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超級學霸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8-7-14 22:20: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646387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22 09:37
第二十章 五件禮物


    幾名老者一愣,隨即鼓掌喝彩,「好!好名字!」

    一名老者起身笑問道:「請問是哪位高才?」

    年輕士子連忙道:「是趙學政要找的範少郎。」

    坐在對面的學政趙修文呵呵笑道:「原來是範少郎,快請進來!」

    範寧走了進去,只見一張大桌前坐了五名老者,這裡面他只認識主考官趙修文,其余四人他都不認識。

    不過這些老者衣著考究,或穿羊毛紫衫,或內穿狐皮背心,或穿著質地優良的襕袍,每個人腰束革帶,上面掛滿了琳琅滿目的小玩意,看他們個個儀表不凡,應該都是鎮上的名望士紳。

    範寧向眾人躬身行一禮,「晚輩範寧,給各位老前輩見禮!」

    小蘿莉跑到一個胖老者旁邊坐下,搖搖他的胳膊,「阿公,我在京城遇到的就是這個臭小子!」

    胖老者疼愛拉著小孫女的手,小聲道:「小娘子家家,哪有什麼事情?」

    小蘿莉依舊撅著小嘴道:「我就要說,他把所有的謎語都猜走了,一個都不留給人家!」

    範寧只覺額頭上出現三條黑線,這小丫頭怎麼還記得這事?

    眾人都笑了起來,這時,剛才面皮焦黃的老者問道:「碧螺春真是好名字啊!小友怎麼想到這個名字?」

    範寧微微笑道:「新茶剛采之時,其色綠如碧玉,其形卷曲如螺,其時正值三春,而且又產於東山碧螺峰下,無論是地名,還是色澤形態都很符合,也比較雅致,不知各位前輩以為如何?」

    「說得好!」

    面皮焦黃老者拍桌贊道:「這才符合咱們平江府的雅韻,比新血茶好十倍,我建議就用這個名字。」

    眾人紛紛捋須點頭,誇贊這個名字起得好。

    小蘿莉的祖父對趙修文道:「既然大家都決定用這個名字,官方那邊就拜托趙兄了。」

    「沒問題,我回去找李縣令談一談。」

    老者向範寧豎起大拇指,「趙學政誇你是神童,開始我還不信,現在我相信了。」

    趙修文對範寧微微一笑,指著這位面皮焦黃的老者道:「這位老先生就是延英學堂的主人,你可以叫他劉院主。」

    範寧一陣汗顏,原來這個老者就是延英學堂的主人,他連忙躬身行禮,「學生剛才失禮了!」

    趙修文笑道:「你現在也不必急著討好他,我找你來,是想給你一個機會,縣學的附屬學堂也在招生,你有沒有興趣?」

    劉院主頓時急了:「老趙,他可是我們學堂的弟子,你居然當著我的面挖人,這太過分了吧!」

    「現在還不是嘛!」

    趙修文呵呵一笑,「人家只是來考延英學堂,說不定人家更想去縣裡讀書呢?」

    範寧有點為難了,選延慶學堂當然不錯,但他聽父親說縣學的附屬學堂,五年後可以直升縣學,也是大家夢寐以求的名校,

    雖然父親一直希望他讀延英學堂,但私立學校讀書太貴了。

    猶豫一下,他委婉地回答道:「我需要回家和父母商量一下。」

    「不用商量!」

    劉院主當即立斷,「就讀延英學堂,有什麼困難你說出來,我來幫你解決。」

    趙修文也有點猶豫,他當然不想為這件小事和老友翻臉,所以他才當著劉院主的面子,以半開玩笑地方式提出來。

    「來!來!少郎一起喝杯茶。」

    「晚輩還有事情,就不打擾各位前輩了。」

    範寧行一禮告辭,小蘿莉的祖父捋須笑道:「難得範少郎起了這麼好的茶名,咱們怎麼能不獎勵一下?」

    這個提議眾人紛紛贊同,劉院主想了想,從腰帶上取下一只紫瑪瑙葫蘆,對眾人笑道:「這孩子我看著順眼,你們隨意!」

    眾人都暗暗好笑,為了籠絡這個少年,劉院主真肯下血本啊!

    趙修文笑道:「我們的鐵公雞這次把尾巴毛都拔光了。」

    眾人大笑起來,劉院主卻不生氣,笑眯眯把紫瑪瑙葫蘆遞給了範寧。

    「將來人們說起碧螺春,都知道和延英學堂有關,就憑這一點,這只紫瑪瑙葫蘆就送給你了。」

    範寧知道這紫瑪瑙葫蘆必然貴重,連忙擺手,「老員外心意我領了,但這葫蘆我真不能要。」

    小蘿莉在旁邊撇了撇嘴,聲音極其低微道:「裝模裝樣!」

    劉院主把葫蘆硬塞給他,「必須要,不要我可生氣了。」

    範寧只得萬分感謝接下葫蘆,趙修文從手指上抹下一只黃玉指環,遞給範寧,「這個指環是我一個學生考上進士後送給我的,祝你將來也能考上進士。」

    「多謝老先生!」範寧接下了指環。

    另外兩名老者各取下一只玉珮送給範寧,笑呵呵道:「一點心意,範少郎請收下。」

    「感謝兩位前輩!」

    小蘿莉的祖父想了半天,從懷中取出一把紫檀扇骨的折扇,小蘿莉頓時急了,「阿公,換個別的東西吧!要不就把我這把短劍給他。」

    「胡說!」

    小蘿莉的祖父似乎也有點舍不得折扇,不過他想了想,還是把扇子遞給了範寧。

    「這柄扇子是我的心愛之物,多謝範少郎在京城對我寶貝孫女的照顧,這柄扇子就送給你了,我們結個緣分。」

    範寧覺得小蘿莉就像一頭小狼的一樣盯著自己,只要自己敢接這柄扇子,她就會衝上來狠狠咬一口。

    範寧當然也不想要,但老人已經說了,結個緣分,自己不收就有點傷人面子了。

    他只得萬分感謝地收下,卻裝作沒看見小蘿莉要哭的樣子。

    「各位老前輩的厚愛,範寧感激不盡,也銘記於心,不打擾大家喝茶,範寧告辭了。」

    範寧再三感謝,便捧著一堆獎品慢慢退下去了。

    小蘿莉的嘴巴都快撅上天了,那把讓她心儀已久的折扇,祖父居然給了這個臭小子。

    範寧走出房間,高興得跳了起來,今天發大財了,這些東西賣掉,至少值上百兩銀子。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後面傳來小蘿莉譏諷的聲音,「我給你一百兩銀子,你都賣給我吧!」

    範寧頓時挺直了腰,慢慢轉過身,一臉正氣道:「這都是前輩們鼓勵我這個晚輩的心意,我怎麼能隨便賣掉?」

    「別裝了!你剛才高興得跳起來,心中一定在喊,『發財了!』對不對?在京城,我就知道你貪財如命,連五文錢都不肯放過。」

    範寧老底被揭穿,他不由有些老羞成怒,瞪了她一眼,「隨便你怎麼想!」

    範寧轉身下樓走了。

    小蘿莉走到樓梯口,卻不慌不忙道:「那把折扇我開價五十兩銀子,等你想通了,隨時可以成交!」

    範寧腳下一滑,差點摔下樓去,乖乖,一把折扇就開價五十兩銀子,他恨不得大喊一聲,『我現在就想通了。』

    但面子怎麼辦?範寧實在拉不下這個面子。

    他呵呵一笑,「區區五十兩銀子就能讓我動心?你也太小看我了,再見!」

    他瀟灑地揮了揮手,卻滿懷失落地走了。

    小蘿莉氣得一跺腳,咬牙道:「我就不信你不動心,那把扇子你早晚得乖乖交給我!」

    走出酒樓,範寧倒有點好奇,什麼折扇值五十兩銀子。

    他慢慢展開了折扇,頓時笑了起來,難怪小蘿莉祖父看得很重,原來是範仲淹親筆題寫的一首詩:

    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

    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裡。

    扇柄最下端還刻有一行字,吳江朱元甫藏。

    這個朱元甫應該就是小蘿莉的祖父了,範寧心中一動,原來這個小蘿莉姓朱,還是吳江人。

    這把範仲淹親筆手書的折扇至少價值千金,小蘿莉居然只開價五十兩銀子,把自己當冤大頭了。

    「寧兒!」遠處傳來父親的喊聲。

    範寧連忙把東西塞進懷中,快步走了過去。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22 09:38
第二十一章 勇奪魁首



    延英學堂是在當天黃昏時分發榜。

    範寧和父親坐在一家茶鋪裡百無聊賴地等了一個下午,終於快到發榜時刻,不斷有考生和家長往延慶學堂方向走去。

    這時一群人從茶鋪門口走過,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

    「喲!阿呆居然還沒有回去,還在這裡發呆啊!」

    這是蔣英員外的聲音,只見茶鋪外面站了十幾個人,可不就是他們同村的那些人嗎?

    「寧兒,別理睬他們!」

    範鐵舟厭惡地背過身去,範寧卻迅速瞥了一眼蔣阿貴,只見蔣阿貴目光躲閃著自己。

    範寧輕輕哼了一聲,欺軟怕硬的家伙,挨打了也不敢告訴父親。

    「蔣員外,咱們快走吧!估計阿貴今年能考上,別在這個小傻瓜身上浪費時間了。」

    這是趙小乙的父親,叫做趙俅,和他兒子一樣,一臉諂笑地跟著蔣員外身後,

    「我們走,看榜去!」

    蔣員外輕蔑地看了一眼範家父子,在眾人簇擁下快步走去。

    範鐵舟掏出十文茶錢放在桌上,起身對兒子道:「時間要到了,我們也走吧!」

    範寧點點頭,背上書袋,跟著父親向學堂走去。

    此時,學堂門口已擠得人山人海,家長和孩子都在議論紛紛,討論今天的考試。

    「範寧!」

    有人在叫他的官名,範寧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半晌,他回過頭,只見一個黑壯少年向他招手,原來是中午認識的劉康。

    範鐵舟也看見了劉康,笑問道:「阿康,你爹爹呢?」

    劉康走上前撓撓頭道:「爹爹在看店,我正好沒事,來看看範寧考得怎麼樣?」

    範寧笑道:「還沒發榜,大家都在等呢!」

    範寧話音剛落,前面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學堂門已開啟,兩名助教拿著錄取名單出來了,他們刷上漿糊,直接將名單貼在牆上。

    人群紛紛向前湧去,蔣員外拼命扒開眾人,擠到了最前面,他從上向下迅速掃描,尋找名單中的蔣姓。

    他忽然在名單後面看到一個姓蔣的考生,心中一陣激動,再細看,頓時失望之極,是藏書鎮的蔣豐,不是他兒子蔣阿貴。

    除此之外,三十人的錄取名單中再沒有姓蔣的考生了。

    這時,後面趙俅拉了拉他的衣袖,哆嗦著聲音道:「快....快看第一名。」

    「第一名?」

    蔣員外定神細看,第一名叫做範寧,範寧是誰啊?

    再看後面,他的嘴猛地張大了,木堵鎮蔣灣村。

    「怎麼會是我們村的考生?」

    蔣員外驚訝萬分,「我們村沒有叫範寧的考生啊!是不是我兒子,他們把名字寫錯了。」

    趙俅的臉苦得可以擰出水來,他壓低聲音道:「這個範寧就是阿呆吧!」

    「不可能!」

    蔣員外吼出聲來,「怎麼可能是他,他一個小傻瓜,能考第一名?一定是搞錯了!」

    這時,助教開始高聲報名次,「第一名是蔣灣村範寧!第二名是本鎮的朱佩!第三名是縣城李敏.....」

    範鐵舟揉了揉耳朵,驚訝地問兒子道:「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好像聽到了你的名字?」

    「爹爹沒聽錯,確實是我的名字!」

    範鐵舟臉色露出狂喜之色,「這麼說....你考上了?」

    旁邊劉康向範寧豎起了大拇指,又對範鐵舟笑道:「範叔沒聽清楚嗎?第一名是蔣灣村範寧啊!」

    「啊!」

    範鐵舟驚得目瞪口呆,忽然他激動得大吼一聲,「第一名是我兒子!」

    周圍人紛紛向他看來,一臉羨慕,眾人頓時鼓起掌來,「恭喜!恭喜啊!」

    範鐵舟做夢也想不到兒子居然考了第一名,他臉脹得通紅,他連話都不會說了,高高舉起手,向四下作揖感謝。

    這時,從學堂裡走出一名助教,高聲喊道:「第一名,蔣灣村範寧,在不在?」

    「在!在!」

    範鐵舟高舉起手,大喊道:「我們在這裡!」

    「請進來吧!我們院主要和你們談一談。」

    人群紛紛閃開一條路,範鐵舟拉著兒子向學堂內走去,一名和他關系不錯的同村人張二郎喊道:「鐵舟,恭喜啊!」

    範鐵舟連忙抱拳,「謝謝二郎!」

    周圍人紛紛問張二郎,「這孩子是你們蔣灣村的?居然考第一,不錯啊!」

    張二郎長長嘆息一聲,「想不到啊!做夢也想不到啊!阿呆居然.....」

    走到大門前,範鐵舟忽然看見了蔣員外,他重重哼了一聲,拉著兒子昂頭走進了學堂。

    蔣員外臉色慘白,低聲自言自語,「不可能,一定搞錯了,肯定是搞錯了,他那麼傻.....」

    趙俅嘆了口氣,「員外,咱們真的看走眼了,那傻小子一直在裝啊!」

    蔣員外只覺心如刀割,臉上的表情比哭還難看。

    「我花了那麼多錢給兒子補課,他卻沒有考上,可是那傻小子卻考第一。」

    ........

    房間裡,劉院主請他們父子坐下,又給他們倒了一杯熱茶,他笑眯眯對範寧道:「我們又見面了。」

    範寧點點頭,「是劉院主厚愛學生。」

    劉院主又對範鐵舟笑道:「你兒子面試第一,筆試第一,堪稱我們學堂五年來最優秀的一個考生。」

    範鐵舟連忙謙虛道:「院主太過獎了!」

    「我沒有過獎,不過考上延慶學堂確實也不算什麼,孩子的路還長,我就不多誇他了。」

    劉院主又對範寧道:「希望你能在學堂裡刻苦攻讀,把不足的地方補上去,將來獲得更高的成就!」

    範寧臉一紅,院主是在指自己的書法不佳,他連忙道:「學生一定會刻苦練習書法。」

    劉院主笑了起來,這孩子倒有自知之明。

    「我請你們父子來,主要有兩件事要和你們商量一下。」

    範鐵舟有點緊張,「院主請說!」

    「第一件事其實是好事,按照慣例,第一名可免學費,你們每年只要付十貫錢雜費就行了,和別的學生相比,每年省下了十五貫錢。」

    範鐵舟表情凝重,雖然每年省十五貫錢是好事,但每年十貫錢的雜費對他們家也是沉重的負擔。

    範寧忍不住摸了摸書袋裡的紫瑪瑙小葫蘆,大不了就拿這個抵賬。

    劉院主見父子二人都穿著粗布長衫,估計他們家境也不太好。

    他又不緊不慢道:「另外本學堂對優秀學生有獎勵制度,範寧是入學考試第一名,他可以得到十貫錢的獎勵。」

    範鐵舟終於松了口氣,太好了。

    劉院主又笑眯眯對範寧道:「縣學附屬學堂可沒有這麼好的條件哦!每年十五貫錢,一文錢都免不了。」

    範鐵舟連忙說:「我們不去縣城,就來延英學堂讀書。」

    劉院主對範鐵舟豎起大拇指贊道:「明智的選擇,果然是虎父無犬子。」

    「院主過獎了!」

    範鐵舟臉一紅,連忙岔開話題,「不知第二件事是什麼?」

    「範寧應該是明年一月初五來學堂上學,但我考慮,範寧最好過幾天就來學堂。」

    範鐵舟愣住了,「我沒有聽懂院主的意思。」

    劉院主笑著:「我認為範寧沒必要從頭開始學,可以升一級,直接從第二級學起,這樣,範寧就可以跟著去年的學生一起上課了。」

    「少學一年,會不會跟不上?」範鐵舟有點擔心。

    「第一年還是學《論語》和《孟子》,另外還有《孝經》,範寧覺得有必要再學嗎?」劉院主注視著範寧問道。

    範寧搖搖頭,「這些不用再學了。」

    「那就對了,第二年學《詩經》,我們就從《詩經》學起。」

    劉院主剛開始只是為碧螺春這個茶名而對範寧高看一眼。

    下午他特地問了考試之事,得知範寧居然讀過管子,寫的詩也清新雅致。

    俗話說,千金易得,良馬難求,範寧這樣的小寶馬駒子他怎麼能放過?

    劉院主其實還是擔心範寧被趙學政挖走,所以讓他先來上學,以免夜長夢多。

    他又笑著補充道:「這兩個月也費用全免,三天後一早來報到,沒有問題吧!」

    範鐵舟默默點頭,他當然沒有問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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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範大郎改行



    周末加更一章

    =====

    範家父子二人回到蔣灣村已經是深夜了,他們剛走到家門口,門忽然開了,張三娘從院子奔出來,一把將兒子摟住,激動得哭了起來。

    「娘子,你知道了?」範鐵舟驚訝地問道。

    「村子裡都傳開了,寧兒考了第一名。」

    張三娘抹去淚水,起身道:「還有好多人來送禮,堆了一院子。」

    範寧連忙走進院子,差點踩到兩只綁著腳的公雞,旁邊還有鴨和鵝,還有幾大塊腌好的鹹肉。

    另外,山藥、蘿蔔、冬瓜等等蔬菜裝了一口袋,還有幾簍鮮魚和幾袋米。

    範鐵舟眉頭皺成一團,「寧兒他娘,這些東西是誰家送的,你記下來沒有?」

    「我都記著呢!等會兒你記在本子上。」

    張三娘忽然想起一事,一拍巴掌,連忙道:「瞧我糊塗了,你們爺倆還沒吃晚飯吧!飯菜都有,我去給你們熱一下。」

    今天範寧著實有點疲憊不堪了,匆匆吃了飯,範寧倒在床上很快便沉沉睡去。

    範鐵舟卻和妻子商議兒子上學的事,聽說兒子免了學費和第一年的雜費,張三娘高興得嘴都合不攏。

    「今天我還為這件事煩惱半天,王嬸子告訴我,延慶學堂讀一年就要二十五貫錢,咱們家積蓄一共才十幾貫錢,還得想法去借錢,還是我家寧兒爭氣,給我們省下了大筆錢。」

    「是啊!當時我真是長松了口氣,不過院主要寧兒過兩天就去學堂讀書。」

    「為什麼?」

    張三娘驚訝道:「不是明年一月份嗎?」

    範鐵舟便將院主的理由說了一遍,張三娘沉默了。

    範鐵舟連忙道:「我想這是好事,證明寧兒比別的孩子優秀得多。」

    張三娘當然有她的想法,丈夫打漁不僅辛苦,掙的錢也不多,而且經常不在家,她早就想讓丈夫改行了。

    這次寧兒讀書倒是一個機會,張三娘緩緩道:「寧兒要去讀書,我一個人在家多寂寞,要不.....你就別去打漁了。」

    「不去打漁怎麼行,我們靠什麼生活?」範鐵舟的頭腦一時沒有轉過彎來。

    「你可以做別的事情啊!比如可以上山采藥,可以種田,再比如你可以跑船運客,上次水根叔不是讓你去鎮上和他一起干嗎?」

    範鐵舟也有點動心了,他確實可以種田,租下百畝水田,農閑時可去跑船運客,算下來也不比打魚賺得少,雖然辛苦一點,但至少能在家陪陪娘子了。

    他遲疑一下道:「跑船送客得買一艘烏篷船才行,我怕家裡沒那麼多錢。」

    張三娘見丈夫聽自己的話,心中歡喜,連忙摟著丈夫脖子給他算帳。

    「我們家現在有十四貫錢......」

    「不是只有十貫嗎?」範鐵舟打斷了妻子的話。

    「上次寧兒不是給我四兩銀子,你忘了?」

    「那個你也算啊!」

    張三娘眼睛一瞪,「為什麼不能算?兒子給我掙的錢,我用天經地義!」

    範鐵舟無語了,還說幫兒子存起來娶媳婦呢!這會兒就變成給她掙的錢了。

    「你接著說!」

    「不是有十四貫錢嗎?既然你不打漁,你那艘漁船可以賣掉對不對?」

    「賣是能賣,就是太舊了點,最多只能賣十貫錢,上次王家二郎就想買一艘舊船。」

    「十貫就十貫,那就有二十四貫了,再把我這幾個月織的布賣掉,又添一貫錢,這就二十五貫了,買船夠不夠?」

    範鐵舟猶豫一下道:「我上次問過,買一艘新烏篷船,最便宜也要四十貫錢。」

    「笨啊!」

    張三娘伸出手指頭,在丈夫額頭上重重戳了一下。

    「誰讓你買新船了,買艘舊船還不一樣?再說你的手那麼巧,烏篷不會自己搭?」

    範鐵舟一拍額頭,「對啊!我怎麼沒想到。」

    張三娘摟住丈夫脖子吃吃笑道:「將來有一天你死了,我就說你是笨死的!」

    範鐵舟嘿嘿一笑,心中開始盤算起來,買艘半舊的客船,用桐油刷一刷,自己再搭個篷子,算下來二十五貫錢差不多。

    「你算算看,能不能省下五貫錢!」

    「剩下五貫錢做什麼?」

    張三娘道:「既然你要種地,那家裡就要有頭牛才行,我問過了,官府管得嚴,牛一直不貴,五貫錢就能買一頭大青水牛。」

    「娘子,恐怕二十五錢貫正好夠買船,要不我再去借五貫錢。」

    「那就借吧!咱們明年就還上。」

    夫妻二人一邊盤算,一邊開始憧憬未來的新生活,說著說著,就說到想給寧兒再生個妹妹。

    張三娘輕輕踢了丈夫一腳,小聲道:「死樣,早點睡!」

    範鐵舟頓時心領神會,「睡覺!睡覺!」他爬起身,呼地吹滅了油燈。

    .........

    次日一早,便有人來範寧家祝賀送禮,範鐵舟客氣接待,送走了幾撥人,院子裡又多了十幾只雞鴨。

    鄉下人送禮都比較講實惠,大多是雞鴨魚肉,一般家家都有,也拿得出手,今年過年的餐桌就豐富了。

    張三娘今天上午猛地想起一件事,買牛的五貫錢正好可以解決了。

    她拿了兩只公雞遞給丈夫,「這兩只雞等會兒給寧兒阿公送去。」

    範鐵舟著實驚訝,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了,娘子居然要自己給父親去送雞。

    張三娘拉長臉道:「這雞可不是白送的,你得拿回來五貫錢!」

    「為什麼?」範鐵舟撓撓後腦勺,他有點懵了。

    「你忘了你爹爹自己立的規矩,他的孫子只要考上學堂,每人獎勵五貫錢,明仁明禮去年都得了,今年該給寧兒了!」

    明仁和明禮是老二家的一對孿生子,去年同時考上了長橋鎮官辦學堂,範鐵舟還去喝了謝師酒。

    範鐵舟一拍巴掌,「我怎麼沒想到呢?」

    「那就快去,把錢要回來,咱們買牛的錢就有了。」

    這時,範鐵舟忽然想起了顧先生,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寧兒第一個先生,應該好好謝他。

    「寧兒她娘,把那只鵝給我,我順路給顧先生送去。」

    張三娘忍不住笑道:「那只鵝就是他送來的,你還給他送回去做什麼?」

    範鐵舟撓撓頭,今天稀奇古怪的事真多,從來都是學生送禮給先生,怎麼今天卻倒過來了。

    「好吧!顧先生回頭再說,你叫一下寧兒,我帶他去見阿公。」

    .......

    範寧天不亮就起來了,鄉下沒有城裡那麼豐富的夜生活,大多早睡早起,而且燈油不便宜,早點睡也能節省一些燈油。

    昨晚他太疲憊,東西也沒有收拾便睡覺了。

    今天一早,他將書袋裡的幾件禮物拿出來,放進一只大木盒。

    幾乎每個男孩都有自己的儲物寶箱,從前的範呆呆也不例外。

    他儲存的寶貝是幾塊形態怪異的石頭和兩個色彩艷麗的貝殼,已經被範寧丟到床下了。

    儲物寶盒真的存放著寶物,範仲淹送他的玉珮,天子賜他的紫翡翠手串,還有昨天得的五件禮物。

    這裡面最珍貴的當然是天子的紫翡翠手串,範寧懂一點寶石,這可不是一般的紫翡翠,而是裴翠中的極品,叫做紫眼睛。

    一共八顆,每一顆都精切成桂圓大小,閃爍著一種絢麗的亮紫色,這種寶石不說價值連城,但也是極為貴重。

    劉院主送他的紫瑪瑙葫蘆,雖然也價值不菲,但比起天子的紫翡翠手串就差得太遠了。

    範寧知道懷璧其罪的道理,這些寶物被父母看到了未必是好事,他想了想,便在牆角挖個坑,將木盒子埋了起來。

    這時,門外傳來母親的聲音,「寧兒,起來沒有?」

    「早起來了!」

    範寧笑嘻嘻走出來,「娘找我有事嗎?」

    張三娘見兒子身上全是泥土,眉頭一皺,「你到底在屋子裡做什麼?身上全是泥!」

    範寧撓撓頭,信口扯道:「我剛剛從河邊回來,不小心摔了一跤。」

    「多大的孩子了,居然還摔跤,趕緊去換身衣服,跟你爹爹去趟阿公家,看看他今天會不會獎賞你五貫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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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走為上策



    走在路上,範鐵舟笑道對兒子道:「昨晚和你娘商量,爹爹以後不去打漁了,准備在家種地,然後跑跑船什麼的。」

    「難怪今天一早娘就在拼命算帳。」

    範寧又笑問道:「那家裡的錢夠嗎?」

    「足夠了!」

    範鐵舟笑著捏捏兒子的肩膀,他可不希望兒子為家裡的境況擔憂。

    「其實我還是覺得爹爹應該去鎮上開個醫館。」

    範鐵舟停住腳步,「你又來了,醫館哪裡是那麼好開的。」

    「爹爹又沒開過醫館,怎麼知道不好開?」

    範鐵舟見兒子態度很認真,只得耐著性子給他解釋。

    「爹爹十幾歲時跟草醫呆過兩年,怎麼會不知道?開醫館首先要有過人的醫術,然後要有本錢,還要有名望,三者缺一不可,可我三樣都不具備,你說怎麼開?」

    範寧卻沒有被說服。

    「術有專攻,沒有哪個醫者能樣樣精通,爹爹開一個專治跌打損傷的醫館,然後再治一些頭疼腦熱的小病,至於本錢,只要爹爹答應開醫館,我來想辦法。」

    範鐵舟倒有點被兒子說動了,他會接骨,會治傷,會配一種專治跌打損傷的秘藥,至於頭疼腦熱的家常病他也會看,倒真可以開個專科醫館。

    對範鐵舟而言,現在不僅缺少本錢,而且還缺少信心。

    他嘆口氣,「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範寧察言觀色,他見父親已被自己說動,他也不再多勸,這件事急得不得,還需要自己慢慢去籌劃。

    不多時,父子二人便來到了祖父範大川的家,走進院子,範鐵舟見母親正坐在廚房門前漿洗衣服。

    他連忙上前,「娘,我帶寧兒來給你報喜了。」

    楊氏看見範寧,臉上的核桃紋頓時笑開了花,連忙在身上擦干手,「我家囝囝來了!」

    範寧心中一暖,上前握住祖母的手。

    「阿婆,上次的布鞋好不好穿?」

    楊氏抬起腳,腳上正範寧在京城買的布鞋,她笑得像孩子一樣,「蠻適宜的,走路很輕便的,我家囝囝最會買東西。」

    範鐵舟又道:「娘,昨天寧兒在鎮裡考學堂,拿了第一名!」

    楊氏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道亮光,她慈愛地摸著範寧的腦袋,咧開嘴笑道:「我家囝囝最聰明了,也能考第一,好啊!好啊!」

    範鐵舟把手中的兩只公雞放在院子裡,「娘,這是寧兒娘的一點心意。」

    「哎!可惜你爹爹一早就出門了。」

    範鐵舟問道:「爹爹去哪裡了?」

    「我不清楚,你問問四郎。」

    這時,範銅鐘從房間裡快步走了出來,他穿一件簇新的月白色細麻長衫,頭戴士子巾,背著書袋,看樣子是要出門。

    「大哥,你來了。」

    範銅鐘和兄長打個招呼,又把一只布袋遞給範寧,笑眯眯道:「這是四叔送你的,雖說這次多虧範相公幫忙,但能考上延英學堂,還是值得誇獎。」

    範寧見布袋都有點發霉了,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不過四叔有這個心,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笑著接了過來,「多謝四叔!」

    他迅速瞥了一眼布袋,裡面是文房四寶,除了一支筆是新的,其他都有年頭了,紙已經發黃,一塊墨上長滿了霉斑,硯台也有磨損過的痕跡。

    範鐵舟卻聽得不是滋味,連忙解釋道:「寧兒考上延英學堂和三叔沒有關系。」

    範銅鐘呵呵一笑,「大哥不用解釋了,我們都是過來人,有些事情不用點破。」

    範鐵舟也懶得再說了,又問他道:「爹爹去哪裡了?」

    「爹爹一早就去無錫拜訪老友了。」

    「去無錫?」

    範鐵舟一愣,「那他什麼時候才回來?」

    範銅鐘搖搖頭,「少則七八天,多則半個月,反正最近一段時間都不在家,你們慢慢坐,我先去縣學了。」

    他揮揮手,轉身便瀟灑走了。

    範鐵舟聽說父親不在,心中也松了口氣,這樣也好,要不然自己真無法開口要那五貫錢。

    範寧卻心知肚明,這是老爺子出門躲債去了。

    這時,祖母楊氏在廚房向範寧招招手,範寧連忙走了進去。

    楊氏從懷裡摸出個小布包,一層層打開,裡面竟是幾十文錢,她把錢塞進範寧口袋,「阿婆只有這點錢,囝囝拿去買糖吃!」

    範寧鼻子一酸,恭恭敬敬行禮,「謝謝阿婆!」

    楊氏摸摸他腦袋,笑眯眯道:「囝囝乖,好好讀書,將來當個大官人。」

    「那時我一定帶阿婆去享福。」

    楊氏望著懂事的孫兒,她背過身去擦了擦眼角,點點頭笑道:「阿婆有盼頭了,就等我家囝囝當上大官人!」

    ........

    今天範寧沒有遇到四嬸,阿婆說她回娘家了,家中沒有了人,阿婆一個人怪寂寞的

    範寧便答應阿婆,明天過來陪她說話。

    從祖父家出來,範鐵舟左右打量兒子手中的布袋,「寧兒,把袋子給爹爹看看。」

    範寧把袋子遞給父親,範鐵舟翻開袋子看了看裡面,不由嘆了口氣。

    「我說怎麼這樣眼熟,是我以前用的書袋,硯台也是我用過的,紙和墨都是我留下的,你四叔還真的會找東西。」

    範寧笑嘻嘻道:「這些東西不是很有意義嗎?」

    「說得也對!」

    範鐵舟揉揉兒子的頭發笑道:「他畢竟是你四叔,不在於他送什麼東西,關鍵是他有這個心,我就對他很滿意了。」

    路過小學塾,遠遠看見顧先生恭恭敬敬將兩個客人送出院子。

    範寧想躲已經來不及,顧先生送走客人,一轉身正好看見他們父子二人。

    他頓時滿臉堆笑,快步走上前,熱情無比地拉著範寧的手反復摩挲,似乎想蹭一點範寧的手氣。

    「我就說嘛!阿呆,不!範寧是大智若愚,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我早就說過了,範寧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看看,果然被我說中了,能教出這樣的學生,我心滿意足啊!」

    顧先生拍拍自己干癟的小胸脯,臉上洋溢著一種誇張的幸福。

    範鐵舟父子二人臉上同時掛上了黑線。

    範鐵舟勉強笑道:「回頭我給先生拿兩瓶酒來,感謝師恩!」

    「不用了,範寧已經很好的報答我了。」

    範寧心中一動,「就是剛才那兩個客人嗎?」

    顧先生臉上笑開了花,「今天一早我已經接待了三撥客人,都爭著聘我去教書,剛才是藏書鎮的兩個大員外,正式聘我去藏書鎮學塾當教諭,那邊有兩百多個學生,收入豐厚啊!」

    範鐵舟愣住了,「那這邊學生怎麼辦?」

    顧先生嘆了口氣,「教了這麼多年,我也舍不得啊!好了,你們去忙吧!我要收拾行李,回頭向周員外辭行,以後有機會我們去鎮上喝一杯。」

    他向範寧揮揮手,渾身輕飄飄地進了學塾。

    範鐵舟咬一下嘴唇道:「寧兒,回去把那只大白鵝還給他,咱們不要!」

    範寧笑了笑道:「其實這個顧先生走了,我倒覺得是好事!」

    「你這話怎麼說?」

    「爹爹不覺得四叔有事可做了嗎?」

    範鐵舟眼睛一亮,他又打量一下學塾,教二十幾個學生,一年收入就是五六十貫,爹爹八十畝上田的佃租也不過這麼多。

    老四若能接手這座小學塾,倒是好事。

    既可給家裡減輕負擔,還能專心復習,為下一次科舉做准備。

    只是……周員外未必會答應。

    範鐵舟躊躇良久,這件事還得等爹爹回來後再商量。

    他一回頭,卻發現兒子向另一個方向走了,「寧兒,你去哪裡?」

    「我就隨便走走。」

    範鐵舟想到回家還要給娘子解釋五貫錢的事情,他不由一陣頭大。

    也好,這種事情寧兒最好不要知道。

    範鐵舟加快腳步向家裡走去。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23 09:38
第二十四章 石痴


    範寧是去找周員外。

    周員外在蔣灣村屬於世外高人般的存在,他祖上是蔣灣村人,後來搬到長洲縣,漸漸經商發財,家財萬貫,是平江府有名的巨富人家。

    周員外是周家第三代,據說他中過進士,當過知府,因得罪權宦而被罷免。

    五年前周員外回到蔣灣村,重新修繕擴建了祖宅,然後就再也不露面了。

    他和村裡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座小學塾。

    而範寧知道他,是因為範仲淹那幾天就住在他家裡,兩人是摯友。

    實際上,範寧對幫助四叔找事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是可憐自己祖母,那麼大年紀了還要給一家人做飯洗衣。

    如果四叔有了差事,那麼家裡就有余錢請個幫佣了。

    ......

    蔣灣村和所有江南小村落一樣,最大的特點就是河流多。

    除了注入胥江的白龍河外,另外還有兩條不知名的小溪。

    河流多也就意味著小橋多,村中數得過來就有十三座小橋。

    去周員外家至少要穿過四座小橋。

    範寧走了一條捷徑,他懶得過橋,直接從幾塊大石上跳過小溪。

    這時,範寧忽然發現橋上坐在一人,從後背看,分明就是四叔。

    他不是要去縣裡,怎麼還坐在這裡?似乎四叔在等什麼人。

    範寧剛要揮手招喊,卻見四叔站了起來,一臉興奮地望著遠處。

    只見一個穿著綠裙的年輕女子,手臂挎著一只籃子,正娉娉婷婷從一條小巷裡出來.

    她臉上塗得雪白,嘴上胭脂通紅,顯得格外妖治,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望著範銅鐘。

    範寧嚇了一跳,這裡不是村裡有名楊寡婦嗎?

    範寧忽然想起了自己從京城回來那天,四叔反常的舉動。

    「有好戲!」

    他心中頓時興趣十足,連忙蹲了下來,一簇半人高的蘆葦正好遮住了他。

    範銅鐘轉過身,不緊不慢地向橋下走去,楊寡婦就跟著他身後幾丈處,兩人似乎都在各走各的路,互不搭界。

    走下橋沒幾步,只聽『嘩啦!』一聲,一只錢袋從範銅鐘身上落地,裡面滿滿的銅錢重重撞擊在石板路上。

    連幾十步外的範寧都聽得清清楚楚,可範銅鐘就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加快速度走遠了。

    走在後面的楊寡婦見左右無人,迅速拾起錢袋,放進籃子裡,施施然朝另一條路走去。

    這時,範寧有點同情胖四嬸了,他心中暗罵已經意氣風發走遠的四叔,這個敗家子,崽賣爺田不心疼。

    不行!必須得給他找件事做,家裡有這樣的漏勺手,祖母休想有好日子過。

    ........

    範寧來到周員外家門前,這是一座占地約二十畝的大宅,圍牆至少高一丈,一條溪流穿宅而過,四周有幾十棵百年老樹,郁郁蔥蔥的包圍著大宅。

    既顯得雅致,也有幾分古樸。

    黑漆大門緊閉著,範寧走上台階,用力拍了拍門環,半晌,大門吱嘎一聲開了,露出一張富態的臉龐。

    這是一名中年男子,頭戴襆頭,身穿青色短衣,應該是府中的管家或者下人,他打量一下範寧,冷冰冰問道:「你有什麼事?」

    「我是本村範寧,特來拜訪貴府主人,煩請宅老通報一聲。」

    宅老是對管家的尊稱,中年男子注視範寧片刻,終於點點頭,「你稍等片刻!」

    他將門關上,快步走府中去了,不多時,腳步聲響起,大門又開了。

    管家臉上有了一絲溫和的笑意,「範少郎請進吧!」

    範寧跟隨管家一直來到中庭,中庭鋪著石板,兩邊種著梅李等矮樹,但中央是一座圓形花壇。

    花壇上竟矗立著五六塊太湖石,正中間是一座瘦長的青灰色太湖石,足足高達兩丈,超過了屋頂,玲瓏剔透、重巒疊嶂,令人嘆為觀止。

    範寧仰頭望著高高的太湖石,不由驚嘆一聲,這很像後世留園那座冠雲峰啊!

    但他立刻知道不是同一塊,留園冠雲峰是白色,而這塊是青色,更加靈秀飄逸,超凡脫俗。

    「這塊太湖石叫做翠雲峰,二十年前出自西山。」身後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範寧回頭,只見身後走廊上負手站著一個中年男子,面容削瘦蒼白,頭戴長腳襆頭,身穿青色長衫,外套一件皮襖,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注視著自己。

    範寧連忙躬身行禮,「晚輩範寧,參見周員外!」

    中年男子叫做周麟,明道二年考中進士,曾出任戶部員外郎、江陵知府,五年前他得罪了去江陵府游玩的國丈張堯佐,不久江陵府發生民亂,張堯佐指使御史彈劾,周麟被革去官職,貶為庶民。

    周麟索性回到家鄉,隱居在蔣灣村內,深居簡出,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周麟和範仲淹是同鄉,也得到他的提攜,範仲淹每次回鄉,都會來他府上住上幾天,賞玩他收藏的太湖石。

    他看起來年輕,實際上已經五十多歲了,中進士較晚,而且他身體也不太好。

    周麟點點頭,「外面寒冷,我們去屋裡坐!」

    範寧跟隨他來到外書房,書房內點著火盆,溫暖如春,透過窗戶可以看見中庭內的太湖石。

    書房內布置非常雅致,正面牆上掛著一幅書法,上書一行字,『待之如賓友,親之如賢哲,重之如寶石,愛之如兒孫。』

    範寧知道這是形容唐朝相國牛僧孺酷愛太湖石,看來這個周員外也是一個愛石如命之人。

    旁邊是一座白玉屏風,將房間一隔為二,裡面是書桌,牆上掛著一幅堂祖父範仲淹的書法,寫著『石痴』兩個字。

    屏風外面是待客之處,幾張軟椅圍著一只火盆。

    這時,範寧被牆邊幾排盆景假山吸引住了,居然是微型太湖石,足有三四十座,千姿百態,俏麗精致,最大兩尺,最小只有幾寸。

    「這些都是我收藏的精品,等天氣稍微暖和點,我帶你去後院石房裡看看,那裡有幾百塊太湖石,只是現在那裡寒氣太重,我身體抵御不住。」

    「請問員外,這些太湖石很貴重吧!」範寧指了指微型太湖石。

    周麟微微一笑,「隋唐時期,上品太湖石就是賞玩珍品了,當然價值不菲,不過也要看緣分,像外面那座翠雲峰,堪稱無價之寶,但我只花兩千貫錢買下。」

    「比如這座值多少錢?」範寧指著一座雙洞太湖石問道。

    他之所以關心,是因為他床下也有幾塊微型太湖石。

    太湖周邊很多人家中都或多或少有幾塊太湖石,品相好就比較值錢,若品相差那就一文不值。

    範鐵舟在太湖中打漁,也常常會撈到一些小的太湖石,他留下幾塊比較好看的太湖石,帶回來送給兒子。

    範呆呆把幾塊太湖石當做寶貝珍藏在寶盒中,範寧卻不識貨,當作破石頭隨手扔到床下,現在想起來,範寧著實有點慚愧.

    周麟捋須笑道:「這塊叫做雙洞破曉,是我在木堵鎮的奇石館買來,當時花了三十兩銀子。」

    「那如果上面有七個洞呢?」

    「那就叫七星望月,我見過,可惜不是天然的,是有人加工後,扔到湖中二十年形成。」

    「如果是天然的呢?」

    「天然的話就貴重了!」

    周麟眼睛一亮,笑問道:「莫非範少郎家中也有太湖石?」

    範寧點點頭,「我爹爹是太湖漁夫,撈到過幾塊小太湖石送我,就堆在我床下。」

    周鱗官場失落,便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收集太湖石上,自號石痴,這幾年著實收集了不少上品太湖石。

    在太湖一帶說起周員外,沒有幾個人知道,但說起石痴,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周鱗聽說範寧家中有太湖石,連忙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興奮道:「快帶我去看看!」

    「外面寒冷,還是晚輩去取來吧!」

    周麟呵呵一笑,「不必那麼麻煩,我也想出去走走,如果少郎不歡迎我上門,那就另作別論了。」

    「哪裡能不歡迎周員外,那就一起去吧!」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23 09:38
第二十五章 柳暗又花明


    範鐵舟回到家,把父親去無錫訪友的事情告訴了妻子。

    張三娘氣得咬緊了牙根,「我進你們範家門快十年了,從未聽說你爹爹出門訪友,這會兒寧兒考上學堂,要他掏錢了,他就去訪友,他是什麼意思?寧兒還是不是他的孫子?」

    範鐵舟無奈,只得安慰妻子道:「或許只是巧合,反正爹爹會回來,等爹爹回來後再問他要錢。」

    「哼!等他回來,黃花菜都涼了,現在我們急用錢,怎麼辦?」

    「要不然還是借吧!我去問水根叔借五貫錢。」

    張三娘嘆口氣,「昨天我們忘記了,你租人家土地,要給押金的。」

    範鐵舟愣住了,這件事他還真給忘了,租田有規矩,租十押一,也就是租十畝地要押一貫錢,他打算租五十畝水田,那就要押五貫錢,如果再買牛,那就要十貫錢了。

    「那就問水根叔借十貫錢!」

    範鐵舟一咬牙,「等寧兒阿公回來後,我就先把五貫錢還了。」

    張三娘猶豫一下又道:「剛才王家二郎過來送了兩袋米,我就把你想賣漁船的事情給他說了。」

    「他怎麼說?」

    張三娘臉上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苦笑。

    「那艘漁船他想要,但他家裡也沒錢,最多只能先給你五貫錢,明年再把另外一半給你,你說現在怎麼辦吧!」

    範鐵舟抱著頭蹲了下來,自己東拼西湊,可就是湊不齊。

    爹爹那五貫錢,還不知他肯不肯給呢!自己想做一點事情,怎麼就這樣艱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範寧的聲音,「這就是我家!」

    「呵呵,我沒有打擾吧!」

    範鐵舟和妻子對望一眼,範鐵舟連忙起身走到門口,只見兒子領著一個衣著富貴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院門外。

    「您是......」範鐵舟遲疑著問道.

    範寧笑著介紹道:「爹爹,這就是村裡的周員外,來我們家坐坐!」

    範鐵舟頓時有點手足無措,連忙擺手,「原來是周員外,失禮了,快快請進!」

    周麟笑著點點頭,「那就打擾了!」

    他跟著範寧走進院子,只見院子裡堆滿了各種食材,便笑道:「這麼早就開始准備年貨了?」

    張三娘有些得意道:「這是我家寧兒考延英學堂得第一名,大家送的貨禮!」

    周麟驚訝地望著範寧,「少郎考延英學堂居然得第一,不錯啊!」

    範寧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只是臨場發揮比較好,讓員外見笑了。」

    「你不早說,讓我失禮了!」

    他想了想,便將手指上黃玉指環取下,遞給範寧,「一點心意,祝賀你考上延英學堂。」

    範鐵舟連忙推卻,太貴重了,他們不能收。

    範寧卻發現這只指環和趙學政送給自己的指環一模一樣,便試探著問道:「周員外認識縣裡的趙學政嗎?」

    「他是我恩師,我當然認識。」

    「那就對了,昨天趙學政也送我一只指環,和這個一樣。」

    周麟大笑,「那只指環和這個是一對,看來是天意啊!這只指環你必須收下了。」

    範鐵舟一頭霧水,他也不好再推卻,只得給妻子使個眼色,讓他趕緊去燒茶。

    張三娘卻有點奇怪,臭小子有這麼貴重的東西,自己居然不知道,他藏在哪裡了?

    張三娘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回頭再和他算帳。

    她轉身進屋燒茶去了。

    周麟在院子裡坐下,範寧跑回屋取來三塊太湖石,遞給周麟,「員外,就是這三塊石頭!」

    周麟接過太湖石,其中一塊長約一尺的太湖石讓他又驚又喜,真是七星望月,而且是天然形成的。

    範鐵舟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疑惑,把兒子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在做什麼?」

    「周員外喜歡收藏太湖石,他聽說我有幾塊太湖石,便過來看看。」

    範鐵舟當然知道太湖石是名貴之石,他搖搖頭道:「要大的太湖石才值錢,這種小石頭,最多值幾文錢。」

    村裡經常有石販子來收太湖石,這種小太湖石,他們也就幾文錢或者十幾文錢收走,以至於大家都以為小太湖石不值錢。

    他話音剛落,周麟便笑道:「範少郎,這塊七星望月賣給我,我給你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

    範鐵舟就像被雷公在頭頂敲了一記,呆住了。

    範寧笑嘻嘻道:「如果賣給鎮裡奇石館,不止一百兩銀子吧!」

    周麟指著他搖搖頭,「你這個小滑頭,難道我還會騙你?我告訴你,奇石館收你這塊石頭,就算你識貨,他們也最多給你五貫錢,這就是它的市價,賣給我們這種藏石人,則叫收藏價。」

    「那奇石館賣給您老人家多少?」範寧不甘心地問道。

    周麟沒好氣道:「若討價還價,最多八十兩銀子,我給你一百兩銀子,是包括三塊石頭的價格,另外兩塊太湖石品相一般,倒是做雕刻的好材料。」

    這時,範鐵舟終於反應過來,連忙上前道:「這石頭是我打漁時撈到的,送給孩子玩耍,員外喜歡就拿回去,不要提錢字。」

    「這不行!」

    周麟搖頭道:「你們不收錢,我也不會要,而且我說實話,這塊石頭也是在平江府才是這個價,若拿到京城去賣給王公貴族,價格還要翻上幾倍,讓我占這個便宜,我都不好意思了。」

    範寧嘟囔一句,「既然你老覺得占便宜,那就再添點唄!」

    「閉嘴!」

    範鐵舟回頭狠狠瞪了兒子一眼,心中著實惱火,自己兒子怎麼像商人一樣勢利。

    周麟笑著擺擺手,「你兒子可不是一般人,不要用尋常孩子的眼光看待他,他和我之間其實早有默契,範寧,對吧!」

    範寧笑道:「先生和我三阿公也會討價還價吧!」

    「那當然,上次我想買他的一塊石頭,我們討價還價談不攏,爭得面紅耳赤,差點打起來了。」

    範鐵舟雖然為人厚道,但畢竟還是普通漁民,他無法理解文人摯友之間那種討價還價的樂趣。

    連範仲淹也討價還價,那他就沒話可說了,範鐵舟只得撓撓頭問道:「這三塊石頭我看都差不多,為什麼這塊貴重,那兩塊卻不值錢?」

    「這就是懂石和不懂石的區別了。」

    周麟對範寧道:「範寧,你去打一盆熱水來,不要太燙!」

    範寧答應一聲,飛奔回屋,片刻端了一盆熱水出來。

    「你們看著!」

    周麟試了試水溫,便將七星望月石底部放進水中,只片刻,七個孔中霧氣騰騰,很快便連為一體,就像雲霧纏繞在山腰處一樣。

    範家父子嚇了一跳,「怎麼會這樣!」

    周麟笑道:「這就是上品太湖石的奇妙之處,經過千萬年水波蕩滌,歷久侵蝕,內部早已有無數細孔相通,所以只要內部有水氣,就會從一些較大的孔隙中出來,而且這塊太湖石外形奇峻,面面玲瓏,品相完好,是難得的精品,今天我可是收獲大了。」

    範寧輕輕嘆息一聲,「我可虧大了!」

    周麟一把將範寧抓了過來,「臭小子,我雖然是石痴,可也不是傻瓜,若不是範公寫信給我,讓我關照你,我會讓你進我家門?會用收藏價買你的石頭?我最多給你五貫錢,小腦瓜清醒清醒吧!」

    範鐵舟著實有點難為情。

    範寧卻一點不作惱,依舊笑嘻嘻伸手道:「大丈夫一諾千金,怎麼能耍賴,銀子呢,我什麼時候去取?」

    周麟笑了起來,「難怪範公說你臉皮厚,果然有點境界了,放心吧!銀子一兩也少不了你的。」

    「什麼銀子?」張三娘端著茶水出來了。

    周麟急著回去品石,起身道:「我先回去了,回頭我讓管家把銀子送來。」

    範家父子把周麟送出門,張三娘心中著急,卻不好多問,只得跟在後面。

    周麟又對範寧,「有時間就到我那裡去坐坐,我教你品石辨玉。」

    範寧大喜,連忙躬身行一禮,「晚輩一定去!」

    眼看著周員外走遠,範鐵舟嘆口氣,「寧兒,咱們不該要人家那麼多錢。」

    「爹爹,如果他不想給,根本就不會報這個價,他自己都說了,到京城價格還要翻幾倍,他不吃虧!」

    「可我還是覺得不厚道。」

    「爹爹,其實我已經很厚道了!」

    範寧指著自己臉笑嘻嘻道:「和其他人相比,我這裡比誰都厚道。」

    「你這個厚臉皮的小家伙!」範鐵舟被兒子逗樂,忍不住大笑起來。

    身後,張三娘柳眉倒豎,「你們兩個說完沒有?」

    她雙手一伸,快如閃電,一把揪住兩只耳朵,「給我進來老實交代!」

    「娘子快放手!」

    「娘,你把我耳朵揪掉了!」

    張三娘叉著腰凶巴巴問道:「快說,什麼銀子?」

    「娘,周員外買那塊石頭,開價一百兩銀子。」

    「多少?」張三娘尖叫一聲。

    範鐵舟見娘子表情誇張,便笑道:「娘子,不過就一百兩銀子而已。」

    「而已?」

    張三娘一臉冷笑地望著丈夫,範鐵舟心中一陣發虛,「那個,這是寧兒的事情,與我無關。」

    說完,他連忙轉身溜之大吉了。

    張三娘摟住兒子,臉上笑開了花,一百兩銀子啊!折算成錢就是十萬文,家裡什麼時候有過這麼多錢。

    「快給娘說說,你怎麼認識周員外的?」

    「糟糕!」

    範寧失聲道:「我把正事給忘了!」

    張三娘嚇一跳,「什麼事情忘記了?」

    範寧懊惱地拍拍腦門,「我找周員外,是想讓四叔接手小學塾,結果光想太湖石,把這件事忘記了。」

    「去!」

    張三娘不屑地撇撇嘴,「那算什麼正事,賣石頭才是正事!」

    這時,張三娘想起了那只黃玉戒指,她臉上堆起從未有過的笑容,柔聲對兒子道:「乖寧兒,你是不是還藏有什麼好東西,給娘看看,娘保證不要!」

    「我什麼都沒有!」

    範寧轉身向自己屋裡逃去,他現在知道了,為什麼爹爹身上總是一文錢都沒有。

    張三娘見兒子沒上當,頓時大發雌威,「小兔崽子,趕緊把東西給娘交出來,否則,看娘怎麼收拾你!」

    這時,有人在敲院門,張三娘狠狠瞪兒子房間一眼,等會兒再收拾他。

    她打開門,只見外面站著一個中年男子,手中拿著一只布袋。

    「請問範寧在不在家?」

    「我是他母親,你找我兒子有什麼事?」

    中年男子把口袋遞給張三娘,「這是我家主人讓我交給你們,一共一百兩銀子。」

    中年管家行一禮,轉身走了。

    張三娘連忙關上院門,打開了袋子,裡面是白花花的十錠官銀,每錠十兩。

    剛才只是說說而已,可現在,一百銀子真真實實地捏在張三娘手中,她頓時感到口干舌燥,眼前一陣發暈,她無力地靠在大門上,只覺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一百兩銀子啊!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24 09:34
第二十六章 百兩銀子的余波


    晚飯時,範寧老老實實將兩枚黃玉戒指交給母親,為了保護其他寶貝,只好丟車保帥,犧牲這兩枚戒指了。

    「我把話說清楚,這叫進士指環,周員外戴著它們考中了進士,如果娘把它們賣了,將來我考不上進士,可就別怪我了。」

    張三娘用筷子在他頭上敲了一記,「臭小子,你以為娘就那麼貪財,不懂道理?這是別人送你的心意,我會把它賣掉嗎?」

    「那你要它做什麼?」範寧嘟囔著問道。

    「當然是幫你保存,怕你弄丟掉!」

    張三娘眉開眼笑地仔細端詳兩枚戒指,這麼細膩的黃玉,她還第一次見到,就算她不識貨,也知道這兩枚戒指一定很貴重。

    「正好一對,將來你娶媳婦,你們一人一只。」

    範寧無語了,母親什麼事情都往娶媳婦那邊靠,這是多麼想當婆婆?

    「不用留給你未來的媳婦了,你和爹爹一人一只,我覺得正好!」

    『咳!咳!』正在低頭吃飯的範鐵舟頓時嗆住了,連連咳嗽。

    張三娘瞥了丈夫一眼,不滿道:「這枚戒指若給了你爹爹,最後肯定是戴在你四叔的手上。」

    「別胡說!」

    範鐵舟喝了一口湯才止住咳嗽,他滿臉通紅道:「這是人家給寧兒的心意,隨便送人會得罪人的。」

    「你也知道會得罪人,那你想把百兩銀子分給你父母三十兩,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不是不答應嗎?現在還說它做什麼!」

    範鐵舟臉一沉,把筷子重重往桌子一拍,起身便走了。

    張三娘愣了一下,忽然眼淚就像斷線的珍珠一樣,撲簌簌掉下來,哽咽著對範寧道:「看你爹爹不講道理!」

    範寧沉默片刻道:「要不給阿婆請個做飯洗衣的幫佣,這樣你和爹爹心裡都好受了,我也很高興!」

    張三娘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了,「這樣也行,每天就幫一兩個時辰,也不用住家,每天三十文錢就夠了。」

    「每個月也就一貫錢,從明年開始,這筆錢我來負擔!」

    「別說傻話了,你一個小孩子,能掙什麼錢?」

    範寧笑了笑,「若不是我,娘的那一百兩銀子從哪裡來?」

    張三娘哼了一聲,「石頭可是你爹爹從太湖裡撈起來的。」

    範寧得意洋洋道:「等我從周員外那裡學會了品石辨玉的本事,我五貫錢從鄉下收精品石頭,一百貫錢賣出去,娘說我能不能賺錢?」

    「說得倒容易!」

    張三娘不想聽兒子胡扯,便從櫃子裡取了一瓶酒,遞給範寧,「拿給你爹爹喝去,讓他別犯牛脾氣了。」

    範寧拎著酒瓶走出房間,張三娘輕輕嘆了口氣,一月一貫,一年也要十二貫,自己每天精打細算,辛辛苦苦攢了三年才存下十貫錢,這叫什麼事啊!

    範寧拎著酒瓶走出房門,見他爹爹坐在井台上發呆,目光中有些傷感。

    「寧兒,你阿婆老得太快了!」範鐵舟低低嘆息一聲。

    範寧能理解父親的傷感,祖母那麼大的歲數,還要洗衣做飯,做所有的家務,累死累活伺候一大家子人,父親當然會心痛,當然想幫助自己的母親。

    但父親的方法卻不對,把銀子給了祖父,祖母的生活並不會有任何改變,最後只會便宜那個敗家子。

    孝順本身沒錯,但盲目的孝順卻沒有意義。

    範寧坐在父親身邊,把酒瓶遞給他,範鐵舟搖了搖頭,沒有接酒瓶。

    範寧笑道:「我剛才和娘說好了,給阿婆請一個幫佣,只負責做飯洗衣,一個月一貫錢,娘答應了。」

    範鐵舟眼中閃過一道亮色,對啊!自己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辦法。

    「你娘答應了?」

    範寧點點頭,「娘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她雖然對阿公有點不滿,但對阿婆卻很好,還主動給了阿婆一雙布鞋,爹爹忘了?」

    「是啊!你娘剛嫁來的時候,你阿婆對她最好,人前人後誇她賢惠,你娘也孝順她,阿婆現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你娘以前給她做的。」

    範鐵舟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心情舒暢了很多,他伸手將酒瓶奪了過來,咕嘟咕嘟猛喝了幾大口,笑道:「好久沒喝得這麼痛快了。」

    「我給爹爹提個建議吧!不要去租土地了,就去買幾畝上田。」

    範鐵舟搖搖頭,「上田要八貫錢一畝,最多只能買十畝,對我而言太少了一點。」

    「可爹爹想過沒有,種五十畝田非常辛苦,一年的農閑能有幾天?根本沒有時間跑船,忙起來還要請幫工,還不如家裡少種點田,跑船就有時間了。」

    範鐵舟想想也對,自己只顧考慮自己種田的最大承受能力,卻忘記自己還要跑船,種五十畝還真忙不過來。

    他拍拍兒子的頭,「還是你小子聰明,這次爹爹就聽你的,買十畝上田,加上咱們家的三畝田,一共十三畝,然後跑船。」

    「爹爹最好還要去采點藥,熬幾瓶那個跌打損傷膏,說不定我能用它交到很多朋友。」

    範寧知道父親熱心腸、講義氣,便絕口不提用它來賺錢。

    「好!」

    範鐵舟欣然答應了,「明天我就上山去看看!」

    俗話說,夫妻是衣服的兩片襟,孩子就是紐扣,在範寧的穿針引線下,範鐵舟和妻子又重新言歸於好。

    ........

    兩天後,張三娘天不亮就將兒子和丈夫送上了村口的小船。

    張三娘想到兒子離開自己身邊了,她淚水撲簌簌又滾落下來,範寧笑道:「娘,又不是去京城,過幾天我就回來了。」

    張三娘抹去眼淚道:「你這個臭小子,不好好讀書,回來娘要揍你的。」

    「娘就放心吧!我保證明年再給你省十貫錢。」

    張三娘點點頭,又叮囑丈夫道:「你送完寧兒,就早點回來。」

    「我知道,我順便去看看船。」

    「自己當心點,別被人家騙了。」

    搖船的水根叔笑道:「我說大侄女,你這是在說我呢!」

    「水根叔,我怎麼會說你,你們快走吧!別耽誤孩子上學。」

    小船搖動,在水面上晃晃悠悠的走遠了,張三娘依依不舍地望著兒子背影消失,這才回家去了。

    .......

    水根叔姓張,是張三娘的堂叔,年約五十歲,最早也是漁民,算是範鐵舟的入門師父,就是他做媒,把鄰村的侄女張三娘撮合給了範鐵舟。

    張水根改行跑客船生意已經有十幾年了,他知道跑客船比跑漁船賺錢,而且輕松能顧家,所以他一直勸範鐵舟改行跟他跑客船。

    張水根呵呵笑道:「今年咱們村的後生都不錯,有五個孩子要去鎮上讀書。」

    「除了寧兒還有誰?」範鐵舟好奇地問道。

    「還有蔣員外的兒子蔣阿貴,趙俅的兒子趙小乙,還有韓壯家的兩個小子,他們四人都是去讀鎮裡官辦學堂,當然沒有延英學堂好。」

    範鐵舟點點頭又問道:「那村裡的小學塾怎麼辦?」

    「不是說讓你家老四去當先生,你居然不知道?」

    範鐵舟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

    他忽然回頭向兒子望去。

    範鐵舟頓時明白了,一定是兒子找了周員外,他指了指兒子,目光中的意思是說,『你這個臭小子,這種事居然瞞著我!』

    範鐵舟頓時心情大好,老四終於有事情做,就不用再拖累父母了。

    這段時間家中諸事皆順,範鐵舟忽然對自己的未來也充滿了信心。

    .........

    船只到了木堵鎮,天色已經大亮,範鐵舟拎著行李箱子和兒子來到了延慶學堂門口。

    一名助教從學堂內跑了出來,笑道:「院主說今天範少郎要來,我一直在等著。」

    「不好意思,讓先生久等了。」

    「沒關系,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吧!家長可以回家了。」

    範鐵舟猶豫一下,便把箱子交給助教,又囑咐範寧道:「有什麼事情,你去碼頭找水根阿公,他會幫你。」

    「我知道了,爹爹有事就去忙吧!」

    範鐵舟笑著向兒子揮揮手,轉身向碼頭方向走去,他今天約好了要去看船,如果合適,就直接買下來。

    「少郎,請跟我來!」

    範寧點點頭,跟著助教向學堂中走去,「你先去向教授報道,中午的時候,我來找你安排宿舍。」

    「謝謝先生!」

    不多時,範寧便見到了學堂的第一個教授。

    宋朝的拜師和讀書是兩回事,一般而言,文人一生只有一個師父,要舉行儀式,行拜師禮,一日為師,終生為父。

    而學堂讀書,會接觸很多先生,這些就是普通的老師了,一般叫先生,像學堂和縣學的主要任課老師則稱為教授,一般都是有點名望的老先生,而年輕一點的老師就叫先生或者助教。

    助教給他介紹今天的教授,「範少郎,這位是嚴教授,在學堂裡教《論語》,對《論語》精研之深,在吳縣也是數一數二。」

    嚴教授人若其名,是一個板著臉的老頭子,身材不高,偏瘦,滿頭銀發,看起來倒是很有學問,但長了一個酒糟鼻,卻有點破壞形像。

    範寧無奈,只得跪下行一個大禮,「學生範寧拜見教授!」

    第一次見面是要跪下給先生行大禮,這是天下學堂的規矩,以後就不用了。

    嚴教授點點頭,「按照慣例,進門要考一次試,不過今天正好課堂考試,我就不用單獨給你出題了,你跟我來吧!」

    範寧拎著書袋,跟隨嚴教授進了學堂,學堂有三十人左右,都是去年招生錄取的學生,他們馬上就要升一級了。

    每個人都在低頭沙沙寫字,正在進行考試,對面架子上掛著考題,默《述而》、《泰伯》、《子罕》、《鄉黨》、《先進》五篇。

    學堂和後世的學校一樣,也是兩個人一張桌子,但椅子卻是每人一把。

    嚴教授帶他來到第一排靠窗的座位,這張桌子只有一個人坐。

    他指了指空位,對範寧道:「以後你就坐這裡!」

    「學生知道了。」

    「考試題目掛在前面,卷子在桌上,快點開始吧!」

    範寧坐了下來,嚴教授轉身走了,他一時還沒有適應,就開始考試了。

    無奈,範寧只得取出筆和硯台,卻發現自己沒有墨,還得要研墨,可是水在哪裡?

    嚴教授已經出去了,範寧四下張望,卻找不到水桶,這時,他的同桌輕輕把一盤墨汁推了過來。

    「太謝謝了!」

    範寧心中感激萬分,抬頭向同桌望去,只見同桌眉眼如畫,容顏俊美,是個極為俊俏的小郎君。

    範寧卻『啊!』的一聲跳了起來,瞪大了眼睛,怎麼又是你?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24 09:34
第二十七章 宋朝就有三八線


    他這一聲將學堂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嚴教授板著臉出現在門口,「專心考試,不准張望,範寧,趕緊坐下來!」

    所有人都低下頭繼續寫字,範寧只得坐了下來,他嘴角苦咧了一下,真是冤家路窄,怎麼又遇到這個小蘿莉了,居然....還是自己的同桌!

    這時,小蘿莉瞥了範寧一眼,眼中帶著得意的笑意,就像如來佛慈悲地望著一路筋鬥翻過來的孫猴子。

    她就像不認識範寧,繼續正襟危坐,默寫她的試卷。

    範寧呆了片刻,只得嘆口氣,提筆默寫了起來。

    剛默完第一篇《述而》,一張小紙條扔到他手邊,範寧展開紙條,上面只有一句話,『範呆呆,好久不見了。』

    範寧沒好氣把紙條扔到抽屜裡,繼續默寫。

    寫完第二篇《泰伯》,又一張紙條扔過來,範寧展開紙條,上面只有兩個字,『朱佩』。

    這就是小蘿莉的名字了,原來她叫朱佩。

    範寧忽然想起來了,這次入學考第二名,不就是這個朱佩嗎?

    他心中驚訝,這個舞刀弄劍的小娘子,居然能考第二名?

    還是因為她家有關系吧!範寧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這時,嚴教授走進來提醒眾人,「時間已經過半了!」

    範寧連忙收斂心神,繼續默寫。

    在結束鐘聲敲響的同時,範寧也終於寫完了,他寫上自己的名字,跟著眾人把卷子交到前面的桌上。

    交卷的時候,範寧竟意外發現,自己的字也並不算太差,至少還算過得去,字比自己寫得差的卷子比比皆是。

    其實說範寧的字寫得差,那是因為範寧別的方面都很優異,大家對他期望很高,所以書法就成了他最大的弱點,每個人都要敲打一下。

    但如果和同齡學子來對比,至少他寫得很工整,經過數月的努力,範寧已經從範呆呆慘不忍睹的雞爪字中跳出來了。

    這個發現令範寧心情大好,他心中最擔心的事情也悄悄放下了。

    範寧回來剛坐下,後面有人拍他肩膀一下,一回頭,竟然是劉康。

    範寧大喜,連忙問道:「你坐哪裡?」

    劉康指著後面,他坐在最後一排,劉康又給了他後肩一拳,轉身回去了。

    範寧轉身坐好,卻發現小蘿莉朱佩正用筆在桌子中間畫一條線,範寧頓時有點哭笑不得,宋朝就有三八線了嗎?

    朱佩畫完線,又從抽屜裡抽出短劍,指了指桌上墨線,示威般的擺出一個捅刺動作,意思是:膽敢越線,小心劍刺。

    這熟悉的一幕讓範寧有一種恍惚感,他好像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學時代,那時有個小女生總用圓規刺他越界的胳膊。

    自己已經二十歲了,居然還要玩這種幼稚的游戲?

    可當範寧看見自己的小胳膊,他頓時泄了氣,現在是大宋慶歷七年,他叫範寧,今年八歲。

    「你的那個高個子護衛呢?」

    範寧決定緩和關系,他誇張比了比身高,「她有沒有跟著你?」

    小蘿莉朱佩向窗外一瞥,範寧頓時看見了,那個大寶劍女俠就靠坐在樹下的一張椅子上,旁邊小桌上還有一壺茶和一盤點心。

    「我說,那柄扇子你還要不要了?」

    範寧提起一個雙方都感興起的話題,「一百兩銀子賣給你,怎麼樣?」

    範寧現在需要錢,給祖母請幫佣,給家裡再買十畝上田,那把扇子對他沒有意義,還不如物歸原主。

    朱佩撇撇嘴,「你現在後悔了,可惜本姑娘......」

    朱佩臉一紅,她一時說露了嘴,還好別人沒聽見,她低低啐了一口,冷哼道:「本衙內已經不稀罕了,晚了!」

    「你不要,我就賣給別人了?」

    「你敢!」

    朱佩『嗖!』地抽出寒光閃閃的短劍,頂住範寧的胸膛,惡狠狠道:「你不要就還給我祖父,你若膽敢賣掉,我一劍殺了你!」

    這時,他們後排的兩個學子都驚呆了,課堂上居然出現了匕首,還威脅要殺人。

    朱佩狠狠瞪了他們一眼,「看什麼看,再看就把你們的眼珠子挖出來!」

    兩個學子嚇得連忙扭過頭去。

    範寧輕輕推開劍,搖了搖頭道:「你只能嚇嚇其他小朋友,這種套路對範爺我無效!」

    朱佩又氣又恨,把劍收了起來,咬牙道:「那你就等著瞧!」

    範寧翻了個白眼,心中卻有點發愁,去哪裡再搞一筆錢呢?

    ........

    終於熬到中午放學,隨著鐘聲響起,學子們歡呼一聲,爭先恐後奔出課堂。

    劉康走上前拍拍範寧的肩膀,「走,我帶你去吃午飯!」

    聽說中午居然還有飯吃,範寧頓時眉開眼笑,還是學校好啊!

    「一起去?」範寧瞥了一眼旁邊朱佩。

    朱佩撇撇嘴,「那種豬食我會去吃嗎?」

    「那你老歇著吧!我走了。」

    範寧不再理睬朱佩,拍拍劉康的胳膊,「我們走!」

    兩人快步離去了,朱佩鼻子裡哼了一聲,負手走出學堂,她的小丫鬟翠兒已經在學堂門口等著她了。

    「小官人,今天的廚子是從長洲天元樓請來的名廚,他燒的素丸子據說是天下一絕。」

    「走!咱們嘗嘗去,讓某些鄉下娃去吃豬食吧!」

    朱佩坐上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疾駛而去。

    ........

    餐堂裡擠滿了吃飯的學子,延英學堂一般要讀五年,也就有五屆學生,每屆三十人,整座學堂裡一共一百五十余名學生。

    一百五十人擠在一起吃飯顯然不現實,所以學堂內有南北中三座餐堂,上中下三舍生各有一座。

    南餐堂是低齡下舍生吃飯之地,雖然只有六十人,但也顯得比較擁擠。

    「這裡伙食不太好,有錢人家子弟都是去外面吃!」劉康小聲對範寧道。

    「我覺得很不錯啊!」

    琳琅滿目的菜肴讓範寧眼睛都看花了,他們家只有在過年時才可能吃到這麼多菜肴。

    每人三個菜一個湯,米飯、饅頭沒有限制,吃飽為止,讓範寧心滿意足,其實對範寧而言,能有午飯吃就已經感謝上蒼眷顧了。

    範寧挑了一盤紅燒魚,一盤燜肉,一盤腌茭白,一碗雞蛋湯,又撿了三個大饅頭,端著朱漆木盤找到劉康,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他啃了一口饅頭,還不錯,裡面是蘿蔔肉餡的。

    「你怎麼會認識朱小官人?」劉康細嚼慢咽吃著,忽然丟出一個讓範寧意外的問題。

    「考試時認識的。」

    範寧嘴裡塞滿了肉饅頭,含糊不清問道:「有問題嗎?」

    「嗯!有不少人對你不滿。」

    範寧連忙咽下饅頭,十分驚訝,「為什麼?」

    「朱小官人家背景很大,他長得又那麼『俊美』,很多人都想和他同桌,結果被你搶到了。」

    劉康特地把『俊美』兩個字咬得很重,範寧頓時明白了,其實大家都知道朱佩是個小娘子。

    範寧暗暗搖頭,這種女扮男裝,要是後世的學生早咋咋呼呼地傳開了,可宋朝的學生卻一個個暗藏心機、城府深沉。

    「我可沒有搶,是嚴教授讓我坐的,再說我也不想和他同桌,要不....我們換個位子?」

    「我可不想與他同桌,成為眾矢之的,你和他們商量去。」

    劉康用筷子掃了一下,範寧順著他筷子方向望去,只見斜對面幾個學子一邊吃飯,一邊冷冷打量他,目光中帶著一絲嫉恨。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範寧忽然想到了後世的一句名言,果然說得不錯。

    這時,範寧感覺有人拍一下自己的肩膀,他一回頭,只見後面站著三個學子,都穿著皮襖,好像交卷時見過他們。

    為首學子神情略有點傲慢,打量一下範寧,「你是本堂範大川的孫子?」

    雖然範寧也不喜歡自己的祖父,但讓人直呼其名,這不僅對他祖父無禮,對範寧本身也不尊重。

    範寧心中不高興,但他還是克制住了,淡淡問道:「你們有什麼事?」

    三人對望一眼,為首學子笑了起來,「我們都姓範,你說有什麼事?」

    範寧這才明白,原來這三人是自己的本家。

    木堵鎮是範家的大本營,生活著數百人,是鎮上大族,延英學堂若沒有範家子弟才是怪事。

    雖然遇到本族子弟應該是開心事,但範寧現在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對方那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讓他感覺不爽。

    「我叫範疆,我爹爹坐長老會次席。」

    為首學子用一種本族人才聽得懂的『行話』和範寧交流。

    簡單的說,他父親是範家的副族長。

    「你有什麼事?」範寧平淡地問道。

    「我認為,我們範家的人應該坐在一起,而不應該和一些小商人的子弟交往。」

    說完,範疆輕蔑地瞥了一眼劉康。

    劉康的臉頓時脹得通紅,低頭拼命吃飯。

    範寧笑了笑,「我也覺得範家子弟應該坐在一起,這邊正好有空位子,不如你們坐過來。」

    旁邊一名小胖子低聲對範疆道:「三哥,這小子想取代你啊!」

    範疆臉色微微脹紅,冷冷道:「既然人家不領情,咱們何必自討沒趣,我們去吳記菜館吃飯,我請客!」

    他狠狠瞪了範寧一眼,轉身帶著兩名範氏子弟走了。

    範寧坐下來繼續吃飯,劉康心中感激,小聲對範寧道:「這小子一向以為自己高人一等,瞧不起人。」

    範寧點點頭,「我已經領教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25 09:34
第二十八章 生財之道


    吃完午飯,範寧去認了宿舍,宿舍四個學生住一間,學生可以選擇舍友。

    範寧自然和劉康住一間宿舍,他們宿舍正好只有三人,另外兩個是吳江學子,有自己的小群,平時不怎麼說話。

    下午一般沒有正課,主要是練書法,大概三點鐘左右就放學了。

    看起來很輕松,可如果真的享受這種輕松,那就別想考什麼科舉了,連縣學都考不上。

    自古以來都是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所有能考上科舉的士子,幾乎都是從小刻苦攻讀,十年寒窗可不是說說而已。

    小蘿莉朱佩下午沒來,範寧獨自占用一張桌子,頓時舒服了很多,他忽然發現和小蘿莉坐一桌倒也不錯,可以經常獨霸一張桌子。

    申時剛到,放學的鐘聲敲響了,學生們頓時歡呼起來,紛紛向課堂外奔去,但也有不少學生依舊認真地繼續寫字,不受放學影響。

    兩人走出學堂,劉康笑問道:「你想去哪裡?是隨便走走,還是有目標?」

    範寧想了想問道:「這附近哪有質庫?」

    質庫就是當鋪,對於宋朝百姓,去質庫是件很尋常的事情,家裡沒用的東西都可以拿去賣掉,也常常會去質庫買些二手物品回來使用,非常便利。

    劉康家裡開雜貨店,更是經常和質庫打交道。

    學堂的斜對面就有一家質庫,兩人走進質庫,劉康笑道:「質庫一般都是靠信譽吃飯,不會坑人,你不用擔心。」

    範寧取出一塊白玉遞給劉康,「你幫我賣掉它,我在旁邊學一學!」

    劉康掂了掂笑道:「這塊玉不錯,應該可以賣個好價錢。」

    他站在櫃台前把玉珮遞了進去,「林叔,這塊玉可以賣多少錢?」

    「你這個小兔崽子,上次那個銅盆有裂紋的,不值那個錢,叫你爹爹過來。」

    「林叔自己去找他,不關我的事情,幫我看看玉才是正經!」

    裡面的掌櫃接過玉看了看,「上品羊脂白玉,品相還不錯,市價在五貫錢左右,按照規矩,我收四貫錢,你賣不賣?」

    劉康看了看範寧,範寧知道那個員外不會送給自己太昂貴的東西,但太廉價他也拿不出手,這個價格還比較公道。

    他點點頭,「要銀子!」

    「林叔,就這個價吧!能不能給我銀子。」

    裡面遞出四個小銀裸子,範寧接了過來,他沒想到質庫居然會這麼便利。

    兩人從質庫出來,劉康笑問道:「手中有錢了,下一步你想去哪裡?」

    「我想去王狀元橋!」

    劉康笑了起來,「我還在想哪天有時間帶你去逛逛,那邊確實很有趣,運氣好還能淘到一些好東西。」

    「你經常去?」

    「當然經常去,跟我走!」

    劉康興致勃勃帶著範寧向王狀元橋走去。

    王狀元橋位於木堵鎮的西北角,離學堂不遠,走路半炷香就到了。

    這裡其實是太湖地區最大的花石集散市場,各種小攤販多達數百個,還有一些大店也在經營花石,比如奇石館,就是這裡最大的店鋪。

    這裡緊靠胥江,有一座專門的碼頭,一排店鋪前的空地上擺放各種體型巨大的太湖石,都價值不菲。

    範寧一眼便看見了周員外所說的奇石館,在十幾家店鋪中,它的規模數一數二,不過範寧又發現還有一家小店鋪名也叫奇石館。

    這讓他不由再看了看店鋪招牌,這才發現『奇石館』三個大字上面還有兩個小字,『徐記』,原來店鋪全稱叫徐記奇石館。

    這時,從店鋪裡走出兩人,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者,穿著儒袍,頭戴峨冠,長得鶴發童顏,頗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氣。

    旁邊跟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身著青衿深衣,頭戴士子巾,身材瘦高,容貌十分英俊。

    後面跟在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男子,點頭哈腰送他們出來。

    「快看那兩人!」

    劉康將範寧拉到一邊,指著鶴發童顏的老人道:「那是府學首席教授徐大儒,聽說他在我們鎮上有家店,估計就是這家奇石館了。」

    範寧對那少年更感興趣,又問道:「那個少年是誰?」

    「你居然不認識他?」劉康一臉驚訝。

    範寧一臉茫然,自己為什麼要認識他。

    劉康見範寧真不認識,便解釋道:「他可是我們延英最優秀的學生,竹林七賢之首,叫做徐績,比我們大兩級,是真正的神童才子。」

    「既然他也姓徐,那旁邊老者就是他的祖父吧!」

    「正是,他不光有個學問高深的祖父,他父親還是朝廷高官。」

    聽說是官宦子弟,範寧就想到了那個和自己比對聯的禮部侍郎之子,他心中生出一絲反感。

    「算了,我們還是去看石頭!」

    範寧又將興趣轉回到太湖石上。

    雖然十幾家店鋪裡賣的都是好東西,但動輒數十兩銀子,一般人也不會去,對於普通百姓,店鋪背後一條長長的小巷才是淘寶勝地。

    這條巷子本來叫做奇才巷,現在已經改名為奇石巷,一條長達一裡的巷子裡密密麻麻集中了數百家小攤子。

    不光賣太湖石,像雨花石、壽山石、青田石這裡都有,但還是以太湖石為主,巷子裡格外熱鬧,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

    宋朝可不像後世那樣信息爆炸,一件物品很容易得到公允價格,這個時代,一件物品的價值往往在於買家是什麼人。

    大店之所以叫大店,就在於他們有渠道,能接觸到有錢的大客戶,東西賣得出高價。

    比如周麟買的雙洞破曉,在奇石館花了三十兩銀子。

    同樣的東西,在小攤販手中絕對賣不了三十兩銀子,最多一兩貫錢,普通讀書人,誰舍得花三十兩銀子買塊石頭。

    而大店收購小攤販手中的石頭,也就是一兩貫錢的價格,高額利潤都被大店賺走了。

    對於周鱗那樣的富豪,他們只要精品太湖石,幾十兩銀子對他們而言,實在算不了什麼。

    宋朝文人對觀賞奇石的痴迷已經到了一種病態,一點不亞於對茶的痴迷。

    這裡面玩到極致的就是皇帝宋徽宗,為了攫取江南奇石,他不惜開征花石綱,多少富貴人家因此傾家蕩產,將富庶的江南糟蹋得民不聊生,最終引發了方腊造反。

    範寧昨天和前天又去找了周員外,周麟給他講了一些品石辨玉的基本入門方法。

    周麟同時也答應他,如果範寧能拿出像七星望月那樣的精品,他會給一個好價格。

    這個價格當然是收藏價,不是奇石館的收購市價,更不是小攤販的價格。

    範寧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在小攤上淘到一兩件精品,然後用收藏價賣給周鱗,就算周麟不要,也可以介紹給圈子裡的其他友人。

    當然,周麟的眼光很高,想賺他的錢並不容易,只有真正的精品他才看得上眼,這種精品卻又是可遇而不可求。

    「範寧,那塊石頭不錯,你看,外形很像駱駝!」劉康指著一個小攤上的太湖石低聲道。

    範寧笑了起來,一塊太湖石好不好,可不是光看外形,還要看內在的紋路,外形瘦皺奇峻,玲瓏剔透,最好內在孔洞相連才是精品。

    好在宋朝造假才剛剛開始,不算很嚴重,到明朝後才開始大規模造假,形成了產業。

    再向後,真正億萬年形成的太湖石已經沒有了,幾乎都是人造太湖石,太湖石才跌下神壇,走入尋常百姓家,以至於隨便某個公園,都能看到幾塊。

    範寧走上前,攤主是個很精明的老者,他連忙笑道:「小官人看看這個駱駝,品相好啊!昨天才從太湖裡撈出來。」

    範寧拾起駱駝看了看,是太湖石不錯,但有點粗陋,品相很一般,屬於下品。

    他搖搖頭,又去下一家。

    「範寧,我覺得不錯啊!你怎麼覺得不好?」

    「有個前輩告訴我,看太湖石就像看人一樣,要精致、要有美感,剛才那塊石頭雖然像駱駝,但你不覺得有點粗笨嗎?」

    劉康撓撓頭,明明很好的一塊駱駝石,哪裡粗笨了?

    範寧沒有再解釋,這種美感其實是一種閱歷,只可意會,而無法言傳,只有美好的東西看得多了,才能體悟出來。

    範寧不知看了多少名畫,多少雕塑,多少攝影、多少設計,美感在他心中才有了厚實的沉澱。

    走了好幾個攤,範寧始終找不到那種讓他眼前一亮的太湖石。

    這時,前面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爭吵聲,「我去奇石館問過了,你這塊石頭是假的,把錢還給我!」

    周圍人紛紛趕過去看熱鬧,範寧和劉康也順著人群走了過去。

    爭吵的是一位個頭矮小的書生,頭戴平巾,身著一件寬身細麻襕衫,手中拿著一塊太湖石。

    範寧眼睛忽然盯住了書生手中的太湖石,書生手中的太湖石竟然是一只圓柱體,上面布滿了菠蘿格一樣的小孔,看起來就像一只精雕鏤空的筆筒。

    範寧在周員外府中前後觀賞了一百多塊微型太湖石,還沒見過這種形狀的太湖石。

    賣石的攤主是一個臉上長著橫肉的黑胖子,他雙臂抱在懷中,靠在牆上惱火地望著書生。

    「以為你是個讀書人,會明事理,沒想到居然是個無賴!」

    書生大怒,「把話說清楚,我哪裡無賴了?」

    黑胖子哼了一聲,「要是個個都像你這樣胡攪蠻纏,買了又跑來退貨,我的生意還做不做了?」

    「如果你不賣假太湖石給我,我會退貨嗎?」

    「如果是真太湖石,我會兩貫錢賣給你?」

    周圍人一陣哄笑,旁邊有幾個攤主勸道:「年輕人算了,你這個如果是真太湖石,至少要十貫錢,兩貫錢肯定買不到。」

    「我們這裡沒有退貨的規矩,要不然我們吃虧了又找誰去?」

    周圍人你一言我一語,都嘲諷書生想占便宜沒占到,又想來退貨。

    書生臉一陣紅一陣白,恨恨道:「就算是我看走眼了,這塊石頭誰要,我便宜五百文,一貫五百文錢賣給他。」

    四周安靜下來,既然知道是假太湖石,誰還會要?

    這時,範寧忽然道:「一貫錢,我要了!」

    劉康嚇了一跳,連忙拉範寧,「別傻了,假太湖石一文錢都不值!」

    書生見範寧居然肯買。他連忙一把抓住範寧,生怕他跑掉。

    「小哥,一貫錢太少了,再加三百文吧!」

    範寧手中托出一兩銀子,「我只有一兩銀子,要不就算了。」

    「一兩就一兩,讓你占個便宜,賣給你了。」

    書生生怕範寧反悔,把太湖石塞給他,抓起一兩銀子就跑掉了。

    周圍人紛紛議論,這個小官人有點傻,一兩銀子就這樣白白丟到水裡。

    劉康嘆口氣,「範寧,假太湖石真的一文不值。」

    範寧微微一笑,「我就用它當個擺設也不錯。」

    就在這時,有人喊了一聲,「李掌櫃來了!」

    眾人紛紛閃開一條路,只見一名富態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來,範寧一眼認出他,就是在奇石館門口看到的掌櫃。

    李掌櫃後面還跟著剛才那個書生,一臉怨恨地望著範寧,手中還捏著範寧給他的一兩銀子。

    李掌櫃一眼便盯住了範寧手中的太湖石,笑眯眯道:「這位少郎,能不能把你手中太湖石再我給鑒定一下?」

    範寧如何肯上當,他拉著劉康便跑,遠遠喊道:「李掌櫃,你的雙洞破曉可不值三十兩銀子。」

    李掌櫃原本想追上去,可聽到範寧這句話,他立刻停住了腳步,心中驚疑,『他怎麼會知道雙洞破曉之事,難道他認識周麟?』

    這個李掌櫃正是奇石館的大掌櫃李泉,他為把書生手中罕見的太湖石搞到手,便騙他那是一塊假太湖石,等書生絕望之時,他再派伙計把它低價買過來。

    沒想到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用一兩銀子就把太湖石截走了,讓李泉又氣又急,急忙追了過來。

    只要太湖石到了他的手上,範寧就休想再拿得回去。

    怎奈範寧油滑無比,走為上策,又把周麟拋出來,讓他輕易不敢亂來。

    範寧已經跑得無影無蹤,想追也追不到了,李泉心中懊悔萬分,只得狠狠一跺腳,帶著一肚子怒火回了奇石館。

    周圍人議論紛紛,不明白怎麼回事?

    這時,一名擺攤老者輕輕捋須,意味深長道:「那塊太湖石恐怕是真的。」

    周圍人轟地炸開了,「不可能吧!那塊石頭怎麼看都是假的。」

    周圍人目光都望向攤主黑胖子,黑胖子的臉變成了紫茄子,半晌道:「我是用五十文錢從鄉下收來的,是真是假我也不知。」

    書生大怒,「五十文錢的東西你居然賣給我兩貫錢,你把錢還給我!」

    「我可以把錢還給你,但你必須先把石頭還我。」

    兩人頓時面面相覷,眾人一陣大笑,書生心中一陣悔恨,只得垂頭喪氣地走了。

    黑胖子倒不懊悔,他們這一行,看走眼的事情時常發生,只是李掌櫃惡意鑒定,令人不齒。

    「呸!」

    他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還奇石館呢,心比老子的臉還黑!」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25 09:35
第二十九章 朱家的背景


    躺在宿舍床上,範寧左右細看手中的奇石,圓柱體的太湖石,上面開滿了小窗,裡面九曲婉轉,結構復雜。

    這已經不是精品,而是一塊極品太湖石了。

    「範寧,你怎麼看出它不是假的太湖石?」

    劉康著實佩服範寧的聰明,不過他也奇怪,大家都說是假的,範寧又怎麼看出它是真的?

    「我不是給你說過了嗎?要看它的美感,這塊石頭渾然一體,任何一點造假都會破壞它的整體協調,它自然的美感是人工造不出來,所以我敢肯定它是真的。」

    劉康撓撓頭,「我還是一頭霧水,什麼都看不出來,不過你運氣不錯,花一貫錢居然買到了價值十貫錢的東西。」

    範寧笑了笑,怎麼可能才值十貫錢?

    ........

    次日天不亮,學子便匆匆起床了,先奔去井邊刷牙洗臉,然後所有人集結,圍著鎮子跑三圈,這才回來吃早飯。

    把一切都收拾妥當,大家來到課堂時,天已經亮了。

    範寧走進課堂,一眼便看見了小蘿莉朱佩,昨天他得了一塊極品太湖石,心情著實愉快,連看朱佩也覺得順眼了。

    「早!」範寧走到自己座位前和她打了個招呼。

    朱佩卻哼了一聲,抬起頭不理他。

    範寧笑了笑,坐下把書袋放進抽屜,卻發現抽屜裡有張紙條。

    『阿呆,昨晚有沒有哭鼻子?』

    範寧捏掉紙條,心中暗暗惱火,這個死丫頭什麼時候才能改口?

    這時,嚴教授拿著試卷滿臉陰沉地走了進來,房間裡頓時鴉雀無聲。

    「砰!」

    嚴教授重重把試卷往桌上一摔,咆哮起來。

    「你們這群白痴,蠢貨!連《論語》都學不好,還讀什麼書,考什麼科舉,都給我滾回家種田去!」

    所有學生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嚴教授的怒吼驚動了隔壁的劉院主,他連忙趕過來,問道:「嚴教授,出什麼事了?」

    嚴教授強忍住怒火道:「我昨天讓他們默寫四篇論語,原以為他們學了這麼久,只有個別人會默錯,結果恰恰相反,能夠一個字不出錯的,居然只有兩個人,太讓我失望了。」

    「主要是教授對他們要求太嚴格了,這樣吧!今天我來再考一次,再摸一摸底,如何?」

    嚴教授點點頭,「就麻煩劉院主了!」

    嚴教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學生,轉身出去。

    劉院主站在台上翻了翻卷子,輕輕嘆道:「不容易啊!兩個全默對的學生居然是剛剛入學的新生。」

    「啊!」

    課堂中一片驚呼,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範寧和朱佩,目光中有敬佩,但也有不少嫉恨。

    朱佩昂著頭,得意洋洋,仿佛結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

    範寧卻出乎意料,看不出啊!這小蘿莉居然有真才實學,並不完全是靠關系。

    這時,劉院主把卷子發了下來,他特地將範寧和朱佩的卷子仔細看了一遍,然後交給他們。

    「範寧第一,朱佩第二!」他笑著對兩人道。

    「為什麼又是我第二?」

    朱佩大小姐脾氣頓時發作了,「我也一個字不錯,憑什麼排在他後面?」

    劉院主一點不氣惱,笑眯眯地指指朱佩卷子最後,那邊有一個小小的塗改,寫錯了一個字,但及時發現,又塗掉在上面重寫。

    「範寧通篇一個字沒改,所以他第一。」

    朱佩氣得滿臉通紅,小拳頭捏得咯咯直響。

    範寧卻盯住了朱佩的抽屜,小丫頭若敢拿短劍,這次自己一定要搶過來。

    片刻,朱佩拳頭慢慢放松了,臉色也恢復了正常,她忽然寫張紙條扔給範寧,上面只有四個字,『今天再比!』

    範寧忽然有點頭痛,這小丫頭太要強。

    這時,劉院主眾人道:「今天我要親自考大家,默寫《論語》後十篇,從《先進》到《堯曰》,午休鐘響停筆,前三名有獎賞,希望大家集中精力,不要再讓我和嚴教授失望了。」

    兩名助教進來給大家發卷子,把《論語》書都收了上去。

    範寧今天算是明白了課堂規矩,他特地准備了一只小杯子,去前面木桶裡舀一杯清水用來研墨。

    課堂上一片安靜,只聽見一片沙沙的筆聲,一名助教來回巡視,監考著眾人,朱佩今天沒有理睬範寧,全神貫注的默寫。

    時間雖然是一個上午,但卻要寫八千多字,時間非常緊張,不能停筆思考,甚至連作弊的時間都沒有,必須一氣呵成。

    這才是真正的考試。

    .......

    午休鐘聲敲響了,助教拍拍手,「時間到,請大家停筆交卷!」

    範寧提前了一盞茶的時間寫完,但他卻不是第一個交卷,第一個交卷的是朱佩,比他早那麼一點點。

    交了卷連正眼都不看一下範寧,便揚長而去。

    課堂上一片抱怨聲,時間太短了,幾乎一大半的學生都沒有寫完。

    劉康走上前拍拍範寧的肩膀,「走吧!吃飯去。」

    「你寫完了嗎?」範寧笑問道。

    劉康搖搖頭,「怎麼可能寫得完,我只寫了八篇,還有兩篇沒寫,不過已經不錯了,那個範疆只寫了六篇。」

    劉康忽然問道:「難道你寫完了?」

    範寧笑著點點頭。

    「啊!」劉康驚呼一聲,豎起拇指贊道:「不愧劉院主看中的天才神童,這次肯定又是你第一了。」

    「不一定,我旁邊朱佩比我先寫完。」

    「她也厲害,一個小娘子居然超過大部分男子,不簡單啊!」

    「你也知道她是小娘子?」

    「學堂裡誰不知道呢,朱家的女公子,誰敢亂說?」

    「她家族很大?」範寧好奇地問道。

    劉康有些無奈地望著範寧,「看來你是什麼都不知道啊!無知者無畏,所以你才敢坐在她旁邊。」

    「我只是不關心罷了!」

    「其實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到一些傳聞,好像朱家是皇親國戚。」

    範寧嚇了一跳,居然是皇親國戚。

    劉康向兩邊看看,壓低聲音道:「這件事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你千萬別出去亂說!」

    範寧點點頭。

    這時,前面走廊上傳來一陣怪笑,「我昨天認識一個新朋友,叫做蔣阿貴,你們猜他怎麼說?」

    前面幾步外的紫藤架下吊兒郎當站著三名學生,為首之人正是範疆,他斜著眼瞟向範寧,臉上帶著譏諷的笑容。

    「蔣阿貴告訴我,他們村裡也有個姓範的,他家是窮光蛋,住在三間破草屋裡,連午飯都吃不起,結果跑來學堂蹭飯了。」

    範寧快步向範疆走去,劉康嚇一跳,連忙拉住他,「別亂來,打架要被開除的!」

    範寧甩開劉康的手,慢悠悠走到範疆面前,笑眯眯問道:「蔣阿貴是你朋友?」

    範疆哼了一聲,「是我朋友又怎麼樣,你想做什麼?」

    「沒什麼,煩請你幫我帶句話給他!」

    「帶什麼話?」

    範寧臉一沉,冷冷道:「你告訴他,如果他皮癢想挨揍就來找我,我保證不打死他!」

    說完,他轉身向劉康一招手,「我們走!」

    範寧帶著劉康揚長而去,留下三個目瞪口呆的範家子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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