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超級學霸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8-7-14 22:20: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646393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8 09:36
第六十章 林欲靜而風不止


    範寧住的客棧叫做文淵閣客棧,客棧門口種著一棵百年枯瘦大樹,儼如站崗的巨人,凝視著對面的縣學大門。

    客棧的掌櫃姓胡,據說縣學第一代教諭的後人,年代已久,難以考據,但肥碩的身體卻頑固地遺傳著先祖的基因。

    文淵閣客棧就在縣學大門正對面,占地約五畝地。

    准確地說,它是縣學的一部分,它的建築風格和縣學一致,青磚黑瓦,高牆深院,卻和周圍的民宅格格不入,儼如鶴立雞群。

    這次神童比賽,幾乎所有的學生都住在這裡,劉院主還特地包了一座五間屋的大獨院。

    朱佩不住這裡,徐績晚上也不住這裡,院子就變成了三名學生各住一間屋,兩名助教住一間,劉院主獨住一間。

    吃飯是客棧包飯,飯菜來自於縣學,物美價廉,品種繁多,豐儉由己,客人隨時可以去用餐。

    房間裡,眾人坐在一起,聽劉院主介紹比賽的情況。

    朱佩身體有點倦怠,先回家了,範寧則獨自坐在最東面,三名中舍生則坐在最西面。

    幾名參賽選手儼如仇家一般,令劉院主傷透了腦筋,卻又無可奈何。

    作為院主,他對外需要維護學堂團結一致的形像,不可能讓他們各住一地,對內,他也要極力調解兩方矛盾。

    即使矛盾無法調解,劉院主也要讓他們最大限度的少見面,但像今天這樣的規則說明會,雙方都必須參加。

    範寧和三名中舍生見了面依舊不說話,就像彼此不認識一樣,範寧甚至不會看徐績一眼,而徐績卻時不時瞥向範寧,目光中透出一絲深刻的敵意。

    目前學堂的一些傳聞已經被證實,徐績參加完這次比賽後,不管有沒有被選上縣士,他都將離開延英學堂,前往縣學讀書。

    用竹林七賢的話說,既然某人不願向徐績公開道歉,那麼徐績就沒必要在延英學堂繼續呆下去了。

    三個中舍生不時竊竊私語,嘲諷的目光偶然會投向範寧,顯然,這次範寧作為替補參賽,令他們十分不屑。

    三人不專心引起了劉院主的不滿,他敲了敲桌子,提高了聲音。

    「這次神童比賽一共有二十四支參賽隊伍,七十名學生,除了我們延英學堂外,其他三大學堂也都是分成兩支隊伍參賽。

    按照今年的新規則,將分為甲乙兩個區各自比試,最後將是甲區的前三名和乙區的第一名進入最後決賽。

    現在還沒有進行分區抽簽,但我希望我們延英學堂的兩支隊伍,能在最後四強賽中會師。」

    範寧舉手問道:「請問劉院主,比賽是用什麼方式舉行,是筆試還是什麼?」

    劉院主一怔,「你事先沒有研究過嗎?」

    範寧看了看手中的規則說明,「上面說得比較簡單,只是說每四支隊同時進行比賽,積分最高者獲勝,具體怎麼比卻沒有說。」

    劉院主微微笑道:「比賽方式其實很簡單,很像鬥經,只不過四個隊一起鬥,分數最高者勝出,然後進行下一輪。」

    劉院主說到鬥經,範寧頓時想起了上元夜的事情,他迅速瞥了徐績一眼,恰好徐績也在看他,兩人目光相觸,徐績的目光中閃爍著刻骨仇恨。

    經過上元夜一戰,兩人之間的矛盾已經難以化解,以至於兩人無法呆在一個屋檐下。

    範寧心中冷哼一聲,舉手笑道:「院主能不能舉個簡單的例子?」

    劉院主點點頭,「就拿乙區的比賽來說,大概會有十二支隊伍角逐,時間就是明天,十二支隊伍將分成三組比賽,每組第一名進入下一輪。

    第二輪在後天舉行,三支第一輪的獲勝隊伍再進行角逐,勝者將作為乙區第一名參加最後的四強決賽,至於具體怎麼鬥經,晚上我再和你詳談。」

    說到這,劉院主問助教裴光,「現在什麼時候了?」

    「快到午時了!」

    劉院主便對眾人道:「我現在要去抽簽,你們去吃飯,下午可以出去走走,但最好就在附近,不要走遠了。」

    劉院主匆匆走出去,走到門口,他忽然又折回來,目光嚴厲地對眾人道:「我警告你們,不准再起內訌,不准飲酒,不准惹事生非,否則我嚴懲不貸!」

    劉院主走了,吳健忽然笑著問裴光,「裴助教,朱小官人呢,怎麼不見她?」

    裴光笑了笑,「她祖父好像有安排吧!不和我們住在一起,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陸有為也笑道:「對呀!人家是什麼身份,怎麼會和我們這些書香子弟、漁夫的兒子住在一起?」

    三人看了範寧一眼,一起大笑起來。

    徐績笑道:「我請客,咱們中午出去吃,嘗一嘗吳縣最有名的羅家鲃肺湯。」

    三人揚長而去,裴光有些憂心忡忡對範寧道:「這三人是在故意激怒你,你可千萬別上當!」

    範寧淡淡一笑,「某種東西咬我一口,我總不能再咬回去吧!」

    裴光贊許地豎起大拇指,又笑道:「走吧!我帶你去吃飯,這家客棧的飯菜品種很豐富,味道也真的不錯。」

    兩人起身向前面的飯堂走去。

    .......

    徐績三人走出客棧,徐績陰沉著臉冷冷道:「沒想到這個混蛋居然也來參賽了。」

    吳健連忙道:「他是走了狗屎運,若不是朱大官人一心想讓孫女參賽,說服縣令改變規則,哪裡輪到他!」

    徐績咬牙很道:「可一看見他,我心中就怒火難抑,最好能想個什麼辦法把他干掉,讓他失去參賽資格。」

    吳健陰陰一笑,低聲道:「我認識幾個街頭無賴,要不找機會打斷他的手,他就無法參賽了。」

    徐績半響嘆口氣,「我倒是很想這樣干,只是風險很大,一旦官府抓到無賴,我們就危險了,還是得換一種辦法。」

    陸有為很了解徐績,既然他這麼說,那肯定是有辦法了。

    陸有為便笑道:「老徐,你的錦囊妙計說給我們聽聽。」

    徐績得意一笑,「我這一計叫做釜底抽薪之計,明天一早讓那混蛋欲哭無淚,我們先去吃飯,吃完飯我就去施計!」

    .........

    吃罷午飯,範寧獨自一人在附近的大街上閑逛。

    他信步來到文廟廣場,上元夜晚上,範寧就是在這裡和徐績鬥經,那時廣場上擠滿了看燈和看熱鬧的百姓,喧鬧異常。

    而現在廣場上卻十分安靜,溫暖的午後陽光照在人身上,讓人覺得格外的悠閑自在。

    廣場兩邊分布著五六家店鋪,兩家書店和三家文房店,另外還有一家瓷器店。

    店鋪規模都頗大,差不多都占地一畝左右,店鋪飛檐畫棟,造型美觀古樸,和氣勢莊嚴肅穆的文廟融為一體。

    午後時分,幾家店裡的客人都不多,伙計和掌櫃都在享受午後陽光,一個個打不起精神。

    範寧走進一家書鋪,卻聽見鼾聲如雷,一探頭,只見店主人躺在櫃台後,一縷溫暖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睡得正香甜。

    一名伙計上前豎起指頭『噓!』一聲,小聲道:「小官人隨便看,看中什麼書叫我一聲就是了。」

    書鋪的格局和後世差不多,中間是幾張並在一起的大桌子,上面整齊地擺放著一疊疊新書,四面牆上都是木架,木架上是密密麻麻的各種書籍。

    舉目望去,基本都是以各類科舉書籍為主,歷年省試試卷和點評,甲榜名文,以及各主要州府的解試題卷。

    然後就是五經和諸子百家的著作,還有唐朝詩人刊印的詩集,還有各類筆記小說。

    範寧走到大木桌前,上面堆滿了書,這些賣的應該都是最流行最火爆的書籍。

    這時,正在午睡的書鋪主人已經醒來,這是一個中年男子,皮膚白皙,頜下有三縷黑須,體態稍胖,笑容十分溫和。

    他慢慢走到範寧面前笑道:「小官人,好久不見了!」

    範寧也覺得他有點眼熟,可就是想不起來自己哪裡見過他。

    「我應該見過前輩,但就是想不起來。」

    「你當然見過我!」

    中年男子笑眯眯道:「上元夜,你不就在我擺的彩棚裡和徐小官人鬥經嗎?我替你們抽的題簽。」

    範寧頓時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鬥經主持人,範寧連忙行禮,「晚輩一時沒有記住,請前輩勿怪!」

    「無妨!無妨!小官人是來參加縣士選拔賽的吧!」

    「正是,晚輩是木堵鎮延英學堂學生,晚輩姓範。」

    中年男子點點頭,「我姓董,這家小店就是我的產業,慘淡經營吧!」

    「前輩太謙虛了。」

    範寧心裡明白,能擺得起五經填字彩棚,絕對是大戶人家,否則光彩頭他就負擔不起,只能說這座書鋪是他的產業之一。

    中年男子將一本書遞給他,「小官人,這是剛剛印出來的,十天前的縣學入學考試題,如果有興趣可以買一本。」

    「我離縣學還早呢!」

    範寧需要在學堂裡讀五年,距離縣學還很遙遠。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如果你選中縣士,那就裡縣學不遠了,能將兩支上絕簽都答出的人,縣學對你而言,只是征途的起點。」

    「謝謝前輩誇贊!」

    範寧翻了翻手中的書,他對縣學的入學題不感興趣,便隨手拿起旁邊一本薄書。

    這是慶歷七年平江府解試題集,也就是去年秋天的解試題,四叔範銅鐘就在這場解試中落榜。

    這時,範寧腦海裡忽然跳出一個陌生的名字,他想了想問道:「去年的解元叫做楊頤嗎?」

    「正是!來自吳江縣學的楊頤。」

    範寧一怔,他又試探著問道:「第二名叫張文晉,第三名叫何遠志。」

    中年男子笑著點點頭,「小官人說得一點沒錯,他們正是去年解試的前三名。」

    範寧愣住了,半晌他又問道:「去年的解試題是不是《論江南運河之利》?」

    中年男子捋須微笑:「這道題是去年解試策論題,看來小官人已經看過了。」

    範寧連忙翻開手中的試題集,找到了解試策論題,赫然正是《論江南運河之利》。

    範寧徹底呆住了,他當然沒有看過,可是....自己怎麼會知道這些?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8 09:36
第六十一章 釜底抽薪


    範寧的前世曾經背誦過很多東西,包括四書五經,各種流傳下來的名家經典,但他可以肯定,他絕不會去關心慶歷七年平江府的解試情況,況且也無從知曉。

    那麼,自己怎麼會知道解試前三名的名單?怎麼會知道解試題考什麼?

    午後的幾縷陽光透過屋頂明瓦射入,落在範寧臉上,給他尚帶稚嫩的面孔抹上一層光澤,使他臉上增添了一分神秘感。

    中年男子饒有興致地打量眼前這位陷入沉思的少年。

    上元夜的鬥經居然能答上兩支上絕簽,其中一支還是斷腸簽,這是他擺彩棚十年從未遇到的情況。

    這麼精彩的事情,他當然分享給自己居上位者的兄弟,若不是政務繁忙,他兄弟早已跑來見一見這個神童少年。

    範寧已經思考了一炷香時間,他搜腸刮肚,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在哪裡見過名單和試題。

    他幾乎可以肯定,他從沒有接觸這方面的內容。

    範寧又換一個角度問道:「大叔,除了印刷出來的試題書籍,哪裡還會介紹去年解試情況,比如只列出前三名。」

    「應該很多吧!榜單哪裡都能看到。」

    「不!不!」

    範寧連忙擺手,「大叔沒明白我的意思,我不是說全部榜單,而是只列前三名,後面不提。」

    「這樣啊!」

    中年男子想了想,「要不然就是《平江府志》了,一般《平江府志》都會提到解試,但不會說得太多,按照慣例只列前三名。」

    範寧急忙問道:「那去年的《平江府志》有沒有出來?」

    中年男子呵呵一笑,「沒那麼快,最快也要到五六月份,有時候甚至要很多年後才會編。」

    範寧略有點失望,只得告辭離開了書鋪。

    但範寧剛走沒多遠,忽然又跑回來問道:「那三年的《平江府志》有沒有?」

    他剛剛才想起,上一屆解試的前三名他也知道,

    「好像有,你稍等等!」

    中年男子去閣樓翻了半天,才找出來一本布滿灰塵的書,遞給範寧笑道:「這種府志一般沒人會買,也就是各個學校會買一本,你想要就送給你了。」

    「謝謝大叔!」

    範寧走出書鋪慢慢翻閱這本慶歷四年的《平江府志》,他完全呆住了,這本《平江府志》他竟然看過,裡面的內容清晰印在他的腦海裡。

    這是怎麼回事?

    自己絕對沒有讀過這本地方志,那自己怎麼會記得裡面的內容?而且居然能夠倒背如流。

    範寧有點懵了。

    其實這種異常並不是第一次發生,在京城歐陽修府中背《春秋》時他就有點奇怪,似乎他沒有讀過《春秋》。

    當時他以為是記憶出了差錯,便沒有深究。

    在延英入學考試時,也發生了這種異常,他記得自己並沒有讀過《管子》,那時他怎麼能倒背如流?

    但不管《春秋》還是《管子》,都畢竟是古代的經典經文,範寧無法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讀過?

    但《平江府志》卻是一個無法解釋的異狀,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讀過。

    這種異狀此時就像一座大山一般矗立在他眼前,讓他無法回避,不得不面對。

    範寧呆立良久,他習慣性的撓了撓後腦勺,手忽然在後腦勺的某個部位停住了,一個念頭從他頭腦裡電光石火般的劃過。

    難道是.......

    怎麼可能?範寧立刻否定自己的荒唐念頭,這可是範呆呆的身體,它怎麼能穿越千年!

    可如果不是,又怎麼解釋眼前的一切?

    ........

    朱佩住在吳縣東城一座園林似的豪宅內,這是她姨母的家,她姨夫任池州知事,家世顯赫。

    姨夫姓徐,還有一個堂弟,目前在京城為官,這個堂弟正是徐績的父親。

    朱佩的姨母實際上就是徐績的堂嬸,平江府的豪門都會有一點轉彎抹角的親戚關系,這也算是門當戶對聯姻的必然結果。

    朱佩祖父在縣城內當然也有自己的大宅,只是姨母早就讓她過來住幾天,她便借縣士選拔賽的機會,住進姨母家中。

    朱佩穿了一件寬大的繡著金絲銀邊的綠羅裙,上身穿一件襦衣,外套一件鹿皮緊身小襖。

    她很喜歡穿寬大的裙子,似乎這樣能將她顯得年歲大一點,成熟一點。

    但往往吸引別人的,並不是她穿什麼衣裙,而是她那張白嫩如瓷般的小臉和精致得如同書畫大師精心描繪的五官。

    當然,讓延英堂同窗徹底記住她的,卻不是她的外貌,而是她暴打範疆時的強悍。

    朱佩此時很舒服地坐在一張寬大的椅子上看書,牆角的火盆燒得正旺,房間裡十分溫暖。

    小丫鬟翠兒蹲在火盆邊燒茶,但她耳朵卻豎起,聽劍護衛向小主人彙報情況。

    劍護衛就是大寶劍女俠,她俗家姓什麼已經不知道,道號叫做劍梅子,府中的丫鬟們都叫她揀梅子,個兒最高,當然揀的梅子最多。

    她奉朱佩的命令前去保護範寧,範寧在安全方面有點大大咧咧,但朱佩卻心細如發,她知道有人對範寧恨之入骨,搞不好會趁機對他下手。

    範寧已經返回客棧,劍護衛便趕回來向朱佩彙報。

    「小官人,範少郎今天午後一個人去了文廟廣場,他進了一家書鋪,很巧,書鋪主人就是那個鬥經主持人,他們交談片刻,書鋪主人送給範少郎一本書,好像是《平江府志》,他就回客棧了,事情不多,但他舉止有點異常。」

    朱佩對書鋪主人不感興趣,她聽到範寧舉止異常,便放下書,好奇地問道:「舉止哪裡異常?」

    劍梅子忍住笑道:「他站在書鋪裡發呆差不多一炷香時間,後來又坐在迎春河邊,望著水中發呆近半個時辰,後來又仰頭對天大喊。」

    「他喊什麼?」朱佩眼中的興趣更濃了。

    「他在喊,『我明白了,肯定就是這個原因!』」

    小丫鬟翠兒小聲笑道:「他還真是個呆子!」

    朱佩俏臉一沉,不高興地呵斥道:「不准你叫他呆子!」

    翠兒嚇得站起身,低下頭委屈道:「小娘子不是總叫他阿呆嗎?」

    「我喜歡叫他阿呆是我的事,但輪不到你叫他呆子,他在延英堂年考第一,他會是呆子?」

    「可徐小官人說他是作弊考第一的!」翠兒小聲嘟囔道。

    「徐績什麼時候給你說的?」

    朱佩是何等聰明,她一下子便發現了丫鬟話語的問題。

    她一直跟著自己,徐績什麼時候告訴她,自己居然不知道?

    她逼視著翠兒,目光十分凌厲,「快說!」

    翠兒嚇得臉色大變,半響才小聲道:「上次我在學堂門口等小娘子的時候,他從學堂裡出來,和我說了幾句。」

    「他說什麼?」

    「他就抱怨,說範寧明明是作弊考第一,小娘子還幫著範寧說話,說一點不顧及他的面子。」

    「你有沒有拿他的好處?」朱佩追問道。

    「他給我一兩銀子,讓我拿去買花兒,我不敢要。」

    「哼!這麼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我怕小娘子生氣。」翠兒低下頭不敢說話。

    「我先警告你!」

    朱佩極為惱火地訓斥她道:「以後你再胳膊肘朝外拐,若被我發現你拿了別人的好處,你就滾回家去,我不要你了!」

    翠兒跟了朱佩兩年,還從未被她這樣怒罵,翠兒頓時眼睛紅了,背過身去抽抽噎噎哭了起來。

    這時,進來一個四十余歲的婦人,她一眼看見哭得傷心的翠兒,便笑道:「是誰欺負我們翠兒了,哭成了小淚人。」

    朱佩心煩意亂地揮揮手,「要哭到外面哭去,別在這裡煩我!」

    劍梅子連忙拉著翠兒出去了。

    婦人正是朱佩的姨母,姓王,她姐妹兩個,她是大姐,嫁給徐家,生下一兒一女,長子叫徐壽春,去年考過解試,年初已經進京趕考去了。

    範寧在茶館命名碧螺春時,徐壽春也在場,是個十七八歲的英俊士子,知書懂禮,範寧對他印像頗好。

    王氏的妹妹就是朱佩的母親。

    王氏瞥了朱佩一眼,笑道:「在姨母面前還擺臉色?」

    朱佩恨恨道:「這個小丫頭越來越不懂尊卑,自以為是的胡亂插口,好好罵她幾句,讓她懂懂規矩。」

    王氏在外甥女身邊坐下,拉住她的手笑道:「其實是你的心情不好,要不,我讓阿珠兒陪你出去走走,散一下心?」

    阿珠兒便是王氏的女兒,今年十六歲,已經定親,在家苦練女紅,准備嫁人。

    「算了吧!珠姐哪有時間出門?」朱佩悻悻道。

    「那就讓績兒陪你出去走走。」

    朱佩眉頭一皺,「徐績過來了?」

    王氏連忙道:「我昨兒讓他今天中午過來吃飯,結果他沒時間,說明天就要比賽了。」

    朱佩哼了一聲,「我說嘛!他們明天就遇到勁敵余慶堂隊,他現在哪有時間過來!」

    「喲!你的消息蠻靈通的嘛!中午才抽簽結束,你就知道結果了。」

    朱佩卻一怔,她姨母從來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怎麼知道今天中午抽簽,自己可沒有告訴過她。

    心中有了疑心,朱佩便試探著問道:「姨母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王氏柔聲道:「姨母是來勸勸你,你母親本來對你進學堂讀書就不高興,你現在還要參加什麼縣士比賽,公開拋頭露面,我擔心你母親會一怒之下不准你再進學堂讀書了。

    佩兒,現在大家都在議論你,對你名聲不利,我覺得你還是謹慎一點為好。」

    朱佩又不露聲色問道:「那姨母覺得我該怎麼做,才算謹慎呢?」

    「不要參加這次縣士比賽了,然後姨母寫封信給你母親,我替你擔保,你可以繼續在學堂讀書。」

    朱佩沉默片刻道:「如果不參加縣士比賽,至少要給劉院主說一聲才行。」

    王氏大喜,連忙道:「我去幫你說,你就不要操心這些事情了。」

    「不行!我會自己處理好,姨母千萬不要多事,會讓祖父為難的。」

    王氏深深看了外甥女一眼,便點點頭道:「好吧!你自己處理,我就不管了。」

    王氏起身走了,朱佩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她十分不滿地哼了一聲,起身走出院子,見翠兒還在抹淚,她心中頓時火起,眼睛一瞪,「你到底有完沒完?」

    翠兒嚇得不敢再哭,膽怯怯上前。

    「趕緊給我收拾行李,我要搬回別宅去住,這裡不安全!」

    朱佩又陰沉著臉對劍梅子道:「你去打聽一下,今天中午左右,徐績有沒有來過這裡?」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8 09:36
第六十二章 有了借口


    下午,範寧睡醒了午覺,他長長伸個懶腰,只覺神清氣爽,頭腦異常清醒。

    他已經從中午的莫名糾結中走出來。

    也懶得再去追根查底了,一切順其自然吧!

    這時,他忽然發現門邊有一張紙條。

    他上前拾起紙條,字寫得歪歪扭扭,和他當初的字有一拼,不過能看出是女性的字跡。

    上面只有一句話,「有人想阻止朱佩明天參賽!」

    範寧笑了起來,這個揀梅子寫的字也夠爛的。

    居然打算阻止朱佩參賽,不用想範寧也知道是誰干的,只有徐績才有這個條件動員家人阻止朱佩參賽。

    範寧當然知道這個徐績在打什麼主意,朱佩不參賽,自己就沒有了搭檔,只能跟隨著棄賽。

    徐績想得倒是很美,就是太愚蠢了,朱佩是什麼人,連她父母都說服不了她,她還會受七大姑,八大姨的擺布?

    上次徐家在背後踩自己的事情,自己還沒有找他算帳,他倒好,主動把臉湊過來了。

    『徐績,是你小子自己找死,就別怪範爺手狠!』

    .......

    範寧來到客棧飯堂,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吃飯的張助教,這次延英學堂跟來兩個助教,主要是跑腿並安排學生起居。

    裴光負責跟隨範寧和朱佩,這個張助教就負責照顧另外三人。

    範寧用漆盤端了幾個菜和一碗飯,做到張助教的對面,笑問道:「怎麼只有張助教一人,他們三個呢?」

    「他們在外面吃飯,家裡條件優越,這裡的伙食他們看不上。」

    「他們在哪裡吃飯?聽說幾個學堂居心叵測,可別大意了。」範寧不露聲色試探道。

    「應該問題不大,他們說就在聚仙酒樓,離客棧很近。」

    .......

    聚仙酒樓就在敬賢橋南面,是距離縣學最近的一座酒樓,在吳縣也頗有名氣。

    天剛擦黑,徐績三人便從酒樓走了出來。

    徐績已得到嬸娘的消息,朱佩已答應明天不參賽,這讓他喜出望外。

    心中長長出口惡氣,他便多喝了幾杯,不免有了幾分醉意。

    「喝得不盡興,等比賽完,咱們再喝個一醉方休!」

    徐績喝了酒,說話也變得格外豪爽。

    三人剛出酒樓,一抬頭,卻範寧就站在他們對面。

    徐績笑了起來,走上前歪著頭打量範寧,「你這個鄉下小癟三,這是你來的地方嗎?」

    旁邊吳健和陸有為雖然也喝了不少酒,但他二人比徐績清醒一點,兩人立刻意識到,恐怕來者不善,吳健怒道:「範寧,你想干什麼?」

    範寧笑眯眯道:「哥哥我特地給三位衙內准備了一桶醒酒湯,三位小衙內,這邊請!」

    他轉身向酒樓背後走去,陸有為膽子比較小,他有點怕範寧,便道:「我們別理他,回客棧吧!」

    「你怕個屁啊!」

    徐績怒視他一眼,「我們三個打一個,還打不過他?」

    吳健也十分好勇鬥狠,他早就想收拾範寧了,今天正好有機會,他怎麼能放過。

    「老三,你害怕的話,自己回去好了。」

    「我...我怕什麼,要去一起去,我雖然不會打架,等你們按倒他,我也踢他兩腳就是了。」

    陸有為借酒壯膽,跟著二人向酒樓後面走去。

    只見範寧站在月光下,等著他們三人。

    「拿出來吧!你的醒酒湯在哪裡?」徐績活動活動手腕,一臉輕蔑地望著範寧。

    「你這麼急?怕搶不過他們?」

    範寧依舊笑眯眯道:」放心吧!醒酒湯量很足,夠你們三個喝的.」

    徐績不明白範寧為什麼找自己?一轉念,他忽然明白過來。

    一定是朱佩家人通報了劉院主,朱佩明天不能參賽。

    想到這,徐績頓時仰天大笑起來,「簡直太讓我高興了,小癟三,你也有今天?讓你狂,得罪了我徐績,這下傻眼了吧!前途和科舉統統做夢去吧!」

    「恐怕是你在做夢吧!」

    範寧慢慢拾起地上一根木棍,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吳健,吳健早就盯著範寧,見他去拾棍子,吳健大吼一聲,衝上去便向狠狠一腳踢去。

    吳健體格強壯魁梧,也練過幾天武藝,這一腳直踢範寧的頭部,下手心狠手毒。

    但他的腳還沒有踢到範寧,小腿忽然一陣劇痛,就像被蚊子咬了一口,卻越來越痛,他撲通一下跪倒,捂著小腿慘叫。

    範寧心中有點奇怪,這家伙莫非羊癲瘋犯了?

    他索性扔掉棍子,看准了方向,閃電般衝上去,用膝蓋狠狠頂在徐績肚子上,徐績慘叫一聲,騰騰後退十幾步,後背重重撞倒了泔水桶,泔水桶倒下,半人高的滿滿一桶泔水將徐績從頭到腳澆個透。

    吳健嚇得起身便逃,卻被範寧一把抓住衣服.

    「喲!還沒喝就逃席,這怎麼行,來!來!來!先罰酒三杯!」

    範寧用力將他拖進泔水中,一腳將泔水桶踢到他身上。

    」怎麼樣,醒酒湯的滋味還不錯吧!」

    回頭再看陸有為,他早已嚇得連滾帶爬地跑遠了。

    範寧拍了拍手,回頭看了一眼黑暗處,他向黑暗處抱拳行一禮,轉身便揚長而去。

    徐績和吳健濕淋淋地爬起身,強烈的惡臭使兩人心中羞憤難當,忍不住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起來。

    .......

    回到客棧,範寧洗了一把臉,這時,外面有人敲門。

    「是誰?」

    「是我裴光,院主請你過去。」

    「我知道了,馬上就來。」

    範寧洗了臉,便來了到劉院主的房間。

    「範寧,坐下說話。」

    劉院主表情有點凝重,他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影響了範寧,便故作輕快地笑道:「今天中午運氣不太好,抽了一支下下簽。」

    範寧點點頭,「我聽裴助教說了,明天我們和余慶學堂的副隊為一組。」

    「如果只是乙區遇到他們,也就罷了,偏偏這一次,甲區也遇到了他們!」

    劉院主苦笑一聲,「甲區和乙區,明天我們都將遭遇余慶學堂!」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院主不用太緊張。」範寧安慰院主道。

    旁邊裴光道:「小官人有所不知,我們延英學堂和余慶學堂是冤家對頭,上兩屆我們都是在第二輪被余慶學堂淘汰,沒想到這一次,正副隊居然在第一輪就遇到對方。」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有用了。」

    劉院主擺擺手,「現在只能面對現實,爭取明天發揮出色,將他們淘汰。」

    劉院主又對範寧道:「比賽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輪流答題,每個學堂都要答滿五道基本題,每題得分為五等,具體題型現場抽簽,反正什麼題都會遇到,去年還有學堂抽到了燈謎題。」

    「如果答完五題後,大家得分一致怎麼辦?」範寧又問道。

    「這個問題問得好!」

    劉院主笑道:「這就和你鬥經時抽上絕簽一樣了,如果五題後出現平局,雙方就可以選題回答,下品、中品、上品,甚至上絕題,隨便選一題,獲勝者就能進入下一輪。」

    範寧完全明白了,這就是後來風靡一時的智力競賽一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敲門,「院主!不好了!」

    是另一名張助教的聲音,劉院主連忙起身,打開門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三個喝醉酒,被人扔到臭水溝裡去了。」

    「什麼!」

    劉院主勃然大怒,厲聲吼道:「他們人在哪裡?」

    「已經被人送回客棧,現在就在大門外。」

    劉院主快要氣瘋了,自己再三叮囑,不准喝酒,不准惹事生非,他們可好,十一二歲的少年,不僅喝醉酒,還被人扔進臭水溝。

    簡直有辱斯文啊!

    劉院主怒氣衝衝出去了,範寧笑了笑,也跟了出去。

    裴光低聲道:「極可能是余慶學堂干的,他們院主人品卑劣,一向不擇手段。」

    「或許是吧!咱們也看看去!」

    範寧也跟著劉院主向客棧外面走去。

    客棧外圍滿了看熱鬧的少年學子們,眾人議論紛紛,目光中充滿了幸災樂禍。

    「呵呵!還延英三傑,我看是延英三鼠,鑽臭水溝的鼠輩!」

    「那個瘦高個就是徐績,府學徐大儒的孫子,徐大儒的老臉都被他丟盡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9 12:35
第六十三章 居然病倒了

    幾名伙計扶住著狼狽不堪的三名士子,三人凍得渾身發抖,衣服和頭發都已經濕透,散發著陣陣泔水的惡臭。

    範寧有點奇怪,陸有為不是跑掉了嗎?怎麼他也落入泔水中。

    心念一轉,他便明白了,揀梅子又調皮了。

    客棧掌櫃一臉嫌厭地望著三名士子,他還在等劉院主的指示,如果劉院主要把他們送走,那就沒必要再進客棧了。

    這時,劉院主怒氣衝衝走出來,但看見三人惡心狼狽的模樣,他心中再是滔天怒火,在眾目睽睽下他只能強行忍住。

    他回頭問掌櫃,「能否借一間洗浴房給我,讓他們洗洗!」

    「這個.....好吧!」

    掌櫃還是給劉院主面子,吩咐伙計道:「帶他們去洗浴房!」

    伙計扶著三名士子向客棧內走去。

    就在這時,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可憐的孩子們,還不知明天能不能參賽?」

    劉院主回頭怒視,只見人群中站著一名瘦高的中年男子,臉上掛一根特大的鷹鉤鼻,臉上洋溢著嘲諷和得意的笑容。

    此人正是余慶學堂院主程著,他迎視著劉院主,眉毛一挑道:「三個中舍生居然在聚仙樓喝得大醉,延英學堂的學風不錯嘛!」

    劉院主上前一步,怒視他道:「你竟然還知道他們在哪裡喝酒?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件事和程院主有關。」

    程著呵呵冷笑起來,「我很關注自己的對手,不像劉院主,連自己的學生都管不住,不錯,我們兩家一直是最大的競爭對手。

    不過這一次我還真沒有把你們放在心上,我會光明正大把你們擊敗,他們被人踢進臭水溝的醜聞就不要栽在我頭上了。」

    劉院主冷冷道:「看來你知道得很清楚!」

    「當然很清楚!」

    程著得意洋洋道:「我知道他們在哪裡喝酒,也知道是誰把他們踢進臭水溝,是一個劉院主絕對想不到的人,需要我說出來嗎?」

    「你少在這裡搬弄是非,沒有會人相信你的話!」

    劉院主擔心三個學生,懶得再理睬他,丟下一句話便走。

    程著望著周圍一雙雙渴求真相的目光,他一陣仰頭大笑,又緩緩對劉院主背影道:「放心吧!我會給劉院主留點面子,有時候真相不說出來反而比說出來更有趣,劉院主,是不是?」

    劉院主停住腳步,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走了。

    程著從範寧身邊走過,從頭到尾,他始終沒有看範寧一眼,範寧忍住笑望著他,這個程著其實什麼都沒有看到,在這裡故弄玄虛。

    ........

    人群也慢慢散去,整個客棧內都在議論此事,在大賽即將開幕的前夜,發生了如此精彩一幕,必將在後來的神童比賽中流傳下去。

    劉院主出乎意料地沒有找三個學生算帳,他只是讓助教安排他們早早休息,注意保暖,並安慰他們不要被此事影響情緒,明天輕松上陣。

    但劉院主自己卻氣得一夜未睡,程著一番譏諷的話語像刀一樣反反復復在他心中捅刺。

    劉院主自問延英學堂規矩嚴厲,學風良好,徐績這幾人在學堂也表現優秀,從不飲酒。

    可他怎麼也想不到,平時循規蹈矩,勤奮自律的學生,在背後卻又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延英學堂到底是哪裡做錯了?

    劉院主苦苦思索了一夜,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

    次日清晨,一個不妙的消息傳來,徐績、吳健和陸有為三人因為昨晚事件受寒,都感冒了。

    劉院主心急如焚,急忙讓店伙計熬姜湯,又派助教去請醫師。

    房間裡,三個人裹著厚厚的被子,一個接著一個打噴嚏,吳健和陸有為對徐績都十分不滿。

    好好的,非要去喝什麼慶功酒,慶祝範寧無法參賽。

    導致他們被範寧欺辱,偏偏他們又不敢說出來,大家信不信還是一回事,關鍵說出來太丟臉,除了丟臉之外,如果朱佩出來對質,他們人品就會被貼上卑劣無恥的標簽。

    兩人不斷埋怨徐績,徐績低頭不語。

    他心中一樣懊悔萬分,學堂賽的得分可是要計入到個人賽中。

    如果他在學堂賽中名落孫山,個人賽就算發揮得再好,恐怕也很難有機會最後入選縣士。

    無法入選縣士,就沒有機會參加童子試了。

    它對每個學生的前途都至關重要。

    劉院主見三人臉色都很糟糕,便嘆口氣道:「實在不行,今天就放棄吧!」

    徐績頓時嚇了一跳,延英學堂是否墊底,他不關心,他此時更關心自己的前途。

    徐績生怕劉院主棄權,連忙道:「請院主放心,我們今天就算爬,也會爬到比賽場上去。」

    吳健和陸有為也連忙表態,他們只是小小感恙,完全不影響參賽。

    劉院主心中重重哼了一聲,此時他心中再不滿也得忍住。

    他矢口不提昨晚的事情,又對三人柔聲道:「先喝完姜湯,再讓醫師給你們扎幾針,把身體裡的寒氣排出來,應該就會好一點。」

    這時,伙計端著熱氣騰騰的姜湯,後面跟著一名年逾古稀的老醫師,長得鶴發童顏,紅光滿臉,他叫虞魯,是宮廷退職回家的老御醫,在平江府名氣極大,請他出診一次,至少要准備三十兩銀子的診金。

    劉院主為了讓三人參賽,不惜重金將他請來。

    這時,範寧出現在門口,對劉院主道:「院主,那我就先過去了。」

    徐績三人的目光刷地盯住了範寧,他們目光異常仇恨,徐績眼中除了仇恨外,還閃過一絲獰笑,他可以想像朱佩不來,範寧那欲哭無淚的樣子。

    吳健憤恨難掩,他咬牙切齒道:「範寧,一個人做得太過分,是一定會遭到報應的!」

    範寧微微一笑,「我不太明白你說的報應是指什麼?」

    「比如被人打斷手腳之類!」

    範寧淡淡道:「那吳兄不妨試一試!」

    陸有為心中害怕,他連忙輕輕拉了一下吳健。

    吳健見範寧神情淡然,他心中也有一點發虛,只得硬著頭皮干笑兩聲,「是嗎?那我們就走著瞧!」

    劉院主也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他狠狠瞪了幾人一眼,「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範寧笑道:「院主,吳師兄被人打了悶棍,他無處發泄,便遷怒於我!」

    「我現在非常希望你們三個都考上縣士,以後就別呆在延英學堂了,讓我看見就煩!」

    劉院主狠狠瞪了三人一眼,便將拉著範寧向房間外走去。

    範寧回頭對三人笑道:「祝你們比賽順利,再進一步!」

    「和他們說這些廢話做什麼?」

    劉院主沒有聽出範寧話語中的譏諷,將範寧拉出房間。

    劉院主對他和裴光道:「你們先去縣學,朱佩自己會過去,你們可在縣學門口彙合,我得把三個不爭氣的混蛋安排好,就暫時顧不上你們。」

    範寧笑道:「這次比賽關系到他們個人前途,相信他們會拼命的,院主就不用再給他們鼓舞士氣。」

    劉院主點了點頭,長嘆一聲,「去吧!今天就靠你自己了。」

    範寧抱拳行一禮,轉身便跟隨裴光快步離去了。

    劉院主望著範寧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如果這孩子能和徐績配合比賽,那今年的魁首非延英學堂莫屬了。

    只可惜,兩人竟然反目為仇。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9 12:35
第六十四章 熱情洋溢的發言

    在縣學廣場上,七十名參加縣士選拔賽的學生列隊而立。

    在前方木台上站在幾名官員和十幾名縣學教授。

    縣令李雲正在做比賽前的動員,他聲音高亢,穿透力很強,每個學生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不僅關系到自身學堂的排名,也關系到你們個人的前途命運,相信我們中間就站著一名甚至幾名未來的進士,這個進士很可能就是你,只要你發奮努力,萬般皆有可能。

    我是慶歷二年的進士,當年我也和你們一樣站著昆山縣學的廣場上,聽取教諭的訓話,當時,我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我能考上進士。

    回首我的求學生涯,就是一個字『苦!』

    想當年.......」

    範寧最受不了開會時的長篇大論,尤其像這位李縣令毫不掩飾的自我吹噓,簡直就是在背一本《進士是怎樣煉成的》小說。

    還別說,書鋪裡還真有一本這樣的書,不過不是小說,而是一本考進士的指南。

    反正看了那本書,你就會覺得自己也能輕而易舉考上進士,然後再心甘情願地把錢掏出來買走這本書。

    「那個時候我生活艱苦啊!我小時候家裡.......」

    進士奮鬥史演變成了苦難家史,催人昏昏欲睡。

    範寧又開始走神了,目光向南面大門望去。

    廣場對面便是縣學大門,門房似乎已經擋不住縣士選拔賽拉拉隊員們的熱情,兩百多人擁了進來。

    裡裡外外站了數百名圍觀的百姓、士紳和商賈,以及平江府各大豪門派來打聽消息的家僕。

    另外還有各鄉鎮代表,範寧昨天聽裴光說,有二十幾名木堵籍的員外,主動上門願意提供後勤服務。

    比如住宿、吃飯、牛車,還有就是獎勵。

    劉院主將員外們的一切好意都婉拒了,不過木堵鎮學辦學堂聽說接受了不少好處,至少每個學生都換了一身新衣,晚上也有了點心當夜宵。

    如果他們能突破第一輪,每個學生還有十貫錢的獎勵。

    輕輕松松就拿十貫錢,這種好事誰不想要?

    不過範寧此時心中的另一個好奇已經超過了十貫錢的獎勵。

    「朱佩,那麼怎麼會有這麼多商人?」

    不僅是商人,還有很多衣著華麗的士紳。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範寧好奇地問道。

    朱佩就站在範寧身後,她頭也不回頭,臉上帶著一絲嘲諷戲謔的表情。

    「看見最左面那個大胖子了嗎?就像兩個燈籠壘在一起那個!」

    範寧目光左移動,他看到了,一個頭圓肚子圓的大胖子,他不得不佩服朱佩用詞之精確,兩個圓燈籠壘在一起,可不就是嘛?

    這個胖員外長得小鼻子小眼,頭戴襆頭,身穿白色緞面大袍,連腰帶都沒有,長長的袍子垂下,下面露出兩根小短腿。

    範寧點點頭,「看起來應該是富商,他是誰?」

    「你連他都不認識?」

    朱佩眼中嘲諷的笑意更濃了,「他不就是你未來的岳父大人嗎?」

    「胡說!」

    範寧聲音稍微大了一點,最前面的劉院主回頭凌厲地瞪了他一眼。

    還好,上面縣令陷入深情的回憶中難以自拔。

    兩邊的官員和教授都陪著假笑,與他一同在深情的回憶中苦苦掙扎。

    要是朝廷突然下旨將縣令罷免為民,相信一定會有無數只腳一起將他踢下台去。

    範寧連忙捏著喉嚨小聲道:「憑什麼會是我的岳丈?」

    「你沒見他正在選女婿嗎?每個人估計他都沒有放過。」

    範寧這才明白朱佩的意思,原來這些士紳富商是來挑選女婿的,不過這可是縣士選拔賽,不是非誠勿擾。

    朱佩也捂著嘴笑嘻嘻道:「我覺得那個胖子和你有著強烈的共同之處,都比較呆,所以我覺得他一定會選中你,他女兒估計長得美貌端莊,一定會讓你滿意。」

    不知為什麼,範寧腦海裡卻不爭氣地跳出了四嬸的模樣。

    「阿呆,要不要本衙內給你牽牽線?」

    朱佩越說越起勁了。

    好在李縣令的憶苦飯快要吃完了。

    「我預祝這次縣士選拔賽圓滿成功;預祝每個神童都能創造最好的佳績;預祝每一個考官都能選拔出優秀的苗子;預祝每一個院主都能取得自己理想的名次;預祝我們縣士能夠在未來的科舉中挺進京城,預祝官府能夠......」

    我去!到底有完沒完?

    「好了,以上就是我簡短的發言,比賽結束時,我會稍微多說幾句。」『砰!』

    似乎是人倒地的聲音,有人大喊:「馬教授暈倒了!」

    「我宣布.....平江府吳縣第六屆縣士選拔賽暨學院競優賽,正式開始!」

    下面頓時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學生們都歡呼起來。

    「謝謝!謝謝大家!」

    李縣令激動得連連拱手,他的每次講話都有這麼好的效果,受人歡迎啊!

    .........

    範寧他們被安排在乙區第一考場,考場是一間寬敞的大屋,兩邊都有窗戶,光線明亮。

    範寧第一眼看見這間大屋內的布置,竟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這不就是後來的智力競賽嗎?

    四張大桌子呈半圓弧擺放,正前面是長長的考官台,坐了三名考官,他們都是縣學教授。

    「你們兩個可是延英學堂的參賽隊員?」一名教授問道。

    「正是!」範寧連忙點頭。

    「快去坐好,比賽馬上就要開始。」

    範寧和朱佩來到他們的桌前坐好,他們是第一張桌子,上面有牌子,寫著延英學堂。

    朱佩有點嫌椅子太高,她的腳放不到地上,而且沒有靠背,也沒有扶手,就是一張高凳子,有點像後世的吧台坐椅,這讓她坐得很不習慣。

    「阿呆,等會兒我們想法子把椅子換一換!」

    範寧也深有同感,這椅子連放腳的地方都沒有,他勉強還可以,但朱佩身材嬌小,凳子就顯得高了。

    「腳可以放在這裡!」

    範寧發現前面桌子中正好一根木杆,適合放腳。

    朱佩也把腳放在木杆上,這才稍微穩定住了身體。

    這時,範寧忽然感到一種刺眼的挑釁目光,他一抬頭,只見對面第四張桌子,兩名十一二歲的少年正充滿敵意地望著自己。

    他們兩人的衣服都一樣,身穿綠衫,頭戴紗帽,腰束黑色革帶。

    「余慶學堂的中舍生,一個姓肖,一個姓楊,是他們聯考的第二名和第三名。」朱佩低聲對範寧道。

    範寧知道對方是余慶學堂,昨天見過他們的衣著,但朱佩怎麼會知道他們姓什麼?還居然知道他們聯考名次。

    範寧疑惑地看了朱佩一眼。

    朱佩撇撇嘴,「只有你那種呆子才會無所事事去逛書店,買本府志回去,本衙內運籌帷幄,早已派探子把敵人的老底摸個清楚。」

    「等等!」

    範寧瞪大了眼睛,「你昨天下午也派人跟蹤我了?」

    「沒有!我可沒有那種閑心跟蹤你,你自己不是說去逛石頭店了嗎?我跟蹤的是另一個逛書店的家伙。」

    說完,朱佩眼中帶著嘲諷的笑意望向範寧。

    範寧撓撓頭,打個哈哈道:「我好像記錯了,是前天逛石頭店的。」

    朱佩恨得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腳,身體卻一下子失去平衡,險些摔下凳子,她連忙一把扶住範寧的胳膊。

    「都怪你,差點讓我丟醜了!」朱佩氣得小聲嬌嗔道。

    範寧連忙低頭看一眼,還好,下面有擋板,周圍看不見他們的小動作,令他松了口氣。

    他嘿嘿一笑,嘴角向第二和第三張桌子一努,「他們兩隊是哪個學堂?」

    「我不知道,這種小學堂我才不關心!」

    這時,渾厚的鐘聲敲響,比賽時間到了。

    為首教授站起身笑道:「在坐各位都是各大學堂派出的佼佼者,你們中間會有人代表吳縣參加三年後的童子試科舉,目前都是少年英才,多余的話我就不講了,下面進入正題,我念一遍比賽方法和規則,然後比賽正式開始。」

    這位教授便朗聲讀了十條規則和具體的比賽方法,同時又介紹了參賽的四個隊。

    範寧這才知道,第二張桌子坐的是虎丘學堂,也是一家私人學堂,第三張桌子是官辦藏書鎮學堂。

    範寧和朱佩作為延英學堂的副隊參賽,而正對面的余慶學堂也是副隊,但他們卻不是下舍生,而是兩名十一歲的中舍生。

    「下面是第一題,請各隊抽題!」

    一名小童走上前,他拿著題簽筒,每個隊各抽一支簽。

    真和鬥經完全一樣,只是由兩人鬥經變成了四個團體鬥經。

    「我來!」

    朱佩對抽簽極有興趣,她挑了半天,就像挑中一件滿意的首飾,伸出細嫩的手指抽了一支簽,笑嘻嘻遞給範寧。

    題簽上有編號,第二百二十一題。

    範寧打開題簽,朱佩抽到的是五經填字。

    題目上只有一句話:『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

    朱佩湊上前看了一會兒,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阿呆,這出自哪裡?」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0 09:34
第六十五章 兩強相爭(上)


    範寧笑道:「這是出自《孫子兵法》的勢篇!」

    朱佩臉上頓時露出一絲緊張,居然是孫子兵法,這個題目太冷僻了。

    「那你會背嗎?」

    朱佩問得有氣無力,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露出一絲沮喪,她今天手氣太糟糕,居然抽到了這麼冷僻的題目,這可是上品題啊!

    範寧看了看題目要求,先說出此句話的出處,並背誦全篇。

    背誦全篇當然不是指《孫子兵法》全篇,而是背誦所在的小節。

    範寧感覺到朱佩的沮喪,他笑著拍了拍胸脯,「既然是師弟抽出的題目,我若不會背,豈不是太讓師弟失望?」

    朱佩眼中的沮喪頓時一掃而空,一雙美眸也變得神采飛揚,極為靈動,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小粉拳輕輕給範寧一下,「我就知道你肯定行!」

    旁邊幾個學堂的學子都偷偷地看著她,他們早就發現朱佩是小娘子,精致的容貌和雪白晶瑩的肌膚不用說了,光是她閃爍著寶石般神采的美眸就將他們迷住了。

    朱佩卻沒有發現他們在偷視自己,她沉浸在第一題成功的喜悅之中。

    只要阿呆能背下來,這道題至少就能拿到『上中』,如果能背得一字不錯,那得分就是上上了。

    答題順序並不是按照座位順序,而是由主考官臨時抽簽決定。

    這時,主考官抽出一支黃簽,便笑道:「虎丘學堂答第一題!」

    範寧他們對應的顏色是藍色,而對面余慶學堂對應的顏色是綠色。

    余慶學堂兩人笑容得意,他們也顯得胸有成竹。

    虎丘學堂出師不利,他們抽到作詩題,要求以迎春河為題,賦詩一首,三名學生拼湊出一首詩,評價一般,三名考官同時給他們『上下』評分。

    主考官又抽出一支簽,這一次卻是綠簽,由余慶學堂答題。

    余慶學堂也抽到了五經填字,他們抽到了《孟子》,運氣很不錯,如果在彩棚競答五經填字,這支簽就屬於下品題簽。

    「怎麼會這麼簡單?」範寧湊過去低聲問道。

    「你離我遠一點,嘴巴臭死了!」朱佩用力推開範寧,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範寧用手捂住嘴,哈了一口氣,還好吧!一點都不臭,自己早上有刷牙的。

    「那你說說看,他們怎麼會抽到這樣簡單的題?」

    「說明你准備得一點不充份,連最起碼的規則都不懂。」

    「我這不是在虛心請教你老人家嘛!」

    朱佩見他態度不錯,心中又高興起來,這才對他道:「那題簽筒裡下品、中品和上品都有,就看抽簽運氣。」

    『那你怎麼就抽到一支上品簽?』

    這句話範寧不敢說出來,以他對朱佩的了解,他敢若說出來,朱佩當場就會和他翻臉。

    這時,余慶學堂准確地答出了第一題,得分『上上』。

    大堂內頓時響起鼓掌聲,第一個上上分出現了。

    兩名余慶學堂學生擊掌一下,幾乎是同時用一種挑釁的目光望向範寧。

    「下一個答題,延英學堂!」

    主考官抽出了一支藍簽。

    範寧站起身道:「我們抽到的題號是二百二十一題。」

    主考官翻了翻考題索引目錄,笑道:「色不過五,五色之變,不可勝觀也,你回答吧!它出典何處?」

    範寧不慌不忙回答道:「這句話出典於《孫子兵法.勢篇》。」

    主考官點點頭,「答得不錯,請背誦全篇!」

    範寧當即朗聲背道:「孫子曰:凡治眾如治寡,分數是也;鬥眾如鬥寡,形名是也;三軍之眾,可使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

    範寧語速放得很慢,盡量把每一個字都讀清楚,不多時,他背完最後一句,三個教授都不約而同鼓起掌來。

    他得到了三個『上上』分,令朱佩眉開眼笑,她破天荒的打開手袋,取出一包蜜餞塞給範寧,算是對他的獎勵。

    「吃兩顆蜜餞,嘴巴就會變甜一點!」

    範寧捏著手上的蜜餞,真有點哭笑不得,剛才宣布的規則中就有不准吃零食,她就塞給自己一包蜜餞,這不是把自己往坑裡推嗎?

    ........

    甲乙兩個區的考場同時進行著六場比賽,其中甲區的比賽更加令人緊張,甲區只有一輪比賽,一輪比賽結束後,三場比賽的第一名將直接進入四強賽。

    劉院主就坐在甲區考場外,神情異常凝重,他此時心中格外緊張,也格外絕望,比賽時間已經過大半,延英學堂得分並不理想,只得了兩個上上,兩個上中,而余慶學堂卻得了三個上上,一個上中。

    接下來最後一題,延英學堂必須獲得上上,而余慶學堂獲得上中,兩隊的積分才會一樣,再進行加時賽。

    或者余慶學堂獲得更低的分數,延英學堂也能獲勝,但這種情況可能性不大。

    程著就坐在劉院主的對面,他一臉得意笑道:「劉院主,如果你這次失敗,也不要怨天尤人,只能說你在准備上遠遠沒有我充分,我從去年春天就開始選拔人才了,每個月都有三次模擬比賽,最後才選出五名優秀人才。

    你只是最後才進行聯考比賽,據說還出現了諸多矛盾,也無法處理。

    這次我帶來五名助教,每個助教盯一名學生,不准他們出去飲酒,甚至不准外出,而你卻放任學生,導致今天學生帶病上場。

    劉院主,你真的不如我啊!」

    劉院主冷冷哼了一聲,他心中惱怒萬分,卻又被程著說得啞口無言,自己昨天確實失策了,他本意是讓學生出去放松,卻沒想到......

    這時,考場上傳來一陣歡呼聲,程著聽出是自己學生歡呼,他連忙推開門,頓時激動得跳了起來。

    最後一輪,余慶學堂第一個出場,卻拿到一個上中,令他們滿臉沮喪。

    這個時候只要延英學堂發揮出色,再拿到一個上上,兩家都打平了。

    偏偏在最後關頭,徐績頭腦一陣發昏,居然背錯了一句話,導致他們也得了一個上中。

    這樣一來,延英學堂就比余慶學堂少一個上上,慘遭淘汰。

    三名余慶學堂的學生抱在一起,激動得又蹦又跳。

    而徐績、吳健和陸有為三人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癱坐在椅子上,三人都臉色蒼白,眼中充滿了絕望。

    第一輪就被淘汰,基礎分為中,那就意味著他們基本上與童子試無緣了。

    劉院主心痛如刀絞,他既可憐自己的三個學生,但又恨他們不爭氣。

    不過,此時他卻沒有時間顧及三人了,他吩咐助教幾句,自己便急匆匆向乙區趕去。

    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劉院主快步來到乙區,走到大門口,正好看見助教裴光在緊張地來回踱步。

    他連忙上前問道:「情況怎麼樣?」

    裴光道:「已經進行了四輪,雙方比分咬得很緊,都是四個上上分,不分上下,現在馬上要進行最後一輪。」

    劉院主心中松了口氣,範寧沒有讓他失望。

    「那其他兩隊呢?」。

    「他們基本上已經被淘汰,虎丘學堂得了兩個中,藏書學堂得了一個差。」

    「院主,甲區那邊比賽如何?」裴光又小心翼翼問道。

    劉院主臉色頓時變黑下來,半晌搖了搖頭,「別提了!」

    裴光不敢再問,這時,只見程著遠遠的笑呵呵走來,劉院主連忙對裴光道:「你纏住他,我去別處。」

    劉院主三步並作兩步向側院裡走去,那邊從窗戶也能看到房內的比賽情況。

    房間內劍拔弩張,氣氛十分緊張,虎丘學堂和官辦藏書學堂都已經熄火,兩隊雖然尚未完成比賽,但已經事實上被淘汰,他們索性也變成看客。

    雙方已戰罷四輪,兩支隊伍發揮得十分出色,算起來余慶學堂的運氣很不錯,抽到四道題,居然兩道下品題、一道中品題和一道上品題。

    而延英學堂卻運氣不太好,四道題中居然有三道上品題和一道中品題,好在範寧發揮出色,全部准確答對。

    令三名考官十分驚嘆,他們不知道余慶學堂的真實水平,但他們都承認,今天延英學堂完全是高水平發揮。

    這時,朱佩臉色蒼白,她顯得十分緊張,已經沒有剛開始輕松自如,比賽的強大壓力使她有點承受不住了。

    「不要緊張,要對我有信心,相信我們一定會獲勝,就算加賽我們也會贏,上元夜我們可沒輸!」

    範寧低聲安慰著朱佩,給她鼓勁,他強大的氣場漸漸使朱佩有了信心,她輕輕咬一下嘴唇,點了點頭,「阿呆,你專心答題,我好多了!」

    「第五題了」

    主考官對眾人道:「我需要提醒一下,這是基礎比賽的最後一題,目前延英學堂和余慶學堂都是四個上上,並列領先。」

    主考官讓童子上去送簽,第五題都必須答上品題,這次上品簽一共十道題,他們可以任選一道。

    朱佩猶豫了一下,小聲道:「阿呆,這題你抽吧!我今天手氣不太好。」

    範寧笑道:「誰說你手氣不好,你抽的題我不是都答上來了嗎?」

    這句話使朱佩臉上綻開了桃花綻放般的笑容。

    她伸手抽出一支簽遞給了範寧。

    「阿呆,最後一題就看你的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0 09:34
第六十六章 兩強相爭(下)


    範寧慢慢展開題簽,居然是填詞一首,詞牌不限,韻律不限,但內容要求是以社日為題。

    範寧低頭沉思,這道題其實不是很難,不限詞牌和韻律,這就給他很大的機會,如果是上絕簽,詞牌和韻律都要限了。

    這時,範寧對朱佩笑道:「這題需要我們聯手了。」

    朱佩撅著小嘴道:「寫詞是我的弱項,你可別指望我。」

    「不要你寫詞,你寫字就行了。」

    朱佩俏目一亮,「好呀!我負責寫字。」

    範寧提筆寫下一首詞。

    《青玉案.春社》

    年年社日停針線。怎忍見、雙飛燕。今日吳城春已半。一身猶在,亂山深處,寂寞溪橋畔。

    春衫著破誰針線。點點行行淚痕滿。落日解鞍芳草岸。花無人戴,酒無人勸,醉也無人管。

    朱佩讀了兩遍,豎起大拇指贊道:「看不出你還有這個本事!」

    範寧得意洋洋道:「那是,神童嘛!總要與眾不同。」

    朱佩白了他一眼,「你的與眾不同就是呆,範呆呆!」

    稍稍開幾句玩笑,她心中輕快了很多,便提起筆,用她漂亮的行書寫下了這首詞。

    這時,對面的余慶學堂也放下了筆,他們抽到的是《史記》中的《貨殖列傳》中的一句話『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要求說出出典,並至少默原文一千字。

    這道題雖然是上品題,但其實並不難,主要是學堂的最後一年都要學這篇文章。

    童子收了題簽和卷子,一並交給三名考官,主考官接過延英學堂的試卷。

    主考官看了看題目,低聲對旁邊一名考官笑道:「張教授,他們居然抽到了春社題!」

    這道春社題是今天臨時添加的一道應景題,今天正好是春社,眾考官一致同意,在題目中加一道春社詩或者春社詞。

    沒想到朱佩居然抽到了這道應景題。

    不過應景題並沒有加分的好處,只是比較惹人注目。

    「給我也看一看!」

    另一名考官連忙湊上前,主考官索性和他換了位子。

    主考官看了看余慶學堂的答題,點了點頭,讀了兩遍後,確定無誤,書法也很好,他給了一個上上分。

    給分時,主考官有點猶豫,明顯今天余慶學堂的題目要比延英學堂簡單得多,如果因此淘汰了延英學堂,這就顯得很不公平。

    不過規則就是規則,雖然有點不公平,但主考官還是給了余慶學堂一個高分。

    他又笑問道:「怎麼樣,分給出來了嗎?」

    兩名考官都點頭笑道:「這首詞符合題意,立意不錯,寫得很好,書法也流暢優美,我們一致同意給上上分。」

    主考官也同樣給了延英學堂上上分。

    「真是激烈啊!」

    主考官嘆息一聲,緩緩道:「經過五輪比賽,你們兩隊同拿五個上上分,到目前難分上下,看來你們要加賽了。」

    大堂上一片嘩然,正在窗外看比賽的劉院主一把揪住頭發,居然要加賽,他的心緊張得都快要跳出來了。

    加賽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主考官令人去把兩個學堂的領隊請來。

    ........

    縣士選拔賽自從十五年前開始舉辦以來,一共只出現過三場加賽。

    加賽的規則很有意思,選題可以任選難度,一旦選定以後就不能再變更。

    在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智慧和勇氣的較量。

    因為加賽比分是要考慮難度系數的。

    舉個例子說,如果一方選上絕簽,答不上來,得分差,而另一方哪怕選的是下品簽,就算得一個中,那也是下品簽獲得勝利。

    獲得差分,不管在哪裡都是完敗。

    相反,如果選上絕簽得分是上下,那對方至少要選上品簽,而且得分上上,才算是和上絕簽打成平手,再進行第二輪加賽。

    這就是上絕簽的魅力。

    兩個學堂各在一間屋裡磋商。

    劉院主負手在房間裡來回踱步,甲區的失利對他打擊太大,擾亂了他的思路,各種可能性都混雜在一起,使他思緒比較混亂。

    想了半天,他著實難以決定,便停住腳步,回頭問範寧道:「範寧,你的想法呢?」

    範寧剛剛穿上一件羊皮短比甲,身體暖和了很多,此時,他半躺在一張寬大椅子上,椅子上還鋪著軟墊,他渾身放松,雙手枕在腦後,眯著眼享受這片刻的閑暇。

    範寧的大腦就像一艘在驚濤駭浪中漂浮的小舟,搏擊了一個上午,現在終於駛入港灣,已經累得筋疲力盡,任何一個問題都懶得再想。

    劉院主的話還是鑽進了他的耳朵,他便懶洋洋道:「三軍決戰,都是主帥問軍師,問我這個衝鋒陷陣的大將做什麼?」

    範寧懶散的模樣若是平時被劉院主看見,他一定會將範寧揪起來,罰他圍著學堂跑三圈,但現在,範寧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得小心翼翼呵護好才行。

    劉院主哭笑不得道:「你這個小滑頭,這裡哪有軍師?」

    範寧向旁邊朱佩努了一下嘴,意思是,那不就是一位嗎?

    朱佩正在另一面尋找一張合適的椅子,她抬頭正好看見範寧向自己努嘴,她頓時跳起來,叉著小蠻腰怒視範寧。

    「你什麼意思,是說我不上陣打仗嗎?最後一題的書法是誰寫的?你那個雞腳叉的字寫上去,誰會給你上上分?」

    朱佩的激烈的反應在範寧的意料之中,朱佩比較緊張,最後一戰,他也需要開個玩笑給朱佩減減壓。

    他笑眯眯道:「你想得太多了,我是在誇你足智多謀,堪比軍師。」

    「是嗎?那我就要行使軍師職責啰!」

    朱佩狡黠一笑,對劉院主道:「院主,他不是讓我這個軍師來決定嗎?我決定了,我們就選上絕簽!」

    劉院主雙手撐在桌上,雙目發呆,他有點猶豫,上絕簽太難,一旦答不出來,得一個差,那對方不管選什麼題,都穩贏了。

    甲區那邊已經輸了,乙區這邊是他最後的希望,他還是想求穩。

    朱佩這時終於找到一把舒適的椅子,她坐了一下,很適合自己。

    她見劉院主有點猶豫,便笑道:「院主可能不知道上元夜的鬥經,阿呆可是連答兩道上絕題,其中一道還是斷腸題,可不要小看他哦!」

    「朱佩,你是在慫恿院主把我送上斷頭台呢!」範寧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道。

    「那是你太謙虛了!」

    朱佩嘻嘻一笑,又道:「院主,決定吧!舍不得範寧這個孩子,套不到余慶堂程院主那頭狼!」

    範寧的頭上出現三條黑線,「朱佩,你太狠了!」

    雖然朱佩是揶揄範寧,但劉院主真被她說動了。

    劉院主想到上元夜範寧答對過兩支上絕簽,信心終於占據了上風。

    「就這麼決定了!」

    他重重一拳砸在桌上,「與其猜測對方選什麼簽,還不如自己奮力攀高,好吧!我也同意選上絕簽!」

    旁邊裴光暗暗嘆息一聲,「這兩個小家伙太讓人驚嘆了,範寧才華橫溢,學識廣博,沒想到朱佩也是思路敏銳,聰明過人,這兩個人真是絕配啊!」

    .........

    兩名院主同時將自己簽名的選題卡交給了主考官,雙方都不知道對方選什麼題,就看誰的判斷更加准確。

    程著得意道:「劉院主,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定選的是上絕簽。」

    「何以見得?」主考官不解地問道。

    「原因很簡單,延英學堂在甲區已經輸給我們,他沒有退路了。」

    劉院主淡淡道:「選什麼題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臨場發揮。」

    程著慢慢眯起眼,眼中閃過一道毒蛇般的冷芒,他冷哼一聲道:「但我要告訴你,我選的是上品題,只要我們拿到上上,你就被動了,哈!哈!哈!」

    說到最後,程著忍不住放聲大笑。

    劉院主卻冷臉相對,朱佩還真說對了,舍不得範寧這個孩子,就套不到程著這頭狼。

    戰火重新點燃,考場上只剩下延英學堂和余慶學堂兩隊,另外兩家學堂已經被淘汰。

    「加賽規則想必兩位領隊都已給你們說過,我就不多說了,下面我拆開你們的選擇。」

    主考官拆開了兩位領隊封好的選擇,朗聲道:「延英學堂選擇上絕簽,余慶學堂選擇上品簽,按照規則,易者先答,余慶學堂准備抽簽。」

    小童將上品題的簽筒遞給余慶學堂兩名學生,他們猶豫一下,小心翼翼抽出一支簽。

    「做詩一首,題為秋分!」

    當主考官宣布了題目,兩名余慶學堂的學生頓時激動得擁抱起來。

    在門外觀戰的程著也同樣激動得捏緊了拳頭,這首詩他們去年准備過。

    他早就發現了,神童賽的詩詞題偏向於時令和節日,他為此精心准備,在關鍵時刻真被他押中了。

    讓他怎麼能不激動萬分。

    果然,兩名學生交上秋分詩,得了上上分。

    這就真把延英學堂推入絕境,除非延英學堂的上絕簽得分上中,才能擊敗對手。

    但可那是上絕簽啊!

    「劉院主,我真的很同情你!」

    程著假惺惺對一旁的劉院主道:「我也很同情延英學堂,發揮這麼好還是被淘汰,但規則就是規則,我也無能為力。」

    劉院主冷冷道:「程院主慶祝得太早了吧!」

    程著指指對方,又指指自己,「連你我都無法答出的上絕簽,你指望一個孩子能答出來?」

    「那可不一定!」

    程著呵呵一笑,「既然劉院主這麼有信心,那我們就拭目以待!」

    .......

    考場上,小童將裝有五支上絕簽的題筒遞給延英學堂,朱佩猶豫良久,最終從簽筒中抽出一支上絕題簽。

    範寧展開題簽,頓時笑了起來,「是你喜歡的題!」

    朱佩連忙湊上前,居然是道對聯題,不過沒有上聯,而是讓他們寫一幅對聯,題目是勸學,內容必須來源於《論語》或者《孟子》。

    朱佩的小臉立刻苦了下來,這道題的前半部分屬於上品題,可一旦限定內容,那就是上絕題了。

    範寧也有點撓頭,勸學的對聯很多,他信手便可以拈來,像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等等。

    但限定內容必須來源於《論語》或者《孟子》,這就有點難度了。

    想了半天,範寧寫下一幅對聯。

    君子笑而喜顏回。

    小人忍則寬子路。

    他隨即搖搖頭,這幅對聯好是好,但不切題,最多只得得分上下。

    要拿上上分,不僅要切題,更要有說服力。

    範寧一連想了幾幅,都被他否定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門口觀戰的劉院主急得滿頭大汗,他的心已提到嗓子眼上。

    旁邊裴光更是急得直揪頭發,程著卻笑吟吟望著他們二人,時間馬上就到了,做不出來,得分就是差。

    真是可笑,居然給學生選上絕簽,還以為自己的學生真的是神童?

    這時,主考官友情提醒範寧,「時間快到了!」

    朱佩也有點急了,「阿呆,你到底想出來沒有?」

    範寧有點為難道:「想出來兩幅,有點為難,不知該用哪一幅好?」

    朱佩氣得就想給他幾拳,「你真是個大呆子,把兩幅都寫下來,不就行了!」

    「對哦!」

    範寧拍拍腦門,他真有點鑽牛角尖了。

    他當即提筆寫了兩幅對聯,朱佩一把搶過來,重新抄了一遍。

    「時間到!」

    主考官喊了一聲,朱佩舉起了答案,「我們答出來了!」

    劉院主頓時長長的松了口氣,無力地靠在牆上。

    程著也有點緊張起來,他緊緊盯著三名考官的評分。

    考官拿到了兩幅對聯,一幅是:

    朝聞道夕死可矣;

    今而後吾知免夫。

    主考官欣然捋須點頭,「對聯很不錯,都出自《論語》,上聯是裡仁篇,下聯出自泰伯篇,完全符合題意。」

    「孟教授,你看這幅對聯才精彩。」旁邊一名考官興奮道。

    主考官連忙湊上前細看,只見對聯寫道:

    若有恆,何必三更眠,五更起;

    最無益,莫過一日曝,十日寒。

    -------出自《孟子.告子上》

    主考官頓時一拍桌子,「好!好一幅勸學對聯,要把它掛在縣學主樓門前。」

    三人當即同時給了分數,「上上!」

    朱佩激動得尖叫一聲,一把抱住範寧,喜悅的淚水湧了出來,「阿呆,我們贏了!」

    範寧卻措手不及,被她一把抱住,朱佩頭上一股桂花油的香味撲鼻而來,他心中自嘀咕,這死丫頭忘記自己身份了吧!

    朱佩忽然反應過來,連忙松開範寧,一張小臉臊得通紅,範寧撓頭嘿嘿直笑,這次可不怪自己。

    「你真是只呆頭鵝!」朱佩紅著臉狠狠瞪了他一眼。

    對面兩名余慶堂的學生卻真的呆若木雞,他們已准備慶賀勝利,不料卻從山巔上摔落了。

    這時,只聽見門外裴光大喊:「院主,你怎麼了,你醒醒啊!」

    範寧嚇了一跳,連忙奔了出去,只見劉院主倒在地上,竟然激動得暈了過去,而旁邊的程院主卻失魂落魄,雙眼發直,像發現一只妖怪似的緊緊盯著自己。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1 09:32
第六十七章 貴客來訪


    東方不亮西方亮,延英學堂正隊在甲區慘敗,第一輪就被淘汰,但副隊在乙區卻以全優的成績獲勝,戰勝了余慶學堂。

    這讓劉院主喜出望外,雖然前面還有巨大的挑戰,但戰勝了余慶學堂,便給劉院主狠狠出了一口胸中惡氣。

    第一天的比賽結束,甲區的格局已明朗化,縣學附屬學堂、長青學堂、余慶學堂分別獲得各組第一,進軍四強。

    四強賽的另一個名額將從乙區中產生。

    乙區第一輪戰罷,四大學堂的副隊均表現不俗,除了余慶學堂副隊被淘汰外,其他三家學堂的副隊將進入第二輪角逐。

    第二輪獲勝者將獲得最後一張進軍四強賽的入場劵,最後花落誰家,已成為眾目睽睽的焦點。

    離開縣學時,徐績加快步伐,從後面重重撞了一下範寧的肩膀,他連忙扶住範寧,「不好意思!是我走路太快。」

    他嘴上道歉,卻在扶範寧之時,在他耳邊低聲道:「山不轉水轉,總有一天你會落到我中,那時我再好好收拾你!」

    範寧冷冷一笑,回敬他道:「彼此彼此,不過那時我會把你一腳踢下糞坑,讓你臭一輩子!」

    「你!」徐績頓時勃然大怒,捏緊了拳頭。

    這時,後面的劉院主忽然發現不對,怒喝道:「徐績,你在做什麼?」

    徐績松開拳頭,他回頭無比怨毒地看了一眼劉院主,又對範寧道:「小子,我們走著瞧!」

    他丟下一句話,便加快步伐離開了縣學。

    劉院主走上前,輕輕扶住範寧的肩膀,望著徐績的背影道:「我以前很看重他,但現在我才看透他的人品,心術不正,無容人之量,最多得一點父祖之蔭,將來做不了大事。」

    範寧笑嘻嘻道:「院主,我心術倒是蠻正的,容人之量也大,就是最近手頭緊了點,這次比賽若拿到名次,有沒有什麼重獎啊?」

    「去!你這個小財迷,拿到名次再說!」

    範寧哪裡肯放過他,又伸手討錢,「軍中無重賞,戰士無鬥志,要想馬兒跑得快,必須馬兒吃得飽,我知道院主一向比較節儉,但就算畫個餅也行啊!」

    劉院主被他纏得不行,只得苦笑道:「沒見過你這樣厚臉皮的學生,這樣吧!如果這次你能給我奪得第一,作為獎勵,你爹爹就在益生堂的租金就免了!」

    範寧愣住了,「益生堂也是您老爺子的產業?」

    劉院主拍拍自己胸脯笑道:「難道我不像開藥鋪的人嗎?」

    範寧翻個白眼,「我倒覺得你像開當鋪的,專門剝削我這個可憐的學生娃!」

    「你這個臭小子!」劉院主氣得胡子都歪了。

    ........

    徐績三人被淘汰後便各自回了家,徐績的家也在吳縣,他回家後便將自己關在房間裡生悶氣。

    如果自己昨晚沒有被範寧下手,那他早上就不會生病,比賽也就不會發揮失常,最後一定能戰勝余慶學堂。

    可惜一場無妄之災將自己的機會剝奪了,而導致自己生病的根源就是範寧那個混蛋。

    想到自己的前途就這樣毀在範寧的手上,徐績便一陣咬牙切齒,如果給他一把刀,他就恨不得殺了範寧而後快。

    這時,他的房間『砰!砰!』地敲響了,徐績極為不耐煩道:「我說過不要打擾我!」

    「是我!」外面傳來他祖父嚴厲的聲音。

    徐績頓時嚇了一跳,連忙上前開門,祖父徐重走了進來,他目光十分嚴厲,像刀一樣盯著徐績。

    徐績心中十分恐慌,他被祖父的目光嚇得渾身冰冷,似乎連血液都要凍住了。

    「比賽結束了,怎麼不去聚仙樓喝幾杯,慶祝慶祝?」徐重冷冷地說道。

    「孫兒知錯!」徐績低下頭小聲道。

    「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管你太嚴,平時不給你喝酒,導致你比賽前夜喝得大醉,是我錯了!」

    徐重語氣很平淡,但他眼中已經按耐不住心中的憤怒。

    徐績太了解自己祖父,他語氣越是平淡,就越意味著他心中的滔天怒火。

    他寧可祖父暴風驟雨般的責罵,也不希望聽到祖父這樣輕描淡寫的指責。

    徐績『撲通!』跪下,悔恨的淚水湧出,悲悲切切哭了起來。

    「是孫兒不對,孫兒做錯了事,悔之晚矣!」

    徐重冷冷地望著孫子,指望孫子的哭泣能打動他,那就錯了。

    「家規第三條,自責吧!」

    徐績舉起手掌,狠狠打在自己臉上,左手又是一掌。

    每一掌重重打下,臉上都見清淤,這是徐家的家法,自掌嘴三十,必須掌掌打實,若敢輕打一掌,那就由馬夫來重新施罰。

    一連打了三十掌,原本英俊的臉龐消失了,變成一張青紫的肥豬臉,嘴角也出現了血痕。

    徐重這才坐下來問道:「聽說你們被人暗算,是誰干的?」

    徐績不敢說範寧,那只會讓祖父更加瞧不起自己。

    「是.....是朱佩那個高個子護衛。」

    其實也沒有錯,陸有為就是被那個女護衛抓住,扔了回來。

    徐重眉頭一皺,護衛當然不會無緣無故襲擊人,這必然是朱佩指使。

    「那小娘為什麼要這樣做?」

    徐績不敢隱瞞,只得小聲道:「她和那個漁夫的兒子組隊比賽,孫兒心中忿然不平,便懇請嬸娘勸她不要參賽,或許被她猜到是孫兒的意思,把她惹惱了。」

    徐重何等老辣,他立刻明白了,孫子真正的目標恐怕是那個漁夫的兒子,半晌他哼了一聲道:「一點小事都辦不好,還自取其辱,你真的讓我失望啊!」

    徐績連忙爭辯道:「吳健原本想花錢買通幾個無賴狠狠揍他一頓,讓他第二天起不了床,但孫兒不同意。」

    「荒唐!」

    徐重氣得重重一拍桌子,怒斥道:「他若報官,一旦縣令抓到幾個無賴,把你們供出來,你們這輩子都不要參加科舉了,這個吳健沒有腦子,以後少和他在一起。」

    「祖父,孫兒現在怎麼辦?」

    徐績抱住祖父的腿大哭起來,「孫兒已被淘汰,無法參加童子試,孫兒的前途毀了。」

    徐重冷冷哼了一聲,「你現在知道急了,既然知道科舉前途重要,那還為什麼要去喝酒?」

    徐績心中悔恨萬分,他就恨不得再抽自己三十記耳光。

    徐重望著孫子腫得像豬頭一樣的臉龐,他心中頓時怒火萬丈。

    『劉彥通,你真當我孫子是面團,想捏就捏?』

    ........

    夜幕悄然降臨,範寧獨自坐在房間裡看書,他換了一身白色的細麻長衫,頭上依舊戴著士子巾。

    他看書入了迷,沒有注意到有人走進了房間。

    「在看什麼書?這麼入迷!」有人笑眯眯問道。

    範寧抬起頭,頓時嚇了他一跳,居然是趙學政來了。

    他連忙站起身行禮,「學生範寧,參見學政!」

    「不必客氣,範寧,李縣令特地來看望你!」

    趙修文身後正是縣令李雲,正負手笑眯眯地望著範寧。

    範寧一陣頭大,若這縣令再給自己講一通道理,自己今晚還要不要睡覺了?

    但此時不容他多想,他連忙躬身行禮,「學生參見縣君大人!」

    他是以學生身份拜見縣令,不下跪也不算失禮,如果是鄉下老農,那就一定要下跪行大禮。

    李雲在吳縣已經做了四年縣令,正好到了一個仕途的轉折點。

    正因為是仕途的關鍵時刻,他格外重視一些有利於他形像和口碑的事情,比如這次神童選拔賽。

    吳縣的神童選拔賽舉辦已經有十五年,實踐證明它的效果很不錯,已經連續出現三個賜同進士出身的少年神童。

    神通選拔賽在平江府的影響很大,甚至被朝廷禮部所關注。

    今天是神童賽第一天,李雲當然要來視察。

    他今天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常服,腰束革帶,但頭上依然戴著官帽,笑容和藹可親,他微微笑道:「我們坐下說話!」

    範寧連忙請縣令坐下,李雲瞥了一眼他看的書,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居然是《大宋歷屆省試名文集錄》,這本書他當年也視為神書一樣供奉起來。

    「這本書是範少郎的嗎?」

    李雲指了指書笑道:「現在書鋪裡已經很難買到,不過汴京還能買到,平江府三年前就賣光了。」

    範寧輕輕撫摸書的封面,他很喜歡這本書,心中確實有點不舍,但明天得還給裴光。

    「這不是學生的書,是我們一個助教借給學生,在客棧無聊,看書打發時間。」

    李雲微微一笑,「這本書我有,回頭我送一本。」

    範寧大喜過望,連忙起身感謝,「謝謝縣君厚愛!」

    李雲呵呵笑了起來,「聽趙學政說,今天範少郎又答了一道上絕題,寫了一幅頗有勸學意義的對聯,範少郎能不能給我也寫一幅對聯?」

    範寧連忙謙虛道:「學生才疏學淺,怎敢在進士面前班門弄斧,縣君莫要開學生玩笑。」

    「我可沒開你的玩笑,隨便你寫一幅,只要別寫老畜生出蹄那樣的對聯就行了。」

    範寧渾身一震,驚訝地望著這位李縣令,他居然知道自己去年秋天在京城的事情。

    李雲似笑非笑地看著範寧,他只是點到為止,卻不說破。

    李雲是不久前才從岳父的來信中才知道這件事,只是岳父在信中再三叮囑他,此事關系到國丈張堯佐的顏面,不可傳出去。

    既然有這層關系,範寧也不再謙虛,他笑道:「縣君不嫌學生學識低下,學生願獻醜寫一幅。」

    他鋪開一張紙,想了想,便提筆在紙上寫道:

    處世無奇唯忠唯恕;

    治家有道克勤克儉。

    「好!」

    李雲豎起大拇指贊道:「處世無奇唯忠唯恕,真是說到我心坎上了。」

    他拿起對聯又讀了兩遍,越讀越喜歡,這幅對聯回頭找名家書寫,裱糊好送給岳父當壽禮,岳父一定喜歡。

    旁邊趙修文也心癢難耐,他也想請範寧寫一幅對聯,不愧是老範家的神童,寫對聯確實很厲害。

    不過當著縣令的面,他不好開這個口,以後找到機會再請範寧寫聯。

    趙修文便小聲提醒道:「縣君,時間已經不早,還要去探望別的學堂。」

    李雲點點頭,小心地收起對聯,笑道:「早點休息,祝你明天繼續發揮出色,殺進四強賽!」

    「多謝縣君鼓勵,學生一定會盡全力拼搏!」

    兩人又鼓勵範寧幾句,這才離開了房間。

    這兩個官員一走,範寧捏了捏自己笑得有點發酸的臉龐。

    這時,他肚子忽然發出一陣咕嚕嚕的叫聲,頓覺飢餓難忍,他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吃晚飯呢!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1 09:32
第六十八章 乙區第二輪


    清晨,城門剛剛開啟,兩名身穿繡金外袍的騎士從遠處騎馬疾奔而來,他們一路縱馬疾奔,手中搖著鈴鐺,急促的叮當聲數裡外清晰可聞。

    路上行人紛紛避讓,這是急腳令趕來送遞緊急文書。

    外袍後背上有商家鋪號,這兩人是京城有名的王快腳遞鋪的送信人,大宋的快遞業務十分發達,光京城的遞鋪就有二十余家。

    平江府本地也有五家遞鋪,像木堵鎮的楊記急腳遞便是吳縣最大的遞鋪,寄信送物,異常便利。

    遞鋪一般分為步遞、船遞和馬遞。

    步遞主要遞送慢件,船遞偏重於貨運,而馬遞則是緊急遞送。

    既然這兩人是馬遞,顯然他們是來送緊急信件。

    最緊急的快遞叫做金字牌急腳令,專門送天子緊急詔書等等,私營遞鋪也承接這種業務,要求是日行五百裡。

    而普遍馬遞則要求日行三百裡,一路需要在各地分店換馬奔行。

    宋朝動用到馬匹的快遞,收費一般都很昂貴,量大會稍微便宜一些。

    像這趟專門從京城騎馬奔來平江府送一封信,至少要十貫錢。

    如果是步遞就便宜了,最多幾百文錢。

    兩名送信騎士奔進吳縣縣城,一直來到縣衙前,他們翻身下馬,奔上台階對衙役道:「速告訴你們縣令,京城緊急快信!」

    ........

    次日一早,朱佩的華麗大馬車停在了客棧門口。

    當即在參賽士子中引發一陣轟動,這可是吳縣唯一的一輛馬車,還是三匹健馬拉拽。

    要知道宋真宗至宋仁宗年間,大宋只有二十余萬匹馬,遠遠低於遼國的百萬匹和西夏的七十余萬匹。

    大宋有限的馬匹首先要滿足軍隊需要,其次還要滿足朝廷公務以及驛鋪需求,這樣,流入民間的馬匹少之又少。

    這就像後世的絕版豪車一樣,能騎馬的人家幾乎都是豪門巨富。

    北方畜力基本上以牛車和驢車為主,而江南地區水運發達,畜力不算多,馬匹更是鳳毛麟角。

    在很多人記憶中,似乎吳縣就只有縣令在騎馬,其他便看不到馬匹,連腳力行都沒有馬匹出租。

    但今天,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客棧前,怎麼能不讓眾人驚嘆。

    其實朱佩家有兩輛這種豪華馬車,一輛由家人使用,另一輛是用來迎送貴客。

    這些天朱佩在吳縣參賽,這輛迎送貴客的馬車就專門調給她使用。

    範寧剛從客棧出來,馬車門開了,坐在邊上的劍梅子便向他招招手。

    這時,無數雙眼睛向範寧望來,令範寧渾身不自在,他可不想在眾目睽睽下坐上這麼華麗的馬車。

    範寧剛要婉拒,但裴光卻反應迅速,他唯恐範寧惹朱佩生氣,便給另一名張助教使個眼色,兩人一左一右架住範寧,把他硬推上了馬車。

    「坐我的馬車覺得很丟臉?」

    坐在後排的朱佩看出了範寧的勉強,她十分不滿的瞪著範寧。

    朱佩今天特地花了半個時辰打扮自己。

    她穿了一件寶石藍的緞面士子服,腰束金絲綢帶,頭戴一頂上等烏紗帽,帽子正中鑲嵌一塊碧玉,她眉眼如畫,膚白如瓷,一張小嘴像鮮紅的櫻桃。

    怎麼看都是一個穿著男裝的小美人。

    「坐上這麼漂亮的馬車我怎麼會不滿呢?」

    範寧笑眯眯打量著馬車內的裝飾,「別人盛情邀請,總得要客氣客氣嘛!」

    上了馬車後,他立刻喜歡上了馬車內的奢華裝飾,座椅上鋪著金絲繡花的綢緞坐墊,乖乖,車壁上居然還鑲嵌著寶石。

    他伸手摸了摸一顆紅寶石,「是不是真的啊?」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朱佩見範寧摸到紅寶石時,眼睛都放光了,不由輕蔑地撇了撇嘴。

    不過她心裡還是很得意,她就喜歡看到範寧暴露出鄉下娃的本相。

    「出發吧!」她揮揮手。

    馬車啟動,向縣學後門繞去。

    對喔!範寧忽然反應過來,縣學就是客棧對面,還要坐馬車做什麼,這丫頭是不是有話要說?

    他抬頭向朱佩望去,朱佩果然是有話要說。

    「範寧,再過幾天是我祖父六十大壽,你也來參加吧!」

    範寧聽到她居然叫自己名字,便笑道:「這算是正式邀請嗎?」

    「本衙內開口,當然是正式邀請,不過前提是你得把答應我的太湖石給我,否則.....哼!哼!」

    「可以給你,不過那塊靈璧石你得先還我!」

    範寧太了解這個小丫頭,不事先和她說好,她會隨時變卦。

    「恐怕不行!」

    朱佩漫不經心道:「那塊靈璧石我已經送給祖父當壽禮了。」

    「等等!」

    範寧忽然聽出不對,連忙道:「既然你已經送了壽禮,干嘛還要太湖石?」

    朱佩捂嘴竊笑,又一本正經道:「我問你要太湖石不是當做壽禮,我要去參加鬥石,小家伙,明白嗎?」

    範寧翻個白眼,憑什麼呀!

    自己欠她的人情已經還清了,太湖石那麼貴重,她以為是路邊一塊石頭,想撿多少就撿多少?

    當然,她是豪門小娘,幾十兩銀子在她眼裡是和路邊石頭差不多,但她怎麼不替自己想想呢?

    朱佩察言觀色,立刻看出了範寧心不甘,她也算了解範寧,越用強硬手段,他越不會屈服,得用懷柔手段讓他乖乖把石頭交出來。

    她一反凶蠻常態,擺出一副嬌柔的模樣,細聲細氣道:「阿寧,我不是要你的石頭,每年祖父壽日都會有鬥石,我只是想參加鬥石,鬥完後就還給你,一塊破石頭,你覺得我會稀罕嗎?」

    這會兒稱呼又改成阿寧了,這小丫頭有多想要那塊石頭。

    不過,範寧卻有另一個想法,周鱗給他說過,鬥石在小圈子內舉行,外人是進不去的,這個小丫頭想參加鬥石,對自己倒是一個機會。

    想到這,他故作沉吟良久,才緩緩道:「石頭可以借給你,但我有個條件!」

    「臭小子,你居然還有條件?」

    朱佩脫口而出,她忽然醒悟過來,得用懷柔手段,她便悻悻道:「你說吧,什麼條件?」

    「我也想參加鬥石,你帶上我,就這個條件。」

    朱佩心中一松,舉手之勞而已,她欣然笑道:「那我們一言為定,回去後我就讓人送請柬給你。」

    .......

    今天參加第二輪比賽的學生不多,一共只有六個學生,代表三個學堂參賽.

    延英學堂、縣學附屬學堂、長青學堂,這三個學堂都是乙區第一輪比賽的各組優勝者。

    雖然他們只是副隊,但實力著實不弱,甚至還超過正隊,像長青學堂,他們就是把聯考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放在副隊。

    今天學生雖少,但考官卻多,足足有六名考官坐鎮,主考官叫張若英,是個六十歲左右的長者,也是縣學四大首席教授之一。

    除了考官外,三個學堂的領隊也允許旁聽,但不許有任何提示行為,否則就視同比賽作弊。

    「今天比賽恐怕會有偏心?」

    朱佩瞥了一眼座位安排,湊上前小聲對範寧道。

    「你怎麼看出來?」

    「你看看座位安排就知道了,居然把縣學附屬學堂安排在中間,據我所知,很多縣學教授都給他們上過課。」

    範寧看了看縣學附屬學堂的兩名選手,這兩人看起來長得比較粗大,至少在十二歲左右,兩人都穿著白色士子服,頭戴平巾,從背影看,幾乎就是成年人了。

    兩人擁有主場作戰的優勢,臉上都有一種壓抑不住的優越感,洋洋得意地望著其他兩個學堂。

    今天延英學堂是三號座位,對面是長青學堂,和縣學附屬學堂相反,長青學堂的兩個學生卻十分低調,兩人都個頭不高,皮膚白皙,俊秀得像兩個小娘子,穿著同樣的青色士子服。

    從一進門到現在,他們都十分安靜。

    「咚!咚!」

    比賽正式開始的鐘聲敲響,正在門外交談的兩名領隊連忙走回位子坐下。

    這時,張主考官站起身,目光嚴厲地掃了一圈眾人,這才緩緩道:「規則大家都知道了,我不就浪費時間,不過今天要說明一下,由於今天三個學堂的領隊都在場,所以我希望領隊和學生之間不要有任何形式的交流,否則被判作弊,會影響到學堂在這次比賽中的最終成績。」

    主考官警告完,便道:「開始吧!第一輪抽題!」

    發題童子端著題簽筒走上前,眾學堂各抽一支簽。

    朱佩挽起袖子,露出小細藕一般的潔白手腕,她挑了半天才抽出一支簽。

    「看看今天運氣如何?」她笑嘻嘻把簽遞給了範寧。

    範寧慢慢展開題目,眼睛一亮,笑道:「居然是個謎語!」

    「讓我看看!」

    朱佩連忙湊上前,探頭細看,還真是一道謎語題,她頓時笑逐顏開。

    「今天本衙內旗開得勝,活捉敵軍探子一名!」

    謎面是個『螢』字,射一字。

    範寧心中一動,這個謎語在《紅樓夢》中就有,還真巧了。

    題目上明確要求書面回答,範寧在朱佩耳邊說了一個字,朱佩點點頭,提筆在紙上寫下了謎底,然後折起來。

    另外兩個隊,縣學附屬抽到五經填字,而長青學堂抽到的是作詩一首,題目是上元。

    劉院主雖然不能和自己學生有任何眼神交流,但並不妨礙他與範寧之間的默契,至少範寧神情輕松,而朱佩笑逐顏開,他便知道這道題不難。

    而且朱佩迅速寫完了答案,那就意味這題答上來了,劉院主稍稍松了口氣。

    不過劉院主還有另一種擔憂,剛才他和長青學堂的費院主交流一下,他們很擔心縣學附屬學堂會打偏心分。

    主場作戰,考官都是來自縣學,縣學教授也常常去附屬學堂上課,附屬學堂參賽的學生自然就是他們的愛徒,不偏心才怪。

    「當!」一聲清脆的磬響,主考官喊道:「時間到,請三隊立刻停筆。」
小雲雲530929 發表於 2018-8-12 09:37
第六十九章 再下一城


    主考官抽了順序簽,第一支是藍簽,他笑著對範寧和朱佩道:「兩位把題目和答案交上來吧!」

    小童收走題目和答案交給了主考官,主考官打開題目,笑了起來,「居然又抽到了謎語題!」

    謎語題數量極少,能抽中它,說明手氣不錯,但並不代表題目就容易回答,畢竟會猜謎的人並不多。

    猜不出謎底,或者猜錯,得分都是差,可一旦猜中,而且書法也不錯,那得分就是上上了。

    幾名考官都湊上前,謎面是『螢』字,射一字。

    延英學堂給出的謎底是『花』字,主考官沒有立刻表態,又笑著問範寧,「你為什麼認為謎底是花字?」

    範寧不慌不忙道:「大暑流火,草腐化為螢蟲,所以螢就是草化而成。」

    事實上,大暑時天氣炎熱,加上前些日子下雨,草在高溫高濕下往往會腐爛,而這個環境正適合螢火蟲卵孵化,很多草上依附的蟲卵便孵化了,一只只螢火蟲便隨之出現。

    古人不知,便以為螢火蟲是草化而成,這個謎語就孕育而生,螢打一字就是花字。

    主考官撫掌大笑,「答得好,字也好,給分上上。」

    範寧和朱佩同時大喜,兩人擊掌慶賀。

    第二個答題的是長青學堂,他們作詩一首,題目是上元。

    他們也作出了詩,書法也不錯,但幾名考官都認為詩意平平,不算上佳之作,一致同意給分上中。

    兩名長青學堂的學生立刻變得沮喪起來,他們的院主更是臉色難看,長青學堂的院主姓費,是一個很胖的中年男子。

    他這次出奇兵,把聯考的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放在副隊上,就是想把乙區這張四強賽入場劵也撈到手中。

    這樣,四強賽中就有兩支長青學堂隊,最後奪取第一名的把握就大多了。

    沒想到出師不利,第一題長青學堂就得分上中,讓費院主心中著實惱火萬分。

    「附屬學堂請答題。」主考官笑眯眯對兩名附屬學堂的學生道。

    附屬學堂運氣非常好,他們抽到的題目是:『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要求說出出典,並背誦全文。

    這恰恰是每個學堂都要學的內容,出自《詩經.采薇》。

    一名學生朗聲道:「這句話出自《詩經.采薇》,其全文如下: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

    他一口氣背下全文,考官們一致誇贊,均給出了『上上』分。

    「這不公正!」

    考場內忽然有人大喊一聲,房間裡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扭頭望去。

    只見長青學堂的費院主滿臉通紅地站起,揮舞著手臂道:「我抗議,打分不公正!」

    考官們眼露不滿,紛紛竊竊議論,主考官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他面帶微笑問道:「請問費院主,哪裡不公正?」

    費院主高聲道:「我們學堂和延英學堂都是書面答題,其中考教了書法分值,為什麼縣學附屬學堂不考書法,直接背誦就可以了,萬一他們書法不佳,不配上上得分怎麼辦?」

    主考官點了點頭,解釋道:「我理解費院主心情,但題目上並沒有要求默寫,只要求背誦,他們並沒有違反題目要求,得分上上,並無不妥。」

    這時,劉院主舉手道:「張主考,請容我插一句話。」

    「劉院主請說!」

    劉院主站起身,不慌不忙道:「上一屆縣士選拔賽也發生過類似情況,我記得當時做了一個補充規定。

    同一輪題目,如果另外其他學堂都是筆試,那麼抽到背誦的學堂也需要加驗書法,我就不知道這個規定對本屆選拔賽有沒有效?」

    主考官的臉色有點難看,半晌對縣學附屬學堂道:「你們默寫四行,交上來!」

    費院主卻不依不饒,「現在才默寫,算不算超時?」

    主考官心中惱怒,一拍桌子道:「這和學生無關,你再無理取鬧,我可以將你逐出考場。」

    費院主還想再爭辯,劉院主將他拉坐下。

    劉院主心裡有數,這件事應該是主考官忘了,倒並不是偏心,但費院主太較真,盯住此事不放,若把這幫老學究惹惱,就真的對長青學堂不利。

    片刻,附屬學堂交上書法,主考官看了看,便冷冷道:「書法上佳,得分上上!」

    接下來的三題,三方皆發揮出了高水平,得分都為上上,似乎長青學堂並沒有受到刻意打壓,費院主雖然心中極度不滿,但他始終保持沉默。

    轉眼便到了最後一題,形勢對長青學院十分不利,除非其他兩家學堂都得上中分,而長青得分上上。

    否則,延慶和縣學附屬兩家學堂,任何一家學堂保持上上得分,長青學堂都會被淘汰。

    第五題比賽開始,小童抱著題簽筒向三家學堂走去。

    這時,附屬學堂教諭陳英低聲對劉院主笑道:「看樣子,今天又要加賽了。」

    劉院主笑了笑,沒說話,旁邊費院主極度不滿地重重哼了一聲。

    之前答第三題時,縣學附屬學堂也抽到作詩題,卻得了上上分,難道他們的作詩水平就能達到詩人的高度?

    他認定考官不公,這件事他一定要投訴到底。

    教諭陳英看出費院主怒火中燒,他也笑笑不說話了。

    朱佩小心地抽出了最後一題,她心中好奇,沒有交給範寧,便自己拆開題簽,「呀!」她驚呼一聲,連忙將題簽如燙手山芋般扔給範寧。

    範寧打開題簽看了看,頓時笑了起來,居然抽到了作詩題,題目是農家。

    這道題範寧幾乎不用思考,當初報考延英學堂時,他就有所准備了。

    範寧提筆便寫下一首農家詩。

    晝出耘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

    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

    他將詩遞給朱佩,「抄一抄,咱們就完成任務了。」

    朱佩大喜,連仔細地將詩抄下,又仔細讀了一遍,這才按照規定折起來。

    只片刻,三家學堂都答完題目。

    主考官看了看三家學堂,便抽出第一支順序簽,是紅簽,他笑道:「請長青學堂答題!」

    長青學堂最後一題運氣不錯,是一道對聯題,上聯是:小窗前數聲鳥語。

    他對的下聯是:短牆外幾點梅花。

    對得非常工整,但這卻不是新對聯,而是在民間已有流傳,這個學生顯然比較知識廣博,把這幅對上了,得分上上。

    雖然得分不錯,但長青學堂的兩名學生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們的命運已不在自己手上,而掌握在其他兩家學堂手中。

    兩人神情十分緊張,等待著命運的裁決。

    主考官抽出第二支順序簽,笑道:「是藍簽,請延英學堂答題!」

    童子上前,將答題卷和題簽收走,交給了主考官。

    主考官笑道:「我們來看看延英學堂的最後一題!」

    幾名考官紛紛圍攏上來,仔細拜讀這首詩。

    一名考官笑道:「這是描寫農家孩童的農耕生活,寫得很形像,很生動,頗有生活趣味。」

    另一名考官輕輕嘆息道:「讀這首詩,我就想到了自己孩童時的生活,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啊!」

    主考官又笑著問範寧道:「範少郎是不是也常常幫助父母干農活?」

    範寧看看自己的手掌,上面有幾個小繭,估計範呆呆也種過菜,他便點點頭道:「我父親是漁夫,我幫母親種菜。」

    朱佩在一旁捂嘴輕笑道:「我猜你那是爬樹掏鳥窩磨的繭。」

    「誰說的,我也干農活好不好!」

    主考官贊許地點點頭,「能寫出這樣的詩,足見你有一顆赤子之心,我給你上上分!」

    範寧大喜,伸手就去抱朱佩,卻被朱佩狠狠踢了一腳,咬牙道:「臭小子,你敢占我便宜?」

    範寧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乳臭未干的黃毛小丫頭,誰稀罕占你便宜。」

    長青學堂的兩個學生卻霎時間臉色慘白,延英學堂得分五個上上,他們只有四個上上,一個上中,慘遭淘汰。

    費院主再也按耐不住滿腔怒火,重重哼了一聲,起身便走,他去找學政投訴去了,這口惡氣他實在咽不下。

    比賽還在繼續,對延慶學堂和縣學附屬學堂尤其重要,附屬學堂的成績將決定誰能獲得四強賽的最後一張席位。

    最後一個答題的是縣學附屬學堂,他們運氣還是不錯,抽到的是《禮記》,這是學堂上舍生要求熟記的。

    盡管參賽的兩名學生是中舍生,但《禮記》難不住他們,題目要求背一千字,對他們更是小菜一碟。

    一名學生起身朗聲背道:「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

    這名學生背的十分熟練,很快便背到『越國而問焉,必告之以其制。』

    背到這裡就算收尾了,他的同伴寫了幾行字上去,算是交了書法書法,最後等待考官打分。

    幾名考官紛紛點頭,背得不錯,應該是滿分,一旁的劉院主看出考官都要給高分了,他不由輕輕嘆了口氣,看樣子真要加賽了。

    這時,朱佩卻將手筆直舉起,高聲道:「主考官,他有兩處地方背錯了!」

    這個舉報頓如石破天驚,兩名學生大驚失色,眾考官竊竊私語,他們沒有聽出哪裡背錯啊!

    主考官不露聲色問道:「他們哪裡背錯了?」

    朱佩站起身不慌不忙道:「第一個錯是鸚鵡能言,不離飛鳥,他背成了不離飛禽,第二個錯是三十曰壯,有室;他們把『有室』兩個字忘了。」

    兩名學生呆住了,其實他們自己也忘了到底有沒有背錯。

    主考官點點頭道:「不離飛禽,我沒有聽出來,但他們確實把『有室』兩個字遺漏了,既然被延英學堂檢舉,我不能顛倒黑白,很遺憾,這道題只能給分上中。」

    劉院主『嗷!』一聲大叫,激動得跳了起來,他們贏了!

    範寧激動萬分,卻不管朱佩願不願意,一把將她抱住,大聲誇贊道:「你簡直太厲害了!」

    「放開我,臭小子!」朱佩氣得咬牙切齒,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用力推開了他。

    她狠狠瞪了範寧一眼,但眼中卻又有一種掩飾不住的得意。

    誰說她只是軍師,他們不是一樣殺進四強賽了嗎?關鍵時候,還得靠她朱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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