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超級學霸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8-7-14 22:20: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646380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30 09:34
第四十章 大像出場



  周水根點點頭,「既然雙方都想離婚,那也沒有辦法,離婚最終要的財產分割,雙方協商一下吧!」

  陸阿水取出一份清單,「這是我們提出的離婚要求,除了範家返還當初的兩百兩銀子的聘禮,另外範鐵牛在陸家吃喝開銷,四年累計三百兩銀子,一共五百兩銀子,請範家返還,這門婚姻可以取消。」

  範銅鐘也取出一份清單,「這是我三哥給範家做事的清單,第一年到第三年,每年種一百畝地,第四年種了兩百畝地,一共是五百畝地,一畝地一年最低純收入一貫錢,另外還有修房子、搬運物品、挖渠、喂牛、割草、砍柴,這些事情可折合兩百貫錢,那陸家應該支付給我三哥七百貫錢。」

  陸員外忍不住高聲道:「鐵牛每天住我家房子,一天十文錢,那就是一百五十貫,還有衣服、鞋襪、被子,銅盆、熱水錢等等算五十貫,

  另外,我女兒嫁給他四年,以後沒法再嫁人,至少要補償五百貫錢,加起來就一千二百貫,這筆錢怎麼算?」

  範銅鐘又叫道:「我三哥在你們家吃的光饅頭,腌菜,十天半月才有肉吃,怎麼可能有五百貫錢?」

  一個陸家姑母跳了出來,「哎喲喲!說話要講良心啊!我上次去兄弟家,親眼看見鐵牛在吃鴨子,我告訴你們,他連鴨頭鴨屁股都不吃,一個人居然吃掉了整只鴨子。」

  另一個女人接口道:「鐵牛喜歡喝老酒,我阿哥給他買的都是最好的米酒,兩百文錢一瓶,他一天要喝一瓶不止。」

  範鐵牛蹲在地上扯頭發,痛苦地低聲喊道:「我沒有啊!」

  這時,周水根擺擺手,「這種扯皮的事情說不清楚,我們還是請鄉紳來評判,看看誰家有道理。」

  鄉紳中的趙員外先開口,「大家鄉裡鄉親,都是要臉皮的,想必不會說假話,陸員外家中富裕,待人厚道,他請小工都不會吃光饅頭,更不用說對自己女婿了,所以呢?範家說得有點過份,我覺得陸家應該占理。」

  李員外也喝口茶,清了清嗓子道:「我說幾句公道話,我看範鐵牛長得很壯實,吃得應該不差,不過兩百文一瓶的老酒我覺得偶然一次差不多,每天喝不太可能,應該每天喝百文錢的老酒。

  加上範鐵牛飯量大,吃得多,一天三頓,我估計一天三百文左右的伙食費比較合理,當然也要考慮範鐵牛的付出,我覺得最後三百貫開支比較合理。」

  王員外也道:「前面兩位員外都說得對,我也覺得三百貫錢差不多,加上當初的聘禮,陸家要求五百兩銀子是合理的。」

  周水根笑了笑,「既然三位鄉紳的結論出來了,那就這麼定了吧!範家付給陸家五百兩銀子,這門婚姻就算離了。」

  鄉下調解矛盾,如果鄉紳判定了結果,輸的一方還不服,那就會報官,官府不會再審,直接視為刁民而抓進大獄,再拍賣財產給贏的一方。

  所以聽到這個結果,範大川臉都黑了,他哪裡拿得出五百兩銀子,他的箱子底總共就只有一百兩銀子,那可是他的棺材本。

  如果不接受就要拍賣土地,五百兩銀子,那就是六十畝上田啊!他一共才八十畝上田,他們家要破產了。

  不光範大川臉黑,其他三個範家兄弟都失魂落魄,就算大家湊錢也湊不出五百兩銀子。

  「大郎,你那邊能不能拿點出來?」範大川嘶啞著聲音問道。

  範銅鐘連忙補充道:「二哥家條件不錯,可以幫三哥一把!」

  範鐵舟和範鐵戈對望一眼,兩人都搖搖頭,幾十兩銀子可以,幾百兩銀子怎麼拿得出來,就算有,他們妻子也絕不會同意。

  範大川很清楚兩個兒子負擔不起,他只得看了看族長,哀求著道:「大志,你說幾句吧!」

  範大志苦笑一聲,他又有什麼辦法,範大川自己答應今天調解,眼看調解對自己不利就想推翻,天下哪有這麼好事情?

  他只得嘆口氣道:「二哥,實在不行就賣地吧!」

  範大川萬般無奈,只得對陸員外道:「要不我們兩家再好好商量一下?」

  陸員外心中著實得意萬分,他假惺惺道:「其實我也蠻喜歡鐵牛的,如果範家實在不想離婚也可以,但要定下幾條規矩,大家以後按規矩做事情,鐵牛還是我的女婿,親家翁覺得怎麼樣?」

  範大川剛要一口答應,外面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陸員外說得好,我們都必須按照規矩辦事!」

  眾人一起回頭,只見外面走進來一個少郎,後面還跟著一個小娘子和一名身材富態的老者。

  再後面就是一名身材極高的女子,背著支長劍,像座鐵塔一樣。

  院子裡的七姑八姨頓時議論紛紛,她們都盯著後面的大高個女子,在她們眼中,這麼高的女人簡直就是妖怪。

  陸員外愣了一下,「這位小官人是誰?」

  「我也是範家人,叫做範寧,鐵牛是我三叔。」

  就在這時,周水根忽然眼睛瞪大了,他認出那個富態老者。

  他嚇得連忙跑上前,連連作揖,「不知朱大官人到來,小人有罪!有罪!」

  三名鄉老也反應過來,竟然是木堵鎮的朱大官人來了,這位可是平江府第一巨富,在他面前,他們三個只能算是小螞蟻。

  三人連忙跑上前,作揖行禮,「久仰大官人之名!」

  朱元甫呵呵一笑,擺擺手道:「大家都是鄉裡鄉親,不用這麼客氣,我只是過來湊湊熱鬧。」

  旁邊朱佩才是湊熱鬧,兩家人離婚扯皮,這種有趣的事情,她怎麼能錯過,她硬要跟著一起來。

  朱佩笑嘻嘻道:「站著多沒意思,祖父,我們坐下吧!」

  周水根反應過來,連忙跑回大堂搬來一張椅子,用袖子擦擦椅面笑道:「朱大官人請坐!」

  朱元甫笑著坐下了,周水根又給朱佩也搬來一張椅子,「小衙內請坐!」

  朱佩大搖大擺坐下,向範寧招招手,「小阿呆,站到我旁邊來!」

  範寧瞪了她一眼,無奈,只得站到她身邊,他低聲咬牙切齒道:「以後再找你算帳。」

  「你敢!」

  朱佩哼了一聲,得意洋洋道:「現在可是你在求我!」

  「佩兒,別再胡鬧。」

  朱元甫笑著說了孫女一句,他抬頭看見了族長範大志,「喲!大志也在。」

  範大志笑著上前行禮,「早知道大官人要來,我還來做什麼?」

  「話不能這麼說,你是族長,當然得來,而我是被這位小友硬拖來的,我才叫沒辦法。」

  朱元甫這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震驚了,無數雙目光向範寧望去,這個少郎究竟是什麼人,居然能讓朱大官人這麼給他面子?

  範家父子幾人終於從驚愕中緩過神來了。

  範大川再不濟也知道朱元甫是什麼人,他瞪大眼睛盯住範鐵舟,「大郎,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範鐵舟滿臉苦澀,「爹爹,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這個混蛋,回去再和你算賬!」

  範大川心中著實惱火,家有這麼硬的關系,自己居然不知道?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30 09:34
第四十一章 出乎意料的結果


    陸員外心中一陣發慌,他感覺有點不妙,低聲問兄弟道:「阿生,我們怎麼辦?」

    陸阿生看了一眼朱元甫,眼珠轉了轉,「不如先聽聽他們怎麼說?」

    「說個屁啊!」

    陸員外心中惱火,這個時候緊和範家把條件定下來才是正經,哪裡還能再給範家機會。

    他咳嗽一聲,「親家翁,不如我們兩個單獨談談。」

    範大川是多精明的一個人,既然孫子範寧把朱大官人請來了,那就意味著事情有轉機,這個時候他才不會簽署屈辱條約。

    他干笑一聲,「親家翁,我們再等等。」

    周水根卻心知肚明,他笑眯眯對範寧道:「範小官人剛才想說什麼?」

    範寧不慌不忙道:「剛才陸員外提到規矩,我就說一說調解規矩,按照規矩,負責調解的鄉紳要麼是共同推薦,要麼是雙方各請,大家協商解決問題,這三位鄉紳是陸家請來,代表陸家發表了意見,可是代表我們範家的鄉紳還沒有說話,調解結論就不能下,對不對?」

    周水根暗暗豎起大拇指,這個小家伙才是厲害角色,範家怎麼不早點把他拉出來?

    他呵呵一笑,「按照規矩是這樣,只是剛才範家沒有請鄉紳,而範族長雖然是鄉紳,但他畢竟姓範,陸員外認為他不能參與調解,所以只能按照三位鄉紳的意見來裁決。」

    範寧微微一笑,「可現在我們範家也請來鄉紳,能不能讓他說幾句?」

    周水根心中一嘆,朱大員外開了口,還有別人什麼事?

    他只得苦笑一聲,「當然可以!」

    周水根便將剛才兩家人意見和最後的結論復述了一遍。

    還不等朱元甫開口,朱佩就笑嘻嘻道:「我來替祖父說兩句!」

    範寧頓時急了,小聲哀求道:「小姑奶奶,你別多事好不好?」

    朱佩回頭瞪了他一眼,怒道:「你再不准我說話,我馬上就暈倒,讓祖父送我去看醫生。」

    範寧無可奈何,「你說吧!」

    朱佩心中得意洋洋,對眾人道:「我認為陸家的要求是有一定道理的......」

    院子頓時一片嘩然。

    範寧大急,伸手掐住她胳膊,忽然想起她是小娘子,只得松開手,咬牙切齒道:「你到底在幫誰?」

    「當然是幫你,干嘛不聽我說完,急得跟猴子一樣,一點耐心都沒有!」

    「您老人家繼續說!」範寧實在拿她沒轍了。

    朱元甫只是笑眯眯坐在一旁,有趣地看著他們倆鬥嘴。

    「大家安靜,聽我把話說完!」

    院子裡安靜下來,眾人都注視著朱佩,所有人都看出來,這是個小娘子。

    朱佩又道:「我們認為範家應該付給陸家五百兩銀子,但既然婚姻解除,範鐵牛生的兩個孩子也應該歸範家!」

    院子裡頓時炸窩了,範寧一拍額頭,「妙啊!我怎麼沒想到?」

    朱佩不屑瞥了他一眼,「你是範呆呆,你怎麼可能想得到?」

    陸員外頓時急了,他氣急敗壞道:「範鐵牛是上門女婿,他生的孩子姓陸,這是規矩,怎麼能隨便改變?」

    朱佩冷冷道:「既然你要把帳算清楚,那就不存在上門女婿了,為什麼還要跟陸家姓?」

    「這.....」陸員外頓時啞口無言。

    朱元甫向孫女豎起大拇指,他呵呵笑道:「我孫女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

    陸員外急忙向自己請的鄉紳使眼色,可三個鄉紳卻當沒看見,三人都不是傻子,他們才不會為這種事情得罪朱家。

    這時,陸阿水把兄長拉到一邊,低聲道:「情況不妙,要不我們讓讓步吧!」

    陸員外雖然小氣吝嗇,但什麼都比不了自己的孫子重要。

    他只得走回來道:「那只要把兩百兩銀子的聘禮還回來就行了,另外三百貫錢我就不再追究。」

    「可以!」

    朱佩果斷答應,「不過聘禮一還,那就不是上門女婿了,你得把孩子還給人家。」

    陸員外呆住了,他忽然一跺腳,「好吧!我一文錢都不要,今天就離婚!」

    一直不吭聲的範鐵牛忽然跳起來,「女兒給我,這是你答應的!」

    陸員外只看重孫子,對孫女是不在意的,他本來就准備答應孫女姓範,但條件是範鐵牛要種三百畝地。

    現在範家有朱大官人撐腰,他知道自己肯定鬥不過,這個時候他只要保住孫子,孫女姓什麼他一點都不在意。

    他當即一口答應,「可以,女兒給你就給你!」

    範大川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居然不要自己再掏一文錢。

    「好!今天這個婚就算離了,大家一起見證!」

    陸員外嘆了口氣,雖然他本意是不想離婚,但現在他已經騎虎難下,只得點點頭,「草擬一份離婚協議,各位見證一下,範陸兩家從此各走各的路。」

    「我不離婚!」

    外面忽然奔進來一個年輕女子,穿著一件淺綠色的厚實褙子,急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正是範鐵牛的娘子,她一見到父親就大哭起來,「阿爹,你不是說不會離婚嗎?怎麼又變卦了!」

    「哎!」

    陸員外重重嘆息一聲,「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

    範鐵牛的娘子跑上去,抱住丈夫腿大哭道:「鐵牛,你可不能不要我啊!」

    範鐵牛鼻子一陣發酸,「可你爹爹對我太凶了!」

    「可我對你好啊!你去年下水病倒了,我照顧你三天都沒睡覺,你忘了?爹爹不給你肉吃,是誰每天偷偷把肉省下來給你吃?你要妞妞改姓範,是誰去勸爹爹答應的,你都忘了嗎?」

    娘子一邊哭一邊數落,這時,一個小男孩也跑進來抱住範鐵牛的另一條腿,跟著大哭道:「爹爹,你不要孩兒了嗎?」

    範鐵牛終於忍不住,緊緊抱住母子二人,嗚咽道:「我不離開你們!」

    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放聲痛哭,兩家人面面相覷,大家鬥得不可開交,可人家自己不想離婚。

    這時,朱元甫語重心長對範寧道:「你明白了吧!為什麼我說寧拆一屋,莫拆一家,四年生兩個孩子,就說明他們夫妻感情不錯,那個小囝雖然不姓範,可也是他的兒子,母女連肉,父子連心,他們不能分開啊!」

    範寧心中慚愧,他原本是極力主張三叔離婚的,可現在看來,自己只考慮範家的顏面,卻忽略了三叔的親情。

    範寧又看朱佩一眼,卻見她扭過頭正在偷偷抹淚,範寧心中暗道:『這個臭丫頭雖然霸道了一點,但心腸確實不壞。』

    這時,朱元甫站起身道:「一家四口都離不開,我建議範鐵牛這個上門女婿還是繼續做下去,但陸家不能再欺負女婿,雙方定下幾條規矩,大家一起見證!」

    朱元甫又對陸員外道:「陸員外,你也會有老得無法動彈的一天,你肯定不希望那時女婿來報復你吧!所以你現在對女婿好一點,他將來也會好好照顧你,我說得對不對?」

    陸員外羞愧地低下頭,他覺得朱大官人說得對,自己考慮問題太不長遠了,萬一將來鐵牛報復自己怎麼辦?

    他兄弟陸阿水心中卻在盤算,他們以前還真小看了範家,範家居然請得動朱大官人,這個關系得抓住,不能丟掉,他連忙低聲道:「阿哥,咱們答應他!」

    陸員外點點頭,「朱大官人說得對,以前是我考慮不周,以後我不會了!」

    朱佩補充道:「光嘴上認錯還不行,得定下詳細條款,大家簽字畫押,如果違反了,那陸員外的孫子就得改姓範了。」

    話雖然難聽一點,但確實有必要把醜話說在前面。

    陸員外滿臉苦澀,但在朱大員外的強勢之下,他只得點頭答應了。

    朱元甫又對範大川道:「範員外,這個上門女婿既然是當初定下的婚約,你也收了陸家的高額聘禮,咱們得守信,以後只要陸員外善待女婿,你也不會太干涉兒子生活,對不對?」

    範大川卻有點猶豫,他其實也不想兒子做人家上門女婿,說起來有點丟臉,現在有了機會,不用還聘禮就能解除婚約,讓他又有點動心。

    這時,範銅鐘附耳低聲對父親道:「爹爹,陸員外不是長壽之相,將來他一死,他的財產土地可都是三哥的了。」

    範大川敲了他一下,低聲罵道:「就你會算計!」

    話雖然這樣話,範大川也覺得小兒子說得對,只要陸家的孫子還認父親,那陸家的財產遲早都是自己兒子的。

    他忽然覺得這個上門女婿也不錯。

    他點點頭,「朱大官人說得不錯,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只要親家翁待我兒子好就行了,我是不想管那麼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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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30 09:35
第四十二章 老底敗露


    回家時,範寧坐上了父親的船,一同在船上還有祖父範大川和四叔範銅鐘。

    好在天色未黑,範寧坐在船頭用一根魚線釣魚,四叔範銅鐘也拿一根魚線在另一邊釣魚,有一搭沒一搭和範寧說話。

    而祖父範大川則坐在船篷內,閉著眼睛打盹,但兩只耳朵卻豎起,一個字不漏地將外面兩人的談話收入耳中。

    「寧兒,你怎麼會認識朱大官人?」

    「我怎麼會認識朱大官人,是院主幫忙把他請來的。」

    「我想請朱大官人喝杯茶,你能不能幫我牽牽線?」

    「四叔,你要自信一點,你今天和他已經有過交流了,你自己去請,我支持你!」

    「寧兒,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

    「四叔快別說話,啊!我釣上魚了。」

    ........

    聽了半晌,範大川終於忍不住蹦出一句話:「小滑頭!」

    天黑盡後,小船終於緩緩停泊在村裡的碼頭上,範大川已經疲憊不堪,在小兒子的扶持下回家。

    「寧兒,我們走吧!」

    範鐵舟把船拴好,扛著櫓和兒子向家裡走去。

    雖然範鐵舟也同樣是一肚子疑問,但他了解兒子,如果兒子自己不想說,那最好就不要問。

    「你們回來了!」

    張三娘聽見丈夫和兒子的腳步聲,連忙開院門迎了出來。

    「娘,我們餓死了!」範寧看見母親,便立刻嚷起來。

    「有飯有菜,稍等熱一下就吃。」

    張三娘卻暫時顧不上兒子,連忙問丈夫,「談得怎麼樣?」

    「談妥了,老三跟他丈人回去了,安安心心過日子。」

    張三娘一愣,「這不和原來一樣嗎?」

    「不一樣!」

    範鐵舟搖搖頭,「陸家徹底認慫,兩家人寫了個協議,妞妞跟他姓,鐵牛每年種一百畝地,其中八十畝的收益歸鐵牛,反正正常女婿該有的,他都有了,鄉紳、裡正和朱大官人都簽字畫押,我估計陸員外也害怕自己老了以後,老三會報復他。」

    「看來他不傻嘛!不過朱大員外是什麼人?」

    「這個你得問寧兒,是他請的大鄉紳。」

    張三娘疑惑地目光轉向兒子,她忽然想起了比老三離婚更重要百倍的事情。

    她上前一把揪住兒子的耳朵,「你這個小兔子崽子,跟我來!」

    「娘,你干什麼?痛啊!快放手。」

    「娘子,你干嘛揪寧兒耳朵?」

    張三娘怒氣衝衝地將兒子揪到客堂,客堂內點著油燈,只見小方桌上擺滿了白花花的銀子。

    桌上不光有銀子,範寧的寶箱也被挖出來了,箱口敞開,裡面是各種寶貝。

    範寧心中『咯噔!』一下,娘什麼時候變成獵犬了?

    範鐵舟也目瞪口呆,「這....這是怎麼回事?」

    「問你的寶貝兒子,從他房間裡搜出來的。」

    範鐵舟疑惑地望向兒子。

    範寧撓撓頭,「奇怪啊!這是誰放在我房間裡的?」

    張三娘又好氣又好笑,在兒子頭上狠狠敲了一下。

    她忽然『噗嗤!』一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我的兒子實在太有趣了,他居然問是誰放的?」

    範鐵舟跟著干笑兩聲,上前拾起一錠銀子看了看。

    「和上次的銀子一樣,饒州的官銀,寧兒,你又給周員外找到一塊太湖石?」

    範寧暗暗豎起大拇指,誰說他老爹不聰明,窺一斑而知全豹。

    「沒錯,我在奇石巷給他找到一塊極品太湖石,他給了我兩百兩銀子。」

    張三娘眉毛一豎,「一塊破石頭,你居然好意思要人家兩百兩銀子,你太貪心了!」

    「娘,那塊太湖石拿到京城,至少要賣五千兩銀子,我已經很吃虧。」

    「五千兩!」

    張三娘頭有點發暈,她實在算不出五千兩銀子是什麼概念?

    「就是可以買一萬件羊皮襖!」

    範寧看懂了母親的眼神,小聲嘟囔一句。

    「他爹,咱們什麼時候也能有五千兩銀子啊!」

    張三娘弱弱嘆息一聲,「也不要五千兩,一千兩銀子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手腕上那個至少值十萬兩銀子。」

    範寧忽然發現母親居然把那串紫翡翠戴在自己手腕上。

    張三娘尖叫一聲,指著手串,瞪大眼問道:「你說這個值多少銀子?」

    範鐵舟臉色凝重,拾起妻子的手腕看了看珠串,對妻子道:「這個應該是翡翠,非常貴重,十幾年前我在長洲珠寶鋪見過,就這麼一顆標價兩千貫,還遠沒有這個耀眼。」

    「我不戴了!」

    張三娘連忙把珠串抹下放在桌上,避之如蛇蠍。

    「寧兒,你一定要告訴爹爹,這是從哪裡得來的?」範鐵舟異常嚴肅地問道。

    「這是皇帝賜給三阿公的,三阿公又贈給我。」

    範寧不管什麼事情都往範仲淹頭上推,肯定沒錯。

    「爹爹,這個珠串雖然貴重,但不能賣,更不能說出去,會有殺身之禍,所以我才埋起來不告訴你們。」

    範寧不解地看了母親一眼,自己蓋了半尺厚的土,她居然也能找出來,真是佩服她。

    張三娘這時已經從十萬兩銀子的極度驚嚇中恢復了常態。

    「你娘是那種不懂事的人嗎?你如果早點說出來,我會戴在手上?」

    她伸手去敲兒子的頭,範寧卻及時躲開,「娘沒有給別人看吧?」他警惕地問道。

    張三娘臉一紅,「本來是想拿給隔壁劉家娘子看看,正好你們回來了。」

    「這幾樣是什麼?」範鐵舟指了指盒子的其他物品問道。

    「都是別人給我的禮物,恭賀我考第一名,扇子是朱大官人送的,瑪瑙玉葫蘆是劉院主送的,兩個黃玉戒指你們知道,還有塊白玉是周員外送的。」

    範寧半真半假地隨口胡扯,反正這種事情也無法去對證。

    「那趕緊收好!」

    範鐵舟道:「這些東西都是紀念品,我也覺得最好埋起來。」

    範寧上前把幾樣寶貝都收進寶盒裡,蓋上了蓋子。

    張三娘畢竟是鄉下婦女,十萬兩銀子的生活離她太遠,她無法想像,也沒有興趣。

    相反,兩百兩銀子才讓她眼睛一陣陣發亮。

    她將兩百兩銀子堆在一起,眉開眼笑對丈夫道:「他爹,咱們用這銀子造新房子吧!我想造個大院子,五間瓦房那種,將來給寧兒娶媳婦。」

    範寧聽母親三句話不離娶媳婦,他沒好氣道:「這是我准備給爹爹開醫館的本錢。」

    「開什麼醫館!?」

    夫妻二人異口同聲,不過意思卻不同,範鐵舟是不高興的否定,張三娘卻是疑問。

    範寧連忙把自己的想法給母親說了一遍,他知道,家裡是母親做主,只要母親拍板決定了,他父親不去也得去。

    聽了範寧的想法,張三娘卻沒有吭聲,這件事來得突然,她需要考慮一下。

    這時,她忽然想起父子二人還沒吃飯,一連聲埋怨自己,「看我這記性被狗吃了,居然忘記給你們熱飯。」

    她轉身跑去廚房,範鐵舟這才對兒子道:「開醫館的事情以後再說!」

    範寧點點頭,對父親道:「爹爹,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什麼事?」

    「是這樣!」

    範寧撓撓頭道:「我答應給別人找塊上品太湖石,你能不能給從前的漁友打個招呼,撈上好太湖石,我出高價收購!」

    「你是給那個小娘子找石頭吧!」範鐵舟笑吟吟道。

    ........

    吃完飯,範寧困得眼睛都睜不開,拖著沉著的身體去睡覺了,寶盒也只能明天再處理。

    範鐵舟兩口子卻躺在床上說話。

    範鐵舟便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詳細告訴了妻子。

    其實張三娘並不關心最後範鐵牛怎麼樣,她只關心要不要賠對方銀子,賠銀子就意味著要幾兄弟分攤,她可不干。

    聽到不用賠銀子,她的興趣迅速轉移。

    「你說寧兒和那個小娘子關系很好?」

    「看得出寧兒和她關系很好,寧兒站著她旁邊,兩人一直在嘀嘀咕咕說話。」

    「長得怎麼樣?」女人談這方面的問題總是直奔要點。

    「那小娘子長得相當標致,我還沒見過像她那樣水靈的小姑娘。」

    張三娘頓時眼中閃爍異彩,「他爹,你說寧兒和她能不能......」

    「這個不可能,我聽爹爹說,朱家是平江府首富,咱們高攀不上。」

    「什麼高攀不上?咱們寧兒也不差,將來寧兒考上進士,我還不一定瞧得上他們呢?」

    「萬一考不上呢?」

    「你就是個死腦筋!」

    她戳了丈夫額頭一下,「你忘了,我還有價值十萬兩銀子的手串,怎麼娶不了她?」

    範鐵舟沒敢吭聲,什麼時候手串又變成她的了?

    張三娘開始想像兒子和那小娘子拜堂的情景,越想越美,笑得嘴都合不攏。

    「胡思亂想什麼,睡覺!」

    張三娘的美好景願被丈夫一聲『睡覺!』殘酷地打斷。

    不過她倒想起了一件現實的事情。

    「他爹,我想過了,你真能開家醫館!」

    範鐵舟連忙翻過身對妻子道:「孩子信口胡說,你也當真?再說我剛剛才換客船。」

    「村裡人有個什麼頭疼腦熱都來找你,你看得不是蠻好嘛!為什麼不能開醫館?

    再說,開醫館比你駕船更賺錢,而且有地位,寧兒在學堂裡總不能給別人說,我爹爹就是個船夫,你要替孩子想想!」

    妻子的最後一句話把範鐵舟說動了,他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31 09:28
第四十三章 一招鮮


    次日一早,範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寶箱重新埋好,不過他把那塊玉珮和扇子取出來。

    玉珮准備賣掉,買太湖石需要本錢,扇子他打算還給朱佩,不管怎麼說,他還是很感激朱佩昨天幫他。

    「寧兒,你怎麼渾身又是泥?」張三娘惱火道。

    「你說呢?」這一次範寧說得理直氣壯。

    「算了,快去換身衣服,跟爹爹去趟鎮上。」

    「去鎮上做什麼?」

    張三娘把兒子拉到一邊,笑眯眯道:「你爹爹想了一個晚上,終於決定接受你的建議,去開醫館。」

    範寧大喜,爹爹終於想通了,真不容易啊!

    範寧收拾干淨,便跟父親駕船去了鎮上。

    「那年我十三歲,考縣學沒有考上,感覺前途迷茫,正好村子裡來了個草醫,我沒事就跟在他身後,他見我還不錯,就讓我幫他拎藥箱,我們就太湖一帶四處給人看病,整整游歷了兩年。」

    範鐵舟輕輕嘆口氣,目光中充滿了對那段美好時光的回憶,那是他最開心的兩年,也學到了很多東西。

    「後來呢?」範寧問道。

    「後來草醫思念家鄉,便回巴蜀去了,你阿公就讓我去打漁。」

    「爹爹主要是擅長外科吧!」

    「嗯!跌打損傷,接骨療傷都會一點,一般的頭疼腦熱也能治,太精深的醫術我就不會了。」

    範寧笑道:「爹爹放心吧!若真的是醫術精湛,也不會呆在小鎮上,我估計大家都差不多。」

    「另外爹爹要有心理准備,真做了醫生,我們家就要搬來鎮上了。」

    「這個再說吧!」

    ......

    父子二人來到鎮上,直接去了廣記牙人行,範寧出現在上次的莊宅牙人面前,中年牙人頓時又驚又喜。

    「小官人終於來了,我不知該去哪裡找你。」

    「事情辦妥了?」

    「辦妥了,一半是運氣,一半是我跑得勤,這位是.....」

    牙人看了看範鐵舟.

    「這位就是我父親,他要開醫館。」

    「請坐!請坐!」

    牙人熱情地請範鐵舟坐下,「你兒子能干啊!運氣也好。」

    「大叔,運氣好是什麼意思?」範寧問道。

    中年牙人笑眯眯道:「我在一家大藥房裡給你們找了一間鋪子,也是巧,他們正好需要一個專治外科的醫生。」

    範鐵舟心中歡喜,在藥房裡開醫館當然最好,他連忙道:「要不,我們去看看!」

    牙人准備好一份正式的委托協議,笑眯眯道:「我們把協議簽了就去。」

    .......

    木堵鎮上有三大藥鋪,六家醫館,平均每家藥鋪內有兩家醫館。

    除了醫館,還一些坐堂醫師,他們中間有藥鋪自己的醫師,也有掛靠藥鋪的獨立醫師。

    總之一句話,醫師很多,競爭很激烈。

    牙人幫他們找的這家藥鋪叫做益生堂,就位於王狀元橋,離奇石巷和貨運碼頭都很近。

    藥鋪是一座獨立的黑瓦大房,鋪面寬兩丈,三級台階,上面掛著大牌匾,龍飛鳳舞三個大字,『益生堂』。

    外面還有一杆大旗,黃底紅邊,上書兩行八個大字『杏林國手,救死扶傷』。

    看了讓人臉紅,杏林國手,那一般是指御醫。

    「請跟我來!」

    牙人帶他們走進大堂,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

    自古以來沒有變過的鋪子恐怕就是書店和藥鋪了,大堂十分寬敞,至少有三百個平方,左邊是一排長長的矮櫃台,裡面十幾個抓藥伙計正在忙碌,靠牆便是密密麻麻的藥櫃。

    中間是四五排長椅,或躺或坐,至少有五六十位病人,不停地有呻吟聲傳來。

    坐下角擺著四張圓桌,每張圓桌前坐著一名醫師,正在給病人切脈看病。

    而右邊有兩間屋子,每間屋子就是一家醫館,門口掛著布簾,上面有牌子,一家叫做王氏內科,旁邊有說明:正五氣,調陰陽,有點玄,看不懂是什麼意思。

    另一家叫做五髒內科,也寫幾句吹得不著邊際的廣告詞。

    這時,牙人叫住了一名富態的中年男子,「羅大掌櫃!」

    羅大掌櫃走上前,牙人給他介紹,「這位就是專攻外科的範醫師,家傳國手,從業已經二十年,醫術經驗非常豐富。」

    牙人很會說話,他只說從業二十年,可沒說是從醫,萬一被拆穿,他也能把話圓回來。

    範鐵舟的臉一紅,一炷香前他還是個船夫,轉眼就成為了從醫二十年,還好他的臉黑,看不出他的羞愧。

    羅大掌櫃打量一眼範鐵舟,見他雙手粗糙,皮膚黝黑,哪裡像個醫師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個苦力。

    「範先生真是醫師?」羅大掌櫃懷疑地問道。

    牙人拼命給範鐵舟使眼色,範鐵舟卻搖搖頭,「我之前是太湖漁夫,偶然給村裡人看看病,並不是專業醫師。」

    牙人的臉頓時黑了,完了!完了!這樣一說就全完了。

    羅大掌櫃呵呵笑了起來,「範先生的坦誠令人欽佩,不過小店的東家定下規矩,一定要經驗豐富的醫師,只能對範先生說聲抱歉了,我也無能為力。」

    範鐵舟滿臉臊紅,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寧兒,我們走!」

    「等一下!」

    範寧叫住了轉身要走的父親,伸手道:「爹爹,把藥膏給我。」

    「你....你要做什麼?」

    範鐵舟不解地將藥盒遞給範寧。

    範寧接過藥盒快步走到中間長椅前,這一排椅子上坐著五六個病人,看樣子他們都是來治療外傷的。

    範寧蹲下來拍了拍第一個病人的腿,又給他捏了捏。

    「你在干什麼?」病人疑惑地問道。

    「這個不是!」

    範寧不睬他,又連續試探了三人,三個病人都一臉困惑地望著他。

    眾人更是不解望著範寧,羅大掌櫃也沒有干涉他,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觀。

    範鐵舟嘆了口氣,「寧兒,算了,我們走吧!」

    這時,範寧用力捏了捏第四個人的小腿。

    第四人是個愁眉苦臉的中年男子,一看就是個鄉下農夫。

    他措不及防,被範寧捏住了痛處,農夫『啊!』的大叫一聲,「痛死我了!」

    範寧大喜,就是這個人。

    他連忙蹲下問道:「大叔,你腿怎麼回事?」

    「我今天犁地的時候,腳腕扭了。」

    「讓我看看!」

    中年男子挽起褲管,露出小腿,只見腳腕上紅腫一大塊。

    範寧挑了一團藥膏,均勻地塗在男子的腳腕上。

    「大叔,感覺怎麼樣?」

    中年男子點點頭,「很清涼,很舒服!」

    「大叔,你走兩步看看。」

    「不行!不行!」中年男子一口回絕,「不能走,一走就劇痛難忍。」

    「大叔,就走兩步,扶著我,保證不痛了。」

    中年男子將信將疑,他這時也感覺到腳腕不痛了,很舒服,這讓他也有點動心,便慢慢扶著範寧肩膀站起身。

    『一步!兩步!三步!』

    最後範寧松開他,讓他繼續走,中年走了一圈,他甩甩腿,驚訝萬分,「咦!真的不痛了!」

    他又連續走兩圈,歡喜得咧嘴大笑,「真的好了,一點都沒事了。」

    「小官人,這要多少錢?」

    「一般我要收三百文錢,但今天我給你免費!」

    這是牙人給他收集的行情,當天治好扭傷收三百文,隔一天減五十文。

    範寧說完,也不看羅大掌櫃一眼,對父親道:「爹爹,我們去濟慈堂!」

    他拉著父親就走,心中卻暗數,「一、二、三,開口!」

    就聽見羅大掌櫃急切地喊道:「範醫師請...請留步!」

    範寧停住腳步,得意地對父親道:「爹爹,等會兒盡管提條件。」

    .......

    範鐵舟怎麼沒想到,開醫館居然就這樣成了,他只要每月給藥鋪五貫錢房租,其他費用都沒有。

    藥房給他辟出一間占地兩丈方圓的醫館,差不多四十個平方。

    掛牌『範氏外科』,旁邊有說明:祖傳秘方,接骨聖手,專治跌打扭傷,這卻是範寧寫的廣告詞。

    「寧兒,這船怎麼辦?」回家路上,範鐵舟搖著船櫓問道。

    範寧笑嘻嘻道:「跌打損傷,病人走路不便,範醫師也是要經常下鄉的,這艘船就留著下鄉用吧!」

    範鐵舟笑了笑,「一般還需要一個藥童,要不你退學來幫爹爹?」

    「爹爹給娘說去,她若同意,我就沒意見,不過我建議先准備好一斤的跌打損傷藥。」

    父子二人對望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7-31 09:28
第四十四章 買房記


    晚飯時,張三娘把一塊燜肉夾到丈夫碗中,喜滋滋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開醫館用不了兩百兩銀子?」

    範鐵舟搖搖頭,「根本用不了,藥鋪給我三個月免租期,然後買一些必須物品,大概十貫錢,再留三十貫錢作為備用,差不多四十貫錢就足夠了。」

    「那咱們還有一百六十兩銀子,可以去鎮上買座房子。」

    張三娘做夢都希望能住上寬敞明亮的青磚瓦房,房子是每一個女人的夢,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娘,鎮上的宅子,占地兩畝,青磚大瓦房,大概八成新,一百二十貫錢,我們已經問過了。」

    張三娘頓時又驚又喜,「這麼便宜?」

    範鐵舟笑道:「小鎮上的房子能貴到哪裡去?再說又不是臨街可以開店鋪那種。」

    「那有沒有買下來?」

    範寧笑嘻嘻道:「當然還需要您老人家親自過目後才能決定?」

    「臭小子,皮癢了是不是,什麼老人家,我很老嗎?」

    「哪裡?我娘年輕美貌,風流多姿......」

    範鐵舟『噗!』的一聲,嘴裡飯笑噴了出來。

    張三娘惱羞成怒,一把抓住兒子,狠狠掐他的胳膊,「臭小子,敢說你娘風流?我今天非掐死你不可!」

    「娘,此風流非彼風流,痛啊!」

    .........

    買房是一件大事,尤其意味著他們家要搬離蔣灣村,範鐵舟需要給父親先打個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範大川這一次沒有反對。

    他這兩天正為小兒子的事情生氣。

    小兒子範銅鐘早在幾天前就不肯教書了,理由十分充足,教書嚴重影響他准備科舉,他必須去縣學復習才有氛圍。

    範大川當然不同意,但範銅鐘鬧騰一天,最後放出狠話,如果一定要他教書,他就放棄考科舉。

    範大川想到這些年投在小兒子身上的錢,他最終屈服了,只得同意小兒子辭職去縣裡讀書。

    而這時大兒子要去鎮上當醫師,多少給了範大川一點安慰。

    他便同意大兒子搬家去鎮上。

    .......

    次日是放假第三天,範寧需要留在家趕作業,範鐵舟和妻子高高興興地去鎮上買房。

    直到天擦黑,夫妻二人才回家。

    聽到開門聲,範寧連忙迎了出來,範鐵舟笑道:「買下了。」

    範寧大喜,問道:「那我們什麼時候搬家?」

    「還要好幾天吧!」

    張三娘累得坐在椅子上,有氣無力道:「我和你爹又去訂了一套家具,現在家具太貴,沒幾樣東西就要我們十貫錢,真的黑心!」

    張三娘想起一事,眉眼笑道:「寧兒,娘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那房東聽說你爹爹是益生堂醫師,居然主動讓了五貫錢,還是當醫師好啊!」

    範寧肚子一陣咕嚕嚕叫,苦著臉道:「娘,我覺得還是當廚師最好!」

    「知道了!」

    張三娘沒好氣道:「老娘累得骨頭都要散架,還要給你這個小兔崽子做飯。」

    張三娘站起身,懶洋洋地去廚房做飯。

    範鐵舟對範寧笑道:「今天下午,爹爹治好了三個病人的腿傷,居然賺了一貫錢,真沒想到啊!」

    「這就叫一招鮮,吃天下,那盒藥可以讓爹爹吃一輩子,現在才是開始,等爹爹名聲大了,會賺得更多。」

    範鐵舟沒想到三個病人居然就賺了一貫錢,他對當醫師開始有點信心了。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急促敲門,範鐵舟一怔,只聽妻子張三娘在院子裡問道:「你們找誰?」

    一名男子急聲道:「範醫師是不是住在這裡?我們找他有急事。」

    範鐵舟走出來,「找我有什麼事?」

    男子作揖哀求道:「我爹爹從山上摔下來,好幾處骨折,求範醫師去救救他。」

    「我知道了,你們等我一下。」

    範鐵舟披了件衣服,拿一些夾板藥膏,對範寧道:「假如明天早上我趕不回來,你就坐水根阿公的船上學。」

    「爹爹,我知道,你去吧!」

    範鐵舟匆匆和來人出去了,「你們住哪裡?」

    「我們家在藏書鎮吳墩,我們去了鎮上才知道範醫師家住在這裡。」

    範寧關了院門,問道:「娘,這些病人怎麼會找到我們家?」

    「你爹爹在醫館門口貼了地址,承諾半夜也出診,我勸他別貼,他不聽,你看看,下午剛貼上,晚上就有人找上門,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張三娘著實有點不滿。

    範寧笑嘻嘻道:「娘,你只要想到爹爹跑這一趟至少賺五百文錢,你心裡就舒服了。」

    「這倒也是!」

    張三娘心中頓時想通了,她笑眯眯道:「那就別管你爹爹,我們吃飯!」

    ........

    範鐵舟在四更時分才趕回來,他只睡了片刻,便起身送兒子上學,他自己也要去醫館坐堂。

    範寧今天來得稍早一點,鐘聲還未響他便走進課堂,一眼看見了小蘿莉朱佩,這小娘子正在低頭趕作業。

    其實不光是她,大部分學生都在拼命趕作業,放假三天,大家都有點玩散了。

    「還有多少?要不要我幫你。」範寧坐下來笑問道。

    「一邊去!你那筆破字,還想幫我。」

    不多時,朱佩寫完最後一個字,她放下筆看了一眼範寧。

    「你幾時搬家?」

    範寧一怔,「你怎麼會知道?」

    朱佩得意一笑,「就不告訴你,本衙內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昨天掐指一算,便知道某個呆子家在鎮上買了房。」

    範寧心中著實奇怪,她的生活軌跡和自己沒有交集才對,她怎麼會知道?

    範寧百思不得其解。

    他索性也不再想,取出扇子遞給她,「這個給你!」

    朱佩眼睛一亮,一把奪過扇子,打開扇子看了看,喜滋滋問道:「你不要了?」

    「反正也不能賣錢,給我也是丟在箱子裡,還不如給喜歡它的人。」

    朱佩想了想,又把扇子還給他,撅著嘴道:「還是還給你,祖父會不高興的。」

    範寧把扇子放在她桌上,「第一,這把扇子已經和你祖父無關,是我的,我想送給誰,是我的事情;第二,範仲淹是我本堂三阿公,上次我就是和他一起去京城,我想請他寫字輕而易舉;第三,這柄扇子上有你祖父的名諱,我拿著不好,這三個理由足夠嗎?」

    「嗯!第三個理由不錯。」

    朱佩也覺得有道理,她眉開眼笑拿起扇子,又欣賞一下,便放進了書袋。

    「你剛才說,請範相公寫字輕而易舉,是真的?」

    範寧點點頭,「我就在想,萬一我找不到極品太湖石怎麼辦?我索性寫信請三阿公給你祖父寫一幅中堂,給你作為壽禮,你覺得怎麼樣?」

    朱佩眼轉一轉,笑道:「太湖石我要,範相公的書法我也要,兩樣東西都不能少。」

    範寧眼睛瞪大了,「這太過份了吧!」

    朱佩雙手叉腰,怒衝衝道:「範阿呆,你欠我的人情,想賴帳嗎?」

    範寧趴在課桌上嘟囔道:「你這個人情太難還了吧!」

    「那是!」

    朱佩得意洋洋道:「我的人情是高利貸,利滾利,你想還清,沒那麼容易!」

    ........

    午休時間,劉康陪同範寧去看他們家的新宅,聽說範寧家在鎮上買了宅子,劉康也格外高興。

    範寧的新家也在趙狀元橋附近,距離藥鋪很近,在一條幽深的小巷子裡。

    兩邊是高大的青磚牆,有點年頭了,上面布滿了青苔。

    小巷盡頭左首就是範寧家的新宅,門比較舊,上面掛一把大銅鎖。

    範寧打開鎖推門進去,開門就是一個很大的院子,至少有百余個平方,院子周圍是五間倒『凹』字型的青磚大瓦房。

    這只是第一進,穿過走道,後面是天井,中間種了一棵大樹,四周還有至少六間大瓦房,左邊還是兩層的樓房。

    「比我家大一倍!」劉康驚嘆道。

    「別嘆了,你們家是臨街店鋪,雖然面積小一點,但價格比我家貴得多。」

    「那倒是!」

    劉康掩飾不住臉上的得意,「我們家十年前買的,當時就花了三百貫錢,現在至少要五百貫錢,關鍵是那個地段還買不到了。」

    這時,外面傳來父親範鐵舟的聲音,「就是這裡,搬進來吧!」

    只見一群人搬著大大小小的家具魚貫而入,院子裡頓時熱鬧起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 09:33
第四十五章 奇怪的考試
  

  定床、安灶、開鍋,搬運零星物品,一連幾天,範寧父母格外忙碌,在第六天晚上,他們雇了一艘大船,將家裡剩下的東西全部搬上船。

  既沒有放鞭炮,也沒有請客吃飯,就這麼安靜地從蔣灣村搬家到了鎮上。

  隨著年末漸漸來臨,延英學堂也加緊了學生的學業,幾乎天天都有考試,使學生們怨聲載道,苦不堪言。

  而朱佩在學堂只關心兩件事,一是催促範寧去找石頭,催他給範仲淹寫信。

  另外就是和範寧比成績,每次考試,他們二人的成績總是交替第一。

  如果書法的分值大,那就是朱佩第一,如果書法占的分值小,第一就非範寧莫屬。

  每次朱佩第一,她就笑逐顏開,對範寧寫的字挖苦諷刺,而範寧拿第一,她就一臉不高興,說教授偏心。

  時間一晃就到了十二月中旬,進入了隆冬時節。

  這天清晨,一百多名學生集中在操場上,凍得搓手跺腳。

  每個人都抱怨連天,這麼冷的天氣,把他們集中起來做什麼?

  他們都是中舍生和下舍生,也就是中年級和低年級學生。

  上舍生是最高年級,明年春天就要參加縣學考試,這時候格外緊張,一般都不會出來。

  這時,劉院主帶著七八名教授走了出來。

  幾名助教連忙招呼學生們排隊。

  很快操場上排成了十幾隊,劉院主擺擺手,操場上頓時安靜下來。

  劉院主高聲道:「十二歲以上的學生請舉手!」

  操場上陸陸續續有十幾名學生舉手,

  「舉手的學生請先回課堂。」

  十幾名學生從隊伍中離開,操場上只剩下一百零幾人左右,每個人都頗有興趣,居然要挑選年齡,這是做什麼?

  大家伸長脖子望著劉院主。

  劉院主微微笑道,「還有十天就是年考,往年的年考都是各自分開,但今年比較特殊,今年你們將用同一份試卷進行考試......」

  劉院主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下面的嗡嗡議論聲淹沒了。

  中舍生和下舍生跨越了整整四年,居然要考一樣的試卷,簡直太不合情理。

  「大家安靜!」

  劉院主喊了一聲,眾人安靜下來。

  「我再重申一遍,這次考試就是年考,希望你們認真准備,而且這次的獎勵也會比去年豐厚。」

  院主訓話結束,大家三三兩兩各自回課堂,範寧等到劉康。

  「你有什麼消息?」

  範寧雖然搬來鎮上已經有一個多月,但消息依舊閉塞,而劉康卻認識人多,消息靈敏。

  「今年不光是我們學堂特殊,別的學堂也一樣,十二歲以下學生統一考試,真的很奇怪。」

  「會不會是縣裡的要求?」

  「不知道!」

  眾人議論著回到課堂,範寧剛坐下,朱佩便走進了課堂。

  她戴著比較流行的契丹人脫渾帽,帽子很大,臉顯得更小。

  身上穿著一件厚實的白狐皮裘,脖子圍著銀白色狐狸尾巴,和帽子連為一體,披著猩紅色大氅,腳蹬小鹿皮靴。

  遠遠望去,就是一個做工異常精致的洋娃娃,但範寧私下卻覺得她像個小狐狸精。

  她是剛剛才來,學堂的各種集體活動,她從不參加,

  「你們都在議論什麼?」朱佩坐下問道。

  「今年年考有點奇怪,所有十二歲以下學生都考一張試卷,好像別的學堂也一樣,大家都不知是怎麼回事?」

  朱佩臉上露出她一貫的輕蔑招牌,「連這個都不知道,選拔唄!」

  範寧忽然想起她有消息來源,連忙湊上前笑道:「給我說說,是什麼選拔?」

  「臭小子,靠我這麼近干什麼,遠點!遠點!」

  「那你給我說說!」

  「說什麼,我也不知道?還有,你的石頭什麼時候給我,我先警告你,不准再拿假的太湖石騙我!」

  範寧前幾天收到了範仲淹托人捎來的兩幅中堂,並誇贊他寫字進步很大,鼓勵他繼續努力。

  一幅『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中堂他自己留下。

  另一幅送給了朱佩。

  那幅中堂讓朱佩很滿意,但太湖石卻讓她十分惱火,範寧竟給她一塊假的太湖石充數。

  範寧懶得再和她啰嗦,自己嘴皮子都說干了,那不是假太湖石,是靈璧石,自己好容易才淘到,她就是不相信。

  讓她去找祖父鑒別,她又不肯。

  這時,嚴教授走進課堂,用鞭子敲敲課桌,課堂上頓時安靜下來。

  「昨天的考試範寧第一,朱佩第二,劉康第三,下面我念到名字的學生,下課到我那裡去接受懲戒,範疆、羅平洲、張倉......」

  範寧用眼角余光迅速瞥了一眼朱佩,不出自己所料,自己拿到第一,她嘴都快撅上天。

  「每次都是這個嚴老頭,他的心完全長偏了。」朱佩低聲恨道。

  其實她的抱怨也沒有錯,嚴教授不太注重書法,書法的分值比較低,所以每次都是範寧拿第一。

  但教的蔡教授卻比較看重書法,所以在他課上,範寧拿第一的次數不多,大部分第一都被朱佩奪走。

  「今天默三篇,顏淵、子路和憲問,還是老規矩,錯兩個字我抽手心一鞭,開始吧!」

  範寧攤開試卷,開始提筆寫字。

  他的書法確實進步很快,在兩個月前躍上第一個台階上,又在月初躍上第二個台階。

  範寧現在的楷書已經達到了範仲淹茶童小福的寫字水平,甚至比小福還好一點,當然,比起朱佩還有一定距離。

  這小娘子的字確實寫得漂亮,非常有靈性,在整個延英學堂也能排名前三,這是劉院主對她的評價。

  範寧開始靜下心默寫,手中筆越寫越快,他的整個身心都沉浸在書法的美感之中。

  .........

  午飯時,所有學生都在議論這次年考。

  「下舍生和中舍生考一張試卷,太不合理!」

  一名學生扯著嗓門嚷道:「中舍生學過,也在學,我們什麼都沒有學過,難道只考和嗎?」

  「不可能的!」

  另一名學生道:「你沒有聽見今天嚴教授怎麼暗示嗎?讓我們有時間看看,各位,年考要考啊!」

  飯堂裡就像炸鍋一樣,格外吵嚷。

  劉康對範寧道:「這次和中舍生混合考試,確實對我們不公平。」

  範寧笑問道:「聽說中舍生有幾個厲害家伙?」

  劉康點點頭,「我們這一屆是公認最差的,而最好的一屆是中舍生下班,那個班有七個厲害角色,號稱『竹林七賢』,這個七個家伙第一年讀書時,默寫從來都一字不錯,不分上下,只能靠書法來爭第一,聽說好幾家伙五六歲就會寫詩,都是家學深厚。」

  這時,兩名學生奔進飯堂,大聲道:「你們去中舍生的飯堂看看,他們在預測年考成績,已經把年考前十名的名單排出來了。」

  「有沒有我們的名字?」

  「怎麼可能有,他們根本對我們下舍生就不屑一顧!」

  劉康站起身問道:「老五,他們有沒有提到範寧?」

  範寧臉一熱,耳朵豎起了起來。

  「提到了,他們把範寧排在第六十一名!」

  飯堂內頓時吵成一團,中舍生上下兩個班正好六十人,把範寧排在六十一名,言外之意就是沒有資格和他們競爭。

  劉康氣得一巴掌拍在桌上,怒道:「範寧,你要好好准備,這幫家伙欺人太甚!」

  範寧笑了笑,他倒很想領教一下竹林七賢的厲害。

  .........

  接下來的幾天所有學生都全力以赴,准備年考衝刺,範寧也不例外,每天天不亮起床,除了練字還是練字,直到一更時分才入睡。

  對於範寧而言,詩詞文賦他什麼都不怕,唯一弱點就是書法。

  他無法利用先知先覺的優勢,只能和這個時代每一個學生一樣,老老實實練字,踏踏實實進步。

  轉眼到了十二月下旬,距離年考還有兩天。

  一直讓學生們困惑的統考原因終於揭曉,還真是全縣統一部署,明年的二月二在縣城舉行神童選拔大賽。

  這實際上是大宋童子試的一部分,大宋童子試和科舉同步進行,所有過程都和科舉一樣,只是在發榜時另頒布童子榜。

  像著名的宰相晏殊,十四歲考中童子榜第一,賜同進士出身。

  選拔神童進京考試,是各府州縣地方官的職責,納入吏部考評,所以各地官員都非常重視。

  雖然都重視,但各地實施方法卻不一樣,大多數縣直到科舉前夕,才派人去尋找神童,或者令官學推薦神童。

  但一些教育發達的縣卻注重培養神童,尤其江南各地,每屆科舉結束後,各地就開始著手針對下一屆的科舉,培養新的神童。

  吳縣也是如此,選拔並培養神童已是傳統。

  大宋規定童子試資格是十五歲以下,所以這次吳縣神童選拔賽也有年齡規定,在明年四月前不能超過十二歲。

  神童選拔賽每三年舉行一次,完全跟隨著科舉的步驟。

  以前都是各學堂直接推薦學生參加神童選拔賽,這裡面弊端頗多,被推薦者基本上都是富家子弟,寒門子弟極少、

  這一次趙學政進行改革,要求各學堂必須用考試的方法來預選。

  所以各學堂的年考就成了資格選拔考試。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 09:34
第四十六章 年末大考
         


  天還沒有亮,延英學堂的學生們都等候在大門外,今年是年考,不能隨便進入學堂。

  學生們在外面三五成群,低聲議論,都在討論今天的考題。

  劉康走到範寧面前,低聲道:「那幾個家伙就是竹林七賢!」

  範寧隨著劉康目光望去,只見最右邊站著七名中舍生,中舍生也就相當於三、四年級,看他們模樣,應該是三年級學生。

  這七名中舍生自成一個小群體,個個衣著華麗,氣質卓然不凡,每個人的神情都頗為傲慢,對其他中舍生態度還稍微好一點。

  但對下舍生,根本就不屑一顧。

  七人中間有一個帶著高帽子的學生,身材瘦高,比範寧高了半個頭,相貌十分英俊,一雙目光格外明亮。

  只見他穿一件質地考究的青緞士子服,腰束革帶,脖領間翻出一件上好的毛皮,他氣質極好,溫文爾雅,更顯得他玉樹臨風,在七人中極為搶眼。

  「那個戴高帽的是什麼人?」範寧努一下嘴問道。

  劉康沒好氣道:「你忘了嗎?咱們在奇石館見過他的。」

  範寧想起來了,好像是在奇石館門口見過他們祖孫二人,但範寧沒放在心上,有點忘了。

  「他叫徐什麼?」

  劉康搖搖頭,「看來你真沒放在心上,他叫徐績,家在吳縣縣城,今年十一歲,三年前他也是以第一名考進了延英學堂,從第二年開始,他從未考過第二。」

  「這麼厲害,他擅長什麼?」範寧好奇地笑問道。

  「各方面都很厲害,聽說他四歲就會寫詩,六歲寫散文,書法尤其好,他祖父是平江府學首席教授,父親是進士,現在朝廷為官,可謂家學淵源。」

  範寧暗暗點頭,這才是真正的神童。

  這時,延英學堂的鐘聲敲響了,學生們魚貫進入學堂,年終大考終於拉開了序幕。

  一百零四名學生分坐在三間考場內同時開考,位子基本上沒變,範寧的旁邊還是朱佩。

  劉院主帶著十幾個教授和助教作為監考。

  這時兩名助教將一塊大木板抬進課堂,掀開上面蒙布,考題終於出現了。

  課堂上頓時一片驚呼。

  幾乎所有下舍生都呆住了。

  試題對中舍生還好,但對下舍生卻十分嚴峻。

  賦詩一首,題目是《冬至》。

  作門聯一幅。

  默《論語》前三篇,《孟子》前三篇。

  默《詩經》任意五篇

  默《道德經》前五章

  默《莊子.秋水》

  要求酉時交卷,也就是下午五點結束考試。

  題量大,內容刁,更重要是,很多內容下舍生根本就沒有學過,比如《詩經》,那是要入學第二年才開始學。

  還有《道德經》、《莊子》這些課外讀物,對低年級學生還是要求太高。

  這些題目對範寧卻是再輕松不過,不過他的弱點在於書法,範寧忍不住偷偷地看一眼朱佩。

  只見朱佩望著考題發呆,顯然她也遇到了難題。

  一個上午,範寧便寫完了除作詩以外的其他考試內容。

  這時,午休的鐘聲敲響,他們今天沒有午休時間,連吃飯都必須在考場上進行,片刻,外面腳步聲響起,幾名助教送飯來了。

  監考的嚴教授拍拍手,「大家先停筆,吃完飯再繼續!」

  大家紛紛將試卷和筆墨收進抽屜,每人上去端了一盤飯食。

  範寧端了兩份下來,把一份推給朱佩,「吃吧!今天伙食不錯。」

  在範寧看來,今天伙食還算不錯,紅燒獅子頭,一盤油燜茄子,一碗菜湯,兩個肉饅頭。

  朱佩搖搖頭,「我不想吃,你拿去吧!

  她將紅燒獅子頭放進範寧盤中。

  範寧看了看她,感覺她情緒十分低落。

  「有不會做的題目?」

  半晌,她眼睛有點紅了,噘著嘴道:「我沒讀過《道德經》和《莊子》。」

  「這個.....小問題啦!」

  範寧迅速向四周看看,見幾個監考老師正忙著分飯食,他迅速將自己的兩張卷子塞給了朱佩。

  朱佩嚇了一跳,這不是作弊嗎?

  範寧壓低聲音道:「趁吃飯時間趕緊看幾遍記下來。」

  朱佩緊張得渾身發抖,她雖然刁蠻膽大,但考試作弊的事情她卻從未干過,不過,她還是鼓足勇氣細看範寧默寫的《道德經》和《莊子》。

  範寧卻拿起筷子大嚼獅子頭,燒得真不錯,這是他最喜歡的一道菜,平時飯堂每份只有一個,今天他卻一下子有了兩個,令他大快朵頤。

  等他吃完了飯,再看朱佩,卻見她正眉開眼笑地吃著點心。

  「都記下來?」

  朱佩把卷子還給他,得意洋洋道:「這次你若拿不到第一,別怪我哦!可是你自找的。」

  「我想起來了!」

  範寧嘿嘿一笑,「好像《秋水篇》我一個地方默錯了。」

  「你!」

  朱佩大怒,狠狠踢了他一腳,「你這個混蛋.....」

  範寧見她氣得小臉通紅,便笑道:「逗你玩的,我這次有自信,你在詩和對聯上比不過我。」

  朱佩鼻子哼了一聲,「那咱們就走著瞧!」

  ........

  考試結束,學生們都聚集在操場裡,誰也不願離去。

  「範寧,我完蛋了!」

  範寧剛走到操場,劉康便上前哭喪著臉道:「《詩經》、《道德經》和《莊子》都沒有默出來,我肯定要被勸退回家!」

  年考成績太差,按照慣例是要被勸退回家的,範寧看了看其他人,每個人都臉上蒼白,看樣子考得都不好。

  範寧安慰他道:「大家都考得不好,那就法不責眾,再說,《詩經》要明年才學,這不是我們的責任,我覺得應該是用來考中舍生,我們做不出來也沒有關系。」

  劉康想想也對,心情稍微好了一點,他又幸災樂禍道:「其實我還算好的,至少詩和對聯都寫出來了,範疆那小子,只默了《論語》和《孟子》,其他都沒做,要開除也是先開除他。」

  「你考得怎麼樣?」劉康問道。

  「還行,都能做出來,至於對不對我就不知道了。」

  範寧話音剛落,劉康低聲喊道:「他們來了!」

  範寧回頭,只見大群中舍生簇擁著七名學生快步走出來,他們就是竹林七賢,最中間之人正是徐績,他們滿面春風,看樣子都考得不錯。

  「小家伙們,別哭了,趕緊回家吃奶去吧!」

  有人怪聲怪氣喊了一聲,眾人大笑。

  下舍生個個怒視他們,劉康更是大怒,指著範寧道:「得意什麼?我們範寧考得不比你們差!」

  範寧連忙制止他,「劉康,不要說了!」

  七名中舍生對望一眼,臉上都露出了嘲諷之意,其中一人不屑道:「螞蟻王也是螞蟻,能和大像比嗎?」

  範寧淡淡一笑,卻沒有接他們的話,另一人見範寧不吭聲,便走上前故意用肩膀晃他一下,「難道你不是小螞蟻?」

  範寧看了他一眼道:「我確實是只小螞蟻,很渺小,不值一提,不過你們也算不上什麼大像,最多是群小蝌蚪,在井裡游來游去。」

  「混蛋!」

  一群中舍生忽然聽懂了範寧話中之刺,頓時勃然大怒,紛紛要衝上前。

  徐績制止住眾人,他身材瘦高,舉手投足間就有一種領袖氣質,從容不迫走上前,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冷冷打量一下範寧。

  「其實這次題目完全是針對中舍生的,《道德經》和《莊子》都要求我們背過,對聯和詩我們也學過,不知道學堂為什麼會把下舍生拉進來湊熱鬧?著實令人費解。

  我們也不是故意瞧不起你們,但你們確實太弱小,我一貫認為,弱小者應該有自知之明。」

  「你是在說我們沒有自知之明?」劉康不滿地質問道。

  徐績微微一笑,目光不屑地投向了範寧,「別人都還好,我只是覺得有個別人太高看自己了。」

  這七個高才生都是書香門第,家學深厚,又在學堂苦讀多年,一個個眼高於頂,怎麼可能看得起一個剛進學堂的小字輩。

  況且範寧家世貧寒,從鄉下來鎮上讀書,家世比他們差十萬八千裡,這更讓他們發自內心的輕視。

  眾人一起大笑,有人譏諷道:「確實,某個人真不懂自愛,以為考個入學第一,就天下無敵了,真的可笑之極,延英堂藏龍臥虎,他算老幾?」

  「各位太抬舉我了!」

  範寧淡淡道:「我一向很有自知之明,一個宋朝平江府的鄉下小學童,怎敢和歷史上鼎鼎大名的竹林七賢相提並論?」

  範寧格外彬彬有禮,舉手投足也溫文爾雅,但他說話,卻比針還要刺人。

  徐績臉色微微蘊紅,他見範寧口齒鋒利,便不想和他再啰嗦,便冷冷道:「學弟也不必妄自菲薄,沒有誰敢說自己能拿第一,中舍生有很多才華橫溢的同窗,像薛俊、陸有為、吳健、張淼、王錚、王應,還有區區在下,我們都有可能拿第一。

  不過有一點我們敢肯定,這次成績榜上,絕不會有下舍生的名字。」

  說完,他轉身揚長而去,眾人一個個仰著頭,不看他們一眼,從他們面前大步流星而去。

  劉康恨得咬牙切齒,「這幫混蛋太狂妄了,範寧,他們根本就從骨子裡瞧不起你!」

  範寧卻輕松一笑,「他們確實有狂的本錢,我才剛剛入沒兩個月,沒必要和他們爭強好勝。」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2 12:36
第四十七章 矛盾升級


    對於教授和助教,他們的苦日子才開始,今晚他們將熬一個通宵將所有卷子批完,明天上午將公布成績。

    房間裡十分安靜,每個教授都在批閱厚厚一疊卷子。

    這時,嚴教授走到劉院主身邊小聲道:「院主,你看看範寧的卷子,挺有意思!」

    劉院主正在批閱徐績的的卷子,徐績可是他的寶貝學生,這次考十分出色,令劉院主贊不絕口。

    聽說範寧的卷子來了,他連忙放下手中的卷子,笑道:「給我看看!」

    他只看第一頁,第一頁是詩和對聯。

    詩名叫《冬至雜記》

    試數窗間九九圖,

    余寒消盡暖回初。

    梅花點遍無餘白,

    看到今朝是杏株。

    劉院主贊許點了點頭,「還是一如既往的清新而富有生活情趣,和他考學堂時的養蠶詩一樣。」

    「對聯也很不錯!」嚴教授笑道。

    對聯是要求寫一幅門聯,這主要是新年將至,很多人家都有貼門聯的習俗,一般而言,內容比較講究喜慶。

    劉院主又仔細看了看範寧寫的門聯。

    近市聲喧,清風明月不用買。

    貧家客少,鳥語花香大可人。

    雖然不夠喜慶,有點自嘲的意思,但寫得確實不錯。

    劉院主立刻笑道:「這幅對聯我要了,貼到我家門上去。」

    「院主,你家那座大宅子貼這幅門聯不合適。」

    劉院主一瞪眼,「誰說的?和朱家比起來,我也很窮好不好。」

    嚴教授有點沮喪,這幅門聯他也看上,結果卻被院主搶走。

    劉院主又看了看後面的默寫,笑問道:「後面的默寫怎麼樣?」

    「我已看過,助教也仔細復核過,全默對了,一字不錯,我認為這次範寧可得上上甲等。」

    「真讓我難辦啊!」

    劉院主輕輕嘆息一聲,如果延英學堂把範寧推出去,勢必會被趙學政趁機收割走。

    可如果不推薦範寧,他又覺得對範寧不公平。

    沉思良久,劉院主還是提筆在卷子上批了一個『上上甲等』的分數。

    不管怎麼說,成績還是要給範寧的。

    「徐績考得怎麼樣?」嚴教授問道。

    劉院主把卷子遞給他,「發揮很出色,我也很想給他上上甲等,只是可惜啊!他把《莊子.秋水》的文章名忘寫了。」

    ........

    次日上午,範寧正在井邊洗漱,門外傳來劉康的聲音,「範寧,可以走了!」

    「馬上就好!」

    範寧胡亂洗漱一下,跑回屋穿上外套,便拿著書袋走出院門。

    「你還拿書袋做什麼?今天又不上課。」

    「看完成績,我想去一趟書鋪。」

    「我也去,等會兒叫我一聲。」

    兩人有說有笑離開巷子,向學堂走去。

    剛走到學堂門口,只聽有人大喊一聲,「他來了!」

    十幾名同窗奔出來,將範寧團團圍住,眾人七嘴八舌,「範寧,你這次給咱們長臉了!」

    「大家考得怎麼樣?」

    「太慘了,我們下舍生全軍覆沒。」

    原來成績已經出來了,範寧聽到『全軍覆沒』,心中不由一動,難道朱佩也沒有考好?

    但已經容不得範寧多想,眾人簇擁著他向學堂內走去。

    成績已經公布,高高掛在大院正中告示欄內,兩邊還掛著紅花,上面一行大字:年考金榜。

    兩邊圍滿了數十名學生,幾乎都是中舍生,正激烈地爭論著什麼。

    眾人見範寧進來,頓時安靜下來,無數雙眼睛向他望去,所有的目光中都充滿了不服和不滿。

    範寧不理睬他們,直接走到榜單前,按照慣例,年考每個班一般只公布前五名。

    但今年是百人聯考,所以名單公布了前二十名。

    但所有名字後面都清一色的標注著中舍生,唯獨第一名範寧後面寫著下舍生,格外醒目,但也格外刺眼。

    範寧笑逐顏開,雖然他知道自己考得不錯,但真拿了第一名,那種名字高懸第一的暢快感,還是讓他心花怒放。

    「奇怪,朱佩怎麼沒有?」旁邊劉康小聲道。

    頓時提醒了範寧,他往下看去,第二名徐績,第三名陸有為,第四名吳健.......

    範寧看了兩遍,前二十名都沒有小蘿莉朱佩的名字,這讓他有點困惑,朱佩也全部做完了,難道中舍生就這麼厲害?朱佩連前二十名都擠不進去?

    「他作弊!」忽然有人冷冷的說了一句。

    「誰?誰在胡說八道!」劉康惱怒地望著眾人。

    所有人都目光冷淡,沒有人開口。

    這時,徐績走上前,對範寧點了點頭:「恭喜範學弟,昨天是我說得不對,向學弟真誠道歉!」

    他嘴上說真誠道歉,但臉上卻毫無笑意,目光中看不到半點真誠。

    範寧擺擺手,「徐兄不必勉強自己。」

    徐績臉色一沉,肅然道:「我們都無法理解,學弟為什麼能考第一,能不能給我們解釋一下?」

    「這種事情需要解釋嗎?」

    「我們一致認為有必要!」

    徐績回頭看眾人一眼,又注視著範寧道:「徐弟剛剛才入學,之前在鄉村小學塾,既沒學過《詩經》,也沒讀過《道德經》和《莊子》,更沒見學弟寫過對聯,為什麼年考卻能超常發揮?讓我們不思不得其解。」

    「幾個月前還是範阿呆,甚至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另一個中舍生補充道。

    範寧心中異常憤怒,但他臉上依舊笑眯眯道:「在你們看來,我奪榜首只有兩種可能,第一是我作弊,第二是學堂故意給我高分,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你們都不應該找我來解釋,你們應該去問學堂要個說法,對不對?」

    徐績冷冷道:「如果你是作弊,學堂未必知道!」

    「那你說怎麼辦?」

    這時,劉康見形勢不妙,溜出去找劉院主了。

    中舍生薛俊哼了一聲,「我們要和你比試,徹底扒掉你的假面目。」

    範寧不屑地搖搖頭,「如果我不比呢?」

    幾名中舍生將他圍了起來,另一名身材魁梧的中舍生吳健冷笑道:「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你們在干什麼!」

    劉院主怒氣衝衝趕來,後面跟著跑去告狀的劉康。

    數十名中舍生紛紛閃開,劉院主走上來怒視眾人,「你們圍著範寧做什麼?」

    薛俊高聲道:「我們認為他考第一不合理!」

    另一人也道:「我們懷疑他作弊!」

    劉院主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眾人道:「這就是你們的理由?自己考不過別人,就說別人作弊?你們太自以為是了!」

    眾人都低下頭,徐績挺直腰道:「劉院主,這件事是我的責任,和他們無關。」

    劉院主氣極而笑,「你倒是勇於擔責,是不是還想讓我誇獎你幾句?這次你沒有考第一,你知道自己問題出在哪裡?」

    「還有你們?」

    劉院主又指著眾人,「你們不去反思自己的問題,卻為難一個比你們考得好的學弟,你們好意思嗎?」

    「我們堅持認為第一名不應該是他!」徐績並沒有被劉院主說服。

    「你——」

    劉院主心中失望之極,自己教育了半天,這幫學生還是油鹽不進。

    他揮揮手,「你們走吧!榜單已定,接不接受隨便你們。」

    徐績昂著頭,驕傲地轉身走了,眾人紛紛跟著他離去,至始至終,誰也不說一句話。

    片刻,數十名中舍生走得干干淨淨。

    劉院主嘆口氣對範寧道:「是不是很失望?」

    範寧笑道:「失望的應該是他們,而不是我!」

    劉院主心中無奈,對範寧道:「這七個學生一直就壟斷著中舍生的前七名,三年來從未旁落,就算是其他中舍生奪走第一,他們都接受不了,更不說用是你這樣剛剛進學堂的鄉下孩子,你要理解他們。」

    「我完全能理解!」

    範寧淡淡笑道:「看他們的衣著談吐,看他們的家世學識,看他們的身份背景,他們是有驕傲的本錢,可理解歸理解,我們還是面對現實,現實是,我考了第一,而不是他們。」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2 12:37
第四十八章 趁虛而入


    範寧奪得年考第一,得到了二十兩銀子的厚獎。

    當範寧將二十兩銀子放在母親面前時,張三娘一反常態,竟抱著兒子放聲痛哭起來。

    她想到自己第一天送兒子上小學塾時,一路上那些譏諷的目光,那些難聽的話語,還有鄰居和好友的勸說,勸她不要浪費錢。

    甚至公公也拍桌子罵她敗家,兒子上學塾後,每次考試都是最後一名,甚至連字不會寫幾個。

    鋪天蓋地的譏諷和嘲笑壓得他們一家喘不過氣來,所有的屈辱和委屈她都默默忍受,但她依舊義無反顧地送兒子上學,寧可自己吃糠咽菜,也要把錢一文一文攢下來給兒子交學費。

    她相信自己的兒子將來一定會有出息。

    今天,兒子考了整個學堂第一名,多年的憋屈都一起湧上張三娘心頭,讓她怎麼能不放聲痛哭。

    範鐵舟勸了妻子半天,張三娘才終於慢慢平靜下來,抹去眼淚,心中的屈辱已經消失了,喜悅開始占據了她的內心。

    張三娘反復看範寧第一名的嘉獎書,雖然她不太識字,但上面『第一名』三個字她還是認識,笑得她嘴都合不攏。

    「寧兒,回頭拿給你外公、外婆看去!」

    「娘,這二十兩銀子就獎給我吧!」範寧趁熱打鐵,想把二十兩銀子的獎勵要到手。

    「你這孩子,倒是會抓住時機,小孩子家家的,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張三娘撫摸兒子的頭道:「寧兒乖,這些銀子娘存起來給你娶媳婦。」

    張三娘此時內心雖然十分柔軟弱,但在原則問題上她卻從不讓步。

    旁邊範鐵舟見兒子一臉沮喪,便替兒子說兩句好話,「娘子,馬上就要過年,多少給孩子一兩貫零花錢吧!」

    範鐵舟這一兩個月掙錢不錯,在家中的地位也略有提高。

    張三娘捏了捏兒子可憐的小臉蛋,笑道:「好吧!既然你爹爹開口,那就給你五百文錢,算是你這次考第一的獎勵。」

    二十兩銀子變成五百文錢,足足縮水了四十倍,好在範寧有心理准備,知道他娘是屬貔貅的,銀子到她手中就休想再出來。

    老娘肯給自己五百文錢已經是大發慈悲了。

    ......

    吃罷午飯,範寧回到自己房間,躺在床上發愁,他現在手頭拮據,上次變賣玉佩得了四兩銀子,買那塊千洞石花了一兩銀子,後來給朱佩買那塊上品靈璧石就花了他兩貫五百文錢。

    眼看年末了,各攤販都要收攏資金,奇石巷會有一些壓箱好貨出現,前段時間自己准備年考沒時間,好容易等考完,範寧今天就想去奇石巷撞撞運氣。

    問題是,他現在手中只剩下五百文錢,沒有本錢怎麼辦?

    對了,自己不是還有一塊玉佩嗎?他記得好像落在床頭哪個旮旯裡,當時自己上學急,沒有及時找出來,後來就忘了。

    範寧翻身起來,被褥全部掀起來,在床上翻找了半天,終於在床縫裡把另外一塊玉佩找到了。

    「太好了,又有錢了!」

    範寧高興得重重吻了玉佩一下。

    「寧兒,有沒有什麼髒衣服,趕緊拿下來。」張三娘在樓下大喊。

    「來了!」

    範寧拿著兩件髒衣服快步下樓,這時,範鐵舟吃完午飯正要去醫館。

    「寧兒!」

    範鐵舟叫住了兒子,他見妻子不在,便偷偷塞給他一錠銀子,大約一兩重。

    「藏起來,可別再讓你娘找到。」

    「謝謝爹爹!」

    範寧大喜,父親真是雪中送炭啊!

    範鐵舟笑問道:「是不是要去淘石頭?」

    範寧笑了笑,父親還是很了解自己。

    「你去吧!我也要去醫館了。」

    範鐵舟走了幾步,又想起一事,回頭對兒子道:「你還記得上次讓我幫你找石頭嗎?」

    父親不說,範寧差點忘了這件事,他連忙問道:「有消息嗎?」

    範鐵舟點點頭,「前兩天,村裡的王二叔帶母親來醫館看病,說他那裡有好幾塊石頭,專門給你留著的,讓你有時間去看看。」

    範寧歡喜道:「等過年放假,我就去!」

    範鐵舟醫館有事,匆匆走了,範寧拿著髒衣服來到外院子,只見母親張三娘正坐在井邊洗衣服。

    範寧把衣服放到母親身旁,見她的手凍得通紅,不由一陣心疼。

    「娘,你拿到洗衣鋪去吧!天氣這麼冷,別自己洗了。」

    「洗衣鋪太貴,洗你一件長衫就要收十文錢,咱們家洗一次就要花六十文錢,可以買兩鬥米了,還是我自己洗吧!」

    「要不我給你燒點熱水。」

    「胡扯!現在柴禾多貴,別給我瞎浪費。」

    範寧撓撓頭,「我不是剛給你掙了二十兩銀子嗎?」

    「你啊!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你那二十兩銀子哪裡夠用?」

    張三娘嘆息一聲,買一擔柴居然要二十文錢,住在鎮子裡什麼都要花錢,想想還是鄉下好。

    這些天,張三娘開始懷念鄉下的生活,除了買油鹽和日用品需要花點錢外,其他都不要花錢,稍微節儉一點,每個月一貫錢就足夠用。

    現在他們住在鎮子裡,柴米油鹽醬醋茶,吃的米、蔬菜、肉蛋,都要花錢,穿的衣服鞋襪也不能太粗糙,要稍微講究一點,還有各種日用物品,幾乎所有的東西都要花錢買,連喝口熱水都很奢侈,一個月三四貫錢根本就不夠花。

    範寧笑道:「爹爹掙得也不算少啊!」

    他爹爹範鐵舟現在早出晚歸給人看病,非常辛苦,一個月能掙二十貫錢左右,去掉每月給藥鋪的五貫錢房租,兩貫錢的雇藥童費,還有醫館的一些必要支出,每月純收入大概有十貫錢。

    十貫錢在鄉下絕對是高收入,但在鎮子裡只能算中等人家,和劉康家差不多。

    「娘,要不咱們家就請一個女佣吧!找個年輕能干的,最好沒有家庭拖累,幫你做飯洗衣,減輕你的負擔。」

    張三娘凌厲的目光狠狠一瞪,「你干脆就明說,給你爹娶房小妾!」

    範寧嚇一跳,連忙改口,「那....請個小丫鬟也可以,十歲左右,劉康家也有個小丫鬟呢!」

    張三娘笑道:「劉康的娘給我說過,那個小玉是孤兒,將來准備給兒子做小妾的,你是不是很羨慕劉康,所以讓娘給你也找個小丫鬟,將來好給你做陪房?」

    範寧真不知自己的老娘是什麼思想,動不動就往那方面想,簡直讓他無語。

    範寧懶得再說,加快速度就向外走去。

    「你又要死到哪裡去?」

    範寧一溜煙跑了出去,遠遠聽他大喊:「我去奇石巷!」

    張三娘無奈,只得起身把兒子的兩件髒衣服扔到盆子裡。

    「這麼大的孩子了,還像頑童一樣,動不動就跑去看石頭,幾塊破石頭有什麼好看的。」

    張三娘絮絮叨叨數落兒子,她卻忘記了,他們家的生活劇變,就來源於兩塊石頭。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小娘子脆生生的聲音,「請問,這裡是範寧家嗎?」

    張三娘連忙站起身,在身上揩一下手上的水,快步走到門口。

    只見門口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雖然是小郎打扮,但張三娘一眼便認出她是個小娘子。

    她衣著華麗,頭戴一個大皮帽子,眉眼就像畫的一樣,眼睛那樣靈動,一張小臉長得白嫩精致啊!簡直是張三娘從未見過的小美人。

    這麼嬌滴滴的小美人來找自己兒子,張三娘頓時喜出望外。

    「範寧是我兒子,你是.....」

    「原來是大娘,我是範寧的同窗,我姓朱。」

    朱佩的笑臉格外乖巧甜美。

    張三娘一眼看見巷子口站著一個高得嚇人的年輕女子,又聽小娘子姓朱,她想起了丈夫的話,頓時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你是朱小官人,我家寧兒常常說起你。」

    張三娘連忙聲道:「快進來!快進來!外面冷,來屋子裡坐。」

    朱佩點點頭,走進院子,探頭看一下問道:「範寧不在嗎?」

    「他去....書店了,這孩子喜歡看書,沒事就往書店跑。」

    朱佩抿嘴一笑,範阿呆不在最好。

    朱佩將一封信遞給張三娘,「大娘,這是我給範寧留的一封信,我要回一趟吳江,恐怕要過了上元節才能回來。」

    張三娘有點驚訝,小娘子要回吳江,居然還給兒子留信,他們關系很好啊!

    「太客氣了,小官人請進來喝口水。」

    「謝謝大娘!」

    朱佩小嘴極甜,笑容可愛,長得又極為俊俏,這讓一直想要個女兒的張三娘心疼得不行。

    她給朱佩倒了蜂蜜水,又去找點心。

    「這個臭小子,把家裡招待客人的點心都吃光了!」張三娘找不到點心,只得悻悻回來。

    「大娘,我不餓,你剛才說,範寧經常提到我?」

    張三娘連忙道:「是啊!他常常說同窗朱小官人性格最好,溫柔可愛,心腸寬厚、長得又俊,而且特聰明。」

    朱佩臉一紅,這哪裡是範寧說的話,分明是他娘在誇自己,不過她聽得也很高興。

    「大娘,我想問範寧借本書,好不好?」

    「好!好!我帶你去他的書房。」

    範寧住在後院西面的兩層小樓內,他住在二樓,上面有四間屋,兩間屋空關著,另外一間是書房,還有一間是臥室。

    朱佩早就想來打探一下範寧的秘密,今天正好他不在,是個好機會。

    朱佩心中得意,臭小子,沒想到本衙內會闖你的老巢吧!

    走進書房,迎面掛著一幅大氣磅礡的中堂,『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下面說明是『寄語孫兒範寧。』

    落款是祖父範仲淹。

    朱佩眼都看直了,恨得她咬牙切齒,「臭小子,死阿呆,居然藏著這麼好的東西。」

    「這是他三阿公寫給他的,還鼓勵他好好讀書,將來做一個有擔當有作為的人。」

    張三娘在一旁解釋,「三阿公最喜歡我家寧兒,經常寫信來鼓勵他。」

    「哦!」

    朱佩心中有點失落,自己怎麼沒有這麼好的三阿公,她的三阿公是個大商人,整天就知道賺錢。

    張三娘眼一瞥,卻忽然發現兒子床上亂得跟狗窩一樣,她嚇了一跳,連忙走過去收拾。

    朱佩走到範寧書桌前,見桌子堆著厚厚的練字本,她心中其實也很佩服範寧練字的刻苦,範寧書法進步得這麼快,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次年考朱佩本來考第五,但她無法接受,死活不肯上榜,加上她只是學堂的旁聽生,劉院主便不再為難她。

    朱佩回家大哭一場,祖父朱元甫見她心情不好,便決定帶她回吳江住一段時間,正好老母親也想回吳江看望親戚。

    她要好一段時間不在吳縣,今天特地來向範寧道別。

    這時,朱佩發現桌子左上角有厚厚一疊信,她翻看一下,大多是範仲淹寫來的信,但有三封信的字跡十分娟秀,一看就是女孩兒寫的字。

    落款居然是汴梁歐陽倩。

    朱佩心中頓時有點不舒服,不過她年紀還小,不舒服只是女孩子的天性,朱佩心裡更多是好奇。

    她趁範寧娘在屋中收拾床,便從最下面抽了一封歐陽倩的信,迅速揣進懷中。

    「大娘,範寧的書我都有,我就不借了。」

    「好!那我們去前面喝點水。」

    「謝謝大娘,時間不早,我要回去了,我阿公會擔心的。」

    「多乖的孩子,不像我家那個臭小子,一回家就跑出門。」

    朱佩甜甜一笑,「大娘,我走了。」

    張三娘一直把朱佩送到門口,目送她遠去,嘆息一聲,「又俊俏,又溫柔,又知書達理,要是做我兒媳婦多好!」

    她又想到自己兒子,居然能讓朱大官人的孫女另眼相看,說明自己兒子還是很有出息。

    ======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3 09:29
第四十九章 生財尋道


    範寧兩輩子都過得比較拮據,對錢的渴望已經深深烙印在他心中。

    雖然書中自有黃金屋,但那是指做了高官後的種種待遇,但自從範寧親眼目睹當上高官的歐陽修也買不起房子。

    範寧便不指望自己將來能靠當官發財。

    錢是好東西,有了錢,他的祖母也能活到八十余歲,閑暇種點自己的小菜。

    有了錢,自己的父母也能住上朱家那樣的園林大宅,父親不用像牛一樣沒日沒夜奔波,母親也能把衣服送去洗衣鋪,不用再為生計發愁。

    在宋朝賺錢的門路有不少,但既要賺大錢還能落一個文人雅名,不沾上銅臭味,這種機會卻不多。

    但範寧上輩子就知道,這種機會有兩個,一個是出版,另一個就是文玩。

    觀賞石這條路是周鱗帶他入門。

    範寧曾經估算過周鱗的財富,如果把他的近千件觀賞石精品運到京城去拍賣,那至少能拍出三十萬貫以上。

    誰能想到,溫文爾雅的周鱗僅收藏的石頭就有如此龐大的財富,而他花的本錢也不過才一萬五千貫。

    入了門後,範寧終於深刻了解到大宋士大夫對觀賞石的狂熱,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連天子隨手賞給他的東西也是一串寶石,宋徽宗趙佶更是恨不得把太湖石全部挖到自己皇宮中去。

    士大夫追石狂熱,沉溺於賞石玩石,富商大賈也跟著附弄風雅,宋朝文人墨客以及巨商大賈對奇石的熱愛已經到了一種境界。

    範寧比宋朝人多了一千年的見識,他相信自己能在觀賞石方面闖出一條發財新路來。

    走自己的路,讓後人無路可走。

    不過範寧也知道,這事真不能急,得慢慢來。

    .......

    此時,範寧正在奇石巷中穿行,這條兩裡長的巷子他早已熟悉無比,很多攤販也認識他,這小家伙有點見識,運氣不錯。

    範寧熟悉了奇石巷,也發現在這裡淘點好東西太難,這裡的太湖石大都是中下等品相,連他都看不上,更不用說老爺子周鱗。

    上品很少,精品更是少見,至於極品,像上次那塊千洞石就是極品,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偶然出現一兩件上品,也會被大店鋪迅速攔截。

    大店鋪裡精品也不多,主要以上品為主,數量雖然不少,但價格卻讓人喪氣。

    動輒五六十貫,範寧買不起,就算買得起也沒有利潤可言。

    奇石館這些大店鋪畢竟經營了數十年,貨物的源頭和客戶都被它們掌控。

    範寧只有周鱗一個高端客戶而且也沒有貨源,只能是業余玩玩。

    「李大叔,袋子裡有沒有什麼壓箱好貨?」

    範寧走到一名黑胖子攤販面前,笑嘻嘻翻他的袋子。

    這個黑胖子攤販就是上次收到極品千洞石的小販,光福鄉蔣墩人,叫李阿毛,他是個石販子,常年累月在太湖周圍的農家收購太湖石,然後過來擺攤賺差價。

    範寧告訴他,上次那塊太湖石他賣了十貫錢,李阿毛倒也不生氣,那塊石頭他用五十文錢收購來,賣給書生兩貫錢,賺了四十倍。

    範寧一貫錢從書生手中回購,十貫錢賣出去,翻十倍也很正常。

    如果那塊石頭是真的,就值十貫錢這個價。

    至於賣兩百兩銀子,那就不是他這種底層百姓能想像了。

    範寧上次在他這裡又淘到一塊上品靈璧石,給了朱佩,那臭丫頭居然不認,又不肯還給自己,著實讓範寧惱火。

    李阿毛連忙捂住自己的袋子,「去!去!去!我這裡沒什麼好東西,上次那塊靈璧石我賣虧了,你要再補我五百文錢。」

    範寧卻眼疾手快,一把掏出一塊柚子大小的圓石頭。

    「這是什麼石頭?」

    李阿毛瞥了一眼這塊石頭,漫不經心道:「這個啊!這是壽山石,刻印章用的,你要的話,便宜賣給你。」

    範寧心中有一種將這個李阿毛狠狠揍一頓的衝動,自己手中拿到的分明是一塊極品田黃石,他居然還要便宜賣給自己。

    不過這也不怪李阿毛,壽山石雖然早在南北朝時就有人用它當雕刻材料,但直到元朝時才開始流行起來,至於田黃石,更要到明清時才會身價陡增千萬倍。

    在宋朝,喜歡它的人還不多,屬於冷門收藏石。

    李阿毛這種石販子至少還知道它叫壽山石,而一般人只會拿它去修房子。

    周鱗就是少有喜歡壽山石的人,也知道田黃石的觀賞價值,範寧就在他的倉庫中看到過一塊水缸大的極品田黃石。

    「這石頭多少錢?」

    範寧沒有故意貶低手中田黃石,沒必要,李阿毛既然說便宜賣給自己,那它的價格就不會超過三百文錢。

    「咱們是老熟人,我也不多要,兩百文錢你拿走。」

    這塊石頭是李阿毛十文錢收進來的,他覺得品相不錯才擺上攤子。

    可擺了三天也無人問津,他下午才收回袋子,不料就被範寧翻出來了。

    「太貴了,我的錢都是從牙縫裡刮下來的,你好意思要我兩百文?」

    「那你給多少?」

    「最多二十文!」

    「去!去!去!一邊玩去。」

    李阿毛伸手要搶石頭,範寧卻不給他,他忽然發現攤子上有塊太湖石異常眼熟,連忙一把搶過來。

    「大叔,這塊太湖石是真的嗎?」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這塊石頭怎麼不是真的?剛才奇石館就有人來收購,我就偏不賣給他們,你要的話,不能低於三貫錢。」

    範寧仔細看這塊太湖石,立刻明白自己為什麼感覺眼熟,這塊石頭神似範寬的《溪山行旅圖》,中間居然還有一條白線,就是千尺瀑布啊!如果上面再種一點點青苔,簡直就一模一樣。

    可惜這個李阿毛沒文化,沒看過《溪山行旅圖》,否則他要發筆小財了,當然,宋朝能有機會看過《溪山行旅圖》的人也屈指可數。

    不過就算沒有《溪山行旅圖》,僅僅憑這塊太湖石的雄奇造型,也是一塊上品太湖石。

    這時,範寧遠遠看見奇石館的李掌櫃正匆匆向這邊走來。

    他立刻掏出三只一兩重的銀裸子扔給李阿毛,又指指田黃石。

    「這塊壽山石就當搭頭?」

    「可以,送給你了!」

    「大叔,我尿急,先走一步。」

    範寧飛快將兩塊石頭裝進布袋,轉身就疾奔而去。

    「這個臭小子,倒有錢啊!」

    李阿毛捏了捏三兩銀子,眉開眼笑收入懷中。

    這時,奇石館的李掌櫃跟著伙計匆匆走來。

    「掌櫃,就是這裡!」

    李掌櫃看了攤子一圈,也沒看見伙計說的上品太湖石。

    「石頭在哪裡?」

    伙計也愣住了,剛才還在這裡啊!

    「老李頭,剛才那塊石頭呢?」

    「什麼石頭?我這裡全是石頭。」

    伙計半晌吞吞吐吐道:「就是我說有點....有點瑕疵那塊。」

    「賣了!」

    李阿毛冷冷瞪了他一眼,「既然你老人家說有瑕疵,我就便宜賣了唄!」

    李掌櫃聽得目瞪口呆,他忽然回頭狠狠一巴掌向伙計打去。

    「你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笨蛋!」

    伙計抱著頭委屈道:「是你教我們說的嘛!要說有瑕疵,好壓價收購。」

    李掌櫃恨不得把這個白痴伙計拖回去暴打一頓,但現在他更關心那塊太湖石,雄渾如泰山,那可是絕對能賣五十貫高價啊!

    他陪著笑臉問道:「老李,咱們也是本家,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你能不告訴我,你那塊石頭賣給誰了?」

    李掌櫃就希望那個買家不識貨,自己再把它買回來。

    李阿毛也不敢過於得罪奇石館,他便道:「你伙計我說石頭有瑕疵,令我心灰意冷,正好範小官人過來,他一眼看中那塊石頭,我就便宜賣給他了。」

    李掌櫃氣得一跺腳,「怎麼又是那個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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