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 俗世地仙 作者︰短刃 (連載中)

 
as000538 2018-8-12 14:06:47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79 465934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6 09:17
639章 狼來了

    因為狼群偵察兵的出現,四人趁著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迅速清理擴大了帳篷四周的範圍,並盡可能地收集了大量的乾柴,加上來時所攜帶的一些乾柴,沿路由其木格提醒著收集的柴木……

    帳篷前,很快堆積起了如小山般的柴禾垛。

    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比危險更能逼迫出一個人的潛力和工作的效率了——按照其木格的吩咐,大家齊動手,又在外圍斜向挖出了數十條縱橫交錯的淺溝,深度只有二三十公分,寬十多公分,長度有兩米的,也有幾十公分的,反正就是個亂,不需要規律。

    再在距離帳篷兩米多遠的地方,挖出了一個環繞帳篷的壕溝,寬只有三十公分左右,深度五六十公分。

    不需要太精密,大概是那麼回事兒就行。

    其木格告訴大家︰「篝火,尤其是一圈火,能夠嚇退群狼,但如果狼群鐵了心發起攻擊,經過細緻觀察火勢之後,聰明又凶殘的草原狼,是敢於生生突破火勢發起攻擊的。所以,我們挖出這些溝壑的目的,就是讓狼群一旦決定發起進攻時,它們無法有穩定的落腳點,這就足以延緩、減弱它們的攻勢力度,還能夠造成衝鋒中的草原狼受傷。」

    這種方法粗糙簡單,卻極為實用,是草原上的牧民們,數百上千年積累下來的經驗。

    尋常人壓根兒不會想到。

    當然,按照其木格所說,任何方法都不如發現草原狼群時,盡早遠遠地避開。

    可這次,其木格想要滿足客人、朋友的願望。

    車上還有固體酒精、汽油、煤油,還有充沛的彈藥,可惜的是,只有兩支普通的獵槍,子彈填充很麻煩。

    溫朔咬牙切齒地琢磨著,如果手裡有一挺影視劇裡的重機槍……

    他媽的,什麼狗屁狼群,全他媽突突完了!

    夜幕降臨。

    依著其木格的說法,給他們乾脆把帳篷給撤掉,將汽車開到中間,周圍點燃了六堆篝火,那一圈溝壑中,也填充上了枯草、樹枝,並且全都往上面小心地、均勻地澆了煤油。

    因為,煤油不多,不能敞開了倒。

    陳世傑端著槍,作為第一個負責警戒的人,坐在了汽車頂上,警戒著周圍的黑暗。

    月朗星稀,被鋪上了一層銀白月光的草原上,靜謐祥和。

    溫朔和其木格、馬有城,圍坐在沸騰的鍋旁,大口地啃著羊腿、牛肉。本來馬有城和溫朔都不想,也不敢在這個關鍵時刻喝酒,但其木格卻說,如果真的醉倒了,草原狼反而不會攻擊一個喝醉的人,前提是……喝醉了不要耍酒瘋去主動攻擊草原狼。

    於是……

    溫朔覺得酒壯慫人膽還是有必要的,所以酒量奇大的他,立刻笑瞇瞇地和其木格喝起了酒。

    馬有城沒喝。

    他再如何信任溫朔的玄法無敵,也難以放下心來去喝酒,而且,他還想勸說其木格也別喝酒——這可是四人中,對草原、對草原狼最為瞭解的老牧民,也是為老獵人,如果他喝醉了,遇到什麼突發狀況,大家該怎麼辦?可看著其木格大口吃肉於是提及酒眼楮放光的樣子,馬有城嘆了口氣,嚥下到嘴邊的勸說話語,無奈地搖頭嘆氣。

    也只能,去相信溫朔了。

    反正這傢伙似乎喝酒從來不會醉。

    看似輕鬆的其木格,以往飯量和酒量很大,而且喝酒時又好客熱情,每每必喝高,但這次,他沒有喝多少酒,也沒吃多少肉。

    顯然,他是在故作輕鬆。

    只是溫朔和馬有城雖然看出來了,卻沒有道破。

    反倒是溫朔,獨自喝下了一斤高度的老白干。

    縱然酒量奇大如他,也有些酒意上頭的感覺了,於是乎很乾脆地說道︰「那位先睡覺了,輪到我時,記得叫醒我……」

    然後,胖子翻身便躺在了鋪好的墊子上,很快便進入了夢鄉。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每個人心裡都很緊張,但是在故作輕鬆淡定。

    晴朗的夜空中,一片雲彩飄過,遮住了明亮的半月。

    於是夜色瞬間濃了。

    「其木格老哥。」馬有城按捺不住緊張的情緒,開口說話以緩解少許,道︰「既然您同意我們留下來,說明……您還是有這相當大的把握,草原狼不會攻擊我們。」

    這是句廢話,安營紮寨時,其木格已經講述過了。

    其木格笑了笑,抽著煙袋說道︰「可是,狼終究是畜生,它們想要做什麼事,不會按照我們的想法。」

    「後悔嗎?」馬有城微笑問道。

    「嗯。」其木格很誠實地說道︰「現在想想,萬一出點兒什麼事,我死了無所謂,你們可都是從首都來的貴人啊,唉。」

    「談不上貴,其木格老哥你,是我們的貴人。」

    「朋友嘛。」其木格擺擺手。

    就在這時,坐在車頂上的陳世傑忽然插嘴道︰「天不早了,馬爺,其木格老哥,您二位也休息吧,我幫你們警戒,一會兒撐不住了,我會叫醒你們的,都在這兒熬著做什麼?」

    以往,陳世傑可是很少說話的。

    跟在馬有城的身旁,一直都是個悶葫蘆似的人物。

    所以他突然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令馬有城都感覺有些詫異,忍不住笑著打趣道︰「世傑,你也緊張害怕了?」

    「緊張是有,害怕沒有。」陳世傑語氣淡然地說道︰「我只是覺得,在這樣的現實狀況下,每個人最需要的是休息,養精蓄銳,畢竟不止是今晚,明天我們還有很多事情做。」

    馬有城怔了怔,旋即點點頭。

    其木格小聲道︰「這位兄弟很厲害?」

    「非常厲害。」

    「哦。」

    「睡覺吧。」

    「嗯。」

    ……

    說是要睡覺,可馬有城和其木格,短時間內又怎能如溫朔那般,迅速地進入夢鄉?

    兩人只能強迫自己閉著眼楮睡覺,還不好意思翻來覆去,強忍著保持著平躺的姿勢,就這麼熬——越野車車頂上,陳世傑抱著雙管獵槍,神色平靜,並沒有緊張到頻繁地東張西望,反倒是像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目光平靜深邃,只是偶爾才會擰擰脖子,目光四下裡掃視一圈。

    月亮從烏雲後鑽了出來,灑下了清亮如霜的月光。

    靜謐的田野上,不知名的各類蟲子,在草叢中不知疲倦地叫喚著,交織在一起,便起伏悠揚不斷,如催眠曲般。

    也愈顯得草原的靜謐、安詳。

    時間,好似變得粘稠了許多,流動得很慢、很慢。

    陳世傑沒有絲毫的睡意,這種枯燥無聊的守候,對於他來說如同家常便飯,當年在部隊的經歷和訓練,讓他可以擁有比常人多出數倍的精力,也可以在保持高度警惕的狀態下,仍然能讓身體和精神進入一種特殊的休息狀態——精銳的狙擊手,可以一動不動地趴在埋伏的地點兩天兩夜,還能夠保持高度的警惕,不會錯過一閃而逝的機會。

    夜半時分。

    陳世傑注意到,遠處的草叢中有動靜。

    月光似乎暗淡了許多,於是在黑暗中,狼的雙眼中迸發的那種詭異、可怕、人的淡綠色光芒,但並不會持久,它們似乎知道自己眼楮的情況,所以會刻意地避免被發現。

    但,警惕性極高的陳世傑,還是注意到了,而且不止是一頭狼,周圍遠處的草叢中,至少有十幾頭,靠近二十米範圍內的,也有五六頭草原狼。

    陳世傑牢記者其木格的吩咐,他只是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以便隨時可以最快速度出槍、瞄準、開槍,但並沒有將獵槍平舉,仍舊是槍口朝天,他開始不停地,緩緩地轉動著脖子、身軀,關注著四周。

    「咳。」輕咳聲響了響。

    陳世傑並沒有被驚到,他淡淡地說道︰「其木格老哥,你醒了?」

    「嗯,我嗅到了草原狼的味道。」其木格站在車下面,點上一袋煙,將煙鍋在磕煙板上敲得當當直響,並且每次都會迸濺出火星來。

    「沒事兒,我一直在看著呢,您休息吧。」陳世傑輕聲道。

    馬有城和溫朔被煙鍋敲打的脆響聲驚醒,兩人一骨碌翻身坐起,警惕萬份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

    因為外圍遠處和近處出現的草原狼數量多了,所以,縱然如何刻意地掩飾,那綠油油如同鬼火般的眼楮,還是被溫朔、馬有城、陳世傑、其木格輕易地發現,於是更加緊張了。

    霎那間,一種可怕的氣氛,籠罩住了全場。

    四個人就像是被冰凍了,一動不動,一言不發,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草原狼越來越多,越來越近。

    粗略地數數,僅是發現的草原狼,至少都有二十多頭,更不要說,那高高的荒草中,還隱藏著多少頭。

    它們,並沒有靠近之後停下步伐,而是在試探著繼續前進。

    唰啦!

    一聲連串的脆響,卻是其木格大叔拉動了槍栓,槍口朝天,喝道︰「老子要先放一槍,警告一下它們!」

    話音剛落,其木格就扣動了扳機。

    砰!

    一聲粗粗的、悶悶的,卻更為懾人的槍聲,響徹了夜空。

    其木格是朝天開槍的!

    獵槍的槍口,崩出了一片明亮的火星,眨眼而逝!

    四周不遠處的草叢中,頓時一片慌亂,嘩啦啦沙沙沙……成片的密集草叢晃動著,傾倒著,亂糟糟的。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6 09:19
640章 兩難

    槍聲撕破了草原的靜謐。

    已然起身的溫朔,駭得順手抄起了放在旁邊的彎刀,渾身肌肉繃緊,擺出了決戰的架勢!

    之前其木格曾經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開槍,否則會引起草原狼的誤會。

    現在,其木格卻在倉促間開了槍,是不是說明,事情已經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和草原狼群的衝突,已然不可避免地爆發?!

    狼,在哪裡?!

    溫朔的視線比在場另外三人都要好得多,他能看得到遠處草叢中,慌亂後撤逃竄的草原狼。可心裡面對於狼的忌憚,令他懷疑如此大規模的草原狼群,不是在逃竄,而是籌備進攻……

    馬有城也攥起了一把柴刀,警惕地四下張望。

    車頂上,陳世傑更是將槍栓拉響,槍口略向下,不斷移動著指向遠處黑暗中茂密的草叢中晃動的地方。

    「別用槍口指它們!」其木格大聲喝道。

    陳世傑趕緊豎起槍,槍口朝天!

    在三人瞠目結舌的注視下,其木格抬手拍了拍車頂,道︰「沒事啦,世傑,你下來休息吧,該我了。」

    「那個……我不睏。」陳世傑有些不自然地說道︰「老哥,你繼續休息。」

    「讓你睡覺就睡覺,沒事兒的。」其木格爬上引擎蓋,一歪屁股坐在了車頂上,道︰「我知道你比我的能耐大,可要說對草原狼的瞭解,你還是不如我的。這幫狼崽子們,見到咱們有槍,也開了槍,保準嚇得膽都破了,而且咱們沒有朝著狼開槍,狼王心裡應該有數的。」

    還處在高度緊張中的胖子聽到這番話,忍不住在心裡嘟噥了一聲︰「還是不確定啊。」

    「這,又是怎麼回事?」馬有城問道——這般變故發生後,誰還能睡得著?

    其木格坐在車頂前方邊緣,雙腳踩著引擎蓋,把雙管獵槍抱在懷裡,一邊點了袋煙不慌不忙地抽著,道︰「草原狼這些年來,被人類嚇壞了,它們生存的區域變得越來越小,所以對人類的恐懼、警惕心越來越重,當我們開著車來到它們這片領地後,它們很生氣,也很害怕,會認為我們會在不久之後,把它們驅離,佔領它們的家,唉。」

    「真的這麼聰明?」溫朔表示懷疑。

    從最初探討草原狼到現在,其木格對於草原狼的講述越來越擬人化,如今更是將草原狼的心理描述得,已經達到了靈智大開的程度。

    其木格看了眼溫朔,對他的質疑沒有什麼反應,接著說道︰「所以我們剛剛落腳,它們晚上就開始嘗試著,向我們發起進攻,從之前的情況來看,它們只是想嚇唬我們,把我們趕走,因為它們沒有提前計劃好攻擊,否則,它們會在更遠的地方做好準備,然後潛伏到附近時,不再猶豫和停留,迅速發起進攻……當然,這一點我不敢保證,也許它們懷著仇恨,它們更為警惕,擔心受到傷害,才會小心翼翼地嘗試著第一次進攻。」

    「那你剛才開槍,能嚇得它們嗎?」馬有城皺眉道︰「也許,會正如你之前所說,徹底激怒它們。」

    「我向天開槍,是警告,也是表達自己不想傷害它們的態度。」其木格深吸了一口氣,道︰「如果它們的狼王足夠聰明,就不會再讓這些狼崽子們靠近我們,更不會讓它們發起攻擊。」

    「狼王?」溫朔眉毛挑了挑。

    「群狼都有狼王的。」其木格笑道︰「狼群的規模,有大有小,小的七八頭,十幾頭,大的甚至超過百餘頭狼!那可是一個連的兵力了!」

    馬有城很嚴肅地問道︰「如果狼群發起攻擊,我們……能打退,或者說,打贏嗎?」

    「不死不休的話,我們會迅速落敗。」其木格說道︰「狼很警惕小心,但它們血液裡流淌著凶殘的野性,一旦狼王做出了決定,它們就會悍不畏死,我們這兩桿槍的子彈裝填速度不夠,也許第一槍擊發後,第二槍的子彈還沒填充上,狼已經撲到了我們的身上,它們速度非常快,而且極其靈活,經驗不足的牧民和獵人,甚至都無法保證能在草原狼發起進攻的時,準確地擊中。」

    「那麼……」馬有城看了眼溫朔,道︰「既然已經嚇退了它們的第一波試探性攻擊,溫朔,我想我們必須離開這裡了,草原狼再厲害,也不可能擋得住一輛汽車的狂奔。」

    溫朔撇撇嘴,心有不甘,卻也著實害怕,只得點了點頭。

    不曾想,其木格卻搖頭否決道︰「要走,也得天亮了再走,現在不行……」

    「為什麼?」

    三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因為,開了槍之後,我們和狼群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暫時的敵對關係,現在我們不動,它們也不動,大家都處在高度懷疑當中,如果我們動了,它們立刻就會發起攻擊。」其木格磕打了幾下煙鍋,再次迸濺出一些火星,道︰「不要以為這輛車,就真的能在草原中橫衝直撞,讓草原狼遠遠地避開,事實上……當我們駕車試圖逃離時,草原狼會迅速地圍追堵截,而這輛車在草原上也開不快,尤其是晚上,根本比不過草原狼的速度,它們會跳到車頂上,撕扯、衝撞,干擾司機的視線,只要車輛稍稍停頓,它們就會把堅硬的輪胎撕爛,到那時候,我們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靠……」溫朔終於按捺不住︰「有這麼神嗎?」

    馬有城也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陳世傑卻突然插話道︰「是真的,我在部隊時,連長和營長都曾講述過他們的經歷,野狼,尤其是狼群,破壞力和攻擊力非常強悍。」

    馬有城瞥了眼溫朔,笑了笑。

    溫朔立刻意會到了他的意思,這是要讓溫大師起壇作法發威,可胖子來時自信滿滿,但知曉了草原狼的聰慧和凶悍之後,他心裡也沒底了,忍不住哀嘆一聲︰「唉,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他現在真有些內疚和懊悔了。

    是他的衝動,將大家領到了這樣的一個絕境中。

    看來只能等到天亮,等到……如其木格所分析、判斷的那般,群狼與他們保持著危險的平衡,互相監視警惕著。

    「睡覺!」

    胖子一轉身,回到墊子旁躺下瞇起了眼楮。

    馬有城走到他身旁,挨著他躺下,輕聲道︰「溫大師,是時候露兩手給我們瞧瞧了吧?」

    「合適嗎?」溫朔翻了個白眼,看向坐在車頂上的其木格。

    「如果草原狼發起了進攻……」馬有城笑道︰「到那時候,你就是想展現自己的能力,恐怕也來不及吧?」

    溫朔詫異道︰「馬爺,您怎麼還能笑得出來?」

    「為什麼不笑?」馬有城道︰「這可是很難得的一次經歷,世上很少有人能遇到的。」

    溫朔思忖著、猶豫著。

    他乾脆坐了起來,點著一顆煙,望著被月光籠罩的大草原出神兒。

    他之所以有信心來到大草原的深處尋狼,並且要在狼的身上做實驗,是因為他經過分析之後,判斷自己所修行的玄法中,其中一招專門降服、誅殺怪的玄法,應該可以。

    邪孽異物中,有魂、鬼、精、煞、靈、怪、妖、魔……

    其中,怪為有實質肉身的存在,是傳說中萬物生靈,忽然靈慧頓開,又有肉身之後,所形成的物事,簡單說來,怪之所以稱之為怪,並非其形象怪異,而是其行為、靈智已經不同於其所屬的物種了。

    比如其木格口中的草原狼,尤其是狼王,如果真如其木格所說的那般聰明、狡猾,那麼就可以說是怪!

    一些民間神話靈異小說中,提及到狐狸精、黃皮子精什麼的。

    嚴格來講,其實就是怪,而非精。

    所謂狐狸精化為人形,那更是小說演義的誇張藝術形式罷了——因為怪,如果真的能化作人形,那就不是精了,而是妖魔了。

    由專門針對陰邪、陰煞的「五雷鎮煞符」「五雷驅煞符」演化而來,用於降服誅殺怪的「天罡雷劫符」「北斗誅魔陣」,按照老韓頭所講,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震懾怪的靈慧,並劃地為牢將其困住,繼而引天罡雷劫,將其誅殺在北斗誅魔陣中。

    這裡多一句廢話,所謂「魔」,其實並非邪孽異物中的一個屬性,之所以會列入其中,只是為了強調魔的可怕。

    事實上,魔是一個比較空泛的概念。

    人、鬼、精、煞、怪、妖、神仙……都有魔心、魔性,都能成魔,也都是魔。

    所謂一念成魔一念佛,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既然這樣的玄法,連成了怪的動物界扛把子們,都能震懾誅殺,那麼對付尋常的凶獸,自然更為簡單了——這便是溫朔的想法。

    然而現在想想,凶獸如果沒有足夠的靈慧,那麼就只能靠威勢震懾、誅殺,卻不能令其俯首,娜仁托婭又是如何辦到的?再者,針對一頭、兩頭、三頭……如果是一群,胖子忙得過來嗎?

    胖子陷入了沉思中。

    月色漸漸變淡,變暗。

    天快要亮了,也是一天中,最黑暗的黎明時刻,到來了。

    車頂上,其木格和陳世傑提高了警惕。

    馬有城沒有去打攪沉思中的溫朔,他忙著給各個篝火堆中添加柴禾,不時地往篝火中扔一小塊固體酒精,讓火勢短暫暴漲,形成一種無聲的威脅、震懾力。

    不遠處茂盛的草叢中,在篝火光芒的映射下,反射出綠色光芒的狼眼,再次出現。

    一雙,又一雙……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6 09:20
641章 獨身入險境

    唰唰!

    子彈上膛!

    其木格和陳世傑,幾乎同時拉動了槍栓,兩人手中的獵槍,也同時平舉,槍口指向了漆黑如墨的草叢中,那一雙雙幽綠、人的眼楮。

    「溫朔!」馬有城手持柴刀,禁不住大聲提醒道。

    「嗯?」溫朔猛地從沉思中回過神兒來,扭頭四顧,便看到了濃稠的夜色下,遠處黑暗中一盞盞像是冥火般的幽綠眼楮——附近,篝火旺盛,艷烈的火苗跳凸著……

    然而在如此濃稠的夜幕中,火光似乎都被嚴密地束縛住,無法擴散到更遠的地方。

    於是明暗的對比更顯清晰,也平添了濃重的可怖。

    狼群在黑暗和繁盛野草的掩護下,來回運動著,似乎在為發起雷霆攻擊做最後的準備。它們不再掩飾自己的存在,它們肆無忌憚地彰顯著己方數量和它們對這片環境熟悉的優勢,給予這幾個擅自闖入它們領地的人類心理上,製造出巨大的壓力!

    四面八方,到處都有!

    何止數十、上百頭?

    由於心理上巨大的壓力,而且單個的草原狼都在不停地活動著,所以此刻在溫朔他們幾個人看來,足足有幾百頭草原狼,就在幾十米開外繁茂的野草中,隨時可能發起進攻。

    這只是看得到的,看不到的,又有多少?

    一股股看不見摸不著嗅不到,卻能令人清晰感知到的陰寒、殘忍殺氣,滾滾襲來,籠罩了方圓百米範圍。

    其木格咬牙切齒,露出了猙獰笑容︰「狼崽子們動了殺機,世傑,你眼神兒比我好,如果一會兒能看到像是狼王的草原狼,最好一槍幹掉!」

    「狼王長什麼樣?」陳世傑瞇著眼冷冷地問道。

    「長生天知道,我不知道……」其木格沒有絲毫緊張和懼意,到了這般緊急關頭,他迸發出了一位草原牧民、獵手悍不畏死的豪邁凶悍秉性,端著槍喝道︰「但可以肯定的是,狼王的個頭最大,狼王總是在狼群的後面負責指揮,狼王不會衝鋒在前!」

    「知道了。」陳世傑的回應很簡短,語氣冰冷。

    「我們應該趁機開車衝出去!」馬有城突然暴怒道︰「而不是在這裡憑著兩桿破槍打防禦戰!」

    其木格猙獰道︰「不行,再等等,也許它們只是在做最後的試探和威脅,如果我們現在往外衝,只有死路一條!」

    「再不沖,它們發起進攻後,就來不及沖了!」陳世傑寒聲道。

    「不行,它們現在還沒有決定是否進攻!」其木格咬著牙堅定地說道,但,從他的語氣和眼神中,明顯透出了猶豫和無奈。

    他們再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而且是絕境!

    馬有城這次,是真的慌了神兒。

    絕大多數人都會如馬有城那般,在沒能親身經歷的時候,會認為所謂的被狼群包圍,被狼群追殺撕咬什麼的,雖然危險,但那只是在沒有充足準備的情況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如他們這般準備充分,有兩桿獵槍在手,有篝火、有汽油、煤油,更有一輛改裝過,性能優越的越野車……

    四個人在一起!

    有什麼好怕的?

    然而身臨其境,才發現事先所有的準備,所有臨危不亂、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心理準備和心性,都是扯淡!

    剩下的,只有恐懼!

    馬有城畢竟不是其木格這樣生來就在大草原上,有著豐富與草原狼接觸甚至作戰的經驗,更沒有其木格的信仰,也不是陳世傑那般有過特種軍旅的生涯,刺刀見過紅、開槍殺過敵,早已練就出一副鐵石心腸的狠主兒,所以,他現在的恐懼,很正常,算不得丟人。

    他有女兒,有妻子,有萬貫家財,有太多人難以企及的知名度,有無數人敬仰的學問、經驗……

    死亡,對他來說是難以接受,不可接受的!

    「溫朔,你還在傻呆著幹什麼?」馬有城忍不住怒吼著踢了正在四處亂看,一臉迷茫的溫朔一腳,喝罵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我們被草原狼包圍了,我們隨時都會被草原狼撕成碎片!」

    溫朔擺了擺手,道︰「我去和它們談談。」

    言罷,他邁步往前走去。

    馬有城呆住。

    溫朔的步伐看似舒緩從容,但卻很快,幾步便踏出了幾堆篝火圍成的圈子,踩著那些刨挖出來的溝溝坎坎,往遠處被夜色籠罩的黑暗走去。

    「溫朔,你瘋啦?」其木格大驚失色,「趕緊回來!」

    溫朔沒有回頭,步伐沒有絲毫停頓,只是抬手擺了擺。

    陳世傑眼楮瞇縫起來——作為馬有城身邊最忠心耿耿的心腹,他自然知道諸多尋常人不知道的秘密,也知道,這位白白胖胖的年輕人,不僅有著令他都感覺吃驚,自覺如果單挑也很難取勝的戰鬥力,更身負著神秘的、可怕的玄法,能夠做到很多超自然的行為。

    這次,自己能親眼見識到,如其木格所說的那位娜仁托婭大師,一人令群狼俯首的神秘情景嗎?

    就在陳世傑有所希冀時,與他背靠背站在車頂上警戒的其木格,突然彎腰,單手扶著車頂,一手持槍,從車頂上一躍而下,便要去追上溫朔,把這個莽撞的年輕人給拉回來。

    馬有城及時出手拽住了其木格︰「老哥,你別過去!」

    「你拽我幹什麼?」其木格大怒︰「溫朔那是去找死,和草原狼談什麼?能談得攏嗎?」

    「他可以的。」馬有城輕聲道。

    「什麼他可以?」其木格揮臂想要掙開馬有城的拉扯,卻沒能拽開,喝道︰「你,還是他自己以為,他是娜仁托婭?!」

    馬有城表情認真地說道︰「這是事實。」

    「嗯?」其木格怔住。

    「也許,他比娜仁托婭,還要強!」馬有城的目光看向正在一步步沒入黑暗中的那道雄闊、堅定的背影,道︰「他是一位法師,**師!」

    「溫朔是法師?」其木格一臉驚訝和懷疑地看著溫朔的背影。

    不像是一位法師,更像是一個魯莽的、衝動的年輕少年,自以為真的是能夠一敵千軍的英雄漢。

    「相信他。」馬有城鬆開了其木格的胳膊,道︰「我們沒得選擇了,不是嗎?」

    「可是……」

    「看吧。」馬有城指了指溫朔消失在黑暗中的方向,道︰「其木格老哥,你會親眼看到,傳聞中娜仁托婭法師的神奇!」

    其木格怔住。

    ……

    溫朔知道,當馬有城、陳世傑、其木格,被他慫恿著進入大草原的深處,終於找到了草原狼群的蹤跡,卻陷入了這般無從選擇的絕境時,他自己,也已經沒有選擇了。

    他膽小,害怕,惜命。

    但他的責任心,比任何人都重!

    所以他沒有再猶豫、顧慮,悍然邁步走出了相對安全的篝火圈,走進了未知的,處處凶險危機四伏的黑暗。

    那裡,有數十,也可能數百頭的凶悍草原狼,在呲牙咧嘴凶性大發地準備噬人,準備將這些莽撞地、蠻不講理地擅入它們領地的人類,撕扯成碎片,把他們的骨頭都嚼碎吞掉!

    邁出篝火圈子的那一刻,溫朔默念法咒,心法流轉,體內真氣在周天之中順暢而磅礡迅疾地循環著,一念間便是數個循環。

    他氣機迸發,與天地相參!

    他的氣機,瞬息間籠罩了方圓百米範圍之內,清晰地感應到了每一頭草原狼的存在,感應到了它們的凶性,它們的生機、它們的殺氣!

    溫朔抬手掐決,輕吟法咒。

    在走出了被清理一空的範圍時,他如同變戲法般,抖手間左右手同時捏住了一張符,輕輕一抖、一甩,符爆燃起火光,如流星般,咻地一聲,沒入了前方的黑暗中。

    再出手,又是兩張符在手,輕輕抖動、甩出……

    兩頭草原狼從前方左右兩邊,齊腰高度的繁茂草叢中突然躍出,撲向了溫朔。

    溫朔一記高抬腿橫掃,將一頭草原狼掃飛出去,旋即身體後仰,向右側傾斜,左臂如鐵杵般狠狠地擊打在了另一頭草原狼的腦袋上,將這頭草原狼打得嗷唔一聲慘叫,當場摔落在地,昏死過去。

    「作死!」溫朔爆喝一聲,雙目怒睜,目光左右掃視著茂密的、黑暗中沒有邊際的草叢。

    剎那間,溫朔的氣勢暴漲。

    他持符起壇,作法佈陣的速度加快,數十張符被他一次性拋出,以氣機控制。

    黑暗的夜空中,數十張凌亂地飄飄灑灑。

    有的拋得比較低,都已經落在了草尖上,突然間,無數道火光爆燃而起,剎那間照亮了四周的草叢,附近草叢中一雙雙綠油油的眼楮,被爆燃而起的密集火光,映得更加清晰。

    凌亂的火光一閃而逝,卻在於天地相參的瞬息間,極有規律地被溫朔以氣機玄法操控著,飛射向法陣各處陣腳所在。

    時間、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滯。

    草叢中沙沙的聲響消失不見,一頭頭凶悍的草原狼,迷茫地、恐懼地瑟瑟發抖著,卻不敢再來回活動著尋找進攻的時機。

    「嗷唔……」

    遠處,突然傳來了一聲嘹亮的、淒厲的狼嚎聲,將寂靜的夜幕狠狠地拉扯出了一道道口子。

    旋即,便是無數聲狼嚎從四面八方傳來。

    「嗷唔……」

    「嗷唔!」

    殺氣沖天!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6 09:20
642章 誰,是這裡的王?!

    遍野狼嚎,淒厲、凶殘!

    似乎隨著這陣陣狼嚎聲,傳來的不僅有濃烈到極點的殺機,還有,一股股血腥氣瀰漫而至。

    「狼群要進攻了!」其木格爆喝道︰「老馬,你快上車!世傑,趕緊下來,你開車帶著老馬先衝出去,長生天會保佑你們的!」

    喊著話,其木格一把拉開車門,拽著馬有城就往車裡推搡。

    此刻,馬有城也被嚇得幾乎要破膽,不再去想溫朔能不能令群狼俯首,溫朔的玄法是何等的精妙非凡,他下意識地想要逃跑,恰恰又有其木格的喝令推搡,趕緊鑽進了車內。

    陳世傑更是責任在身,當即跳下車,拉開車門上車,啟動。

    然而在馬有城上車之後,其木格卻是一把將車門關上,端著槍往直前溫朔消失的地方快步而去。

    「其木格,你要去幹什麼?!」馬有城大喊道。

    「關上車窗,快走!」其木格回首吼道︰「我去救溫朔!」

    「你是去送死,不用管他!」馬有城急得忍不住就想推開車門跳下去把其木格追回來,但內心的恐懼,讓他實在是做不到如此英勇的行為,他沒有立刻關上車窗,喊叫道︰「他不會有事的,你快回來!」

    其木格停下了步伐,扭頭,篝火映襯著他那張滄桑的、粗糙的老臉,笑了笑,如同原野上不知名的野花,道︰「我能和他一起死,去不能丟下他讓他自己死去,你們快走吧,否則,我會死不瞑目的!」

    說著話,他舉起槍,指向了已經啟動的越野車前擋風玻璃,道︰「別逼我開槍!」

    馬有城猶豫著,咬牙道︰「走!」

    陳世傑瞇了瞇眼,掛檔,鬆手剎,踩油門……

    越野車轟鳴著掉頭,向來路駛去——儘管,陳世傑縱然有著軍旅時期鍛煉出的野外生存經驗,方向感十足,但沒有其木格的引導指路,在黑暗中的草原上行駛,無疑是危險的,而且狼群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在四面八方,追擊、阻攔根本無法將速度提升到多快的越野車。

    可現在,他們沒得選擇!

    只能按照記憶,去踫運氣,衝出狼群的領地,就有可能逃生。

    陳世傑和馬有城知道,其木格不止是為了去救溫朔,也是為了,靠他自己一個人,盡可能地吸引狼群的注意力,從而為他們兩人的逃生,爭取到哪怕多一絲的成功可能。

    高亢嘶嚎的草原狼越來越多,此起彼伏的狼嚎聲響徹天際。

    即便是車窗關閉,引擎轟鳴,越野車裡的陳世傑和馬有城,仍然能聽到狼嚎聲,能感受到那可怕的狼嚎聲中透出的憤怒和殘忍。

    「馬爺!」陳世傑很罕有地主動開口。

    「怎麼了?」馬有城神色驚恐地扭頭望向陳世傑,一邊攥住了陳世傑遞給他的獵槍。

    「我們應該回去,和其木格、溫朔他們,在一起。」陳世傑說道。

    馬有城怔住。

    陳世傑仍然駕駛車輛按照既定的來時路線前進,隔著車窗,已然能夠看到前方的草叢中,不時有草原狼藍色的眼楮晃動,草叢中有野狼的身影跳躍、跑竄著,像是在追擊、阻截。

    跟隨馬有城這幾年來,陳世傑從未發表過自己的想法,無條件地服從馬有城的吩咐。

    他想過,也許有一天自己命令馬有城時……

    應該是自己盡一名保鏢的終極指責的情況發生了——所以,他從不希望有這麼一天。

    但今天,他雖然沒有命令,卻提出了自己的建議、想法。

    而且這個與馬有城當前的決定、行為完全相反的建議,是如此得不符合陳世傑的身份,是在暗示馬有城這麼做是不對的,是不仗義的,是……諷刺馬有城貪生怕死,膽小如鼠!

    砰!

    後面,傳來了一聲槍響!

    在此起彼伏的狼嚎聲中,在引擎的轟鳴聲中,是如此得突兀、清晰!

    馬還有層心神一震,咬牙切齒地喝道︰「我們回去,救他們!」

    嗡!

    引擎高亢地咆哮著,越野車在起伏不平的草原上,就地轉彎,肆無忌憚地碾壓衝撞著野草,向著那片還在熊熊燃燒的篝火衝去,向著,溫朔和其木格消失的方向,以更快的速度飛馳!

    馬有城鐵青著臉,一手抱槍,一手抓住了車頂側旁的握把保持身體在顛簸中的穩定性,他掩飾不住的惶恐和緊張中,透著堅定!

    遠處。

    當其木格走進黑暗,走到了高高的草叢邊緣時,他依稀看到了不遠處,齊腰高的草叢中,那個寬闊雄壯的背影,也看到了,附近草叢中閃動著無數雙綠幽幽的目光。

    他舉起槍,朝著天空開了一槍!

    然後,飛快地操作著子彈上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不能對狼開槍,只能再次給予警告!

    因為溫朔仍然安全地站在那裡,沒有遭受到狼的攻擊。

    因為此刻開槍擊傷了任何一頭狼,都會立刻激發狼的凶性,讓它們毫不遲疑地發起攻擊!

    緊接著,其木格就拿著槍怔住了。

    因為他終於意識到,事情有些異常。

    雖然狼嚎聲此起彼伏,透著無窮無盡的凶殘殺機,可是,這些凶殘的草原狼,竟然沒有對走近了它們的溫朔,發起攻擊,而且身處與這片草叢中的所有草原狼,都待在原地不動,瑟瑟發抖著。

    不遠處,大概十多米開外。

    背對著其木格的溫朔,雙臂展開,緩緩地向上抬起,直至呈現出一個敞開懷抱,擁天入懷的姿勢。

    「誰,是你們的王?!」溫朔的聲音不大,但在漆黑的夜色下,在此起彼伏的狼嚎聲中,很清晰,傳得很遠,很遠。

    「誰,是王?」溫朔再次問道。

    「過來見我!」溫朔沉聲道。

    一股無形的力量,如同大地湧泉般,以溫朔為中心,快速地向四周擴展開來,天地間的五行靈氣,被催動著形成一股股波浪,山呼海嘯一般,氣勢磅礡地席捲周邊方圓近一公里內的草原。

    陡然間,仿若炸雷般,溫朔厲聲喝道︰「都給我閉嘴!」

    平地驚雷起風雲,驅懾千百邪祟陰!

    此起彼伏的狼嚎聲,霎那間消失。

    天地間,一片可怕的寂靜。

    無聲。

    其木格頭皮發麻,後背生寒,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能聽到,草叢中無數草原狼心跳的聲音。

    越野車內。

    當視線中再次出現了那一堆堆燃燒著的篝火時,陳世傑一腳踩下了剎車。

    馬有城身體猛然前傾,被安全帶緊緊地拉住,他一時間有些慌張、忙亂︰「怎麼了怎麼了?」

    「您聽,狼叫聲停了。」陳世傑皺眉道。

    馬有城側耳傾聽。

    萬籟俱寂。

    兩人面面相覷,竟是沒有注意到,剛才因為剎車太急,引擎熄火了。

    「什麼情況?」

    「之前,我好像聽到了溫朔的吼聲……」陳世傑突然說道︰「但不太清楚,不確定是不是。」

    馬有城心裡一顫。

    吼聲?

    難道,溫朔已經……去了嗎?

    不應該啊!

    縱然是不瞭解狼的習性,可是從一個很正常的角度去考慮,也應該清楚,此起彼伏的群狼嘶嚎聲,不應該集體齊齊地啞火。

    哪怕是幹掉了溫朔,幹掉了其木格……

    四面八方到處都有的狼群,難道能夠在瞬間全都得知消息?

    又或者,最後的狼嚎聲是命令,只不過人類聽不懂?!

    不對。

    這事兒透著詭異!

    馬有城和陳世傑也不敢下車,只是坐在車裡面,使勁探著腦袋往前看。

    就在這時,黎明的黑暗開始慢慢褪去,天光漸露。

    坐在車內的兩人這才發現,他們距離原先的紮營地,不過才三十多米遠,先前之所以會覺得距離遙遠,驟然才看到一堆堆的篝火,是起起伏伏的地形遮擋了視線。

    視線從篝火圍繞的營地一側看過去,幾十米開外,昏暗的天光下,茂盛的野草從中,站著一個人,手持獵槍。

    那是其木格,戴著寬大的草原牧民自製的寬沿帽,背影蕭瑟,如一尊雕塑。

    更遠處,是一個比強壯高大的其木格,還要魁梧的身影,寬闊,雄壯——那是溫朔!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

    再聯想到之前,溫朔悍然邁步走向黑暗,走向危機四伏的前方時,那果斷、堅定的神情、身影……

    於是,他在微微天光中的背影,就放佛一座山,一道嶺。

    天地間,一片靜謐。

    溫朔的身影動了,他左轉,向著西南方向那片隆起的緩坡上走去。

    他似乎注意到了其木格,以及坐在車內,距離更遠的馬有城和陳世傑,於是展顏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其實,大家根本看不清溫朔的面孔。

    但這一刻,都覺得溫朔在對他們笑。

    自信的笑容。

    自信從容的步伐、身影!

    溫朔終於走到了緩坡的上方,坡度緩,但那是因為距離長,其實坡頂的高度,比之其木格和馬有城、陳世傑他們所處的位置,要高出六七米。

    此刻,天光愈亮,東方的天際處,已然泛起了一抹魚肚白。

    大草原上,開始有了亮晶晶的小點……

    那是無窮無盡的露珠。

    草木的清香氣,飄蕩在草原上。

    坡頂的草木矮小,只能剛剛沒過溫朔半個小腿的高度。

    萬丈霞光最先灑落在了相對較高的緩坡上,那一刻,溫朔如同沐浴在了霞光中,又像是,散發出了奪目的霞光,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夢幻、不真實。

    一頭雄壯、高大的草原狼,很突兀地從緩坡的另一側,登上了坡頂。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6 09:22
643章 群狼俯首

    視線受緩坡阻擋的緣故,所以在其木格、陳世傑、馬有城三人看來,那頭狼出現的很突兀,也就愈發令他們感到緊張、可怕。

    那頭狼,實在是太大了。

    它驕傲地昂著頭,緩步到溫朔的面前,肩高幾乎與溫朔的腰部等齊,昂起頭注視溫朔時,鼻尖輕鬆越過了溫朔的胸膛。它的尾巴筆直地向後伸直了,目測其長度,絕對達到了兩米!

    一般的草原狼,縱然是雄性中極為強壯的,也不過能達到一米八的長度,一米的肩高!

    而這頭狼的肩高,最少一米一!

    最獨特的是,這頭狼的左耳缺少了一大塊,只剩餘一點點的耳朵根,很詭異、醜陋地豎起來,剛剛超過頭部的毛。

    馬有城和陳世傑坐在車內,遠遠看著,都覺得後背生寒。

    誰也不願意,與這樣一頭身形巨大的猙獰草原狼,近距離地面對面,更不要說,靜靜地站在那裡,任憑這頭巨大的草原狼,緩步走到自己的面前,然後探出鼻子嗅身上的氣味,甚至昂起頭去接近胸膛、喉嚨……

    那,可是嗜血凶殘的草原狼啊!

    緩坡上。

    溫朔渾身的汗毛都炸了,縱然現實清楚無比地告訴他,玄法起到了完美的效用,群狼被他以法陣效應及個人的氣場震懾住,狼王也受他的召喚,來到了他的面前,可是面對面如此近距離地看到這頭巨大的、醜陋的、猙獰的草原狼,嗅著草原狼身上的腥臭氣,露出森森獠牙的嘴裡噴吐出的熱乎乎的氣息……天性膽小惜命的胖子,還是高度緊張、害怕了。

    但遠勝於常人的超強定力,讓溫朔起碼保持了神色間的平靜、淡漠,保持著玄法效應、個人氣場對於群狼,尤其是面前這頭狼王的震懾。

    狼王晃了晃脖子,凶光畢露的狼眼注視著溫朔。

    雙方臉部的距離不過兩尺!

    狼王瞇了瞇眼楮,嘴巴一邊咧開,歪了歪腦袋。

    溫朔後背生寒……

    他看得出來,這頭狼王是在笑,嘲笑他。

    他想起了其木格說過的,所有關於草原狼的瞭解,尤其是對狼王的講述——草原狼非常聰明,而且嗅覺靈敏,它能夠從任何生物,包括人類散發的氣味上,判斷出對方現在的狀態。

    所以,狼王知道,溫朔害怕了!

    而讓草原狼判定已經對它產生了極大恐懼的目標,其結果……大多數都會淒慘地涼掉!

    因恐懼而導致體味兒的細微變化,溫朔做不到改變、收回。

    也來不及啊!

    於是他有些惱羞成怒般,原本故作平靜、淡漠的神情,陡然間變得暴戾,他雙目圓睜,呲牙咧嘴神色猙獰地惡狠狠說道︰「你,就是這裡的狼王?你和你的狼崽子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

    原本怯懼漸退的狼王,突然間極為警惕地往後退了兩米。

    不是因為面前這個高大人類的神情猙獰,而是它清楚地感應到了,天地間無形的壓力,以及從這個人類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的、可怕的、不可抗拒的氣勢,讓它戰戰兢兢,有種小白兔被草原狼的利爪摁住時,那種無力的、俯首待戮的無奈、絕望。

    而且,這股氣勢比之前它感到的威勢,更為可怕。

    先前它受到那股威勢的召喚前來,心有忌憚,有疑惑,也為了那些被嚇得戰戰兢兢的子民們,必須到這裡見見這個人。

    它原本還沒有太多的懼意,卻也沒有膽量殺了這個人類。

    當它嗅到了這個人類的氣味時,它才動了殺機——憤怒的殺機。

    就是這個人,嚇到了它的子民,嚇到了它,還膽敢召喚它到這裡了——身為狼王的尊嚴,被羞辱了!

    然而它剛剛動了殺機,面前這個人類的氣勢,便驟然飆升!

    這個人類,對它動了殺機!

    而且不止是單獨對它,是對它所管轄的,所有的草原狼!

    聰明的狼王聽不懂人類的語言,但卻能敏銳地嗅到可怕的危險,還有,判斷出這個人類的憤怒,源自於它身為狼王,剛才嘲笑、動了殺心的姿態,不夠虔誠,不夠卑微!

    狼的本性以及身為狼王的尊嚴,讓它想要攻擊這個人。

    但,它不明白的是……

    自己竟然不敢!

    因為這個人類,太可怕了,根本不是它能夠抗拒的,更不是它,可以去攻擊的——在這個人類的面前,它太卑微了!

    於是狼王低下了它高昂的頭顱,前腿一彎,跪了下去。

    然後,它的後腿也彎曲,趴在了地上,卻仍舊不敢抬頭,把脖子伸展貼地,下巴貼地,整個身體筆直地趴在地上,以此姿態告知對面的人類,自己沒有,也不敢有絲毫的惡意。

    胖子暗暗鬆了口氣,但眼神依舊冰冷,他,是真的怒了,動了殺機。

    在這一刻,他甚至生出了一點點莫名其妙的詫異,為什麼自己會迸發出如此濃烈的殺機呢?

    這頭狼王,已經臣服了啊!

    然而這個念頭,如流星般劃過,腦海中便被強烈的殺心充斥。

    狼王感受到了溫朔那濃烈的殺機,戰戰兢兢,乖乖地匍匐著,一點點地爬到了溫朔的腳邊,伸出舌頭舔了舔溫朔的鞋子,便微微闔目,一動不再動——它恐懼、無奈地甘願被殺。

    以此消解這個人的惱恨、怒火,避免狼群被斬盡殺絕!

    這一幕,被其木格、馬有城、陳世傑清清楚楚地看到。

    也被周邊草叢中所有的草原狼,都看到了。

    於是就在其木格和馬有城、陳世傑全都瞠目結舌,死裡逃生不由得狂喜時,令他們意想不到的情景,發生了。

    嗖嗖嗖……

    周邊野草劇烈地晃動。

    一頭頭草原狼,從四面八方的草叢中,飛奔向那處緩坡。

    溫朔的右手,握住了腰側用於防身的腰刀上——那是深入草原之前,其木格送給他以備不時之需的。

    向來膽小謹慎的溫朔,這兩天一直刀不離身。

    聽著周邊傳來的異常動靜,他扭頭四顧,便看到了一頭頭草原狼,如同激射的箭矢般,在草叢中劈波斬浪沖了過來。

    此刻,溫朔卻沒有一丁點兒的懼意。

    暴戾的、濃烈的殺心佔據了腦海後,他的意識已經完全脫離,或者說是超越了過往自己的心性,現在的他,內心中已經完全將自己視作了這片天地的主宰者,這些草原狼……

    不過是些隨時可以屠戮,不能,也不敢有絲毫反抗的畜生!

    其木格渾身劇烈地顫抖,自己卻並未察覺,他震驚、害怕、困惑,他不知道,也不敢想像,當這群狼衝上去營救它們的狼王時,溫朔,會被瞬間撕成碎片時的情景。

    馬有城和陳世傑也徹底懵了!

    今天從黎明時分,到現在,很短時間內情景不斷跌宕的轉變,心臟都有些受不了了。

    時,朝陽終於擺脫了地平線的束縛,一躍而出。

    萬丈霞光愈發明亮。

    唰!

    溫朔拔出了腰刀!

    刀光明亮,刺目!

    嗷唔……

    群狼嘶嚎,響徹大草原!

    然而此刻群狼在狂奔中不約而同的嘶嚎聲,卻沒有了先前黎明時分的凶殘、狠戾,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殺機透出。

    而是純粹的淒厲、哀傷、哀求!

    一頭,兩頭,三頭……

    最先衝上緩坡的草原狼,恭恭敬敬地前腿彎曲,跪在了溫朔的面前,後腿卻還是直立著,頭顱向下,抵在地上,一點點蹭到溫朔的身旁,繞到他的身後,舔舐他的後腳跟,再爬到一旁保持撅著屁股低著頭的跪姿不動。

    一頭又一頭的草原狼,繼續著它們如此虔誠、卑微、恭敬的行為。

    溫朔右手持刀,在初升朝陽的光芒映照下,如同一尊戰神般,殺氣騰騰,煞氣沖天!

    周邊,是密密麻麻跪滿的草原狼。

    巨大的狼王匍匐在他的腳下。

    還有草原狼,在不斷地飛奔到緩坡上,跪拜、舔舐溫朔的腳後跟,以此徹底沉浮的姿態,哀求溫朔不要殺它們的王。

    忠心耿耿!

    縱然殺心濃重如此刻的溫朔,也被深深地震撼,沒有立刻砍殺面前引頸待戮的狼王。

    到底有多少頭草原狼?

    狼群的規模,能有如此龐大嗎?

    當不斷趕來的草原狼數量漸趨稀少,零星時,粗略掃過,溫朔、其木格、馬有城、陳世傑心中大抵都有了判斷。

    至少三百頭草原狼!

    這麼多的草原狼,能夠迸發出何等可怕的殺傷力?!

    溫朔緩緩舉起了手中刀,略有些弧度的腰刀,反射著陽光,明亮刺目,卻透著可怕的冰寒。

    只待手起刀落時!

    然而此刻,他突然發現,眼前跪拜得諸多草原狼,突然微微把頭抬了抬,不敢抬高,卻是將目光避開了矮草的阻擋,看向了東南方。

    如此異常的一幕,令溫朔心生困惑,扭頭順著眾多草原狼的視線,看向東南。

    朝陽初升。

    草原上一片碧綠中,泛著無數星星點點的露珠光芒,美得如同幻境一樣。

    遠處,一頭長著兩個碩大的、彎曲犄角的強壯青牛,慢慢地往這邊走來。青牛的體型很大,背上安置著一個很古怪,明顯特製的長長的座椅,幾乎覆蓋了青牛的半個後背。

    座椅兩側有高高的扶手,還能起到保護的作用。

    因為座椅很長的緣故,向後坐可以靠,向前稍作,就可以仰靠成半臥的姿態。

    而此時,青牛背上的座椅中,就仰靠著一個人。

    具體太遠,看不太清楚模樣。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7 16:49
644章 娜仁托婭

    在清晨的大草原深處,突然出現這樣一頭在草原上罕見,只有農耕區域才會有,而且現代社會本就幾乎被淘汰的大青牛,青牛上還悠悠閑閑地仰臥著一個人……

    實在是太詭異,太反常了。

    匍匐在地引頸待戮的狼王,那只獨耳輕輕抖動了一下,終於壯著膽子抬起頭來,看向了東南方。

    隨即,狼王昂起了頭,眼神中透著無比的興奮。

    它忍不住站了起來,仰著頭張嘴發出了一聲︰「嗷唔……」

    群狼起身,同聲嚎叫。

    數百隻草原狼,同時嚎叫……聲音驚天動地。

    其木格和馬有城、陳世傑又一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駭得心驚肉跳——到底想怎樣啊?

    殺人不過頭點地,痛快點兒成不成?

    別這麼折磨人啊!

    溫朔眼楮瞇縫起來,他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玄法氣息,卻以一種極為輕柔,仿若流水般的姿態,迅疾而又平和地觸踫到他布下的法陣,沒有敵意,一躍而過,抵達緩坡。

    即便是沒有這股玄法波動打招呼,溫朔也已然猜到了來者是誰!

    能夠乍一出現,就讓已經俯首跪拜他的群狼,突然間如從死亡絕境逃出生天般興奮地不再畏懼他……

    大草原上,只有一個人能做到!

    娜仁托婭!

    於是溫朔心裡莫名生出了一股惱怒,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目光掃視緩坡上興奮的群狼,鼻腔裡發出了一聲悠長、低沉、震懾力十足的「嗯?」

    質疑、威懾!

    不滿!

    撲簌簌……

    面前的狼王,緩坡上的群狼,數百隻草原狼幾乎同時打著寒顫,戰戰兢兢地跪伏了下去。

    尤其是狼王,再次保持了之前那般匍匐,引頸受戮的卑微姿態。

    溫朔將視線投向不急不緩,卻恰好趕來,要從他的屠刀下挽救群狼的娜仁托婭——距離漸近,他終於看清楚了娜仁托婭的模樣,穿著很素雅的淺灰色衣衫,灰白和黑色相雜的長髮,紮成了兩條長長的麻花辮搭在身前,頭上還佩戴了兩朵精緻的小花,辮梢上是紅頭繩和晶瑩剔透的小小玉珠。

    與之形象略有些不協調的,是她的腳上穿了一雙紅黃花面的鞋子。

    溫朔心思電轉,琢磨著該如何與這位大草原上的傳奇法師第一次接觸,談些什麼,也好接下來虛心求教,又或是……

    探討交流一番?!

    「馬爺,那邊來了一個騎牛的……」陳世傑隔著後視鏡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扭頭搖下車窗往外望去,一邊開口提醒道。

    「嗯?」

    馬有城正自震驚著那些草原狼再次跪伏,聽得陳世傑的話,這才循著陳世傑的目光往車後偏西看去,便看到了那位慵懶閑適地躺靠在巨大騎牛的背部座椅上,緩緩而來的老人。

    「她應該,就是我們要找的那位,娜仁托婭大師。」馬有城輕聲嘀咕道。

    「她,是湊巧路過,還是專程趕來的?」陳世傑皺眉疑惑道——能親眼見到這樣一位傳奇人物,陳世傑也不免心裡有些激動。

    原本他是不信邪的,可自從認識溫朔以來,見識了太多異常事件,非凡手段,如今再如何玄乎的事情,他聽說了都會抱著半信半疑之態。倘若事涉溫朔的話,他就會完全相信。

    「不知道。」馬有城搖搖頭,忽而想到了什麼,扭頭看看緩坡上凜然而立的溫朔,還有那一群群跪伏在地的草原狼,趕緊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下車,一邊說道︰「世傑,咱們都下車,態度要恭敬些,畢竟是草原上的一代傳奇巫師娜仁托婭。」

    「哦。」

    陳世傑推開車門下去,和馬有城並排站在車旁,目視著身軀龐大的青牛,載著那位極富傳奇色彩的老太太,從距離他們十多米開外的草叢中走過。

    兩人單手撫胸,躬身施禮。

    面皮白淨,卻佈滿了皺紋的老太太,瞇著眼露出了和藹的笑容,向兩人輕輕揮了揮手致意。

    再往前走。

    其木格已然在被清理過的空地和草叢邊緣,跪伏在地,畢恭畢敬,頭都不敢抬起來,更不要說直視娜仁托婭了。

    如果是以往生活中遇到娜仁托婭,只需要禮貌行禮、打招呼就可以。

    但今天,其木格知道自己帶著溫朔、馬有城、陳世傑他們來到草原深處,闖入了草原狼群的領地,應該受到狼群和長生天的譴責、懲罰。而娜仁托婭,無疑是最有權力和資格,代表長生天的。

    「其木格,長生天不會怪你的。」娜仁托婭忽然輕飄飄地開口道。

    「是,娜仁托婭,謝謝您的寬恕。」其木格感激地叩首,然後畢恭畢敬地起身,目視著青牛往緩坡上走去。

    緩坡頂上。

    溫朔手中腰刀慢慢地收回了刀鞘中,臉上浮現出憨憨的、溫煦的笑容。

    密密麻麻跪伏在地的群狼,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身體,為青牛和娜仁托婭讓開了一條道路。

    青牛悠悠然爬到了緩坡頂上。

    群狼以一種可怕的自律性,如同機械般同時移動著,將緩坡頂上,騰出了大片的空地。

    這一幕很詭異,有密集恐懼癥的人看到,會驚得摀住眼楮不敢看。

    青牛在距離溫朔還有四五米的地方停步,然後慢慢地跪下,匍匐在地,盡量降低座椅和後背的高度,以便於娜仁托婭從座椅上下來。

    溫朔單手撫胸施禮,邁步走過去,躬身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

    娜仁托婭微笑著伸出手,搭在溫朔的手上,小心翼翼,動作略顯笨拙地抬腿,從大青牛背上下來。

    「很抱歉,讓尊貴的客人等得太久,年輕的雄鷹總是難以按捺住躁動的心靈,願意自由自在地飛翔,欣賞大草原的雄闊壯麗。」娜仁托婭站在溫朔的面前,仰臉看著他那張掛滿憨厚笑容的臉龐,道︰「只是,尊貴的客人,你為什麼要對草原上可愛的生靈們,動了如此濃重的殺心?」

    溫朔很是驚訝於娜仁托婭一口流利標準的普通話。

    他憨憨地、略帶歉疚地說道︰「尊敬的娜仁托婭大師,您的到來如同和煦的春風一樣,拂去了我心頭的躁意和戾性十足的兇殺之心,我深感愧疚。之前動怒,是我的朋友們,面臨生命的威脅,我一時衝動失去了理智。」

    「可以理解。」娜仁托婭笑著點了點頭,緩步走到了那頭狼王的面前,緩緩蹲下身,臉上滿是慈祥和藹,伸手摸了摸了狼王的頭,柔聲道︰「帶著你的孩子們,回去吧。」

    「嗚嗚……」狼王如同一條可愛的小狗般,喉嚨裡輕喚了幾聲,卻沒有敢立刻起身,而是將視線投向了站在幾米開外的那個人。

    那個,可怕的人類!

    溫朔沒有中止法陣的運轉,個人的氣勢也不過收斂了一半。

    所以對於早已被他嚇破了膽的群狼來說,此刻,縱然是娜仁托婭出現,它們還是不敢在未經溫朔同意的情況下,擅作主張做出什麼舉動。

    「它們不會再傷害你。」娜仁托婭無奈,扭頭露出了懇求的神色。

    向來小意謹慎的溫朔,當即收回了個人的氣勢,同時以氣機控制著法陣,停止運轉。

    法陣的效應,在天地間緩緩消散著。

    他朝著狼王,輕輕揮了揮手。

    狼王這才起身,心有餘悸般看了看溫朔,又低頭伸出手頭,輕輕舔舐了娜仁托婭的鞋子之後,轉身離開。

    群狼起身,紀律性極強,絲毫不亂地跟隨著狼王離開。

    站在緩坡頂上,居高臨下望著數百頭草原狼從緩慢,到奔跑,漸漸遠去,消失……

    很有種震撼人心的野性魅力!

    「我原籍不是草原人,而是江龍省人,姓馮。」娜仁托婭忽然說道。

    「馮奶奶您好,您好,晚輩名叫溫朔,是燕雲臨關人。」溫朔從欣賞草原狼群奔騰的震撼中回過神兒來,當即往嘴巴上抹了一層蜂蜜,笑瞇瞇地說道︰「這次是專程來拜訪您的,未曾想,還沒等到您回家,卻先給您惹出了這麼一出亂子,真的很抱歉。」

    娜仁托婭忍俊不禁地笑著搖了搖頭,直來直去地問道︰「你既然是身負玄法,想必是中原玄門江湖中人,玄法修為的境界又如此之高,到草原上找我這個老太太,做什麼?」

    「馮奶奶,在您的面前晚輩可不敢當什麼玄士,這點兒修為更是入不得您老的法眼。」溫朔憨憨地說道︰「這次來,是真心想向您請教一些問題的。」

    「在玄門江湖人士的眼裡,草原上的巫術,向來都是旁門左道。」娜仁托婭擺了擺手,邁步往緩坡下走去,一邊說道︰「這些歷史中的偏見矛盾,且不去說,可你我修行不同的法術,請教……還是免了吧?」

    溫朔亦步亦趨地跟上,落後半步。

    那頭大青牛也站了起來,搖頭擺尾地跟在後面,一雙牛眼狠狠地瞪視著溫朔,時而還會用鼻孔故意向溫朔噴氣。

    溫朔不去理會這頭大青牛,畢竟……牛仗人勢嘛。

    自己如果和大青牛慪氣,那也忒丟份兒了。

    「馮奶奶。」溫朔腆著臉笑瞇瞇地說道︰「我不是玄門江湖中人,唔,這樣說好像有些做作,事實上,我一直都很排斥江湖,也不去瞭解江湖人、江湖事,我只是想做這方面的學問研究。」

    「嗯?」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7 16:50
645章 交流,交易?

    「我是京城大學考古系的學生,我的老師楊景斌教授,近幾年的考古方向確定在了古代符、玄學文化對社會的影響。」溫朔恭恭敬敬地說道︰「這些年,我跟隨老師一起做這方面的研究,通過考古和大批的考古文獻資料,得到了諸多符文法咒,但其中有很多……您知道的,法咒的發音,和現實的字體有著很大的區別,並且沒有字面意義。」

    娜仁托婭神情有些疑惑地瞥了眼溫朔,道︰「作為考古研究的方向,僅是瞭解各類符文的作用就夠了,了解法咒沒必要。」

    「唔,做學問嘛,自然要盡力做得完善些。」溫朔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咱們都明白,縱然是能夠明確法咒的作用,精準地發音吟誦,沒有相對應的心法、修行,這些都是徒勞。」

    「年輕人,你同樣身為玄士。」娜仁托婭微笑道︰「如果我,請教你所修玄法的符、法咒,你會告訴我嗎?」

    「當然不會。」溫朔很乾脆地說道。

    「你說得……」娜仁托婭哼了一聲,道︰「很理直氣壯。」

    溫朔嘿嘿笑著說道︰「您別生氣,聽我把話說完,我手裡掌握了一些草原巫術的符文、法咒,所以想來和您共同學習、交流的。我溫朔喜歡有一說一,您別不愛聽啊,莫說草原上的巫術逐漸沒落至今,便是諾大的玄門江湖上,宗門流派世家的玄法,也是在近兩百年的凋零中,丟失了太多太多寶貴的玄法文化、招式。所以我覺得,這些通過考古得來的一些很久以前的符文、法咒,對於您的巫術修行和提高,應該有幫助。」

    娜仁托婭皺了皺眉,沉默著沒有做聲。

    溫朔也沒有急於得到回應,憨憨地,笑瞇瞇地,屁顛兒屁顛兒地跟在娜仁托婭的身旁,像個乖巧的孫子,討好地、孝順地跟隨在奶奶的身旁。

    在走下緩坡之後,大青牛主動繞到了前方,趴伏下去。

    溫朔見狀,也趕緊伸手攙扶著娜仁托婭,坐到了大青牛背上的座椅,心裡一邊贊嘆著這頭大青牛的聰慧,難道被娜仁托婭這位巫師豢養時間長了,耳燻目染地修行著成了精?

    緩坡下方,雜草高高的,不利於年紀大了腳步略顯蹣跚的娜仁托婭徒步行進。

    大青牛起身,托著娜仁托婭悠悠閑閑地走在雜草叢中。

    溫朔背負著雙手,悠閑地跟在後面——有大青牛在前踩踏擠壓,繁茂的雜草叢中,被短暫擠出了一條寬達半米多的小路。

    來到那片被清空的紮營地,娜仁托婭坐在牛背上,看了眼仍在燃燒著的篝火,對已然聚集到一起的其木格、馬有城、陳世傑、溫朔四人說道︰「一會兒,把篝火熄滅後,你們就原路返回吧。」

    「馮奶奶,您去哪兒?」溫朔趕緊問道。

    「我回家啊。」娜仁托婭微笑道。

    「哦哦,那,那我們先回去等您了。」溫朔點點頭,又關切地問道︰「車上東西帶的不少,要不要給您拿點兒乾糧?」

    娜仁托婭想了想,道︰「有酒嗎?」

    「有!」

    「什麼酒?」

    「老白干、燒刀子、茅台……」溫朔問道︰「您想喝啥?」

    「茅台吧。」

    「好 !」溫朔也不徵求另外三人的同意,活蹦亂跳地衝到車前,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拿了兩**茅台。

    大青牛晃悠著跟了過來。

    溫朔恭恭敬敬地舉起了兩**茅台酒。

    娜仁托婭伸手毫不客氣地接過,點點頭,道︰「我先走了。」

    「好的好的,您路上慢點兒,不著急。」溫朔揮著手道別︰「我有的是時間,會等您的。」

    娜仁托婭沒有再回話。

    大青牛搖晃著尾巴,噗地朝著溫朔放了個屁,得意地晃了晃屁股,踏著青草,以露珠洗身,自在地往遠處走去。

    「娘的,真成精啦?」

    溫朔很有度量地沒有破口大罵,抬手在臉前揮了揮,轉身快步避開這塊被污染了的區域,心想這成了精的牛,身上的肉是不是比普通的牛肉更好吃?它的精氣神兒,俺家閨女喜不喜歡吃?

    那邊,其木格和馬有城、陳世傑已經開始忙碌著挖土填埋篝火。

    溫朔趕緊跑過去幫忙。

    在忙碌中,他發現其木格的態度有些不對,與他說話時,神態中儘是毫不掩飾的恭敬之意。

    於是溫朔感覺不太自然了。

    可一時間,又不知該如何去解開其木格心裡已然有了那層隔閡。

    馬有城看在眼裡,神色間難免露出略有些苦澀的笑容——有同情,也有自責和感佩。

    他知道其木格對溫朔態度的變化,源於大草原上的牧民們,長久以來形成的一種天性中的信仰,溫朔做到了和娜仁托婭一樣的神奇事跡,而且,這種以往只是存在於牧民們的口口相傳中,其實絕大多數人都沒有親眼見過,所以心裡難免會有那麼一絲懷疑的事跡,此次卻真實地呈現在了眼前,不可思議、震驚之餘,更多的,就是敬畏了。

    更何況,當時的溫朔猶如殺神降世,被數百頭草原狼俯首膜拜,又和娜仁托婭在緩坡頂上,在初升朝陽的光芒下探討一番,結伴下山,有一頭大青牛陪伴左右……

    那就代表著,溫朔和娜仁托婭有著齊肩的地位。

    而且事實也證明,溫朔有著與娜仁托婭同樣的神秘能力!

    此刻,其木格內心極為複雜,既有著大巫師選擇住在了他家裡的榮耀和驕傲,又有著連日來對溫朔的態度上,偶爾會又不好的時候,還和溫朔一起喝酒、插科打諢,那是對大巫師的褻瀆!

    是不敬!

    所以其木格會惶恐、不安、自責愧疚。

    但與之相比,馬有城覺得真正應該內疚自責的,應該是自己——其木格,是應該被欽佩的英雄、朋友!

    危機時刻,自己選擇了逃跑!

    而其木格,卻選擇了迎難而上,更確切地說,是迎著死亡衝了上去!

    顛簸的車輛中,馬有城很坦率地把之前的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微笑道︰「所以,其木格老哥你才是真正的朋友、兄弟,你的英勇無畏和仗義,令我欽佩至極,慚愧至極。」

    「世傑,你也給我上了一課,做得很好。」馬有城扭頭又讚了句正在駕車的陳世傑。

    陳世傑笑著搖搖頭,沒有說話。

    其木格一張本就通紅粗糙的老臉,經馬有城這麼一說,而且本身對溫朔心懷褻瀆後不可原諒的自責,便愈發紅了,低下頭尷尬地搓著一雙粗糙結實的大手,憨憨地說道︰「應該的,應該的,我當時死了也好,死了就算是贖罪了,尊敬的**師和長生天,就會原諒我的無知。」

    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溫朔,聽了馬有城的講述後,扭頭神色輕鬆地笑著說道︰「馬爺,你不用內疚自責,對於危險和死亡的恐懼,是人之常情。談不上膽小與否,仗義與否。」

    「是的。」陳世傑開口附和道︰「我第一次親歷真正的戰鬥時,聽見槍響就忍不住雙腿打顫,掉頭就跑,而且那時候,我們還是一個排的兵力,對付幾個窮凶極惡的越境毒販,還佔據著火力、地形上的優勢,又是以逸待勞……我的排長拽住了我,他說,給我一次機會不做逃兵。事實上,那次我一槍沒開,瑟縮在陣地中,直到戰鬥結束。」

    溫朔露出了好奇的目光,忍住了想刨根問底的衝動,轉而對其木格說道︰「其木格大爺,您當過兵,有沒有類似的經歷?」

    「啊?」其木格心裡一顫,本想點頭應是,又不敢欺騙大巫師,便老老實實地說道︰「我當兵時沒有經歷過戰鬥,但有過一級戰備,那時候我真的一點兒都不害怕,我寫了遺書,還和戰友們一起寫了作戰申請書,要到一線……我們那時候,都,都不怕死,甚至很多人還渴望著戰鬥,渴望著戰死在沙場上,因為戰死了光榮。」

    溫朔和馬有城忍不住笑出了聲。

    陳世傑隔著後視鏡看了眼一臉憨厚的其木格,他沒有笑——這種在現代人看來像是愚蠢的笑話似的行為,是鐵血的事實。

    「而我,是因為身負玄法,自信那些草原狼不敢對我怎麼樣。」溫朔微笑道︰「所以,馬爺您不必內疚自責了,也不必為此感到難堪,丟面子……唔,這些道理您比我們更清楚。」

    馬有城尷尬笑著點了點頭。

    道理誰都明白。

    但落在了自己頭上時,誰也無法在短時間內輕鬆下來。

    回程的時間,比來時要快了三個多小時,畢竟對於路線都已經熟悉了許多。

    但令溫朔、馬有城、陳世傑沒有想到的是,當他們在第二天的早上,回到其木格和娜仁托婭所在的牧區時,遠遠地便看到了娜仁托婭的帳篷外,那頭大青牛正在悠閑地吃著牧民們送來的青草。

    「我靠……」溫朔忍不住說道︰「娜仁托婭和那頭牛,是飛回來的?」

    陳世傑和馬有城也有些錯愕,難以置信。

    這,也是法術的作用嗎?

    其木格看到三人驚訝的表情,立刻猜到了緣由。這一路上,有溫朔刻意營造的氛圍和談話時潤物細無聲的開導,其木格心理上的障礙已然接觸,笑著解釋道︰「娜仁托婭和青牛,走的是最近的路線。我們開車沒辦法走,只能繞遠,所以娜仁托婭回來的更早。」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7 16:57
646章 您不會耍賴的

    茫茫大草原上,就是這樣,看似一片坦途,但有些知道,有些甚至都不清楚的彎路,在不知不覺中便添加了很遠很遠的路途。

    而大青牛馱著娜仁托婭,卻能夠直線前進。

    所以一頭牛比一輛越野車走得更快,也就不足為奇了。

    「其木格大爺。」溫朔忽而開口說道︰「我不是娜仁托婭,也從來沒想過要做一個人人都知曉的**師,所以,這次的經歷,希望您能為我保守這個秘密,謝謝了。」

    其木格肅然起敬,右手撫胸認真地說道︰「請相信,因為草原人的信用,我一定保守這個秘密,將來隨我一起被長生天帶走。」

    溫朔點了點頭。

    他和馬有城、陳世傑都無比的相信,這位草原漢子的話。

    回到其木格的家裡稍事休息後,溫朔便拎著兩**茅台酒,來到了娜仁托婭的家門前。

    一些附近的牧民看到他,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因為大家都知道,偉大的娜仁托婭大巫師,天剛濛濛亮時才回到家裡,自然也就沒人去打攪娜仁托婭休息。但這個居住在其木格家裡已經有好些天的外來人,一位能夠摔跤時打趴下畢其烈,喝酒能喝倒其木格一家人,被譽為草原雄鷹的年輕人,卻在這時候,要進去拜訪娜仁托婭?!

    於是立刻有牧民上前阻攔,示意溫朔不要打攪娜仁托婭休息,她剛剛從很遠的地方風塵僕僕地回來。

    被阻攔的溫朔,自然也不好意思進入被柵欄圍起的小小院落。

    整個牧區臨時聚集地,只有娜仁托婭的帳篷、家,有這種柵欄圍起的院落,彰顯著她獨特的、高貴的身份。

    「唔,很抱歉,我晚些再來,再來……」溫朔向幾位牧民躬身致歉,轉身就走。

    幾位牧民面面相覷,盡皆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再晚些?

    等娜仁托婭休息好了,到什麼時候才能輪得到你這個外來的人,去請教賜福呢?

    在牧民們的心目中,能夠進入娜仁托婭的帳篷,和娜仁托婭說說話,請教一些什麼,就是得到了娜仁托婭的賜福。而且這次娜仁托婭出門半個多月,附近的牧民們,著實想念。

    長時間沒有娜仁托婭在身邊,他們心裡會不安。

    這,便是信仰的力量。

    就在溫朔轉身準備離去時,忽聽到身後有人喚道︰「你是溫朔嘛?娜仁托婭請你到家裡喝茶。」

    溫朔豁然扭頭。

    卻見諸多牧民面露詫異和羨慕,繼而用略帶些嫉妒的眼神,齊齊地注視著他。

    而在被柵欄圍著的小小院落裡,帳篷門前,一位紅臉蛋兒,紮著幾條細碎麻花辮,穿著草原尋常女子服飾,看上去大概有三十歲左右的女子,恭恭敬敬地站在帳篷前,微笑看著他。

    「謝謝,謝謝……」溫朔拎著酒回身進了小院,在那位女子躬身做出請的姿勢時,也趕緊撫胸行禮,恭恭敬敬地掀開簾子進入帳篷。

    帳篷裡。

    娜仁托婭神情慵懶地斜倚在踏上,似乎旅途勞累的緣故,臉上皺紋愈密越深,更顯蒼老。

    但她的一雙眸子,仍舊如星辰般明亮深邃。

    「坐吧。」娜仁托婭看到溫朔進來,伸手示意他做到下方一側的長凳上,一邊吩咐道︰「阿日善,沏一壺龍井茶招待客人。」

    「是。」

    之前出門邀請溫朔的女子,躬身施禮,出去燒水沏茶。

    溫朔毫不拘謹地打量著帳篷裡的環境,一邊說道︰「馮奶奶,您在這大草原上的生活,過得可真是太滋潤了,所以人對您敬若神明……哪兒像是玄門江湖上的那些人,有時候還得提心吊膽過日子。」

    「你,不是不瞭解玄門江湖嗎?」娜仁托婭微笑道。

    「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溫朔撇撇嘴,道︰「再說了,我還長著兩隻耳朵呢。」

    娜仁托婭手裡捻著一串灰白色,沒有光澤的珠子,眼瞼微垂著,道︰「如果你喜歡,我可以推舉你成為這片大草原上,在我之後最偉大的巫師,你也可以被民們中視若神明,你甚至可以在這裡肆無忌憚地索取,擁有無數金銀財寶、美酒、美麗的女人……」

    「別介!千萬別!」溫朔駭了一跳,趕緊搖頭擺手地說道︰「我可是大學生,是京城知名的青年企業家,咱不興這個。」

    溫朔把酒放到床榻旁的小桌上,回身坐到長凳旁。

    「你說手裡有一些草原巫術的符文法咒,是考古得來的。」娜仁托婭神色平靜地說道︰「帶了嗎?」

    「帶了,帶了。」溫朔呵呵笑著從兜裡掏出一個小本子,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娜仁托婭怔了怔,有些詫異地看著這個憨憨的、一臉討好笑容的胖子。

    「您看看,看看是不是……」溫朔抬手示意,憨厚誠懇地說道︰「我和楊教授為此下了不少的苦心,另外,這裡面大部分的內容,是一位甦斯教授搜集考察得來,送給我的。」

    娜仁托婭隨手打開掃了幾眼,旋即皺了皺眉,禁不住抬眼看了看溫朔,又迅速避開溫朔的眼神,眼瞼低垂繼續瀏覽本子中記載的內容。

    但她剛才那驚訝、驚喜的眼神,被溫朔敏銳地捕捉到了。

    阿日善沏好了茶水,端進來先給娜仁托婭面前床側的小桌上放下一碗,這才到溫朔面前,沏上一碗茶。

    「謝謝。」溫朔客氣道。

    阿日善溫婉一笑,轉身離開了帳篷。

    溫朔喝了口茶水,滋味兒與他在經常喝到的龍井茶有很大不同,確切地說,是不大好喝。

    他想了想,是水質的問題。

    美麗的大草原只是給予諸多前來旅遊的人,匆匆一瞥的光景,但草原上生存條件相對比大城市的惡劣,只有生活時間稍稍久了些,且有著清楚的對比之後,才能更真實地瞭解。

    「他們都說,您是大草原上最後一位真正的巫師。」溫朔輕輕嘆了口氣,道︰「為什麼,不多收一些徒弟,繼承、傳承您的巫法?」

    娜仁托婭專注地看著小本子上記載的巫術符文、法咒,漫不經心地回答道︰「草原巫師被中原玄門視作旁門左道,是有一定道理的,修行資質不夠,心術不正,巫術就會害人的。」

    「這麼多年,您就沒有遇到一位合適的?」溫朔不解地問道。

    「你看阿日善怎麼樣?」娜仁托婭眼皮未抬,隨口問了句。

    溫朔搖搖頭,道︰「她不是巫師,沒有修行,這一點瞞不過我……如果您想從現在開始傳授她巫術,似乎也太晚了些,她年齡大了。」

    娜仁托婭合上了小本子,抬頭目不轉楮地看著溫朔,似乎想從他的神色間,看透他的內心。

    溫朔被盯得有些疑惑,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撓了撓頭。

    「如果我說。」娜仁托婭頓了頓,道︰「你和你的老師,還有那位甦斯教授,辛辛苦苦考證,搜集到的這些巫術符文、法咒,我原本就都會,所以對我來講,沒什麼價值的話……你會不會很失望呢?」

    「怎麼可能?」溫朔憨笑道。

    「什麼可能不可能?」娜仁托婭皺了皺眉。

    「您不可能會,起碼,不可能全部會小本子上記下來的那些巫術知識。」溫朔自信地說道。

    娜仁托婭咯咯笑了。

    因為年老的神情,還有間歇的、有些破音的笑聲略顯尖利,讓溫朔不由得想起了動畫中老妖婆的笑聲,有些恐怖。

    但他神色平靜,連憨憨的表情都收斂起來。

    「但你說了可不算。」娜仁托婭神情幽幽。

    「您也不是那種耍賴的人。」溫朔笑道︰「馮奶奶,別把我當小孩子哄了,雖然我知道這些年您在大草原上,難免會有孤獨的時候,難得遇到一個修行玄法的,還是個晚輩,自然要逗弄一番……但,我有一說一啊,畢竟是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了,受不了這個。」

    娜仁托婭眼楮一瞇,寒芒閃過,將本子扔給了溫朔,冷冷地說道︰「把這破東西拿走吧。」

    溫朔閃電般抬手接住本子,笑瞇瞇地揣進口袋裡,道︰「千萬別告訴我,您是認真的。」

    「呵呵……」娜仁托婭再次發出有破音的尖利、可怕笑聲。

    「唉。」溫朔苦著臉說道︰「您看,從昨天到現在,茅台酒都送您四**了,晚輩該有的姿態,我自認為做得也不錯。況且,還因為給足您面子,我才放過了那些草原狼,尤其是那頭狼王……」

    「別拿這件事邀功。」娜仁托婭譏諷道︰「你當時殺得了狼王,自己也活不下去,數百隻草原狼會把你撕成碎片。」

    溫朔翻了個白眼,卻沒有否認。

    「所以,是我救了你的性命。」娜仁托婭冷哼一聲,道︰「你能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當時的你看著威風凜凜,如神祇降世,可事實上,氣機近乎耗盡,恐怕到現在身體內的真氣還處於乾涸的狀態,只是勉強能保證自己如同常人罷了,一絲一毫的玄法都施展不出。」

    「嗯嗯,您老慧眼如炬。」溫朔不得不承認——那天起壇作法,威勢震懾令群狼俯首……

    是他自修行玄法以來,迸發出的最強效能。

    但也確實,讓他幾乎耗盡了體內真氣。

    為此,經絡如同被抽盡了的輸水軟管,乾癟之後想要恢復,著實需要一段時間。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7 16:58
647章 老巫婆!

    「那麼,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娜仁托婭瞇起眼楮,端茶碗做送客狀,道︰「回去吧。」

    溫朔睜大了眼楮一臉好奇寶寶的神情,探著脖子問道︰「您,真的是,認真的?」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娜仁托婭不耐煩道。

    「好吧。」溫朔嘴上說好,卻並未離坐,端起茶碗喝完裡面的茶水,笑吟吟地說道︰「我剛才也就是和您客氣兩句,怕傷了您老人家的自尊心。其實昨天早上那種形勢下,我就算是殺了狼王,那些群狼也不敢把我怎麼樣,甚至,只要我不嫌累,有足夠的體力,那麼就算是拎著刀挨個兒把它們一個個全都捅了,它們也得乖乖受死!」

    娜仁托婭皺了皺眉,忽然沒有了先前的冷漠和厭煩,轉而化作了悲天憫人的神情,道︰「你的戾性煞氣,太重了。」

    溫朔並未因娜仁托婭的態度放緩,而改變自己已然變了的態度,他仍舊笑吟吟的,仍舊氣勢強橫,是單純的個人氣勢、姿態,沒有以玄法調動氣機增強出的氣場。

    他說道︰「我人疲了,可法陣不停,一些嚇破了膽的畜生敢反抗?我戾性煞氣重?不重的話,怎麼懾服那些凶殘狡詐的畜生?它們會殺人、會吃人的!娜仁托婭大師……您該不會覺得,這些草原上的生靈,可以肆意地殺人,因為那是它們的本性,而我們闖入了它們的領地,所以被殺是應該的,是活該!如果殺了它們,就是在作惡吧?」

    娜仁托婭忽然無聲地笑了,所以她此刻的笑,便沒有了之前的可怖。

    她的神情也和藹了許多,微笑道︰「溫朔,你應該聽其木格說起過,我曾讓群狼俯首的事情吧?」

    「聽說過,昨天也親眼見識、領教了。」溫朔點點頭。

    「你看我,有以狠戾的煞氣和濃烈的殺機威勢,讓群狼俯首嗎?」娜仁托婭笑瞇瞇地問道。

    溫朔怔了怔,搖搖頭。

    娜仁托婭這時才有了一位長輩、一位馮奶奶的慈祥和藹之態,語重心長地說道︰「法術的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的時候,不能單純以強勢逼迫對方,那樣的話,對手只會被你懾服,卻不會心服口服。而且,你自己也會很累、很累,甚至為此受傷。」

    「你的意思是……」溫朔皺眉,質疑道︰「你懾服群狼,並未動用巫術嗎?」

    「有,但是與天地相參,與群狼有心神上的感應、交流。」娜仁托婭溫和道︰「它們會懂得的。」

    溫朔細細思忖著昨天娜仁托婭遠距離以玄法向他打招呼時,那種如流水般柔和卻又強大得不可阻擋之勢的玄法能量波動,繼而說道︰「也許,是我們所修的玄法不同,又或是,我的修為不夠。」

    「所以,中原江湖上諸多的宗門流派、玄法世家,總是自視甚高地認為是正道,卻將其它各類巫術貶斥為旁門左道,卻從未想過,他們修行的玄法何等強勢……」娜仁托婭說著說著,忍不住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在玄門江湖上,從來沒有依善惡定正邪。」

    「等等。」溫朔聽得有些懵圈,這老太太心裡的怨氣很重啊。

    想當年,她曾經一定受到過什麼不公平的待遇,甚至被玄門江湖上的某些個前輩們鄙夷、嘲諷,當眾羞辱過?

    可時,這與胖爺我有毛的關係啊!

    感情您老因為心裡這點兒積怨,就把氣撒到了我的身上?

    那胖爺多委屈啊!

    所以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無辜和不滿,道︰「我說過,和玄門江湖的瓜葛不深,而且您說得這些話,也未免太過偏激了。縱然是我對玄門江湖沒什麼瞭解,僅以常理忖之,也能肯定不是所有的宗門流派、玄法世家,都如您所說的這麼不堪。更何況……據我所知,玄門江湖上諸多不成文的規矩,出發點還都是符合正義和道理的,您這一竿子掃得,多少人得抱屈?」

    娜仁托婭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平復著情緒,端碗喝茶,淡淡地問道︰「你覺得,我的巫術,和你的玄法,孰強孰弱?」

    「這個問題……」溫朔哭笑不得︰「我沒辦法回答。」

    「僅以令群狼俯首一事上,作比較。」娜仁托婭神色愈發平靜。

    「唔,那肯定是您比我強得多。」溫朔沒有拿巫術和自己的玄法相對比,只是說娜仁托婭比自己強,但他隨即又說道︰「當然了,不以強勢而迫人,以理服人,是最好的。」

    娜仁托婭點點頭,神色稍緩,繼而又略帶些歉意地說道︰「很抱歉,我剛才有些失態了。」

    「可以理解。」溫朔敷衍道。

    娜仁托婭一皺眉,語氣不善地問道︰「你理解什麼?你還知道些什麼?」

    溫朔再次懵圈了。

    這他媽……

    胖爺招誰惹誰了啊?!

    「我什麼都不理解,我他媽什麼都不知道!」胖子終於按捺不住生氣了,瞪著眼斥道︰「老太太,你別這麼為老不尊行不行?我大老遠從京城跑到這大草原上,住了這麼長時間把你等了回來,虛心求教,恭恭敬敬的,那些狼崽子要殺我們,我都給你面子饒了它們,我也把兩個國家的兩位教授辛苦搜集、考證到的巫術符文、法咒,拿出來給你看……我可從頭至尾,都表現得對您無比的尊敬和信任,你倒好,三言兩語稍有些不順心了就夾槍帶棒地發脾氣,是不是這大草原上的牧民們,數十年來把你給慣得?」

    「放肆!」娜仁托婭氣得直打哆嗦——這麼多年生活在大草原上,還從未有人敢如此當面叱責她,更不要說是一個年輕人了。

    「老而不死是為賊!說得就是你這種人吧?」溫朔重重地哼了一聲,起身就往外走。

    「你,你給我站住!」娜仁托婭的聲音尖利高亢。

    溫朔理都不理她。

    老不死的東西!

    還想和胖爺玩兒心理上的把戲,然後在接下來的談話中佔據主動?

    呸!

    胖爺是那種做虧本生意的人嗎?!

    大草原上的牧民們或許都會忌憚她、恭恭敬敬地把她當作神仙供著,她再如何蠻不講理欺負人,在這些已經將對她、對神靈的信仰已經融入骨髓,根深蒂固的牧民們看來,都是應該的。

    但,胖子才不吃這一套呢!

    越是修行玄法時間久,越是對玄法的瞭解深刻,對天地相參的了悟更多,就越是不敬冥冥中,連玄士都不確認存在的神明!

    更何況,一個狡詐的,想佔胖子便宜的老巫婆?!

    簾子豁然掀開。

    阿日善擋在了門口,樸實的臉龐平靜得如草原上的一汪清水,紋絲不動,但,堅毅。

    阿日善的手裡,攥著一把小小的彎刀,是那種裝飾用的小刀。

    和在其木格家裡大口吃肉時,用來從烤全羊割肉的刀子一樣大小。

    胖子眉毛挑了挑,抬手擼了擼本就挽在肘部的襯衣袖子,仰著臉傲慢地看了看眼阿日善,繼而扭頭對迅速恢復了平靜的娜仁托婭說道︰「你,讓她別攔著我……否則,我可沒什麼不打女人的忌諱,不但敢打她,我他媽還敢把你這個老東西,一塊兒打了!」

    「你知道惹怒我的下場,是什麼嗎?」娜仁托婭冷冷地說道。

    「喲呵,嚇唬我?」胖子上嘴唇一角翹起,神情不屑,略帶挑釁地說道︰「我警告你,千萬別想著施展你那破巫術來加害我,只要我稍稍感覺不適,立馬就把你拎出去掛在旗桿上,用牧羊的鞭子抽打……讓牧民們都看看,被他們奉若神明的你,被扒光了神的皮之後,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只會撒潑蠻不講理的刁鑽老太婆!」

    「你找死!」

    阿日善怒罵一聲,揮刀狠狠地扎向了出口不遜的溫朔。

    「住手!」娜仁托婭急忙喝止。

    然而已是來不及了,阿日善手中刀直刺溫朔後背,溫朔豁然轉身,眼角餘光一瞥,瞬間擰身閃避,同時左臂一抖如軟鞭般纏上,左手更是如蛇頭般,刁鑽地捏住了阿日善的手腕,一擰一掰一推……

    喀嚓!

    阿日善痛呼一聲,整個人還沒來得及倒飛出去,就被溫朔抖手又攥住了手腕,生生拉回到帳篷內,將她整個人扔到了娜仁托婭的面前。

    娜仁托婭急忙從床榻上下來,蹲下身,伸手皺巴巴的老手,抓住阿日善的手腕摸了摸,輕輕鬆了口氣,然後一手抓她的小臂,一手捏住手,擰了兩下一拉一扯,旋即猛地一懟。

    啊!

    阿日善再次爆出一聲慘痛的叫聲。

    旋即,娜仁托婭吃力地攙扶著她起身︰「好了,告訴過你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衝動的。」

    「可是他……」阿日善這才意識到,自己明明被掰斷的手腕,已經恢復了,她驚喜莫名。

    溫朔皺眉看著這一幕,冷笑連連。

    隱約,外面似乎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還有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很明顯,剛才阿日善的慘叫聲,吸引了附近的牧民們。

    「溫朔,如果我告訴牧民們,你企圖刺殺我……」娜仁托婭溫和地說道。

    胖子可以想像到,自己這二百多斤肉,被一眾生性彪悍勇猛的草原大漢們踐踏、蹂-躪的慘狀。

    膽小的胖子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娜仁托婭笑了。

    但隨即,笑容凝固。

    因為胖子轉身,伸手,唰地一聲把帳篷的簾子掀開了!

    外面,柵欄外,已經站滿了三三兩兩,男男女女至少二十多名牧民……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17 16:58
648章 自私還是狹隘?

    在簾子掀開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了帳篷內的情景。

    溫朔站在一側,單手掀著簾子。

    最裡面,穿著傳統牧民服飾的娜仁托婭,顫顫巍巍地攙扶著因為之前的劇痛,而臉色煞白,佈滿汗珠的阿日善。

    娜仁托婭和阿日善,怎麼了?

    牧民們露出了吃驚的神色。

    以往,在他們的心目中,娜仁托婭永遠是和藹的、慈祥的,聖人一樣的存在,從來不會拒絕牧民們的請求,也一直樂善好施;阿日善,是娜仁托婭收養的孤兒,平時就像是一汪泉水般,總是那麼輕輕柔柔,不愛說話,臉上總是掛著和煦的,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而現在,娜仁托婭神色間略有些吃驚的慌張,阿日善更是仿若被嚇得般,神情呆滯。

    剛才……

    帳篷裡還傳來了淒厲的慘叫聲。

    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

    溫朔扭頭看向娜仁托婭和阿日善,嘴角一掀,眉毛挑起,露出毫無懼意的冷笑,道︰「馮奶奶,您老把情況給大夥兒說說吧?」

    娜仁托婭深深地吸了口氣,蒼老的臉頰上浮起了如以往那般和藹的笑容,鬆開阿日善,揮揮手顫顫巍巍地坐回到床榻邊,道︰「阿日善,去告訴大家剛才,別在家門口圍著,該做事做事去,我這邊沒什麼……至於你,剛才不小心摔傷了,沒什麼大礙。」

    「是。」

    阿日善沒有絲毫猶豫地躬身應下,轉身往外走去。

    溫朔掀著簾子,目視著阿日善低著頭從面前走過,這才放下了棉簾子,走回到長凳旁坐下,抬手整理了一下略有些緊的衣領,道︰「我是真心來向您請教的,不然也不會等這麼久,而且,也表達了足夠的誠意,當今時代,能夠共同切磋交流的玄士,不多啊。」

    「強詞奪理,你有心,但我就必須答應你麼?」娜仁托婭瞇著眼重重地哼了一聲。

    「但你看了我的東西,就不能耍賴。」溫朔笑道︰「本來是件特別友好的玄法交流,偏偏被你,激化成了一場交易。算了,別的我也沒什麼要求,至少,你把這些符咒的正確發音,告訴我……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畢竟,這本來就是屬於我的東西,而你沒有。」

    娜仁托婭瞇起眼楮,道︰「這是巫術,不是你該修行的。」

    溫朔搖了搖頭,道︰「馮奶奶,你的思想太落伍、太守舊,也太狹隘了。玄門江湖上的宗門流派、玄法世家,唔,現在已經很少很少了,大多是勉強傳承下來,孑然一身或者有三兩個徒弟。藉著盛世的到來,但凡有心者,無不想重新振興本門玄法……所以,凋零的玄門江湖上,玄士之間多有交流、探討,大家共同進步嘛,畢竟,失傳的玄法太多了,想要復興繁榮,就需要每一位玄士,在玄法的修行、參悟上努力,開創出更多、更精妙的玄法。不僅僅是重拾過去的輝煌,還要繼往開來。」

    娜仁托婭眼瞼微垂,似乎被溫朔這番話說得有些心動了。

    「方便抽煙嗎?」

    「隨意。」

    「謝謝。」溫朔也不著急,點了顆煙悠悠然閑坐著等待娜仁托婭的回復——是必須答應最低條件的回復。

    娜仁托婭思忖良久後,說道︰「你學這些的目的,只是為了學術研究?」

    「可以這麼說。」溫朔點點頭。

    「這些東西,不能作為學術研究的,你知道。」娜仁托婭瞇著眼,冷笑著說道。

    「不,確切地說,是不能拿到檯面上公開的學術研究,但並不影響個人私下做一些這方面的研究嘛。」溫朔神色輕鬆地說道︰「正如我剛才所說,取長補短,共同進步。」

    娜仁托婭凝視著溫朔那雙真誠、坦然的雙目,試圖從中看出些異樣來。

    但溫朔的演技那麼好,豈會讓她看出?

    「我很難相信你。」娜仁托婭搖了搖頭。

    「我這人喜歡有一說一,所以說句不中聽的話,您別介意……」溫朔撇了撇嘴。

    「既然不中聽,就別說了。」娜仁托婭打斷他。

    「不,必須說,否則會讓自己好幾天情緒都不好。」溫朔搖搖頭,堅決地說道︰「您剛才說,很難相信我。但我覺得,在說出這樣一句話,並且有了這般心理時,您應該感到羞愧。」

    娜仁托婭鐵青著臉說道︰「你說出這種話來,自己的情緒好了,但我的情緒你考慮了嗎?」

    「如果您真有心,會心生感激的,當然,我不需要感激,您也不用太客氣。」

    「嗯?」

    娜仁托婭懵了。

    這個該死的,令人厭惡的大胖子,他的思維到底是怎麼轉的?

    溫朔真誠地看著她。

    那純淨、坦誠的目光,讓娜仁托婭實在是不好意思再去和溫朔針鋒相對,反而皺眉真就認認真真地思忖、分析溫朔這番話。

    過了一會兒。

    娜仁托婭擺擺手,道︰「我可以教你。」

    「那太好了。」溫朔從兜裡掏出小本子,起身恭恭敬敬地遞了過去。

    「如果我有心教你假的,你會走火入魔的。」娜仁托婭冷冷地說道︰「不害怕嗎?」

    「行錯而不知錯,是為愚蠢;知錯而行錯,是為卑劣。行錯而知錯,卻不認錯、改錯,是為無恥。」溫朔微笑道︰「您是大草原上的牧民們,公認最有智慧的大巫師,怎麼會這麼做呢?」

    娜仁托婭擺擺手,側身慢慢倚靠在了床榻上,闔目道︰「我累了,你晚飯後在來吧。」

    「好的。」溫朔恭敬地撫胸施禮,道︰「我時間不多,希望我們的交流能夠盡快。」

    「嗯。」娜仁托婭輕輕應了一聲。

    溫朔轉身走了出去。

    他能夠理解娜仁托婭這種在尋常人看來,有些詭異、反覆無常,甚至於像個精神病人似的心理活動和行為。

    或許娜仁托婭真如草原牧民們所尊崇的那般,不是一個自私的人,反而是一個胸懷寬廣,如同絢麗的彩霞般令人仰慕、膜拜的人,她如春風一般撫慰、愛護著牧民,以及大草原上的所有生靈。但,她卻是一個在玄法的修行上,近乎於頑固的保守者。

    就像曾經的玄門江湖上,絕大多數或顯赫或低調的宗門流派、玄法世家,法不外傳的宗旨那般。

    又或者,娜仁托婭真的擔憂,有心術不正者得到了她的巫術後,為禍世人。

    可是……

    她年齡已經大了啊!

    看她的身體狀況,肌膚保養情況,並非是那種極為康健,可以長命百歲的老人。

    如此在本門巫術上自私、保守的人,怎麼可能不注重巫術的傳承?

    怎麼捨得,將一身玄法帶入墳墓?!

    回到其木格家旁邊給安排的帳篷後,溫朔發現馬有城和陳世傑正在閑聊,連日的勞累之後,他們沒有趕緊休息,反而明顯精神有些萎靡地閑聊著,似乎在等待溫朔回來。

    「我說,幾位也不睏嗎?」溫朔笑著打趣道︰「趕緊休息吧。」

    「唔,這不是等你回來嘛。」馬有城問道︰「怎麼樣?和娜仁托婭談得還好麼?」

    「嗯,她也是剛回到草原沒多久,需要休息,所以,我晚上再過去和她談。」溫朔點了點頭,道︰「我和她說了,抓緊時間研究、討論,爭取盡快達成目標。」

    馬有城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不等你了,我打算先去一趟關東錦海市,上次和你提及的石閂,就是出自於那裡。唔對了,剛才楊景斌也給我打來電話,他給你打電話說是關機了,就打到了我這裡,讓你抓緊時間回去,如果時間不夠,就從北原直接去關東錦海市的考古現場。他確定是三天後,到那裡,也為你申請下了名額指標。」

    溫朔怔了怔,道︰「這事兒我早就知道,我記得你上次說石閂,不是出自關東啊。」

    「當時對方也沒和我說實話,剛知道。」馬有城笑道︰「不過我這次去,只是看看古墓裡的情況罷了,畢竟,國家專業的考古人員已經發現,並且要進行正式的發掘考察,將來再去,恐怕是看不到原貌的。我到現場大概看看,滿足一下好奇心,就直接回京了。」

    「成,這趟北原之行,著實給你添了大麻煩,耽誤你這麼多天。」溫朔滿口答應下來。

    「我也是漲了見識,不虛此行啊。」馬有城笑呵呵地擺了擺手,繼而躺倒在床上,道︰「行啦,困死我了,睡一覺醒來就出發,世傑,你也睡覺吧,咱們今兒連夜出發,我可不想在草原上多住一晚,實在是住夠了。」

    「嗯。」陳世傑簡單應下。

    昨晚在顛簸的越野車上,仍舊能美滋滋睡了一大覺的溫朔,沒有絲毫睏意,起身走出了帳篷。

    不知何時,不知從何方開始,湧來了大團大團的烏雲,吞噬了原本的晴空。

    溫朔默念法咒,心法流轉著。

    一天一夜之後,體內生成的少許真氣,在乾癟的經絡中艱澀地運行著,他體表肌膚上的汗毛孔舒張開來,歡快地呼吸著大草原上相對濃郁、純淨的五行靈氣,週身與天地相參。

    他微闔雙目,悠閑地邁著步子,來到了不遠處的緩坡上。

    娜仁托婭居住的帳篷前,阿日善正在忙碌著收拾院內晾曬的物事,以防一會兒下起了雨來不及收拾。

    不經意間扭頭一瞥,她看到了遠處緩坡上那個雄壯魁梧的身影。

    孤零零的。

    有些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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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