刻的徐寒與秦可卿,兜帽之下的眸中光芒閃爍,沙啞的聲音也在這時響起。

    「你到底是誰?」秦可卿邁步上前,盯著那黑影喝問道。

    那黑影在看見秦可卿時,他的身子忽的有了些許輕微的顫抖,他沙啞的聲音也隨即變得低沉了幾分,夾帶著某種複雜到了極致的憤恨言道:「取你性命之人。」

    說罷,黑影的身後,一隻渾身浴火的鳳凰猛地升騰而起,一把幽寒的長劍在那時浮現在可他手中,他殺了上來,劍鋒裹挾著漫天劍意與灼灼的靈炎封死了秦可卿所有的退路。

    在這樣狂暴的力量面前,秦可卿亦是心頭大駭,她正要激發自己體內所餘不多的龍氣與之對抗時,徐寒卻快步上前,一把將秦可卿的身子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隨後一拳揮出,仙人境的肉身帶起的力道幾乎讓週遭的空間都開始扭曲,那漫天的劍意與靈炎與之轟擊在一起,頓時發出一聲爆響。

    隨即二者的身子皆紛紛退開。

    「你到底是誰?」站定身子的徐寒皺眉聞出了與秦可卿之前相同的問題。

    只是話雖相同,二者的疑惑卻並不相同。

    秦可卿只是單純的不明白這黑袍人為何非要取他們性命,而徐寒呢?他之前在大夏桐城與之第一次相遇時,對方所使的刀法便與蘇家的刀法極為神似,而此刻他所揮出劍法更與葉紅箋的劍法如出一轍,徐寒著實想不明白對方為何會身懷這兩道絕世功法。

    黑袍人聞言卻並不答他,反倒是沉眸死死的盯著徐寒身後的秦可卿,那周身翻湧的殺機在那一刻幾乎凝成的實質。

    「我說過讓你不要救不該救的人,為什麼你還是不聽。」那黑袍沉聲言道,而握劍的手也在這時力道大了幾分。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是如果你要殺她的話,就得先從徐某的屍體上踏過去。」徐寒言罷,那身為仙人的氣勢也在那一刻盡數翻湧而出。

    他在帶著諸人逃離長安之後,便預料到了森羅殿恐怕就要對劍陵出手,他很清楚一旦森羅殿奪得了凶劍,下一步很可能便是斬殺世上所存不多的妖君,而一旦找到了妖君,依靠著妖君的精血,他們便可以無限的製造出真正意義上的半妖,那些聖子、聖候的威力世人有目共睹,而一旦造出了完全體的神種,那時的森羅殿當是何等強大自然不言而喻。

    於情於理徐寒都不可能看著劍陵覆滅,因此便讓巨猿與嗷嗚送走了宋月明等人,自己獨身前往劍陵。只是秦可卿卻似乎並不滿意徐寒的決定,態度堅決的要跟著徐寒一道前去,徐寒想到秦可卿的身上還有森羅殿垂涎無比的龍氣,徐寒也就沒有堅持此事任由秦可卿跟來。

    只是他不曾想到的是,這方才來到充州境內,那之前見過兩次的黑袍人便再次出現,對方的修為深不可測,又一心想要殺掉秦可卿,一番交戰下來為了護住秦可卿,徐寒被那黑袍人重傷,這才有了此刻躲逃被劫的境遇。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所做的一切的。」黑袍如此言道。

    既然二者之間的態度都如此堅決,又再無退路可言,自然唯有刀劍相向。

    二人的身子幾乎在同一時間高高躍起,隨後各自的長劍遁出懸於他們的頭頂。

    徐寒面色一沉大喝道:「大寒天!」

    於是漫天劍意湧動,無數劍影化作冰晶飛射而出。

    而那黑袍人面對徐寒這樣的殺招卻是淡淡一笑,他張開了嘴,在那時亦喝道。

    「大寒天!」

    此言一出,同樣的漫天冰晶湧出,襲殺向徐寒。

    而相比於這凌冽的殺招,更讓徐寒震驚的是,這黑袍不僅能使出蘇家的刀法與葉紅箋的劍法,就連徐寒自己的功法對方也能施展。

    這套功法可是徐寒自己頓悟出來的,而他也從未將之傳授給過任何人,對方為何能使出這套功法?

    念及此處徐寒的眉宇深皺,他再次大喝道:「起龍蛇!」

    於是漫天的冰晶化為了劍影,盤踞成為了一道劍蟒與一道劍龍。

    「起龍蛇。」但他的話音方落,那黑袍人沙啞的聲音便再次響起,與之如出一轍的劍蟒與劍龍同樣浮現,與徐寒喚出的事物廝殺在了一起。

    徐寒的心底不由得泛起陣陣怒意,他的雙手再次握起,嘴裡又言道:「十方劫!」

    那衝天而起的劍龍與劍蟒在那時彙集在一起,化作了十道巨大劍影,直直的朝著那黑袍落下。

    穹頂之上的雷霆之力被劍影所牽動,裹挾著劍意隨著劍影一道落下,將那黑袍周身的空間封死。而對方卻也如法炮製同樣喚出了十方劫,以十道牽動雷霆之力的劍影將徐寒的身子死死控制。

    徐寒心中湧出了戾氣,他再次暴喝:「墜星辰!」

    以他看來對方即使能夠以某種徐寒不知道的法門模擬出諸人的功法,但這仙人境的肉身對方想來卻是無法模擬出來的東西,他準備靠著這仙人境的肉身硬撼這一道墜星辰,將對方擊殺。

    那衝天而起的黑色神劍開始下墜,宛如流星一般拖著長長的火尾,呼嘯的去向黑袍人的頭頂。

    「墜星辰!」那黑袍人也果決的發出了一聲暴喝,一把雪白的長劍同樣墜下,而他去向的方向卻不是徐寒所在之地,而是一旁的秦可卿...

    「你!」見此狀的徐寒心頭大駭,對方既然能使出這招墜星辰,那想必也清楚這招的威力,那可是足以斬殺肉身強悍的聖候的劍招,饒是徐寒自己也不敢保證自己能硬抗下這樣的殺招,對方如此行事顯然是要拼得性命不要,也要殺了秦可卿。

    徐寒來不及去細究對方為何對秦可卿抱有如此大的殺心,他雙眸瞬間血紅,想要上前救援,可身子卻被那十方劫立起雷劫與劍陣封死,一時半會根本難以脫身。

    墜落的神劍越來越近,無論是對於黑袍還是秦可卿來說都是如此。

    秦可卿的臉色煞白,而黑袍的眸中卻露出狂熱之色,他喃喃自語道:「終於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咚!

    咚!

    可就在這時,密林深處卻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

    那時,那黑袍的臉色忽的一變,眸中的光芒頓時黯淡了下來。

    「怎麼又是他。」他如此言道,身子竟然在那時一頓,連同著眼看著就要落在秦可卿頭頂的神劍以及困住徐寒的劍陣,都在那一刻盡數消失,就像他從未出現在此處過一般。

    理所當然的是,隨著黑袍的消失,那把徐寒喚出的神劍墜地之後也撲了個空,狠狠的轟擊在了地上,揚起了漫天塵埃。

    徐寒與秦可卿對視一眼,對於此番變故都是始料未及。

    而這時,那密林之中忽的躍出一道巨大的身影。

    「咳咳咳...」

    「徐大叔,你們在幹嘛?」小十九的身子在那時從巨猿的身上躍下來到了徐寒的跟前,她仰頭看著徐寒,眸子中寫滿了困惑與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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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條件

    充州州郡,景升城。

    這對於秦可卿與徐寒來說,是一處有著特別意義的地方。

    當年就是在這處,尚且還是森羅殿修羅的徐寒奉命刺殺秦可卿,二人的命運在那時發生的轉折,也注定糾葛在了一起。

    秋日清晨的陽光驅散了長夜的寒意,景升城中巡邏的士卒來往不絕。

    自從幾日前,大周王權交替,楚帝方玉在長安城登基之後,統治了中原腹地兩百餘年的大周帝國以一種快得幾乎讓人難以相信的速度崩塌。

    昨天晚上百姓們還抱著大周子民的身份墜入夢鄉,而第二日醒來,聖子聖候便湧入了各個城池,將楚字玄旗掛滿了城頭。這一點於景升城亦不例外。

    名為來客歡的客棧小院中,小十九拿著一把不知從何處尋來的木刀一板一眼的揮舞著。

    玄兒蹲坐在樹葉枯黃的樹枝上,琥珀色的眸子隨著小十九的揮刀而不斷遊走,似乎有些好奇。

    打著哈欠睡眼朦朧的周淵走出了房門,他一襲衣衫到還算是精細打理過,但最為扎眼卻是那被巨猿扯掉了一半的白色長發,似乎是為了掩蓋這樣的窘態,他有意將那一半的頭髮往另一側梳去不少,試圖遮住光禿禿的一側。可越是如此,便越是顯得掩耳盜鈴,非但沒有遮住他的窘態,反倒顯得滑稽無比。

    不過周淵顯然沒有這樣的自覺,他走到了小十九的跟前,看著揮舞長刀到了滿頭大汗的地步的小十九言道:「你在做什麼?」

    小十九眨了眨眼睛說道:「練刀啊。」

    「練刀?哪有這麼練刀的?」周淵雖然沒有多麼高深的修為,但見識卻是不俗,小十九所謂的練刀練來練去也無非斬、挑、掃、劈這樣粗淺的東西,饒是周淵都覺得沒有什麼大用。

    「蘇慕安教我的,他說刀法就得這麼練。」小十九如實言道,雖然之前對於蘇慕安這樣的說辭頗有疑慮,但最後她還是未有違背蘇慕安的教法。

    「小屁孩的話你也信?」周淵皺了皺眉頭,大概是經歷昨日之事,在周淵的心裡小十九儼然已是自己人,他自然不願看見十九吃虧。

    十九聞言眸中也泛起了陣陣困惑之色,她每日只要尋到機會都會修煉此法,雖然還算得用功但也確如周淵所言並無太多長進,小孩子的性情終究是急於求成,故而小十九索性便放下了手中的刀,湊到了周淵的跟前,眯著眼睛笑道:「那師父不如把你那天下第一的功夫教給十九?十九練成之後也好保護師父,不讓師父受人欺負!」

    周淵倒也聽十九說過,那位十九真正的師父似乎真的會一套天下第一的功夫,當然其中真假周淵難以去細究,但以他的修為卻是如何也編不出這樣的東西,故而他只能輕輕的咳嗽兩聲言道:「咳咳,你年紀尚小,這功法你學之不會,等你年紀大些我再傳授於你。」

    十九聞言倒也不疑有他,她只是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言道:「那好吧。」

    說罷這話她便再次提起了自己木刀,看架勢又要開始所謂的練刀。

    「還要練?」周淵見狀不解道。

    「那不然我能練什麼?」十九又眨了眨眼睛,粉嘟嘟的臉蛋上寫滿了不解。

    周淵有些無奈,於他看來十九此舉除了浪費時間似乎並無任何的益處,他言道:「要練也要練些厲害的功夫。」

    「比如呢?」十九問道。

    這個問題顯然攔住了周淵,他揉著自己那古怪的頭髮,想了半晌忽的言道:「最厲害的人的功法自然是最厲害的。」

    說著,他朝著不遠處的房門一陣擠眉弄眼。

    十九一愣,但很快便醒悟了過來,小女孩粉嘟嘟的臉色頓時露出了笑意。

    可這樣的笑意卻又轉瞬乾癟了下來,她苦惱的言道:「可是徐大叔不願意教我,很早之前他便說過這話...」

    此刻的周淵似乎已經完全被代入了十九師父的角色,見十九苦惱他也有些不郁,腦袋一熱便拍了拍胸膛言道:「交給師父!我幫你搞定!」

    「真的?」十九驚喜道。

    「當然。」享受著十九崇拜的目光的周淵有些忘乎所以的拍了拍胸膛,正還要說些什麼。

    吱呀。

    可這時,那客棧房門方向卻忽的發出一聲輕響,那房門被人從裡推開。

    「喵嗚。」立在枝頭上的玄兒見狀,歡快的叫了一聲,身子一躍便直直的躍入了那推門而出之人的懷中。

    「徐大叔!」見著了那人的模樣,小十九的臉上也泛出了喜色。

    昨日見到徐寒時,徐寒身上還帶著不小的傷勢,無奈之下一行人只好去往近處的景升城尋到了一處客棧暫時住上一日,此刻見再次出現的徐寒面色無恙,十九自然開懷。

    徐寒的身後,秦可卿也緩緩走出,她之前便是玲瓏閣懸河峰上的弟子,精通醫道,照料徐寒之事她也是盡心盡力,雖然事實上以徐寒仙人境的肉身,只要未傷及要害,再大的傷勢恢復也只是時間問題。但有道是關心則亂,秦可卿還是執意要照料徐寒,徐寒倒也無法推辭,只能任由她去了。

    徐寒抱著玄兒走到了十九的跟前,點了點頭言道:「無礙了,勿需擔心。」

    「嗯。」十九乖巧的點了點頭,然後便不住的朝著身旁的周淵使著眼色。

    周淵頓時心底泛起苦澀,他不過一時腦門發熱方才應下十九,可自己什麼身份他自己卻是清楚得很,徐寒不殺他已是萬幸,又如何能賣他這個面子?

    但經歷昨日之事,周淵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他索性咬了咬牙便要說些什麼。

    可這一次他的話卻還是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便被徐寒打斷。

    「你想跟我學劍法?」徐寒開門見山的問道,想來之前十九與周淵的對話早已被他聽入了耳中。

    十九一愣,但隨即便忙不迭的點起了自己的腦袋。

    「你要幫她?」徐寒又轉頭看向周淵。

    周淵對於徐寒有著近乎本能的畏懼,他在面對徐寒的目光時,腦袋不由自主的低了下來,但在瞥見十九遞來的期待的目光時,他還是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言道:「嗯。」

    「好。」徐寒點了點頭,「那你隨我來。」

    說罷,根本不給周淵任何反駁的機會,轉身便走入了那客棧的廂房之中。

    周淵看了十九一眼,又看了那神色冰冷的秦可卿一眼,終是也邁開了步子隨著徐寒步入其中。

    ......

    周淵侷促不安的坐在房門中,他低著腦袋並不太敢去觸及徐寒的目光——從第一次見面開始,這個少年便給他一種莫名的,卻又強得可怕的壓迫感,這一點即使到了現在也不曾有過半分的改變。

    「昨日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徐寒率先打破了沉默。

    周淵聞言,身子不免一震,他也無暇去思索徐寒是如何從不會人言的嗷嗚與巨猿嘴裡聽聞此事的,他在那時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昨日因為他的舉動險些將十九置於險地,徐寒此舉是否是來興師問罪的。

    周淵素來惜命,此刻更是如置身冰窖,心底發寒。

    但接下來徐寒的話卻大大出乎了周淵的預料。

    徐寒語調平靜的問道:「你知道長安有什麼,也知道南荒會發生什麼,故而方才想要離去,那為什麼你還要救十九呢?」

    周淵愣了愣,好一會之後方才回過神來,他下意識的抬起頭看了徐寒一眼,但在對上少年如有實質的目光時卻還是免不了心神動盪,又趕忙將腦袋低下,大概也是因為如此,他失了胡謅一些冠冕堂皇的話的勇氣,只能如實言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覺得若是她因為我有什麼意外,我會很難受...」

    「大概是因為她真的把我當做她的師父的緣故吧,我覺得這世上應該沒有師父會對徒弟見死不救的道理。」

    「嗯...雖然我並不是她真正的師父。」

    十九誤認了師父,但周淵卻並不會天真的以為這樣的事情能夠瞞過徐寒等人,故而很是坦率的承認了此事。

    說罷這言,他也好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一般,心底坦然了許多,少有的抬起頭敢於直視徐寒的眸子。

    當然這樣的坦然在對上徐寒的目光後卻又轉瞬即逝——他終究還是免不了畏懼徐寒。

    「你若是覺得我留下不妥...我可以離開,我保證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點關於你們的行蹤。額...而且如今這世道你也看到了,我覺得若是可以,你也應該教十九一些功夫,至少讓她在這世道中有些許自保之力。」

    聽聞此言的徐寒臉上掛起了一抹意味莫名的笑意,而這抹笑意卻讓周淵愈發摸不準徐寒的心思。

    「你倒是還記得與十九保證過的事情。」徐寒言道,隨即點了點頭:「好,我會教她的。」

    「嗯?」本來並不抱著太大希望隨口一言的周淵聽聞徐寒此言也不免有些詫異,但還不待他說些什麼,徐寒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但與之相對的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告訴我你所知道的關於半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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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蒙梁的煩惱


    充州泗水關。

    是大周,也是整個人族地界的最南端。

    往外便是南荒,那裡有一望無際的荒原以及少之又少的幾個綠洲,而這些相比於南荒貧瘠的土壤渺小不堪的綠洲卻是南荒蠻族足以為之廝殺不息的聖地。

    相傳在數千年又或者數萬年之前,南荒也曾是如中原這般肥沃的土地,那裡也曾醞釀過自己的文明,也曾有強大的帝國在那裡建立,也在那裡崩塌。

    南荒為何落到了如此田地,無人知曉,似乎自有史以來,南荒便就是這番模樣,而那樣的傳說從何說起,更是難以深究。

    徐寒看著泗水關內攢動的人頭,臉色難看的緩緩降下了懸空的身子,落在了秦可卿的身側。

    徐寒一行人一日奔走已經來到了充州最南端的泗水關外,只是小十九與周淵的身子孱弱,加上泗水關中此刻人員複雜,故而徐寒等人決定在關外尋一處休整,明日再行過關之事。

    此刻點著的篝火旁,小十九與周淵已經側頭沉沉睡去,秦可卿見徐寒歸來趕忙走上了前來。

    「吃些東西吧。」她把一份烤好的野兔遞到了徐寒的跟前。

    「嗯。」徐寒朝著她一笑,接過了那事物坐到了篝火旁,沉默的吃了起來。

    秦可卿見狀也在徐寒的身旁坐下,她一手撐著膝蓋,臉蛋側靠在手上,盯著那篝火,怔怔的出神。

    「紅箋姐姐呢?」過了好一會,見徐寒將吃了一半的野兔遞給了一旁眼饞的玄兒與嗷嗚,秦可卿方才忽的出言問道。

    「她還在大夏,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徐寒如是回應道。

    「哦。」秦可卿點了點頭卻未有再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

    一路行來秦可卿十分寡言,雖然以往她亦是如此,但這一次徐寒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她藏著心思。

    他方才欲說些什麼,可話還未來得及出口,秦可卿便再次言道:「所以,徐公子問到沒有,我到底是什麼?」

    在將秦可卿等人從長安救出來之後,秦可卿忽的陷入了昏迷,徐寒探查了一番那時秦可卿體內的狀況,卻出奇的發現秦可卿的體內有一股可怕的力量在肆虐,似乎是在準備侵佔秦可卿的身體,而更讓徐寒詫異的是那股可怕的力量竟然與他體內那尊強大的魔神之力有著某種相似之處。

    深知那魔神危害的徐寒不敢掉以輕心,這才讓嗷嗚與黃猴將周淵帶來,想來以周淵在森羅殿中的地位或許能夠知道些許關於這所謂的半妖神種的事情。

    徐寒聽聞此問,當下臉上的神色便是一變,但很快他便恢復了常態,笑著言道:「並無大礙,只是因為受了傷勢壓制不住體內的力量而已,以後你得勤加修行,方才能控制體內的神種之力。」

    秦可卿素來不會懷疑徐寒,她聽聞此言不疑有他,臉上的神情也隨即輕鬆了下來。

    「徐公子。」她又言道。

    「嗯?」徐寒轉頭看向秦可卿。

    此刻的她已經早已脫下了那身華貴卻又沉重無比的皇袍,換上了尋常衣衫。

    她的確生得算不得如何漂亮,卻帶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恬靜氣質,像是山澗的流水,九月的秋雨,不足以驚心動魄,卻綿綿不斷。

    徐寒有些恍惚,但又很快壓下了自己心頭難以言明的悸動。

    「沒什麼。」秦可卿欲言又止,終是未有說出想說的話,反倒是獨自看著眼前的篝火,再次怔怔的出神。

    ......

    徐寒看得出秦可卿似乎藏著些什麼心事,但他卻並未有多問,因為相比於秦可卿,徐寒的心裡有著更多的煩惱。

    夜色漸深,秦可卿陪徐寒坐過一會之後,便獨自去到身後的草地上側身睡下,而徐寒則獨自一人看著眼前的火堆,心裡卻想著今日清晨,在那客棧中與周淵的一番對話。

    ......

    「半妖?」聽聞此問的周淵臉色大變,似乎下意識的便想要否認徐寒的問題。

    「你已經回不來森羅殿了,幫他們隱瞞此事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你是一個聰明人,這一路上大周的變故你也看在眼裡,我希望你能分得清輕重,為了你自己,也為了十九。」徐寒的話卻搶在周淵之前從他嘴裡吐出。

    周淵臉上的神情變幻,在這一陣掙扎之後終是言道:「半妖之法由來已久,若是真的追溯起來得到那太古時代。」

    「相傳太古時代人妖混居,二族共治天下。」

    「既是混居自然免不了會有人妖通婚,誕下半妖。」

    「而那些半妖天賦極強,很快便修行到了極為強悍的地步,他們建立強大的王朝,統治了整個世界。」

    「二族的爭端半妖半妖的出現而漸漸消磨,征伐不息的二族在半妖的統治下贏來了短暫的和平,他們在崑崙之巔建立了仙宮,修起了天柱連接天地。有序的制度,使得二族繁衍生息,天地昌盛。」

    「但好景不長有一日,那些統治天地的半妖們忽的盡數消失,失去了統治的人妖二族陷入了混亂,為了平息這樣的混亂,人妖二族的大能們開始尋找半妖,而在很多年之後,他們在崑崙深淵中發現了半妖們的屍骸,他們都死在了那處,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一道人妖二族不可通婚的箴言被那些曾經神人們鐫刻入了這方天地的規則之中。」

    「失去了半妖統治的人妖二族再次陷入了戰亂,之後上古大能鑄成了三把凶劍,這才將妖族趕到了十萬大山,而人族的文明也正是從那時正式開始。」

    說到這裡的周淵頓了頓又才再次言道:「我生於一道隱世宗門,門中雖無仙人大能,但卻傳得一門御妖之法,宗門半道被仇家滅門,唯有我一人躲藏在門中暗門處,方才逃過一劫。」

    「之前我所言種種便是從宗門記載中得知,後來我顛沛流離,卻有緣遇見了一位僧人,他自我對妖族頗有研究,便幫我報了這滅門之仇,我感他恩德,加之自小便喜這御妖之道故而便應了他此求。在這森羅殿中我一待便是足足五十載...」

    「森羅殿便是亡楚的遺族所建,當年大楚皇帝所痴迷的半妖之法森羅殿盡數保存,只是始終不得其要領,我入殿之後,雖然對此有所幫助,但也始終難以培育出一個完美的半妖。」說到這裡,周淵又頓了頓,他看了徐寒之言方才又言道:「其實森羅殿修煉《修羅訣》的修羅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半妖。這是我與森羅殿當時幾位負責此事的妖師共同商議出來的辦法——既然無法直接培育出完美的半妖,何不以巨大的數量引到他們吸納妖氣,進而尋到一位半妖。畢竟自從上古聖人鐫刻下人妖不可通婚的箴言於這方天地規則之後,天地間便再無半妖,我們只能用最笨的辦法造出一尊半妖,然後再對症下藥,尋到人與半妖之間最本質的區別。」

    「命運使然,在《修羅訣》誕生十餘年之後,我們在蠱林的深處真的找到了一尊與妖氣完美融合的半妖,也就是你那位朋友劉笙。有了他作為樣本,我們很快便尋到了人體與妖氣契合的最佳點,進而可以開始批量的製造半妖。你所看到的聖兵、聖子、聖候便是得益於此的產物,當然因為個體的不同,他們所吸納的力量在最後得到的結果也不同,但是這相比於以往已經是一個巨大的進步。」

    周淵顯然是極為痴迷此道,說到這裡的周淵臉上的神色變得亢奮幾分,似乎已經忘了自己的處境,倒像是在與人吹噓自己的成就一般。

    「但這並不是半妖的全部,對嗎?」徐寒的話及時響起。

    這讓周淵臉上的狂熱之色瞬息消減了數分,明白了自己處境的周淵下意識的縮了縮腦袋,這才繼續言道:「當然不是。」

    「哪怕是如今森羅殿能夠造出的最厲害的聖候,離真正神種依然差之良多,他們固然強大,從一被造出開始便可擁有匹敵尋常仙人的力量,但同時他們的壽命卻非常短暫,與你那位朋友不同,他們是被直接灌入了妖王之血從而生成的半妖,獲得強大力量的同時,那力量也在不斷的摧毀著他們的生機,他們無法修行,從誕生那一刻起便開始走向死亡。」

    「這樣的東西並非森羅殿想要的東西,他們要的是真正的神種。」

    「就如劉笙與可卿一般,或需要妖君精血,或需要浩然龍氣,對嗎?」徐寒沉眸再次問道。

    「嗯。」周淵再次點頭。

    「可是為什麼他們並沒有表現得比那些你口中不完美的半妖強出多少,甚至更弱一些呢?」徐寒又問道。

    周淵聳了聳肩膀,言道:「其實如你所見,我在森羅殿的地位雖然還算不錯,但卻遠未到能夠觸及到這樣辛密的地步,不過我在某一日機緣巧合之下聽聞大人物們談論過此事...」

    「如何?」徐寒追問道。

    「神種強弱不在於他們體內擁有多少力量,而在於他們的心裡想擁有多少力量。」

    「你的朋友也好,眼前的這位紅顏知己也罷,依我看他們並非太弱,而是他們都在壓制自己的渴望!」

    ......

    這世上沒有白來的午餐,自然也不會有憑空而現的力量。

    司空白曾經以為修煉了《大逆劍典》便可登臨仙境重振玲瓏閣,而事實上《大逆劍典》帶給他的力量卻只是鏡花水月,徐寒見識過司空白的下場,也從秦可卿的身上感受到過與那魔神之力極為相近的氣息,他無法不在心底暗暗疑惑自己與半妖之間的關係。

    監視者曾經說過,徐寒要想弄明白自己究竟是什麼就得親自去往崑崙之巔,而在崑崙之巔也是曾經的神種們的埋骨之地。徐寒隱隱覺得這其中似乎存在著些千絲萬縷的聯繫,但他難以將之理清。

    不過越是如此,徐寒卻越是明白一旦森羅真的造出了大批量的神種,會給這方世界帶來如何大的危機。

    第二日清晨,坐在黃猴化作的巨大猿猴身上的諸人隨著巨猿的奮力一躍,高高的遁入天際,身下便是大周最南端的泗水關,那裡人潮湧動,密密麻麻的大軍整裝待發。

    「這麼多人?」小十九看著身下的人潮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都是去南荒的?」秦可卿看向身旁的徐寒,眨了眨眼睛,有些詫異。

    雖然他們處在百丈高空,但以秦可卿的修為還是能隱約感覺到這些浩浩蕩蕩的大軍幾乎沒有一人修為是低於天狩境,甚至其中還不乏仙人大能,據她所知整個大周似乎從未有哪處可以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樣一支軍隊,足以以摧枯拉朽之勢蕩平天下。

    「都是半妖。」周淵也在這時對這支軍隊下了定論。

    「玄兒,讓它快些,我們得趕在他們抵達南皇之前去到劍陵。」徐寒對於諸人所言並不理會,而是轉頭看向肩上的黑貓。

    「喵嗚!」得到徐寒命令的玄兒發出一聲長喚。

    那巨猿聞言如得敕令,周身的妖氣澎湃,速度頓時再次攀升,化作了一道流光,直直的衝向南荒!

    ......

    三日之後,南荒豔陽高照,與秋將盡冬將至的中原宛如兩個世界。

    劍陵門前,炊煙寥寥。

    一襲黑衣的蒙梁咬著樹枝,翹著二郎腿,悠哉悠哉的躺在狼皮縫成的地毯上。

    蒙梁很是愜意的享受著這幾個月奔波之後難得的舒適,若說唯一有什麼不滿的便是身旁這兩位衣衫暴露的且正在為他搖扇的蠻族美人。

    蒙梁可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至少在他看來飽飽眼福也算不得對不住方子魚,況且他與方子魚八字尚還差上一撇...

    真正讓他不滿的是,蠻族的審美水平明顯與中原人有著很大的差別。在荒涼的南荒,每一個想要生存下去的部族都得信奉這物盡其用的殘酷法則。

    身輕若燕,蠻腰不堪盈盈一握的中原美人,在蠻子們看來大抵只能算作一架只能將食物變成廢物的無用機器。而膀大腰圓,上能提刀斬惡狼,下能剝皮暖床帳的彪悍女子才算得最理想的妻子。

    而作為對摩拉的敬意,烏達自然要獻上部落中最美麗的女人——嗯,準確的說應當是最強壯的女人。

    「摩拉,喝水!」這時身高九尺開外的烏達走到了蒙梁的跟前,恭恭敬敬的遞上了一個裝滿了清水的泥碗。

    閉目養神的蒙梁聞言睜開了眼,他看著一臉諂媚笑意的大漢,接過了那泥碗,放在嘴邊一飲而下,然後側頭看向那滿頭大汗的烏達,忽的問道:「熱嗎?」

    身軀宛如銅鑄一般的大漢傻笑著擦去了自己額頭上的汗跡,用蠻語言道:「不熱。」

    這樣的回答讓蒙梁的臉上的笑意瞬息垮了下來,他扶額一聲長嘆,看向那烏達的目光卻是恨不得將之摁在地上暴揍一頓。

    五日前他便一路從陳國趕到了南荒,他自然也曾見到那聚集在泗水關內浩浩蕩蕩的大楚軍隊,那著實一道讓蒙梁頭皮發麻的景象。

    為此他加快了速度回到了劍陵,卻被王陽明拒之門外。

    老傢伙說:「想要回劍陵,先把門口的蠻族驅趕走。」

    劍陵的門口確實比以往熱鬧了許多,烏達在見過摩拉之後,以為摩拉要離開人間,為了挽留在他們的神明,烏達想了一個自以為聰明至極的辦法。

    他將蠻族的王庭直接搬到了劍陵外,想要以此留住要離開人間的摩拉。於是乎浩浩蕩蕩近萬人的蠻族將劍陵圍了個水洩不通,他們在白日跋涉數十里路狩獵,夜晚便圍著劍陵高唱聖歌,向摩拉展示著自己的虔誠。

    而回到劍陵的蒙梁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下與王陽明在劍陵門口擺談了一陣隨後便被驅趕出了劍陵,這在蠻族看來,能與摩拉對話的自然也是摩拉,於是便將蒙梁迎入了這王庭之中,對著他又是好吃好喝,又是頂禮膜拜。

    蒙梁倒是有心勸這些蠻子們離去,奈何他不通蠻語,所會的幾句也是這兩日方才學會的東西,饒是他費盡了口舌也無法將劍陵即將面對的劫難與這些蠻子說個明白,反倒是這些蠻子見一臉焦急的模樣還以為是自己伺候不周故而又是美酒佳餚,又是絕世美人的一個勁的朝著蒙梁送來。

    但無論是美人還是美酒,與蠻族來說的聖品,於蒙梁來說卻是難以下嚥之物...

    在那些蠻族孩童期許眼神下飲下了三罐「甘甜美酒」,吃下五隻「肥美燒雞」的蒙梁著實無福消受這蠻族的盛情,故而只能暫且停下自己試圖說明事態嚴重的舉動。

    蒙大少爺思來想去,決定安心享用這些蠻子們給予他的殊遇,他儘可能的刁難他們,譬如每日要和百里外綠洲綠草上結出的甘露,又譬如要吃最狡猾也最難捕捉的灰原山雞,本想著他們如此每日奔波,總歸會有累的時候。卻不料這些蠻子都是腦子一根筋的傢伙,任由蒙梁如何使喚,他們都是甘之如飴,甚至還為此格外欣喜...

    轉眼五日的光景過去,蠻子們似乎已經打定主意要在這處安營紮寨,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反倒是蒙梁想著那泗水關外的大軍如離弦之箭,勢在必發,便心焦不已。

    無奈將那烏達驅趕走的蒙梁愁眉苦臉的想著若是這時徐師弟在那就好了,那傢伙面上不近人情,可這禍害人的餿主意卻是一個比一個狠,大抵他若是來此,應當能想到辦法驅趕這些蠻族...

    念及此處的蒙梁嘆了一口氣,正想著趁著日光正盛,美美的睡上一覺。

    咚!

    咚!

    可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陣巨響,大地開始顫抖,似乎有什麼巨大的事物正在朝著此處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5
第五十三章 守陵

    「這麼邪門?說曹操,曹操到?」

    擺開架勢,一副如臨大敵模樣的蒙梁看清了那忽然到來的巨大猿猴身上的幾道身影后,頓時臉色一變,於心底自言自語的腹誹道。

    而從巨猿身下跳下的徐寒同樣滿心疑惑,他看了看蒙梁身側的那些人高馬大的蠻子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問道:「師兄...這些是...」

    這些生於南荒死於南荒的蠻子們何曾見過如此巨大的猿猴,即使烏達也在那時面色發寒,氣息不暢。可饒是如此,蒙梁也聽見那烏達用蠻語高呼了一聲:「保護摩拉!」

    故而他族中數百精銳的戰士們都在那時擺開了架勢,腳底打顫的擋在了蒙梁的跟前。

    蒙梁看著這群蠻子,有些無奈,又有些說不出的感動,他伸出手指了指徐寒對著那烏達言道:「庫卡。」

    庫卡在蠻語中是朋友的意思。

    烏達一愣,似乎仍有些不放心的問道:「庫卡?」

    「嗯,庫卡。」蒙梁再次點頭。

    烏達這才眉開眼笑,蠻子們的心思簡單,什麼事情都寫在臉上,他趕忙招呼著族人退下,畢竟對於一個部落來說,任何一個戰士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若是與這巨猿打上一遭必然損失慘重,一旦王庭的力量孱弱,等待著的便是別其餘部族取代的下場。

    待到那些蠻子退下,徐寒這才走到了蒙梁的跟前,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徐寒雖然未有到過南荒,但也曾聽人說起過關於南荒的一切,本以為是孤零零的一處劍陵,卻不想這劍陵之外竟是這般熱鬧,而且看蒙梁的架勢,在蠻族中的地位還極為崇高,如此看來這劍陵也沒有旁人說的那般孤苦嘛。

    「啊!蒙大叔你背著子魚姐姐亂來!」同樣跳下巨猿身子的小十九也湊到了蒙梁的跟前,她一臉捉姦在床的嫌棄眼神打量著蒙梁身旁的兩位蠻族「美女」,最後還不忘皺了皺鼻子言道:「還品味這麼差勁...」

    說道這處,小十九又老氣橫秋的嘆了口氣言道:「唉,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

    這話出口,蒙梁頓時臉色一變,他趕忙擺手言道:「不是這樣的,小十九你可別誤會,我蒙梁可不是那種吃著碗裡瞧著鍋裡,一邊與人郎情妾意,一邊與人攜手並肩的那種無恥之...」

    到了嘴邊的「徒」字還未來得及出口,一陣乾咳聲便從徐寒的嘴裡響起。

    蒙梁一愣,他看了看眼觀鼻鼻觀心一派無知無覺之相的徐寒,又看了看徐寒身邊的秦可卿,頓時會意了起來。

    他趕忙收聲言道:「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是嗎?」小十九顯然更篤定這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信條,她眯著眼睛看著蒙梁,狹長的眼縫中寫滿了狐狸報狡黠的笑意。

    蒙梁頓時洩氣:「說吧,怎麼樣你才能守口如瓶。」

    「兩套劍法!」小十九伸出了自己的食指與中指比劃到,但很快又覺得不太划算,又趕忙將無名指伸出,言道:「不,三套。」

    有道是人在屋簷下哪有不低頭,蒙梁聞言只能是苦笑點頭:「好...」

    得到這般答案的小十九自然是心滿意足,當下便拉著身旁的周淵,蹦蹦跳跳的走入了蠻族的營地,饒有興致的看著蠻族中的一切。

    ......

    為了防止烏達以為徐寒等人不滿意他們的待遇,蒙梁拉著徐寒等人坐到了他的「寶座」旁,而一旁的小十九卻已經跟蠻族的孩童們打成了一片,她時不時耍上一兩手在徐寒等人這裡學來的粗淺劍法與刀法,便可以引來大批的蠻族孩童叫好。

    而蒙梁也趁著這個時間將他的窘境一一與徐寒言明,隨後他便瞪大了自己的眼珠子一眨一眨的看著徐寒問道:「師弟可否想到什麼辦法將這些蠻子們勸走?」

    徐寒聞言也在那時轉頭看向蒙梁,他同樣眨了眨眼睛,然後一臉疑惑的反問道:「很難嗎?」

    「不難嗎?」蒙梁有些懵圈。

    「不難啊。」徐寒點了點頭說道。

    「那你來搞定他們?」蒙梁又問道,他一時間著實想不到徐寒能用什麼辦法解決此事。

    「好啊。」徐寒笑著點了點頭。然後忽的朝著不遠處與一群蠻族孩童玩得正開心的十九招了招手,小十九見狀蹦蹦跳跳的來到了徐寒跟前。

    她問道:「怎麼了?徐大叔?」

    徐寒不言只是湊到了小十九的耳畔輕聲說了幾句旁人聽不真切的話,小十九頓時眉開眼笑。

    「能做到嗎?」然後在蒙梁與秦可卿疑惑的眼神中看向小十九問道。

    小十九歪著腦袋想了想,隨即伸出了手言道:「三套劍法?」

    砰!

    這話音一落,小十九的腦袋便被徐寒拍了一下,小傢伙在那時頓時委屈的摀住了自己的腦袋,烏溜溜的眼珠子中淚光閃動。

    「我一共也不會那麼多劍法,你盡快去做,日後只要你學的會,我一身修為盡數交給你也不是問題。」徐寒卻是不是吃十九這一套裝委屈的招式,當下便沉聲言道。

    小十九聞言倒是瞬息破涕為笑,這表情轉換卻是看呆了一旁的蒙梁。

    「好勒,徐大叔你就放心吧。」說罷小十九便轉身走入了那群蠻族孩童中,拉著他們去到一旁,幾個小傢伙低著腦袋不知道在支支吾吾些什麼。

    「你要怎麼做?」蒙梁看得好奇,不由得問道。

    徐寒卻有意賣起了關子,他笑道:「師兄靜觀其變則可,師弟定幸不辱命。」

    ......

    饒是在此之前,蒙梁曾很明確的與徐寒言說過這些蠻子的熱情,但當夜幕降臨時,諸人還是被蠻族們擺出的陣仗嚇了一跳。

    夜裡,當負責捕獵的隊伍趕回到部落之後,婦女們開始殺雞宰羊。而男人們則在徐寒等人身前點起了篝火,孩童們圍著篝火跳舞,嘴裡用稚嫩的聲音高唱著蠻族的歌曲,一派朝聖之景。

    秦可卿在與徐寒再次相見之後,似乎又做回了當年那個溫婉安靜的女子,她見那些蠻族忙碌著生火做飯,還想著幫上些忙,可每當她走到那些蠻族的跟前,對方便會趕忙朝著她頂禮膜拜,甚至連抬頭看她一眼也不敢,意識到自己似乎只能添亂的秦可卿唯有坐會徐寒的身旁,她靜靜坐在那處,安靜的看著篝火前歡笑的孩童,臉上也少有的露出了笑意。

    而後蠻族們將做好的烤雞肥羊端上了徐寒等人的跟前,雖然有些遲疑,但諸人還是禮貌性的從他們遞來的食物中拿了一些用以充飢,剩餘的便退還給了蠻族,而饒是如此見心中的神祇們收下了自己的貢品,那些蠻夷卻是舉族歡騰,好似發生了天大的好事一般。

    吃過晚飯,蠻族們又舉族圍著徐寒等人載歌載舞,諸人雖然聽不真切他們唱的究竟是什麼,更無法欣賞那與中原完全相左的舞蹈,但卻能感受蠻子們發自你內心的歡喜。

    到了最後徐寒更是拉上了秦可卿等人加入其中,雖然一開始這麼蠻子還有些惶恐,但在那小十九說了幾句蒙梁聽不明白的蠻語後,那些蠻子頓時欣喜若狂的拉著徐寒等人的加入。

    這樣狂歡一直持續到深夜,蠻子們方才散去,而徐寒等人也在那烏達給他們安排的最好的帳篷中住下。

    接下來的三日,徐寒就像是忘了答應過蒙梁的事情一般,每日都與這些蠻子們融洽的相處,身子還開始領著諸人幫助這些蠻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譬如教給他們製造一些諸如更好的弓箭、更有殺傷力也更隱蔽的陷阱、秦可卿更是教過那些婦女們如何縫製衣物方才能讓衣物更為結實...

    眼看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在這第三日的傍晚蒙梁終於再也憋不住了。

    他在如往常一般的狂歡散去之後,走到了還未睡下的徐寒的身邊,小聲問道:「師弟,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什麼?」坐在篝火旁的徐寒側頭看了蒙梁一眼,不解道。

    蒙梁聞言臉上露出了瞭然之色,他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徐寒的肩膀言道:「男人嘛,喜歡吹牛也不是什麼壞事,師兄明白,這也不丟人,畢竟為兄在這裡呆了這麼多天也未有想到一個好的辦法,沒關係咱們一起想,總歸會有辦法讓他們離開的。」

    徐寒聽他此言,卻也不置可否,他反倒問道:「師兄前些日子回了陳國,如何?」

    這個問題出口,蒙梁的臉色頓時一暗,但很快他又壓下了這抹異色,轉臉換做了一臉笑意的言道:「能有什麼事,陳國安穩得很。」

    從回到大周便一路東奔西走的徐寒並未有聽聞過太多關於陳國的消息,對於蒙梁此言也是不疑有他,他言道:「那便好。」

    「嗯。」蒙梁點了點頭,又用了數息的光景平復下自己內心旁人不可窺視到的翻湧,然後側頭看向睡在帳篷中的秦可卿等人。忽的他用手肘撞了一下徐寒,臉上又掛起了揶揄的笑意,他問道:「師弟,你給師兄說說,你到底喜歡紅箋姑娘還是可卿姑娘?」

    徐寒大概如何也沒有想到蒙梁憋了半天對他問出的卻是這樣一個問題。

    他一時有些發愣,竟是未有來得及在第一時間回答蒙梁的提問。

    而蒙梁見狀臉上頓時露出了瞭然之色,他點了點頭煞有介事的言道:「嗯,在這方面,師弟卻是要強出師兄許多,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徐寒被蒙梁這話說得有些發愣,他不禁回頭看了蒙梁一眼,不明所以的問道:「師兄這是何意?」

    蒙梁用肩膀輕輕的撞了一下徐寒,揶揄言道:「你我同門師兄,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男人嘛,這想要齊人之福的心思,師兄懂的。」

    「不過可卿姑娘還好說,紅箋卻不是一個省油的燈,師弟還要多努力啊。」

    徐寒聽到這處不由得搖頭苦笑,想要解釋,但思索之後卻又做了罷,有些事情終究不足為外人道,但心底他卻暗暗想著,或許應該尋個時間給秦可卿一個交代吧。

    見徐寒無心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蒙梁倒也識趣的閉上了嘴巴,不過或許是與這些蠻族待得太久的緣故,蒙梁並沒有就此結束二人談話的意思,他在數息之後又問道:「師弟來的時候可見過泗水關內的情形。」

    「嗯。浩浩蕩蕩的大軍,估摸著不滅劍陵,不會做罷。」徐寒點頭言道。

    「唉,你說這些人也是,好好的安生日子不過,非得打來打去,小爺我跑斷了腿也忙不過來啊。」蒙梁嘆了口氣,仰頭望向天際,他看著天上那輪圓月,心底竟是湧出了些許舉頭思故鄉似的的惆悵。不過蒙大少爺轉念一想,他的故鄉如今也算不得故鄉了,既然思不得故鄉,那便思一下人吧,故而他又嘆了口氣言道:「也不知道子魚現在如何...」

    「師兄若是思念子魚,等到此事過後便跟王師伯求個情,讓他放你離開劍陵,你去尋她便是。」徐寒見狀寬慰道。

    「哪有那麼容易?」蒙梁苦笑,「我看那泗水關內的大軍,怎麼也有四五萬之眾吧?就是尋常士卒四五萬擺在那處,也夠咱們殺到手軟,更何況還全是一些不知道怎麼來的怪物...」

    「師兄覺得咱們守不住劍陵?」徐寒笑問道。

    「怎麼守?」蒙梁也在那時看向徐寒,雖然未有正面回答徐寒此問,但無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臉上的神情都顯而易見的看得出,對於此事蒙梁並不抱任何的希望。

    「既然守不住,師兄為何還來?」徐寒又問道。

    「你不也來了嗎?」蒙梁無奈的看了徐寒一眼,說道:「說到底你我都是圖一個問心無愧罷了...」

    說道這處的蒙梁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嘆了口氣:「唉,一個問心無愧,害了多少性命啊...」

    徐寒不明白蒙梁此刻的感嘆究竟由何而來,但卻能多少感受到此刻蒙梁心頭的不郁,他也在那時沉默了下來,看著蒙梁亦想著自己的某些心思...

    ......

    蒙梁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陳國國泰民安,師父與師娘如同神仙眷侶,遊歷天下。

    父親退去兵權,在金陵城中頤養天年。

    陳玄機坐鎮朝廷,百姓擁戴,文武伏首。

    他坐在家中悠哉悠哉的飲酒,看著婢女們鶯歌燕舞,好不愜意。

    他的妻子方子魚殺到,拉著他的耳朵一陣臭罵,可他卻並不覺得疼,反倒很享受這樣的吵吵鬧鬧。

    這裡沒有太陰宮的仙人,沒有大軍壓境的長武關,也沒有劍陵...

    徐寒會帶著兩個妻子串門,小十九會猛不丁的出現,拉著他說要學他劍法。

    方子魚見多了小十九,覺得小孩子甚是可愛,晚上羞答答的與他商量著要不要也要個孩子。

    蒙梁傻笑著看著一臉嬌羞的方子魚,伸出手捧著她的臉頰就要吻下,可就在這時...

    夢醒了。

    蒙梁睜開了眼,還是那蠻族「華貴的帳篷」,還是那南荒清晨灼灼的熱氣。

    蒙梁嘆了口氣,想著還是得面對現實,至少先將這群蠻子解決了再說,他坐起了身子,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他暗暗想道此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既然師弟也沒有辦法,那今日就是硬趕也要將這些蠻子們趕走,畢竟按照時間算來,此刻泗水關內的大軍恐怕已經集結完畢,若是再拖下去,對這些蠻族沒有半點好處。

    下定了這樣決心的蒙梁面色一沉,儘可能讓自己臉上的模樣看起來足夠凶惡,然後他走到了帳篷前,一把推開了帳篷的幔布,然後邁步而出,他正要高聲說些什麼,可眼前的景象卻讓蒙梁在臉上好不容易堆起的煞氣煙消雲散,那到了嘴邊的話也隨即嚥下。

    諾大的劍陵前,只有秦可卿等人忙忙碌碌的在準備這早餐,徐寒坐在一旁抱著玄兒閉目養神,而除此之外,之前那在劍陵前浩浩蕩蕩近萬人的蠻族在此刻盡數消失不見。

    蒙梁不確定眼前的一切是否是自己的錯覺,還是自己仍然處在夢境中未有清醒,他下意識的伸手打了自己一耳光。

    伴隨著一聲脆響,火辣辣的疼痛從他臉側傳來,真實的痛覺提醒著蒙梁眼前的一切便是真實...

    「師兄這是在練什麼功夫,這麼獨特?」一旁的徐寒被蒙梁自搧耳光的聲音所吸引,放下了懷裡的玄兒走到了蒙梁跟前,笑呵呵的問道。

    蒙梁無暇顧及徐寒話裡的調侃,當下便問道:「蠻子們呢?」

    「走了。」徐寒回應道。

    「走了?為什麼走了?」蒙梁瞠目結舌。

    徐寒很是奇怪的看了蒙梁一眼,言道:「不是師兄讓我將他們趕走嗎?」

    「怎麼做到的?」蒙梁追問道,要知道他可是使出了渾身的解數也未有將這麼腦子一根筋的蠻子們趕走,徐寒這是使了什麼法門,讓這些蠻子們如此聽話?

    徐寒笑了笑言道:「有道是解鈴還須繫鈴人,師兄你想啊,那些蠻子們為什麼要留在劍陵門口?」

    蒙梁答道:「他們以為劍陵要飛昇天界...」

    「對嘛。」徐寒一笑言道:「我讓小十九學了幾句蠻語,在那天蠻族跳舞時告訴他們,摩拉被他們的誠意感動,決定留在這裡,不僅如此,摩拉還要用三日傳授他們仙人之術,一年後他們還是按照古訓前來朝聖,你看,這三日咱們隨便教了他們一些東西,他們不就高高興興的走了嗎?」

    蒙梁聽到這處,頓時目瞪口呆,他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暗罵自己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何就是想不到,但很快他又覺得有些不妥,故而問道:「可是明年這個時候,劍陵估摸著已經被那些怪物們夷為平地,師弟如此誆騙他們是否不妥?」

    以蒙梁看來,以那些蠻子們一根筋的性子,明年來此,未有見到摩拉,定會以為神人拋棄了他們,屆時估摸著免不了要生出些禍端。

    可徐寒聞此言卻在那時一笑,言道:「師兄這是什麼意思?」

    「徐某可不是為了一個問心無愧方才來此的...」

    「既然來了,便是為守陵而來,尚且未有一試,何以言敗?」
V123210 發表於 2019-9-11 06:55
第五十四章 劍靈

    「老爺子!開門!」蒙梁意氣風發的走到了劍陵門口的那座破敗的茅屋前,大聲的嚷嚷道。

    門中一片死寂,並無任何人回應蒙梁。

    蒙梁有些奇怪,又敲了好一會的光景,依然無人應答。

    他轉頭看了看身後的徐寒等人一眼,見他們也眉頭皺起,故而那時心頭不免生出了一抹疑慮。

    「老爺子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那些蠻子小爺我都幫你趕走了!你總歸不能賴賬吧?」

    「老爺子!我們可都是劍陵的弟子,有什麼事情咱們一起擔著,你可別義氣用事啊!」

    「老爺子!?」

    「老爺子!!?」

    蒙梁吼破了嗓子,茅屋內依然死寂一片,他有些心急,甚至擺好了架勢試圖一腳踹開那茅屋的房門。

    而就在那腳就要狠狠踹到那茅屋木門前時,一道強大卻又柔和的力量忽的湧向蒙梁,那力量止住了蒙梁踢出的腳,更是將他的整個身子掀飛在地,而在一旁通往劍陵的小道上,一位身著白衣的老人也在那時緩步而出。

    狼狽摔倒在地的蒙梁趕忙站起了身子,倒是沒有絲毫惱怒的樣子,反倒是在看清那老者模樣之後,臉色一喜,湊上跟前便言道:「老爺子,你終於肯出來了?」

    老人瞟了蒙梁一眼,不悅道:「我這劍陵清冷千載,自從你來了之後便沒有一日消停過,我好端端的在陵中洗劍,你大呼小叫也就罷了,還要拆了我這茅屋。怎麼?要學人欺師滅祖嗎?」

    蒙梁一愣,這才記起這老人似乎確實有這樣的習慣,每日到了清晨都要去劍陵中將那數十把劍陵先輩留下的佩劍一一清洗乾淨,以示敬意。

    念及於此,蒙梁臉色一紅,他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嘴裡乾笑了幾聲,試圖掩飾這般的尷尬。

    好在那老人在說罷這話之後便也無心再追究蒙梁,他轉過了頭,看向一旁的徐寒,目光在那時停滯,開始上下打量著這個少年。

    徐寒也同樣感受到了老人的目光,他趕忙恭恭敬敬的朝著老人行了一禮,言道:「弟子徐寒拜見...」

    說到這處,徐寒頓了頓,臉色古怪了幾分。

    眼前這老人自然便是劍陵最後一位守陵人——王陽明。

    滄海流曾與他說過,天下劍道執牛耳者,無非劍陵墨古流三人。

    墨自然是墨塵子,流便是滄海流,這最後一個古字雖然不知為何並未取王陽明姓名中的字,但卻是指向王陽明無疑。而在魏先生與他講過的故事中,王陽明在千年前便是離山劍宗的老祖,若真的論起來對方必然比起墨塵子等人高出不止一輩,如是算來,徐寒卻是一時間不知當如何稱呼對方。

    「我與墨塵子滄海流素來以平輩相稱,你喚我一聲師伯即可。」王陽明似乎看出了徐寒的心思,他淡淡言道,目光卻忽的停在了徐寒背上的那方木匣之上。

    雖然王陽明極力壓抑,但徐寒還是在那時感受到了眼前老人目光中某種閃爍的事物,甚至就連他再次發出的聲音也開始帶著某種輕微的顫音:「可否...借我一觀...」

    徐寒一愣,頓時醒悟了過來,他趕忙點頭言道:「請便。」

    隨即將背上那方木匣褪下,恭恭敬敬的遞到了王陽明的跟前。

    王陽明伸出了那枯槁如老樹的雙手,便要去接,徐寒見狀下意識的想要提醒他這木匣與徐寒來說輕若無物,但對於旁人來說卻重若千鈞。

    可惜話未出口,王陽明的手便觸碰到了木匣,徐寒的擔憂在那時盡數化為了泡影。

    老人輕輕的便提過了那木匣放到了自己的跟前,開始細細打量那事物,整個過程並未露出半點的異狀,徐寒見狀暗暗有些心驚,但見王陽明無恙,也索性未做多言,安靜的等待著老人。

    而後老人伸出手撫摸著木匣,他蒼老的手劃過木匣上斑駁的紋路,就好像是在由此,與那千載未見的故人對話。

    「他終究還是這麼做了...」王陽明嘆了口氣,輕聲說道。「獨行千載的路,他走得比我更遠,也更辛苦...」

    他說著一些徐寒等人聽不太明白的話,目光卻漸漸深邃了起來,就好似穿越了千載光陰,又回到了那個屬於他們的年代。

    世人常言,最恨美人鏡中白髮,最惡英雄冢前遲暮。

    哪怕只是聽過些許關於他們的故事,見著此景的徐寒依然免不了心頭生出些許不郁。

    大概也是被這樣的氣氛所感染,就連素來跳脫的十九也在那時安靜了下來。

    不過這樣的靜默卻並未持續多久的光景,王陽明忽的抬起了頭,將那木匣遞還給了徐寒。

    徐寒接過此物,正要言說些什麼,可王陽明的聲音卻搶在他之前響起。

    「你隨我去劍陵走一走吧。」王陽明如此說罷,根本不給徐寒反應的機會,說罷這話他便轉過了身子,邁步隨著那條小道走入了劍陵。

    一旁的蒙梁聞言趕忙指了指自己,問道:「那我呢?」

    「做飯。」王陽明頭也不回的言道。

    徐寒有些好笑的看了看身旁一臉落寞的蒙梁,伸手拍了拍對方肩膀,這才跟上了王陽明的步伐,走入劍陵之中。

    ......

    方才邁入劍陵,一股浩然的劍意便撲面而來。

    但好在或許是因為體內修行了《大衍劍訣》的緣故,那些劍意並未對徐寒發動攻擊,反而是如清風一般拂過徐寒的身軀,徐寒只覺神清氣爽。

    而也趁著這時,徐寒終於有機會好生的端量一番這在天下盛名已久的南荒劍陵。

    劍陵之中片地黃沙與荒原,而在這黃沙與荒原之上,密密麻麻插著的是一把把長劍,他們的劍身半數入土,而露出的一半卻依然劍芒閃爍,宛如蟄伏的惡獸,在等待著可以破籠而出的那一天。

    「天下劍道,無論其法門如何偏差,但最後卻都逃不過這劍人合一之境,故而劍道宗師修到最後,人亦養劍,劍亦養人。」

    而也在這時,那走在徐寒身前的王陽明忽的言道。

    「但人卻難免一死,可劍生其靈,若是放在外處,失去了主人的劍靈長則百載,短則數年其中劍靈便會散去。劍與人相伴數十載方才可生出劍靈,如何忍心見其消散,故而但凡見到宗師臨死之前都會親自來一趟劍陵,將自己的佩劍送入其中,以求靠著劍陵三把凶劍中溢出的劍意保存劍靈。」

    徐寒雖然不解為何王陽明會與他說出這樣一番話但還是點了點頭表示瞭解。

    「劍生之靈,謂之劍靈。」

    「當然所謂靈便是一種意志,其中弱的只能是一股寄宿在劍身之上與其相生的玄之又玄的東西,摸不著看不見,但執劍之人卻能感覺到他的存在。」

    「而強的呢?可以幻化出人形,而其形也大抵與其主人身前一模一樣。」

    「不僅是其形,就連一言一行都如出一轍,甚至因為某些執念太重的緣故,很多劍靈都會將自己當做自己的主人...」

    王明陽不急不慢的緩緩言道,但方才還神情平靜的徐寒在聽到這處之時卻忽的身子一震,眉宇間湧出駭然之色。

    徐寒早已登臨了仙境,無論是修為還是眼界,現在的徐寒遠非尋常人可以比擬,而能讓他在一瞬間如此震驚之事更是少之又少。

    但此刻他卻是如何也壓制不住自己心底的詫異,將駭然寫在了自己的臉上。

    他停下了腳步,怔怔的看著背對著他的老人,喃喃言道:「你是說...」

    老人也在那時轉過了頭,看向徐寒,雖然徐寒的話方才起頭,但對方卻似乎早已猜到了他的心思。於是老人淡淡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其實你見到他就是劍靈...嗯,只是劍靈。」

    老人的目光黯淡了幾分,繼續說道:「從他被送回劍陵那天起,寄託於墨塵子佩劍中的劍靈便一直處於一種極為暴躁的狀況中。

    「他很內疚,每時每刻都被痛苦所煎熬,被執念所困擾...」

    「他這一輩子說不得如何英雄了得,有時候更有些渾渾噩噩,但好歹未有做過什麼虧心的事情,唯獨對你唸唸不可忘,以至於他死後的劍靈依然被其困擾,甚至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否是真的自己...」

    「所以我最後讓蒙梁帶他出了劍陵,一路北上,尋到了你。想著若是可以救你一命,也算了卻了他的心願,讓他泉下之靈可以安息。」

    徐寒沉著臉色沉默了數息的光景,方才消化掉這忽然而來的消息,然後他方才再次言道:「可這樣,他的劍靈...」

    「死了嗎?」老人眉頭一挑,臉上竟在那時泛出了些許笑意:「對於劍靈來說,能為劍主而死是無上的榮耀,人與劍本就相輔相成。雖然送歸劍陵,讓劍靈得以保存,是劍主對於劍靈善意的餽贈,但對於一把劍來說,沒有了執劍之人,那劍本身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徐寒聽到這處,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並無法認同王陽明這樣的邏輯,既然劍生其靈,有了自己的意志,那劍便不再是一把單純的器,王陽明如此輕易的便下了定論,著實讓徐寒不喜。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王陽明臉上的笑意又重了幾分,他言道:「你的劍沒有靈吧?」

    「嗯?」徐寒不解此言,面容疑惑。

    王陽明卻是繼續言道:「所以你不懂。」

    「但沒關係,有一天你生出劍靈,你便會明白老朽今日之言,並無任何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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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正在死去的世界

    「你為何要與我說這些?」

    徐寒無心在這個問題上與王陽明再做糾纏,他的性子如此,從來不會去強迫別人認同自己,但也絕不會因為別人而改變自己。

    王陽明像是未有聽出徐寒話裡的不滿,他依然笑著說道:「只是年紀大人,好不容易見著了人,便忍不住說上一些。」

    說罷,他又再次轉過了身子,言道:「咱們繼續往裡走吧。」

    二人再次邁步,繼續朝著劍陵深處走去。

    而隨著漸漸步入了劍陵的深處,兩側插入地面的神劍卻漸漸變得少了起來,可瀰漫在空氣中的劍意卻不減反增,大有愈演愈烈之相,饒是那些劍意對徐寒並未表現出惡意,但那股壓迫感還是讓徐寒隱隱有些不適。

    「劍跟人一樣,也有高低貴賤。」

    走在徐寒身前的王陽明在這時又再次出聲言道。

    「當然這樣的高低貴賤倒是無關出身,只有強弱。所以越到劍陵深處,所埋藏的劍來歷便越是不凡,而瀰漫的劍意也越是狂暴。待會到了深處,你得催動劍種緩和劍意,莫要一時大意,以為有仙人境的肉身便可有恃無恐。」

    徐寒聞言心頭微微一凜,暗道這王陽明果真了得,一眼便可看穿他的虛實,不過他對此也未多做他言,反倒是感激的點了點頭言道:「弟子知曉了。」

    雖然對於之前王陽明的某些言論他頗為不喜,但一碼歸一碼,對方好心提醒,他自是未有惡語相向的道理。

    二人行至半道,果真如王陽明之言,這劍陵之中的劍意愈發狂暴,徐寒趕忙運轉起體內的劍種方才卸掉這縈繞他全身的劍意。

    「來的時候,你可曾見過南荒之景?」不知是否真的是如王陽明自己所言,他一路上的話確實有些多。

    譬如此問,於徐寒看來多少有些多此一舉的味道,既然來了南荒,又怎會未見過南荒之景?

    但他還是在那時如實回應道:「自然見過。」

    「相傳在許多年前,南荒也曾是一方沃土,比起中原也不遑多讓。南荒如今的蠻族曾經也擁有過自己的文明,也曾在此建立過強大得不可一世的帝國。但最後文明煙消雲散,曾經強大的帝國土崩瓦解,肥沃的土地變作了寸草不生的荒原。而剩下的遺族更是只有靠著僅餘的幾塊綠洲,裹著近乎茹毛飲血的生活...」

    徐寒安靜的聽著老人所言的一切,這樣的傳聞倒也算不得什麼辛密,在臨近南荒的充州不乏這樣的傳說,徐寒自然也曾聽過。

    他只是不解為何老人會在這時說起這些,故而並未在第一時間接話,而是等待著老人的下文。

    而在說完此言之後,那王陽明的聲音又再次響起:「你也見過如今的南荒,你覺得這南荒之地像什麼?」

    「嗯?」徐寒聞言一愣,有些不明白老人此問的意思,他思慮了一會方才應道:「師伯此言何意?」

    「呵呵。」未有得到答案的王陽明並未表現出太多的異樣,他呵呵一笑,又言道:「你不覺得整個南荒就像一個死掉的世界嗎?沒有文明,沒有未來,更沒有生機...」

    「死掉的世界...」徐寒叨唸著老人此言,心底卻隱隱生出了些許異樣,但他卻無法說明這樣的異樣究竟從何而來。

    「可是你知道,如何讓一個世界死掉嗎?」老人根本不待徐寒消化完他之前,便再次言道。

    「其實這並不是一件特別難的事情,只要你能弄明白這個世界的本質,許多事情便會迎刃而解。」

    「一個活著的世界,他冥冥之中存在著一股力量,他指引著太陽東昇西落,他促使著萬物春生秋眠,他讓一個世界遵循著某種規律,週而復始,生生不息。這種力量我們稱之為氣運,當然換一個你更熟悉名字,他叫龍氣!」

    「你若是去過崑崙的仙宮,便可從那斷壁殘垣中看到些許端倪,那上面曾記載過統治世界的神種們死於崑崙之淵前,曾用無上神通抽走了南荒之地的龍氣,故而從此之後南荒之地漸漸陷入死寂,而如今亡楚立起的龍相亦是如此,更何況他們還想要再造出神種。一旦他們真的做到了此事,那天下便遲早落入他們的手中。屆時龍氣盡入那亡龍之體,那可是一隻隻進不出的貔貅,一旦如此,這方世界便會如南荒一般慢慢死去,甚至因為沒有了其他龍氣可以滋養,這樣的死亡回來的更快,也更徹底...」

    徐寒很早之前便察覺到了那亡龍的古怪,也意識到了半妖藏著禍根,更在這大楚復辟之後見識到了一路上大周境內的變化,只是他卻未有想到,事情的嚴重程度竟然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為此他面色一沉,言道:「師伯的意思弟子明白,弟子此次趕往劍陵便是為了與師伯一道守住劍陵,不然凶劍落入那些待人之手!」

    這時二人已經走到了劍陵的盡頭,一道古樸又厚重的銅門立在了他們的跟前。

    王陽明在那處站定了腳步,卻並未回應徐寒此言,而後他的雙手合十於胸前,一道道手印接觸,一股氣勢盪開,湧入那銅門之中。

    巨大的銅門開始顫抖,然後便在徐寒詫異的目光中,從內而外的緩緩打開。

    那時,一股浩瀚的劍意與煞氣自那銅門之內湧出,催動起體內劍種方才勉強化去這股力道的徐寒沉眸看向銅門深處。

    那裡立著一道巨大的石柱,石柱身上三道劍槽,其中兩道已然空無一物,唯有最後一道劍槽中方還插著一道青色的長劍。

    徐寒心頭一凜,自然想到了此劍定然便是三大凶劍中的最後一柄——獄淵!

    王陽明的臉色沉寂,他緩步走到了那石柱旁,一隻手伸出握在了那劍柄之上,一道浩然的煞氣盪開,那把獄淵劍似乎再拒絕著王陽明,但王陽明眸中神光一閃,一道同樣浩然的劍意忽的自他體內湧出,竟是生生的壓下了這那凶劍的意志。

    鐺!

    伴隨著一聲劍鳴,那把通體閃爍著幽深青芒的長劍被王陽明從石柱中拔出,然後邁步走到了不明所以的徐寒的跟前,雙手捧劍,將之送到了徐寒跟前。

    隨即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下,平靜言道:「所以,你得帶著這把劍離開劍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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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一眼萬年


    楚仇離等人的北上之路並不好走。

    他們浩浩蕩蕩的近千人,目標太過龐大,即使被徐寒救出的宋月明等人曾經聽徐寒說過,鬼菩提給過他們承諾,這一路上不會有任何人為難他們,他們大可安心北上。

    但出於小心的考慮,他們還是選擇了從相對安全的冀州折返,抵達鹿角原,再從三國交界之地的鹿角原東進去往陳國。

    而這折返之路,他們雖然對於其中艱險早有預料,可有些事情卻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自從那位楚帝在長安登基之後,大周境內便產生了許多諸人難以預料的變故,土地開始乾涸、腐爛,植被開始成片成片的枯萎,動物們莫名的死亡,又或者成群的潰逃,陰雲籠罩著整個大周地界。

    從長安出發的大軍開始鎮壓慌亂的民眾,幼 童被強制帶往聖府,而百姓們怎被紛發著吃下那所謂的聖藥。這些事情在梁州、充州、幽州、青州等地接連發生,唯有朝廷控制力較弱的冀州以及那有劍仙岳扶搖坐鎮的徐州尚且還未來得及開展。

    而越是未知的事情便越是恐怖,這一點在這些尋常百姓的身上表現得可謂淋漓盡致。

    成群的百姓抱著這樣恐懼的心理開始攜老帶幼的逃亡,這樣一來,本就要北上的一行人其實正好混入人群一起北上。可壞就壞在,這想要逃亡的百姓數量著實太過巨大,楚國朝廷自然不會看著如此數量的百姓離去,於是大軍便趕在百姓離去前,來到了劍龍關,將人群攔在了劍龍關內。

    於是乎楚仇離一行人便與這些逃亡的百姓一般,被困在冀州劍龍關內。

    再於是。

    還沒有來得及遣散的牧家軍統領牧良找到了楚仇離一行人,雙方一拍即合,決定沖關,為了自己,也為了自己身後那數以萬計企圖逃離冀州的百姓。

    ......

    「當時青山離去,我亦無心再鎮守這劍龍關,便遣散了麾下的將士,只餘下兩三千親信不願離去。朝廷的大軍毫無緣由的襲擊了劍龍關,我等勢單力薄,只能退避。」站在距離劍龍關外只有數里之遙的平原上,牧良看著遠方的關隘,神情複雜的言道。

    那可是牧家數代人加上數以十萬計的牧家軍以鮮血澆灌而出的雄關,此刻卻落入了他人之手,著實讓牧良心頭不郁。

    「他們有多少人?」身為大夏王爺的李末鼎到底還是對於這行軍打仗之事最為敏感,並無心思去聽牧良的感嘆,而是直截了當的問到了事情的關鍵。

    「五萬。但其中有多少聖子聖兵卻無法估量。」牧良沉眸回應道。

    在劍龍關易主之後,牧良召集了還未完全遣散的牧家軍舊部,此刻他麾下有足足兩萬牧家精銳,以牧家軍的戰力,只要能將這五萬人誘出城來,並非沒有一戰之力,但唯獨就是怕對方聚城不出,當然那五萬大軍中所藏著的聖子聖兵也是一道變數。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將那大軍從關內引出,逼他們與我們一戰。」李定賢也在這時接過了話茬。

    「嗯,不僅要逼,還要快,我麾下斥候帶來了消息,說是朝廷進一步的增援已經就在來的路上了,若是拖下去,恐對我們不利。」牧良再次言道。

    一旁楚仇離聽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熱鬧,在這時終於尋到了機會,插上了一句:「你們說了這麼多,那咱們如何將他們引出來呢?」

    這問題出口,方才還說得不亦樂乎的三人頓時沉默。

    諸人的臉色也隨即變得凝重,畢竟那劍龍關中的統帥若是有點腦子,想必也不會放著那雄關不要,與他們肉搏。

    「所以你們說了那麼多,都是沒用的廢話?」楚仇離看他們這般模樣哪還能猜不透他們的窘境?當下便口不擇言的嘟囔道。

    這話出口,李末鼎與牧良雖然還能壓下火氣,但李定賢卻是臉色一變,當下便要與楚仇離理論一番。

    不過話未有來得及說出口,一道人影便忽的自人群中邁步而出。

    「嗯?」諸人一愣都在那時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投向那邁步而出之人。

    「帶軍準備沖關吧。」那人如此言道,黑暗中的瞳孔泛著陰冷的紫芒。

    「你有辦法引他們出來?」大概是這話說得太過突兀了一些,牧良愣了好一會的光景方才回過神來,隨即便略帶遲疑的問道。

    他好歹也跟著幾代牧王行軍打仗了多年,雖然算不得用兵如神,但也精通此道,他著實想不到能用什麼辦法方才可以引蛇出洞。

    而當他帶著這樣的疑惑與期許看向劉笙的時候,那少年卻搖了搖頭。

    「我沒有辦法。」劉笙如此言道,語調平靜無比,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所言的前後矛盾。

    「那...?」這讓牧良等人愈發的疑惑。

    「但我可以把他們...」劉笙似乎感受到了諸人的不解,他的嘴角在那時忽的勾起了一抹笑意,他如此言道,周身的氣勢卻忽的開始翻騰:「砸出來!」

    此言一落,他周身的氣勢豁然到達了頂點,紫色的光芒在他的眸子中大盛,他黑色衣衫忽的破裂,一對巨大的骨翼從他的背後伸出,他的身軀也開膨脹,轉瞬便化為了三丈大小,渾身上下密佈著紫色鱗甲,恐怖的氣息如潮水一般自他體內傾瀉而出。

    轟!

    那時,他背後的骨翼一振,發出一聲轟響,而後他巨大的身軀便在那時以快得驚人的速度去往數里之外的劍龍關城頭——正如他所言,他要生生的將那劍龍關中的守軍砸出來!

    直到劉笙的身子飛出數里,已然到了那劍龍關的城頭,週遭的諸人這才反應了過來。

    牧良趕忙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大喝道:「衝鋒!!」

    身後兩萬大軍在那時如得敕令發出一聲暴喝,隨即邁步衝向遠方的關隘。而身旁的諸人也在那時運集起周身的內力快速跟上。只有修為尚淺的楚仇離看著遠去的諸人,瞠目結舌。

    最後只能大聲的嚷嚷著:「等等我!」

    可兩軍交戰本就是分秒必爭,如何能有人尚且有閒暇顧及於他?楚仇離的這番叫喚最後只能是無疾而終,他有些氣惱狠狠的瞪了那群揚塵而去的大軍一眼,但最後還是得吃著諸人揚起的塵埃快步跟上...

    ......

    雖然劍龍關上的守軍一開始便察覺到了遠方蹲伏的眾人,也嚴陣以待並未曾有半分的鬆懈,可是忽然殺來的劉笙速度著實太快了一些,三位聖子被派出阻攔劉笙,但在未有聖化之前實力都已經逼近半步仙人境的聖子們卻無一人是劉笙的一回之敵。

    只見劉笙背後的骨翼猛地向前一伸,鋒利的翼骨便紛自洞穿了兩位聖子的頭顱,而後他在猛地一揮拳,那最後一位聖子,更是直接在這強得無可睥睨的拳風下化為了漫天血雨。

    於此之後,劉笙的身子卻是沒有半刻的停歇,他冒著從劍龍關上傾瀉而下的箭雨繼續向前,轉瞬便來到了那劍龍關前,沒有半分的猶豫,他在那些守軍的驚呼聲中又是一拳轟出。

    轟!

    伴隨著一聲巨響,那巍峨的城牆上豁然被他轟出了一道一丈大小的窟窿。

    劍龍關的存在可以追溯到大周開朝立國之時,為了鎮守國門,大周的太祖耗費巨資打造出的的劍龍關不僅城深牆高,而且通體都用堅固無比的洛鐵石鑄成,此物極為昂貴,當年造成這劍龍關幾乎耗盡了大周國庫。

    饒是此刻修為可與那仙人比肩的劉笙全力出手,也只是破開了一道窟窿。

    當然,劉笙自然不會滿足於此,他在那一拳出手之後,周身氣勢奔湧,緊接著拳風便如暴雨梨花一般瘋狂的傾瀉在了劍龍關的城頭。

    轟!轟!轟!

    一道道轟響也隨著他的揮拳如爆珠一般響徹不息。

    劍龍關的城頭開始搖晃,而在短暫的驚詫之後,近千道身影在那時從劍龍關的城頭躍下,而在這躍下的過程中他們的身軀變得龐大,紫色鱗甲覆蓋了他們全身,狂暴的氣息奔湧,那近千道身影竟全是聖子與聖兵!

    他們在完成聖化的第一時間便朝著那正在撕裂著劍龍關的劉笙發動了攻擊。

    劉笙自然感受到了這一點,他心頭煞氣湧動,他知道他低估了這劍龍關上守軍的實力。但現在的他早已騎虎難下,故而咬著牙硬扛下那群衝在最前面的二十餘位聖化後的聖子的悍然一擊。

    聖子一旦聖化修為便超出了半步仙人境,雖未抵仙人,但二十位同時出手,所迸發出來的力量比起仙人只高不低。

    硬扛下這一擊的劉笙頓時身子一震,內腑幾乎盡數破損,但神種強大的力量轉瞬便將這樣的傷勢修復。可同時隨著這樣的修復,他的體內一股難以言明的戾氣奔湧而出,幾乎將他吞噬。

    他的雙眸血紅,他知道他一定要將這股戾氣宣洩出來,於是他再次握拳,狠狠的轟響眼前的關隘。

    轟!!!

    一聲無比巨大爆響炸開,厚重的劍龍關便在那時,在這樣一拳之下被生生洞穿。

    城牆上響起了一聲聲驚呼,劉笙身前那數丈寬的城池豁然倒塌,雖然不至於危及到整個劍龍關,但被打開豁口,便意味著身後的諸人便有了沖關而入的條件。

    而同時那些聖子與聖兵見狀,更是暴怒不已,他們紛紛發出一聲怒吼,然後再次朝著劉笙襲來。

    經歷了方才之事的劉笙不敢在硬抗這些怪物的攻擊,他背後的骨翼猛地張開,在空中一轉,鋒利的翼骨猶如刀芒一般揮舞,將數位聖兵斬殺也逼退了那些聖子的攻勢。

    這時,蘇慕安等人也終於殺到,沒有半分的猶豫,刀芒劍影於那時亮起,如江濤海浪一般襲向這些怪物。而牧良引來的兩萬牧家軍,卻被城頭上的箭陣攔下,不得上前,只能在遠處架起弓箭支援劉笙等人,只是,在這樣級別的大戰面前,他們所做的一切卻是收效甚微。

    牧良沉著臉色看著那關前顫抖的身影,感受著那一道道狂暴力量激起的罡風,他臉上的神色從愕然漸漸變作苦澀,他忽的明白了為何牧青山會讓牧家軍遣散——這個世界變了,亡楚造出了怪物,而這樣的怪物讓尋常的軍隊在他們的面前猶如螻蟻一般不堪入目。

    就如此刻兩萬牧家軍無計可施一般,就是這數量在多上十倍,牧良覺得能對這樣戰局造成的影響也是微乎其微,更何況,眼前發生的一切還只是真正大戰到來前的前戲罷了。

    ......

    勝利的天枰漸漸開始傾斜。

    劉笙等人到底還是錯估了這城頭上守軍的實力。

    數量巨大的聖子與聖兵幾乎帶有碾壓性的優勢,這樣的優勢不僅在於量,也在於質。

    若非尚且還有一位實力直逼仙人境的劉笙尚且在苦苦支撐,諸人恐怕早已敗北,但饒是如此,此刻的他們也是且戰且退,頹勢不言而喻。

    「大人,讓我出戰吧。殺了這群狂徒,為陛下掃清障礙。」

    劍龍關的城池之上,一位看上去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眸中泛起了陣陣狂熱之色,她看向身旁的青衣女子,如此言道。

    沉眸看著城下戰況的青衣女子聞言側頭看了身旁的少女一樣,然後輕聲言道:「你不是他的對手。」

    少女聞言微微一愣,但很快變反應過來,她將目光投向城頭,望著那城下在與諸多聖子廝殺在一起,渾身浴血的劉笙,不解道:「大人說得是那頭半妖嗎?雖然確實實力不俗,但此刻似乎已是強弩之末了。」

    青衣女子在那時目光憐憫看了一眼身旁的白衣少女,然後便也將目光投向那位廝殺中的劉笙,他一隻骨翼已經被折斷,雙眸血紅,周身隱隱翻湧著一股不易察覺黑氣。

    「半妖的強大遠非你可以想像的東西,他在壓抑自己的力量,若是他真的願意,他可以輕易將整個劍龍關一瞬間夷為平地。」

    白衣少女有些不忿,她不滿言道:「那他為什麼不這麼做?大人是不是太過高估了這傢伙。」

    青衣女子輕笑一聲,並不答她。

    白衣少女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方才所言有些失態,她趕忙換了態度恭敬問道:「那大人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放了。」

    「嗯?」白衣少女臉色一變,愈發不解:「大人聖子與聖兵一旦聖化便無法回頭,近千數的聖子聖兵聖化,若是咱們不取得些許戰果,當如何與聖皇交代?」

    「你是在教我怎麼做事嗎?」青衣女子如此問道,雖然語調依然平靜,但卻讓那白衣少女頓時心頭一寒。

    她趕忙低頭,單膝跪下,誠惶誠恐的言道:「屬下不敢,只是想為大人分憂而已。」

    青衣女子聞言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傀儡之物也配與我分憂?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吧。」

    那白衣少女在此刻竟是不敢對青衣女子所言生出半分的不滿,她跪拜在地上,死死的低著腦袋:「大人所言甚是,小的莽撞,還請大人恕罪。」

    青衣女子見她如此,倒也未有再與她追究此事,她像是失了與之對話的興致一般轉頭看向城門方向。她的目光開始在城下的人群中游離,最後落在了某一處,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一隻手也在那時伸出。

    她如白玉一般的五指張開,一道道晦暗的力量波動自她衣袖湧出,籠罩向整個劍龍關。

    在那股力量之下,那些方才還凶神惡煞的諸多聖兵與聖子就像是失了提線的木偶一般,盡數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呆立在了原地。

    劉笙等人一愣,並不解此番變故究竟由何而起,一時間兩兩對望也是目光疑惑。

    而就在這時,那城頭上,一道柔美的聲音忽的響起。

    「算起來你我已有多年未有好好說過話了。」

    「上來與我對飲一蠱,我便放你們過關。」

    「何如?」

    這話出口,劉笙等人更是疑惑不已,於他們來所此言多少有些沒頭沒尾,甚至莫名其妙。

    「好!」

    可就在諸人疑惑的檔口,那不遠處卻忽的響起一道粗獷的聲音。

    諸人紛紛沉眸看去,卻見一位蓄著絡腮鬍身材臃腫的中年大漢正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立在那牧家軍的身後。

    他的身上有些塵土,神情亦有些狼狽,但此刻他仰頭看向城頭的目光卻明亮如雪。

    於是,青衣女子伸出的手在那時忽的握緊。

    砰!砰!砰!

    一道道輕響在劉笙周圍炸開,那些凶惡的聖子與聖兵們在那時盡數頭顱炸裂,血肉橫飛,最後化為血雨紛然而下,就像是一場為了迎接某些事物的到來而升騰起的盛大煙火。

    立在青衣女子在那時朝著男人投去目光,二人相隔數里,但在目光相撞一那一剎那,卻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

    仿若那年初見,桃花正豔。

    她青衣如春水,他翩翩似少年。

    只是隔著三月的池水遙遙一望...

    那一眼,便是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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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