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一言通天 作者:黑弦 (全書完)

 
asi0125 2018-8-20 11:55:0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5 694568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3:17
第30章古怪的左眼

逃命中的徐言時而靜止不動,時而狂奔如風,左竄右繞,在盡力避開獸群的同時朝著山腳接近。

畢竟是一個大活人,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有多少野獸察覺到活物,畢竟周圍全是野獸,可是漸漸的,有些虎豹之類的兇獸已經聞到了生人的氣息,幾頭身形巨大的黑虎開始圍攏了過來。

疾行之中,徐言腳步一頓,身形一矮,隨后一動也不動了起來。

他終于聽到了一種怪異又有些熟悉的響動,好像小黑豬在吃食一樣,不容他多想,圍攏而來的猛虎已然出現在徐言的視線之內,徐言能清楚的看到黑虎眼中的一圈血輪,于是他再次身影暴起,向著不遠處的山腳狂奔。

血食不但引來了野獸,還引來了妖物,與老墳山深處的那頭狼妖類似,這些眼中帶有血輪的黑虎全都是可怕的妖物,如果被圍住,徐言的下場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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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山腳越來越近了,然而圍攏而來的虎妖,讓徐言的心瞬間沉入谷底。

徐言的身形的確靈活,多年來習練飛石功夫,他的體力更是驚人,可是身后追來的畢竟不是野獸,而是連先天武者都要畏懼的妖物,看到有活物逃走,幾頭黑虎頓時飛撲而去,與徐言的距離越來越近。

緊捏的石頭即將出手,徐言不想坐以待斃,如果全力施展飛石功夫,崩飛兩頭猛虎應該不成問題,就在他想要在疾行中打出飛石的同時,身后撲來的幾頭黑虎忽然停住了腳步,不但不在追來,反而扭頭就逃。

十幾丈開外,呼嚕呼嚕的聲音越發清晰了起來。

徐言知道那不是豬在吃食,而是猛禽在快速的啃食著尸體,混亂的戰場上他看不清趴在尸體堆里的是什么,腳下卻不曾停頓,幾步躍出,終于抵達了山腳下的小路,隨后攀爬而上,頭也不回登上了高山。

只能妖虎不再追來,徐言就能逃出生天。

在徐言攀山的時候,有那么一瞬的功夫,呼嚕呼嚕的吞噬聲停止了片刻,尸海中有一道眼神望來,那眼神沒有什么兇芒與殺意,反倒有些親切,隨后呼嚕呼嚕的吞食聲就繼續大起,在傳出那種怪異而恐怖的聲音周圍,沒有一頭野獸或者妖物敢靠近。

山頂,躺在青石上喘著粗氣的小道士自嘲地笑了笑。

左眼發生的怪異,差點讓他命喪獸腹,看來自己的左眼不但能看到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著他并不知道的隱秘。

眼睛里會有什么呢?

徐言想了很久也想不出自己的眼睛里會存在著什么東西,不過還好,這次只是有驚無險,他也該回元山寨了。

一次大好的逃走機會,徐言并沒有打算就此離開。

因為他的小黑豬還在山寨里呢,與豬相依為命的小道士,舍不得丟下自己的伙伴,而且再過十幾天,他來元山寨就三個月了,到時候沒人監視,他可以輕易逃走。

一群山匪,不會追殺一個身無分文的小道士。

返回元山寨的時候,烏云漸漸退去,一輪明月又出現在天邊,山林中顯得一片清冷。

一邊辨認著方向,徐言一邊思索著左眼的怪異,走著走著,他返回元山寨的路線已經與來的時候不同了。

畢竟是第一次走這片山林,迷路倒是不至于,只是返回的路線變得遠了一些。

不過是多走些山路而已,對于成天挑水干活的小道士而言,這點疲憊并不算什么。

頂著一輪明月,徐言的腳步變得輕快了起來,左眼的煩惱,漸漸被他拋諸腦后,這也是當豬的好處,無煩無惱。

穿行在山林中,徐言走山路的速度可不慢,只是走著走著,徐言的腳步開始緩慢了起來,最后停在了一片翠綠的草叢近前。

眼前的草叢有些古怪,翠綠的顏色與其他的荒草不同,讓人看了仿佛有一股生機勃勃的感覺,然而在旁人眼中的生機,換到徐言眼里可就不一樣了。

他看到了一股股瘴氣,在翠綠的草叢深處隱沒。

荒山可不是惡水,附近沒有水源,而瘴氣一般都存在于沼澤地帶,根本不會出現在一片草叢里,如果草叢出現瘴氣只能說明一點。

有大量的毒蟲棲息在這片綠草之下!

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去,徐言在草叢邊緣翻找了起來,當他掀開一塊石頭的時候,一條黑頭紅腹,足有一尺多長的大蜈蚣正要逃走。

一把按住蜈蚣的腦袋,徐言用兩根手指鉗住蜈蚣的脖子,輕而易舉將其抓了起來,提到眼前,自語著:“好大的一條天龍啊,曬干了可是一味好藥材。”

抓著蜈蚣的手紋絲不動,任憑大蜈蚣的毒螯亂揮,也扎不到徐言的手。

蜈蚣也叫天龍,的確是一味藥材,而且蜈蚣越大,藥性就越強,乘云觀的老道士懂得醫理,臨山鎮的百姓如果有個頭疼腦熱,都會去找徐道遠給瞧瞧,徐言跟著師傅多年,談不上什么名醫,但是大多的醫理他也是懂的,蜈蚣更是沒少抓。

把大蜈蚣收進隨身帶著的小布袋,徐言看了看這片碧綠的草叢,撓頭道:“這么多惺蜈草,不會是有人故意種的吧。”

惺蜈草也是藥材中的一種,徐言認得,這種藥草有一個特性,能散發出一股極淡的腥聞,人幾乎聞不到,野獸也不喜歡,卻能吸引蜈蚣蝎子之類的毒蟲,一般如果在進山的時候看到惺蜈草,徐言都會在惺蜈草周圍翻找一番,必定能抓到一條蜈蚣或者毒蝎。

惺蜈草不值錢,蜈蚣和毒蝎子如果曬干了,是能賣些錢的。

抓條蜈蚣只是順手而為,讓徐言心中疑惑的,是這片看起來十分整齊的惺蜈草叢,他在老墳山的深處沒少見過野生的惺蜈草,大多都是東一挫西一片的,而且不會太多,像這種一大片整整齊齊的惺蜈草,如果說不是有人故意種出來的,徐言是不信的。

難道元山寨里也有人懂得醫理?

撓了撓頭,徐言在元山寨住了兩個多月,那群山匪除了好勇斗狠之外,沒發現有大夫存在。

草叢的深處一定還有更多的蜈蚣毒蝎,不過徐言不想在抓了,這東西都是劇毒,被咬上一口很麻煩的。

離開惺蜈草叢,徐言趕了幾里山路,終于回到了元山寨,獨自來到菜園子里,走向豬圈。

他要給小黑豬講一講今天發生的怪事。

這是他的習慣,每當看到什么稀奇古怪的東西,徐言都喜歡給小黑豬講上半天,他認為小黑一定能聽得懂。

因為他們是同類。

已經后半夜了,這種時辰,豬早就睡得死死的,元山寨里養著不少家豬,呼嚕嚕的鼾聲在菜園里不絕于耳。

來到豬圈近前,借著月光徐言尋找著小黑的身影,其他都是家豬,只有小黑一頭野豬,十分容易辨認。

掃視了幾次豬圈,徐言的眉峰漸漸鎖了起來,眼中隱隱有猙獰的神色浮現,雙手開始捏緊,他心頭那只被鎖死的魔鬼,再一次出現了松動的跡象,這種暴戾的感覺,只有師父死去的時候出現過,相隔兩月而已,竟然再一次出現在徐言的心里,而原因也只有一個。

他的小黑,不見了!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3:17
正文第31章后山超度

午夜的山寨里不時能聽到鼾聲,在戰場上搜索了一天,誰都覺得乏累,將收獲分出一半送給三位當家人之后,這群山匪早已摟著自己的銀錢沉沉睡去。

有了錢,就又能揮霍了。

張河翻了個身,在睡夢中也沒忘捂著腰間藏有銀錢的地方,他和其他元山匪有些不同,其他人只要搶到銀錢只知道揮霍快活,張河卻始終將自己的那份錢藏了起來,留作日后離開元山的盤纏。

沒加入元山寨之前,他可是個賬房先生,廚子只是副業,算計如何花錢,才是他的本行。

月光照進窗口,睡夢中的張河覺得肚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準備去小解,惺忪的睡眼剛剛睜開,就看到床前站著一個人,這一下把他差點沒給嚇死。

“誰!”

還以為是惡鬼索命,張河的汗毛根都立起來了,等他借著月光看清是小道士之后,這才魂魄歸位,剛想罵上一句,對方先開口了,語氣清冷得讓人心寒。

“晚飯,吃豬肉了么。”

“豬肉?什么豬肉?”張河打了個哆嗦,想起小道士在峽谷里宰的那個軍漢,剛要出口的謾罵被他憋了回去。

“晚飯,吃豬肉了么。”

徐言再次的詢問,語氣平靜而詭異,月光里,小道士的臉色清冷又陰沉,小黑豬不見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殺了吃肉,那的確是一頭豬,可也是徐言從小的玩伴與朋友。

在徐言的心里,小黑豬與鐵柱小花那些玩伴一樣,如果山匪們吃了他的豬,他就會吃了這群元山匪!

“吃的面條子,累了一天,哪有功夫給他們煮肉。”張河穿上鞋往外走,他沒看到徐言的臉色,還以為對方才回來沒吃飯,道:“大鍋里還有,餓了你就自己吃吧。”

看著張河推門出去,徐言的臉色這才好轉了不少。

晚飯沒吃豬肉,小黑應該沒事才對,可能是跑出豬圈了。

對于豬跑出豬圈,徐言并不擔心,在乘云觀的時候,小黑也經常會逃出去瘋跑,半天后還會回來,那可不是家豬,就算鎮子里有人想抓都抓不到的。

和衣而臥,徐言輕輕呼出一口氣,想著小黑豬如果逃進深山,最好不要回來,這里可是匪寨,不是臨山鎮。

野豬,就該生活在深山里才對。

一夜無言,天光剛亮,徐言早早就起來了,仍舊在后廚忙碌著,讓他欣喜又無奈的是,小黑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自己回來了,仍舊在豬圈里對著徐言呼嚕呼嚕傻叫乞食。

“你是野豬呀,回到深山里不好么。”

呼嚕呼嚕!

“算了,過陣子我們一起走吧。”徐言一邊喂豬一邊徑自說著:“多吃點吧,怎么吃也長不壯……咦?”

倒滿食槽,徐言好奇地盯著小黑豬,一天不見,小黑好像長大了一圈,至少能多出二斤肉。

細微的變化,其他人是看不出來的,徐言和小黑天天待在一起,小黑豬胖了幾斤,他一眼就看了出來。

“難道是元山寨的伙食太好了?”徐言疑惑地撓了撓頭,隨后傻笑了起來:“那你就多吃點,你長壯了,我就可以騎著豬趕路了,嘿。”

自從去過一次祁淵峽,元山寨的山匪明顯少了起來,三三兩兩的山匪不時結伴出山,去附近的城鎮揮霍一番,回來的時候不時酒氣熏天,就是滿眼血絲,那是輸錢輸的。

憨厚的小道士仍舊每天在后廚與菜園之間忙碌著,元山寨的山匪也習慣了這個勤勞又憨傻的小道士,除了偶爾蠱惑一番這個傻兮兮的半大孩子之外,后廚大部分的活計全都推給了徐言。

誰讓他是個憨子呢,還是個愛干活的憨子。

這一天清晨,徐言在菜園摘菜的時候,梅三娘再一次出現在后廚。

每天都自己來摘菜的壓寨夫人,早就認得了徐言這個小道士,梅三娘在摘菜的時候通常都會調笑一番傻兮兮的徐言,不過這一次,她的神色顯得鄭重而低沉。

“小道士,今天是我弟弟的祭日,需要準備什么,你說吧。”

梅三娘今天穿著一身素衣,靜顏不施半點粉黛,沒有挎著籃子,而是拿著一方白帕,來到菜園之后,當先對徐言問道。

得知今天是梅三娘弟弟的祭日,徐言打了個稽首,道:“心若誠,三炷高香足矣。”

“好,隨我來吧。”梅三娘稍微有些意外,她已經準備好了諸多紙錢黃酒,既然對方說三炷高香就夠了,她也不在多提,轉身走向后山。

凈了凈手,徐言看了眼菜園另一側假裝忙碌的張河。

“你去吧,今天的活交給我了,夫人的吩咐就是圣旨。”張河在一旁弓著腰說道:“夫人慢走!”

別說三個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哪怕徐言剛來,夫人一旦開口,他可不敢阻攔,在元山寨,梅三娘的話有時候比二三兩位當家的都好使。

離開后廚,徐言隨著梅三娘來到后山一處空地。

空地上立著一座墳塋,沒有石碑,看起來有些荒涼,不過墳塋周圍卻沒有半根雜草,看樣子應該是時常有人收拾。

一路上梅三娘始終沉默不語,徐言看不到她的臉色,但能感覺到一股壓抑許久的怨氣,到得墳前,徐言接過對方帶來的三炷高香,抬手插在墳前,而后整衣襟打稽首,誦了聲道號,開始了超度。

墳里的人已經死了多年,這種超度不需要太過正式,因為時間,可以磨滅一切,包括死人的怨念。

小半天的超度,徐言始終神色莊重,等到超度結束,他起身之際,才看到梅三娘的一雙丹鳳眼已經哭紅了,而且那雙漂亮的眼眸里,有一股深深的恨意。

高香早已經燃盡,梅三娘仿佛沉浸到痛苦的回憶里,彷如自語般說道:“五年前,我替家里到普國收購藥材,小城纏著我非要跟來見見世面,兩國邊境這條路不好走,可是我也走過多次,之前的祁元山,根本沒有山匪的,看不得他哭鬧,這才背著家人把他帶了出來,沒想到,他再也回不去了……”

梅三娘口中的小城,是她的親弟弟,五年前隨著姐姐出發的時候,年僅十一歲,一次走商,小小的少年就此永眠地底。

梅三娘在墳前的低聲訴說,充滿了濃濃的悔意,徐言安靜的站在一旁,這種告慰親人亡魂的時候,他是不會插話的。

如泣如訴的低語說了許久,梅三娘的雙手已經扣進了土里,不但臉色陰沉得嚇人,眼中更是涌動著一抹兇戾,就好像那些戰場上戰死的亡魂,帶著不甘和仇恨,徘徊在他們的戰場,久久不散。

“慈悲,慈悲。”

徐言微微皺眉,打稽首念了聲慈悲,道:“人死不能復生,施主節哀。”

仿佛被這聲慈悲驚醒,梅三娘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松開手中的泥土,緩緩站了起來,女子在拍打手上的泥土之際,徐言能看到對方的雙手上有些細小的傷疤,像是被蚊蟲叮蟄所致。

“如果小城還活著的話,與你差不多年紀了。”

女子再度恢復了嫵媚的神色,望著面前的小道士看了許久,忽然做出了一個怪異的舉動,只見她張開雙臂,一把將徐言摟在了懷里,驚得小道士眼睛瞪得老大,嘴巴更是被綿軟的一片給堵死,氣都喘不上來。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3:18
第32章三姐

“小道士,以后別叫我施主,叫三姐好了。”

梅三娘緊緊地抱了一陣兒,松開了雙臂,轉身的時候,眼角有淚痕灑落。

看到這個小道士,她就像看到自己的弟弟,勾起了一場傷心往事,不過很快就再度談笑風生,一路上調笑著臉紅紅的小道士,心情倒也好轉了不少,只不過眼底深處的那抹恨意,始終無法徹底消失。

徐言從后山回到后廚,已經過了晌午,幾個廚子知道他是被夫人帶走去超度亡魂,也沒人敢多說什么,眼神倒是全都不善。

好久沒人干那些雜活了,這幫廚子全都習慣了徐言這個苦力,再讓他們燒水劈材,他們嘴上不說,心里都在大罵,罵那個小道士回來的真是時候,活都干完了才回來。

“徐言,晚飯你準備吧,去宰頭豬。”胖大廚撇了眼徐言,道:“明天出山,聽說有筆大買賣,大當家吩咐過了,讓弟兄們今天吃飽,明天好干活。”

一聽胖廚子讓徐言去宰豬,旁邊一個瘦子頓時高興了起來,道:“每次都是我宰,今兒終于清閑一次了,嘿嘿,道士宰豬,這可新鮮,徐言,什么時候動手,讓我們看看熱鬧。”

后廚平常的時候都是這個瘦子宰豬,據說他家是屠戶出身,徐言的確什么雜活都干,可是宰豬這種活,外行是很難勝任的,一刀下去,殺不死豬不要緊,豬被砍疼了可是會發瘋亂撞的。

后廚豬圈里的家豬,拉出來一頭都有兩三百斤,徐言這要被拱倒或者拱傷,別人只會看笑話,沒人會幫忙。

少干了半天活而已,這些廚子不但心里不滿,還心生怨恨,想要借此懲罰一下徐言這個小道士。

正幫忙刷碗的徐言在大盆里仰起頭,露出白牙憨笑道:“好,洗完碗我就去宰豬。”

“看他傻乎乎的樣子,宰豬,那是誰都能宰得了的么。”幾個廚子在遠處低聲嘟囔著,眼里滿意看好戲的神色。

“別豬沒宰死,他在被豬給拱死了,他那么笨,比豬都蠢。”

“你說的這是什么話,哪有人比豬還蠢的,充其量是和豬一樣蠢。”

“哈哈,對對,跟豬一樣蠢的小道士,哈哈。”

廚子們的笑罵,聲音不大,后廚里也能聽個清楚,他們是不怕徐言的,這兩個多月,廚子們都知道了小道士好欺負,還傻兮兮的,沒事笑罵一番徐言,早就成了家常便飯。

切蔥的張河在一旁歪著腦袋看熱鬧,之前他也會偶爾和廚子們笑罵一番,可是自從看到徐言在峽谷戰場殺人的模樣,張河就再也不嘲笑徐言了。

他總有種錯覺,那個小道士,看著憨傻,真要下手的話,恐怕比元山寨里的所有人都要狠辣。

張河看到了徐言殺人的一幕,其他廚子可沒看到,這群廚子當時都在戰場邊緣,沒人去戰場中心地帶,那些看到徐言殺人的都是其他山匪,過后也就忘了,一個小道士,還是個廚子,殺個將死的軍漢也不算什么。

聽著廚子們的笑罵,徐言依舊笑呵呵的,只是他的心思卻不在這群廚子身上。

他在思索著梅三娘身上的味道。

梅三娘基本每天都會來后廚的菜園摘菜,不過沒人敢接近這位壓寨夫人,更沒人敢調笑梅三娘,大當家的女人,誰不要命了才敢湊過去。

只要梅三娘來到后廚,那幫廚子都跟躲瘟疫似的躲著遠遠的。

徐言年歲還對于女人沒什么概念,他所思索的味道,是藥草的味道。

隨著梅三娘去后山超度的時候,徐言與對方離著不遠,有時候還會并肩而行,女人身上一股淡淡的藥草味道,徐言能夠清晰的聞到。

那是惺蜈草的味道。

從祁淵峽回來的時候,徐言曾經經過一大片長滿惺蜈草的草叢,還捉到一條大蜈蚣,當時他就有些懷疑那片惺蜈草是有人故意種的,今天在梅三娘身上聞到惺蜈草的氣味,又聽到梅三娘自語著說起過她的家里是藥商,五年前帶著弟弟出門就是為了到普國收購藥材。

將幾條線索拼接到一起,徐言得到了一個基本可以確認的答案。

山里的那片惺蜈草,就是梅三娘種的!

難道她要報復這群元山匪?

刷完碗筷的徐言走出屋子,一邊朝著豬圈走,一邊徑自思索著。

惺蜈草可以引來蜈蚣蝎子等毒蟲,如果抓到這些毒蟲采集毒汁,的確有機會殺人,不過蜈蚣蝎子的毒液太過明顯,氣味還很大,放置的時間久了又會慢慢的失效。

徐言實在想不出,那位梅三娘就算收集到足夠的毒液,要怎么在飛天蜈蚣那種先天武者的面前下毒。

難道讓人家吃一碗腥臭撲鼻的米飯?或者喝一碗腥臭的米酒?

活物的毒液,是很難被掩蓋的。

“是個笨法子么,用蜈蚣蝎子,還不如直接用惺蜈草”

自言自語的徐言,打開豬圈的門,牽著一頭大肥豬的耳朵將其拽了出來,豬不走,他只好用力拽,笨笨的模樣看得遠處那幫廚子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把這頭大肥豬弄出了豬圈,徐言擦了擦頭上的汗,找了一根麻繩,把大肥豬綁到一顆樹下。

繩子松松垮垮,說是綁,其實跟拴著沒差多少,好在這群家豬都被喂飽了,大肥豬在樹底下低著頭哼哼,四處尋么著吃的。

“他是殺豬還是放豬啊,蠢死了,哈哈。”

“看好戲吧,待會我看他非得被豬給踢飛。”

“豬踢道士,哈,缺胳膊瘸腿沒事,別給踢死了就行,他死了誰干活。”

“尖刀不用,拿把鐮刀,真是個傻子。”

廚子們一邊看熱鬧,一邊嘻嘻哈哈的嘲笑,看到徐言找了把鐮刀,那個專門負責宰豬的廚子更是罵了出來,殺豬要先用尖刀割裂血管致命,而后好放血,哪有拿鐮刀殺豬的。

廚子們越圍越近,張河則離著遠遠的,這段時間他早就打定了注意,別太接近那個憨傻的小道士為好。

鐮刀的刀把被徐言固定在樹上,綁得一樣松松垮垮,還能上下轉動,另一頭的刀尖有個小孔,用來掛在墻上,如今被徐言穿過一根鐵簽子。

雙手扶著鐵簽子的兩頭,徐言的模樣就跟扶著耕犁準備耕地一樣,只是鐮刀的刀刃處,正好擔在了豬頭后頸。

“新鮮,他這是耕地呢還是殺豬呢。”

“鐮刀殺豬,豬腦子才能想出來的主意。”

“看熱鬧吧,等會蠢道士就要被踢飛了。”

圍觀的廚子一個個興致勃勃,勾肩搭背,等著看小道士出糗,那個吳大廚就站在豬對面,一臉鄙夷地看著小道士殺豬,嘴都要撇到天上去了。

握著擔在豬頭上的鐮刀,徐言扭頭對著廚子們笑了笑,一口白牙看起來更加憨傻了幾分,下一刻,他忽然用力舉起鐵簽子,豬頭上的鐮刀也隨著抬了起來,陽光下閃著寒光的刀鋒,在廚子們嗤笑的神色中揮落。

有血光沖天。

他的確不是在殺豬,他是在梟首!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3:18
第33章殺豬

噗嗤!

鐮刀落下,直接砍進了豬頭,一刀之下,肥豬的半個脖子都被切了開來,血霧噴了一地。

突然的重創,肥豬根本沒有想到,劇痛之下本能的四蹄刨地想要沖出去,然而徐言這種殺豬的辦法,是借了巧力,而且自上而下的重擊,將肥豬猛地向下砸去,肥豬再要掙扎著站起來,可不是瞬間就能做到的。

在這頭大肥豬剛剛站起的時候,徐言的第二刀已經再次砸落。

接連三刀,豬頭滾落,腔子里噴出的豬血猶如下雨一樣,離著近的幾個廚子被淋得滿身都是,這還沒完,瞬間被梟首的肥豬,豬頭丟了,豬身子可還能動呢,四蹄死死地刨地,一下就沖了出去,直奔正對面的胖大廚。

面對一只無頭肥豬的沖鋒,胖大廚都傻了,他是廚子,殺豬這種事他見得太多了,可他從來沒見過給豬梟首的。

眼看著無頭豬沖來,胖大廚直接被這種詭異的景象嚇了個跟頭,那只無頭豬沖出幾步之后,就在胖大廚腳下轟然倒地,豬血噴了他一頭一臉。

“啊!”

被嚇得大叫了一聲,胖大廚急忙爬了起來,往旁邊竄了出去。

他是被嚇到了,殺豬都能殺得如此血腥恐怖,那個小道士是太蠢了還是故意的?

廚子們一個個直勾勾的盯著小道士,徐言則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沒、沒宰過豬,聽說重犯臨死是要砍頭的,豬快死了,也應該砍頭吧。”

用豬和死犯比較,這得多蠢的人才能想得出來。

廚子們此時終于緩過神兒來,一個個罵罵咧咧回去收拾衣服,宰頭豬,弄得所有人全都一身血,這要傳出去,后廚這幫人非得被寨子里的匪徒笑死不可。

殺豬梟首,沒人見過這場面,胖大廚指著徐言的鼻子半天,氣得他連罵都罵不出來了,說了聲廢物之后忙著清洗血跡去了。

“離他遠點就對了,省得崩一身血。”

遠處的張河樂呵呵的看著那群狼狽的廚子,為他自己的先見之明感到十分滿意,笑著笑著,張河就笑不出來了,因為他看到徐言拎著豬頭正在對他傻笑。

本來有些憨傻的笑容,能讓小道士看起來更傻,可是滿地的血色襯托之下,拎著豬頭的小道士怎么看怎么像那些嗜殺成性的修羅,看得張河脖子后邊涼颼颼的。

宰了一頭大肥肉,元山寨的晚飯可謂豐盛至極,大塊大塊的肥肉從后廚送到各處,山寨里到處都是吆五喝六的喊聲,晚飯過后,磨刀聲更是此起彼伏。

明天有一場大買賣,刀不快可不成。

元山匪在天沒亮就得出發,他們是劫匪,如果不早點出去,人家一旦走了,他們還搶誰去。

也不知那幾位當家人在哪兒打探到的消息,徐言聽那些廚子們說了幾句,大致是遠處大鎮上的一戶財主家,往臨鎮運些香料布匹和羊皮。

這年月能用得起香料的人家并不太多,雖然普國富庶,但是大多的百姓人家依舊窮困,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尤其是最近幾年天災不斷,窮人的數量就更多了。

還有幾天的時間,徐言來到元山寨就足夠三個月了,張河只要不再監視,徐言會立刻離開這處匪窩,在他即將遠走他鄉的時候,一場他并不愿看到的慘案卻隨之來臨。

這次的劫殺,元山寨的匪人全出,即便是后廚的廚子,也要拿著刀出山。

大鎮上的財主的確是肥羊,但是肥羊可不是傻子,這幾年元山匪患鬧得四里八鄉人心惶惶,元山下的山路但凡能繞行就絕對沒人敢走,尤其是大戶人家,誰愿意把自己的財貨拱手送給一群殺人不眨眼的山匪呢。

元山寨得到的線報不算清晰,而且兩鎮之間并不需要經過祁元山,飛天蜈蚣無法確定對方會從何處經過,他只好派遣所有的手下出山,埋伏在官道和幾處山路。

這筆貨他是勢在必得!

元山匪大多的時間是住在山里,但也有些山匪出沒在周圍的城鎮,打探一些消息,如果守株待兔,那就不是悍匪,而是蠢匪了。

得知自己也需要出山,徐言就是微微皺眉。

就要離開這處匪窟了,他不想節外生枝,更不想去殺一些無冤無仇的人,他厭煩匪寨里的生活,所以整天將自己當做一頭豬,如今眼看著自由在即,卻被一群提著鋼刀的廚子拉著,埋伏在距離元山十里開外的一處山路。

元山寨有一千多人,都是些刀頭舔血的悍匪,別看這群廚子平日里負責煮飯燒菜,拿起刀來一樣能殺人。

徐言不知道這次元山匪兵分幾路,他這里的山匪足足有百人之多,而且還是一條不算好走的山路,埋伏在官道附近的山匪恐怕更多。

頂著月光出山,直到烈日當頭,不遠處的山路上也沒看到什么財主的車隊。

倒是有幾個砍柴的窮人經過,元山匪們只是看了一眼就沒人在乎了,理都沒理。

窮人他們可沒興趣。

大大的太陽從頭頂跑到了西山,黃昏時分,哈氣連天的廚子們一個個無精打采。

一天沒吃飯了,昨天吃的那頓好的早就變成了養料,滋養山路邊的草木了。

帶頭的獨眼小頭目看了天色,招呼了一聲,其他人紛紛從藏身地出來,呼呼啦啦的往祁元山走,今天算是白等了。

沒遇到財主家的車隊,徐言倒是十分高興,隨著山匪們回了山寨。

剛到元山寨的門口,徐言就聽到了山寨里傳來敲敲打打的雜亂聲,伴隨著匪人們的大呼小叫,看起來十分熱鬧,寨子里放著幾輛大車,車廂里全都是布匹和羊皮,車轅上遍布著血跡。

徐言跟隨的一路山匪的確毫無收獲,但是埋伏在其他地方的山匪,居然成功劫住了財主家的車隊。

輕皺著眉頭,徐言心中發沉,表面上還不能表現出來,只好跟著山匪們傻兮兮的笑,眼光四處打量。

徐言看到了一些外人,應該是護送車隊的護衛,足有二三十人,這些人被綁在空地的木樁上,一個個鼻青臉腫,多半都有刀傷。

元山匪此時圍攏在空地周圍,三當家九頭蛇盧海正拿著一柄鋼刀,對著第一個護衛說道:“殺一個同伴,你就是我元山寨的人了,今后好酒好肉,為所欲為。”

“呸!你們這群山匪,沒有好下場!”

那護衛話音還沒落,人頭已經滾落在地。

盧海冷笑了一聲,走到第二人面前,仍舊是那番話,第二個護衛看到殺人明顯膽怯,猶猶豫豫,支支吾吾,盧海看得鬧心,等了一小會而已就再次一刀砍了下去。

“能殺人就加入元山寨,婆婆媽媽的就給我去死!”九頭蛇獰聲喝道:“一個人我只問一句,痛快殺人的就能活,不殺的,猶豫的,全都死!”

“元山寨不要孬種!”

“你們快點殺吧,我們還等著喝喜酒呢,不殺同伴,就把你們全都宰嘍!”

周圍的山匪們吵吵嚷嚷,一個個兇神惡煞一樣,接下來倒也有幾個護衛把心一橫,拿刀殺了同伴,加入到山匪的隊伍,不過大多人全都死在了盧海的刀下。

幾十具尸體倒在血泊里,血腥的一幕,看得山匪們更加興奮,一個個吆五喝六隨著三當家涌向最大的木屋,那座木屋本該是分贓的大廳,而今天,則成了喜堂。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3:19
第34章匪寨里的喜堂

元山寨的確在辦喜事,成親的是二當家寒雷,寒雷娶的,是今天與貨物一同劫來的財主家的閨女。

木屋被臨時改成了喜堂,最上方擺著幾張椅子,飛天蜈蚣與梅三娘坐在上垂手,一側坐著一個懾懾發抖的小老頭。

“親家公,你看我這二弟配你們家小姐如何啊,是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廖九鳴端著酒碗哈哈笑道,一側的小老頭則戰戰兢兢地答道:“寨、寨主爺,我是趙家的管家,做、做不了這個主啊。”

啪的一聲,廖九鳴放下酒碗說道:“管家也是趙家的人,今天既然是我二弟的大喜之日,你就做一次趙家的長輩吧。”

老管家還要解釋,廖九鳴臉色一沉,道:“我這人不大喜歡殺生,不過,如果有人膽敢逆我,一樣得死!”

死字面前,老管家一縮脖子,急忙點頭稱是,不敢多說一句,看向場中那個女子的時候,眼中有不忍的神色流露,然而更多的則是畏懼與無奈。

“哈哈哈哈!”披著一匹紅綢的二當家,甕聲甕氣地說道:“還是大哥對俺最好,嘿嘿,今天我寒雷成親,今后也算有了位壓寨夫人,嫂子,以后你可得幫我管管這個瘋丫頭。”

披著紅綢的寒雷,一手正捏著女孩兒的脖子,那女孩兒十七八歲的模樣,此時頭發散亂,正在胡亂抓撓,卻夠不到鐵塔一般的寒雷。

被掠上山寨的車隊,除了幾個殺掉同伴加入元山寨的護衛之外,活人,就剩下場中的女孩兒與那個老管家了。

這女孩是寒雷親手抓住的,他看中了人家,也想要學廖九鳴,弄回來個壓寨夫人,這才留了活口,否則的話,在這位震天雷的刀下,絕對不存在活人。

徐言來到木屋近前的時候,正好看到二當家娶親的這一幕,那女孩被寒雷捏著,兩個人披著馬車上的紅綢,在木屋里拜起了天地。

簡單的儀式過后,三當家盧海也上前恭賀,只不過這位明顯心氣不順,道:“二當家到是手快,先搶了人,哪像我盧海,一直劫殺那群護衛,這種便宜今后我也得占占,光出力不得好處的事兒,今后可不能長干,要不然非得讓人說我九頭蛇是頭傻蛇不可。”

盧海酸溜溜的話,預示著這位也看上了那趙家閨女,廖九鳴早就看了出來,拿起酒碗抿了口酒,暗笑了一聲,倒是沒有出聲。

既然是匪寨,都是些翻臉不認人的主兒,廖九鳴身為二脈先天武者,他可不懼只有一脈實力二三兩位當家,不過這御下之道,他也并非不懂,出身齊國邪派大宗的飛天蜈蚣,閱歷與心機絕對不低,他十分清楚,手底下的人如果親如兄弟,對他并非是好事。

二三兩位當家人如果走得太近,保不準會不會圖謀他這個大當家的位置。

“老三,你也想要壓寨夫人啊,等下次我給你抓一個來,嘿嘿!”寒雷甕聲甕氣地說著,他的確夠狠,但是論到心眼,是遠遠不及老三盧海和老大廖九鳴的。

“不必了,女人而已,我自己能找。”盧海冷笑了一聲,道:“你劫了趙家閨女,大不了我去劫張家閨女。”

“劫來劫去的,哪用那么麻煩。”

這時候坐在廖九鳴身邊的梅三娘嬌笑了一聲開口道:“不就是媳婦么,有機會嫂子給你找一個,我們梅家的女子可都是樣貌俱佳,老三,你看嫂子的模樣如何,就給你按我這模樣找了,咯咯咯咯。”

梅三娘開口,滿是調笑的語氣,廖九鳴也跟著笑了起來,不過笑容里隱隱有些冷意,盧海在下邊拱了拱手,不敢多看那個風情萬種的壓寨夫人,道謝后直接退在一邊。

他這位嫂子,可不是調笑他一次了。

甚至在無人的時候,梅三娘曾經勾引過盧海,只不過盧海畏懼大當家,始終沒敢就范,非但如此,盧海始終覺得那位壓寨夫人不但對他不懷好意,好像對大當家也不懷好意。

那女人的親弟弟死在大當家之手,這件事盧海一清二楚,所以在他看來,梅三娘就是個燙手的山芋,帶刺的玫瑰,誰粘上誰倒霉。

木屋雖大,畢竟山匪眾多,大多匪人是在門外看著熱鬧,徐言也留在門外,隔著人群觀望。

他看到了趙家閨女哭得紅腫的眼眶,看到廖九鳴眼底的一抹冷意,看到寒雷的愚鈍,也看到了盧海的怨氣,他更是看到了梅三娘暗中挑撥三位當家人的打算,雖然僅僅是一絲端倪。

徐言今年只有十五歲,而且沒有經歷過太多的人情世故,按理說這種勾心斗角,一個半大孩子應該看不出來才對,可是他的聰慧,是連徐道遠都要贊嘆不已的。

人情冷暖,徐言懂得,至于世態炎涼,在太清教的道士占據乘云觀的時候,他也看得清楚,若論到心機與心智,如果他不裝豬的話,以老道士徐道遠的話來說,是絕頂聰慧!

十五歲已經不小了,一些大戶人家的少年郎,十六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成家,在十四五歲的時候,都有通房丫鬟侍寢了,而一些十五六歲的女孩兒,則很多都已經嫁人成親,甚至是已為人母,普國的文人墨客,更是流傳著‘妻要娶好,妾要娶小’的說法。

其實很多時候,心智,是與年紀無關的。

既然看出了三個寨主的不睦,徐言沉重的心情略微好轉了一些,尤其是看出梅三娘的用意之后,徐言更加確定那位壓寨夫人這些年必然是在虛與委蛇。

梅三娘的心里始終是想著為弟弟復仇的,這一點徐言在后山超度的那天就已經斷定了。

有不睦,就有轉機。

徐言的目標,是做一頭沒有煩惱的豬,他練出了視而不見的本事,卻僅僅是對于眼中的異象,如今眼前的一幕,他無法做到視而不見。

因為那是活人,一個活生生,比他沒大幾歲的女孩。

徐言開始在腦子里快速的思索著對策,要如何才能幫一幫那個掉進虎口的羊羔,雖然看起來沒什么希望,但他也不想輕易放棄。

正當徐言思索著能否讓女孩脫困,木屋里傳來了寒雷的大笑,鐵塔般的壯漢一把將女孩夾了起來,甕聲甕氣地喝道:“拜完堂,就該洞房了,嘿嘿,大哥,俺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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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吃你的豬

二寨主寒雷歡歡喜喜地走向屋外,準備回到他自己的院子,沒等他邁出大門,忽然覺得腰肋處一陣劇痛,之前被他捏著的女孩傷不了他,此時被他夾在腰間,竟是一口在寒雷的腰肋處咬下一塊肉來。

拼死掙扎的女孩,吐掉嘴里的血肉,就要再次下口。

她已經放棄求生了,落在這群魔王手里,她只能生不如死,與其被山匪糟蹋,不如先咬死一個。

一口是咬不死人的,別說寒雷這種鐵塔般的壯漢,就算尋常的山匪,女孩一口也咬不死一個,不過咬不死人,卻能激發對方的怒火。

本就以暴躁聞名的二當家,被咬下一塊血肉之后頓時大怒,怒吼了一聲一把將趙家女孩扔了出去,不等對方落地,碗口大的拳頭就轟了出去。

寒雷本就力大拳沉,他一拳能砸死一匹馬,被他打中,那趙家女孩是別想活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就連廖九鳴和盧海都沒有想到,站在人群里的徐言更沒有想到,就算他找塊石子都來不及了。

寒雷的一拳的確砸中了女孩,但在砸中的同時他也反映了過來,勉強收了一半的力氣,還沒入洞房呢,人死了,他的壓寨夫人也就沒了。

就算收了手,寒雷一拳下去,正中女孩的面門,女孩的鼻梁骨直接被砸塌,滿嘴銀牙飛落,撞在墻上直接昏死了過去,半邊臉腫起來老高,看著跟豬頭一樣。

抖了抖手,寒雷也后悔不已,罵罵咧咧地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剛才還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此時連牙都沒了,豬頭一樣半死不活,看起來不像人倒像個鬼,這位頓時沒了興趣,踢了一腳之后沖著充當長輩的老管家吼道:“你們家這是什么閨女,還咬人?老家伙,今天二爺先宰了你!”

怒吼著的寒雷好像一頭巨熊一樣,一把掐住了老管家的脖子,盧海在一旁抱著肩膀看好戲,一臉的幸災樂禍,廖九鳴更是轉過臉去,看都不看趙家的老管家。

無論是趙家閨女還是老管家或者是那些護衛,都是被山匪劫到山寨的,早就成了仇家,死不死的,飛天蜈蚣根本就不介意。

被直接從座位上提起來的老管家,張著大嘴連喊都喊不出來,蹬了兩下腿,腦袋一歪,竟是直接被寒雷給掐死了。

原先的喜堂,片刻之后成了靈堂,趙家僅存的兩人,一死一重傷,只是沒人為他們搭建靈堂,老管家的尸體被憤怒的寒雷一把扔出了木屋,摔出老遠,這位二當家還不解氣,兇惡地吼道:“趙家的護衛還有沒死的么,都他娘給我滾過來,老子要掐死你們!”

“我、我們殺了同伴,已經加入山寨了啊!”

幾個殺過同伴的趙家護衛,頓時惶恐了起來,有告饒的,也有質問的,三四個人全都被嚇得不輕。

不管告饒還是質問,這幾個人的下場全都是慘死,二當家的怒氣沒地方發,他們也就倒霉了。

看著二當家追殺那些護衛,盧海心里這個得意,心說死了才好,省得他干眼饞,他走到墻角掃了眼昏死的女人,哼了一聲不在理會。

那女人已經廢了,他九頭蛇可沒什么胃口。

亂哄哄的大屋里,幾個小頭目湊到廖九鳴近前,笑嘻嘻地問道:“大當家,那女人怎么處置?”

“拖走,賞給你們了。”

廖九鳴厭惡地看了眼半死不活的女子,擺了擺手,那幾個小頭目頓時嬉皮笑臉地告謝,幾個人拖著女人離開了大屋。

野狗,是不挑食的。

木屋里亂哄哄,屋外更亂,一群山匪看著二當家追殺幾個護衛,還有不少人跟著幾個小頭目嘻嘻哈哈地往沒人的地方走,人群里,徐言的眉頭鎖得更深,跟在拖走女人的幾個小頭目后方。

如果能有機會,徐言希望能救下那個可憐的女孩。

“小道士,你去哪兒?”

腳步一頓,徐言的眼中閃過一絲冷意,轉身之后,又變成了憨厚的模樣,道:“看看熱鬧,三當家,有事么?”

站在徐言身后的,正是走出木屋的盧海。

“今天大當家的高興,要犒勞犒勞大家伙,你們后廚有得忙了。”盧海盯著小道士,笑容發冷,道:“你可是道士,有些事還是不看為好,走吧,去你們后廚,今天三爺我心情好,想吃點好的。”

元山寨的后廚,也是三位當家人的后廚,只要三位當家的想吃什么了,后廚是必定要全力以赴的。

沒想到盧海這時候叫住自己,徐言的眉峰不著痕跡地動了動,仍舊一臉憨笑,道:“三當家想吃點什么,我們后廚做好送來就是了。”

“就吃你帶來的那頭黑豬。”盧海冷笑著說道,眼神里帶著毫不掩飾的挑釁。

這兩個多月他有些忙,一時忘記了徐言這個小道士,今天正巧看到對方,他立刻想起來自己被噴了一臉豬尿的往事,說以今天張口就要吃那頭小黑豬。

“豬還小,現在吃不合適的,在有幾個月應該就肥了。”徐言眨眨眼,十分認真的說道,眼角的余光里,已經看不到趙家女孩和那幫匪人了。

“我今天就要吃!”盧海冷哼了一聲,道:“走,去后廚,用不著你動手,我親手宰了那頭畜生。”

一推徐言,盧海說是走,實際上卻是押著對方,周圍還有幾個看熱鬧的廚子,在旁邊聽到三當家想要吃豬肉,頓時帶著幸災樂禍跟在一旁,一邊拍著盧海的馬屁,一邊吹噓著黑豬肉有多香。

徐言被推了一把,只好自己走向后廚,袍袖里的雙手已經被死死地捏了起來。

自從來到元山寨,小道士終于遇到了一次致命的危機,自身難保的徐言,被推搡著回到了后廚,趙家閨女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徐言不會允許小黑豬被任何人吃掉,如果對方真要下手殺豬,說不得他只能拼命了,飛石的功夫或許敵不過先天武者,但是徐言有信心拼個魚死網破。

“那頭黑豬在哪呢。”來到后廚的盧海,第一件事就是找豬。

“在這邊!三當家,您老看著就好,我們來殺。”胖大廚笑瞇瞇地迎了過來,拍著馬屁。

“用不著!”盧海大手一揮,隨后冷冷地看了徐言一眼,寒聲道:“別說殺豬了,我九頭蛇想要誰死,誰就得死!”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3:34
第36章豬活人死

元山寨的三位寨主,對手下的上千山匪的確有著生殺之權,哪怕盧海殺了徐言,都沒人敢多說一句,又何況是一頭小豬。

盧海其實并非嘴饞,他只是想起了當時的豬尿,前些時日的忙碌讓他暫時忘了這口氣,恰巧今天看見了徐言,他立刻想了起來。

這個憨憨傻傻的小道士他還沒興趣殺掉,不過那頭黑豬,他今天是吃定了。

后廚的菜園里,盧海看到了豬圈里傻乎乎搖著尾巴的小黑豬,于是對著徐言吩咐道:“把豬牽出來。”

“三當家的,刀來了。”胖大廚殷勤地拿來一把殺豬用的尖刀,刀鋒飛快飛快,閃著寒光。

“我有刀。”盧海探手將背后的長刀摘了下來,翻手挽了個刀花兒,道:“先天武者殺豬,還用得著殺豬刀么,等下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一刀兩斷!”

三寨主出刀,自然引得一群廚子轟然叫好,都說殺豬焉用宰牛刀,今天三當家是殺豬用真氣了,這可是好戲。

站在豬圈旁的徐言有些猶猶豫豫,他看了看盧海,又看了看搖著尾巴呼嚕嚕直叫的小黑豬,一臉苦相。

“給我麻利點!”盧海在徐言身后喝道:“再不牽豬,老子宰了你!”

“好、好!”

徐言答應著,手忙腳亂的打開豬圈門,小黑豬早就等半天了,以為徐言來給它開飯,仗著身子小,擠在了最前面,門外還有兩個廚子守著,擋住其他的肥豬出來。

這些廚子都知道小黑豬和徐言親近,今天能看到殺黑豬,他們一個個滿臉都是幸災樂禍,樂呵呵地看著徐言抓住小黑豬的兩只耳朵往外拽。

彎腰拽豬的徐言,此時已經不在是憨傻的臉色,而是面沉似水。

他又一次看到了盧海那柄長刀上出現的暗淡光暈。

一脈先天武者的真氣!

以真氣來殺豬,絕對會一刀斃命,死到臨頭尤不自知的小黑豬,呼嚕嚕的叫喚著,直往徐言懷里拱,還以為主人在跟它玩鬧。

廚子們的幸災樂禍,三當家的陰森殺意,小黑豬的茫然無知,看似毫無退路的境地,其實并非無解之局,徐言將小黑剛剛牽出豬圈的同時,一只手在道袍的遮擋下已然抓住了小黑豬的尾巴,隨后就是狠狠的一拉。

呼嚕嚕!!!

猶如被針扎了一樣,小黑豬發出一陣嚎叫,從豬圈的門口一頭就沖了出去,邊上的一個廚子正要攔,竟直接被小豬給撞倒在一邊。

“豬跑了!”

“抓住它!”

“鎖門,快鎖后門!”

運轉著一口先天真氣的盧海,這時候差點被氣得氣脈混亂,大喊著吩咐廚子抓豬,可是那頭小黑豬猶如發瘋了一樣,直接從籬笆編造的院墻上沖了出去,一溜煙地沖進了深山,等到一群廚子追出后廚,連豬影子都看不到了。

“那什么豬,跑那么快?”

“我就說那是野豬吧,墻都能撞開。”

“徐言,你們道觀里都是瞎子吧,拿野豬當家豬養?”

廚子們追不上小黑豬,反過頭來開始數落小道士,胖大廚在一旁偷眼看了看盧海,發現這位三當家的臉色越來越沉,急忙上前道:“三當家的,豬圈里還有幾頭肥豬,不如我們再宰一頭?”

他到不是為了給徐言求情,而是想要拍拍馬屁,畢竟這后廚是他說了算,沒把三當家的伺候好,今后還不得穿小鞋啊。

“滾一邊去,一群飯桶!”

胖大廚沒成想馬屁拍在馬腿上了,他可不知道盧海和徐言有仇,被人家罵了一句立刻不敢言語,帶著其他廚子退出了菜園。

臨走的時候,始終躲在一邊的張河看了眼手足無措的小道士,心說徐言啊徐言,你自求多福吧。

三當家盧海心狠手辣,這一點元山寨所有人都清清楚楚,惹了這位不開心,是真會出人命的。

等到廚子們全都退走,盧海瞇起了眼睛,盯著面前的小道士,冷語道:“你故意的,故意放走那頭黑豬。”

“我、我不是故意的!”

徐言急忙擺手否認,神色更是顯得驚懼不已。

“我說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盧海往前邁出一步,手中的長刀上再次出現了暗淡的光暈,他聲音更冷:“我九頭蛇既然出刀,就必定要見血,殺不了豬,那就殺人好了,豬活,人死!”

在看到對方長刀上泛起光暈的那一刻,徐言的心頭頓時一沉,眼角一掃,看了眼地面上幾塊合適的石子。

豬,的確是他故意放走的,因為小黑豬有個毛病,只要用力拽它的尾巴,它就會發瘋一樣狂奔,就連徐言都追不上。

放走了豬,徐言再一次把自己給搭了進去,他沒想到盧海居然如此狠辣,殺不到豬,竟要殺人。

慌亂的臉色在下一刻變得平靜了下來,徐言不會武功,也沒有與武者交手的經驗,然而飛石功夫的精湛,讓他能不懼狼虎,如今面對一個先天武者,也未必沒有脫身的機會。

腳下就是兩塊石子,只要盧海再進一步,徐言決定立刻反擊,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盧海的腳步已經抬了起來,手里的長刀隱隱掄起,沒等他邁出這一步,菜園的一側有身影晃動,一句甜膩的女子聲音遠遠傳來。

“呦,我們的三當家原來喜歡欺負孩子啊。”

腰肢扭動,暗香襲來,挎著竹籃的梅三娘走進菜園,巧笑著說道:“老三,想吃什么和嫂子說,嫂子親手給你做出來,我會的可比小道士多多了,怎么樣,你要不要嘗嘗?咯咯咯咯。”

梅三娘的出現,讓盧海眼中的殺意消減了大半,看到這個女人,盧海覺得腦仁兒都疼。

他和大當家可不是什么親兄弟,元山寨三位當家人的排位也是按照實力,以前梅三娘勾引他的時候都是周圍無人的情況下,這次對方居然當著小道士的面就敢如此,這要讓廖九鳴知道,明面上或許不說,暗地里不得恨死他盧海不可。

“大嫂,我就是那么一說。”

盧海知道在木屋門口他和徐言說的話被梅三娘聽到了,現在別說是吃豬肉了,讓他吃龍肉他都沒心思,躲著這女人越遠越好。

“剛才還有點胃口,現在沒心思了,哈,大嫂又來摘菜啊,你忙你忙,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收起刀,盧海不在久留,大步離開菜園,走的時候還惡狠狠地瞪了徐言一眼,那架勢分明是讓徐言等著,這事兒沒完。

一場危機算是就此化解,徐言在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看向梅三娘。

“惹誰不好,非得惹九頭蛇。”

梅三娘看到盧海走遠,對著徐言嗔怪道:“你這小道士也不是個省心的主兒,要不是剛才看到盧海叫住你,我才跟了來,現在你都沒命了。”

女子柳眉微蹙,點了點徐言的鼻子,低聲道:“走吧,離開元山寨,今晚就走,以后再也別回來。”

徐言剛想說些什么,被梅三娘打斷,只聽對方說道:“張河我會調走他一天,盧海此人記仇,睚眥必報,聽三姐的話,走!”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3:39
第37章世間多惡虎

身為壓寨夫人,梅三娘心里的苦楚,恐怕沒人知道,徐言卻一清二楚。

心頭涌過一股暖意,小道士深深的對著女人施了一禮。

乘云觀的老道士告訴過徐言,恩仇是需要相報的,恩也要報,仇也要報,此為人情世故。

方外人,也是人。

“三姐,也走么?”

徐言眨了眨眼,認真地問道。

“三姐不走,我還要陪著小城……”

梅三娘的笑容有些慘淡,摸了摸徐言的頭,在小道士耳邊輕聲說道:“今天山寨會大舉慶祝,等那幫廚子睡死了,你就離開元山寨,放心,只要走得遠遠的,他們不會追殺你這個窮道士。”

耳邊有暗香涌動,徐言的眉峰卻始終緊蹙,他還想說些什么,梅三娘已經轉身離去,徐言隱約聽到張河的恭維聲,好像是夫人要他去永寧鎮買些水粉,得到命令的張河連片刻都不敢耽擱,立刻動身離開了山寨。

梅三娘離開了菜園,廚子們又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地說著小道士命大,在三當家手底下都能活命,而后徐言就被分派了一堆活計,有這群廚子盯著,他暫時是哪都去不了。

為了慶祝今天的收獲,元山匪大肆慶祝了一番,趙家車隊里的布匹成堆,羊皮能落成老高的一片,更值錢的香料雖然最少,可比布匹與羊皮更值錢,包括那十來架馬車,元山匪的收獲可謂頗豐。

各處山匪全部分到了一份好處,連后廚也不例外,這群匪人喝得更加開懷了起來,吃飽喝足之后,全都呼呼大睡,后廚一片震天的呼嚕聲。

今天的飯菜不錯,有酒有肉,可是徐言沒有吃下一口。

他眼前總能浮現出那個趙家閨女的模樣,從一個俏生生的女子,變成沒牙的豬頭廢人,僅僅是瞬間。

夜色越來越深,星光越來越亮,徐言的心,也越來越沉。

午夜,當所有廚子全都睡得猶如死豬的時候,徐言離開了后廚。

他沒有離開元山寨,而且按照白天的記憶,尋找著趙家女子的下落。

他很想離開這處匪巢,可是就這么離開,他心里總覺得扎著一根刺,而且這根刺,會伴隨他很久很久。

乘云觀的老道士從來沒有教導過徐言要做一個好人,能被稱之為劍魔的人,又豈能是善男信女?

老道士經常會告訴徐言,做人能做到問心無愧的,已經可以稱圣了,因為這世間,根本就沒人會當真無愧,對于那些愧疚,只是人們不愿想,不愿提而已。

徐言不是圣人,也不想做圣人,他只想像一頭豬一樣無憂無慮的生活就好。

月光下,小道士的耳邊依稀還殘留著師父的低語,他苦笑了一聲,自嘲著:“徐止劍啊徐止劍,人家趨吉避兇,你卻避吉近兇,真是一頭豬啊……”

聰慧也好,憨傻也罷,徐言的腳步始終不停,在偌大的山寨里搜索著趙家女孩的下落。

他已經不小了,能看得出那些拖走女孩的小頭目究竟想干什么,可是只要那女孩沒死,或許自己就能幫她逃出這片匪寨。

活著,總比什么都強。

小小的身影在山寨中游蕩,時而穿過木棚,時而越過樹樁,頂著月色的小道士找到了正在呼呼大睡的幾個小頭目,卻始終沒有找到趙家的女孩。

疑惑的徐言,停步在山寨邊緣的水井附近,他想了想,決定繼續尋找一番。

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時間還算充裕。

剛要再次動身,徐言忽然看到遠處的水井上好像多了什么東西。

借著月光,徐言仔細辨認了一番,終于確定那是一個人。

一個坐在井口的人!

難道是趙家的女孩?

想到這里,徐言朝著井口輕步靠近,能坐在井口,說明對方有投井自盡的打算。

輕緩的腳步,在寧靜的午夜里依舊會被聽清,在徐言即將接近坐在井口的身影之際,對方也察覺到有人靠近。

猛地轉過頭來,只用一條破毯子裹住身體的女孩,看起來猶如惡鬼一樣,腫起老高的半張臉上通紅通紅,另外的半張臉則鐵青得沒有一絲血色,脖頸處的大片淤痕恐怕蔓延到了全身,只是被破毯子擋著看不到而已。

“別跳!”

徐言不敢大聲喊叫,輕聲說了一句,而得來的,則是一句生命盡頭的駭人怨念。

“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這群惡賊!”

噗通!

一頭扎進水井,被折磨得不成樣子的女孩就此消失在徐言眼前,徐言的一只手還抬著,但什么都抓不到了。

山里的井都很深,至少超過了五六丈,徐言經常來打水,他知道跳進去會意味著什么。

那么狹隘的井口,除非那女孩不想死,否則就算徐言跳下去,也會被對方拉扯著沉入深處,根本沒人能救得上來。

愣了那么片刻,徐言急忙沖到近前,將吊著的水桶扔進了井口。

“上來,快上來!你會淹死的!”

趴在井口,徐言沖著黑暗的深處喊著,攏音的水井能讓他的聲音傳不出太遠,不容易驚動旁人。

也不知喊了多少聲,徐言覺得嗓子都要啞了,先前還能聽到深處的撲騰聲,后來這口幽深的水井,就變得安靜了下來。

趴在井口的小道士,緩慢的直起身子,眼神有些空洞。

徐言想不通,本來還活著的女孩,他甚至能幫她逃離匪寨,卻在一念之間,選擇了葬身水井。

鬼,是報不了仇的,匪寨里殺氣極重,尋常的鬼魂甚至剛一出現,就會被山匪身上的殺氣給沖散。

“你能活,為什么要死……”

水井旁,傳來小道士壓抑的低語,徐言面對著井口,兩只手死死的捏起,原本清秀的臉龐上,此時扭曲而猙獰,月光之下,仿佛這口水井旁當真出現了一頭厲鬼!

“這就是世道啊。”

徐言的身后,傳來女子凄苦的話語,梅三娘的身影出現在水井一旁。

“這世上有很多惡虎,他們吃人,不吐骨!”

梅三娘緩步來到徐言身旁,揉了揉小道士的頭,自己則坐在井沿上,輕聲自語:“五年前,我也在這里坐了一夜,我也想一頭扎進井里,我不甘心,不甘心小城一個人睡在后山,可是又能怎么辦呢,一個女人,落在一群惡匪手里,能挺到今天,我早就不把自己當人了……”

梅三娘沒有看徐言,始終望著井口深處的幽暗,有那么一瞬的時間,她真的也想一頭扎下去,那樣就能解脫了。

有時候人之所想,往往會成為現實,望著幽暗的井口久了,梅三娘的身子開始緩緩的傾向井口,很慢很慢,慢到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徐言早已被梅三娘的出現驚醒,他的神色已然恢復,不過此時,徐言的臉色更是有些慘白了起來。

因為他那怪異的左眼,再一次看到了鬼。

在徐言的眼里,梅三娘的身后,一團暗淡的黑影正在用力地推著坐在井口的女人,想要將梅三娘也推進井里,而那團黑影的模樣,隱約就是之前跳井的趙家女孩!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3:41
第38章鉤吻

“三姐!”

低聲的呼喊中,徐言一把抓住了梅三娘的手臂,將對方拉出了井沿。

身子一晃,梅三娘直到現在才發覺自己剛剛幾乎要傾斜到了井口里,她臉色有些發白,眼中驚懼地看了看那口井,與徐言一同退開了幾步。

“這里不干凈……”梅三娘的心口起伏了起來,要說她不怕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遇到剛才驚悚的一幕,都會后怕。

如果徐言不拉她一把,梅三娘恐怕也墜進水井了。

自己跳井,和被人推下去可是兩種感覺。

“天還沒亮,趁早離開。”梅三娘穩了穩心神,拍著徐言的肩頭囑咐了一句,自己轉身就要離去。

“我不走。”

梅三娘的身后,傳來小道士的輕語,低沉而執著。

回過頭來的女人,柳眉緊緊地蹙著,沒有說話,沉默的望著小道士,眼中有深深的疑惑。

“山里的惺蜈草,是三姐種的吧。”徐言平靜的說道,這句話一出口,對面的女人明顯身子一顫。

“活物的毒液不好收集,更難以儲存。”

徐言看向女子的雙手,接著說道:“三姐手上有些細小的傷疤,該是被那些毒蟲咬到過,家里販運藥材的人,應該懂得些解毒的辦法,可是幾只蝎子蜈蚣的毒,殺不了太多人的。”

簡單的幾句話而已,徐言直接掀開了梅三娘蓄謀多年的計劃,這時候原本嫵媚妖嬈的女子,臉色已經開始發青。

那些惺蜈草,的確是她在五年來好不容易種的。

當初被劫到元山寨的時候,梅三娘的身上并沒有帶著惺蜈草的種子,是她弟弟小城一時貪玩,才將一把惺蜈草種子揣在身上,而亡弟身上的這些種子,成了梅三娘報仇的關鍵所在。

她要毒殺元山寨,她要殺光這群惡匪!

五年的籌謀,五年的虛與委蛇,梅三娘為的,只有報仇而已,她雖然粗通些醫理,怎奈對付那些蜈蚣蝎子卻沒什么經驗,在收集毒液的時候,時常會被蟄傷,好在她懂得如何解毒,這才平安無事,否則換個人來,沒等仇人死,自己非得先被毒死不可。

之所以從來不吃后廚做的東西,之所以經常在午夜流連在水井附近,梅三娘的打算,是要將這口水井里的水變成毒水,只有這樣,她才能一舉殺光元山匪,而常年不吃后廚做的飯菜,這一點更是梅三娘自己設下的退路,否則連她也吃了井水燒制的飯菜,她自己豈不是也會被毒死。

被毒蟲蟄到還有救,如果吃下大量的毒汁,她自己也是活不成的。

五年來的籌劃,被人家一語道出,梅三娘的心神開始劇烈起伏,她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小道士,神色變幻個不停。

不多時,梅三娘掩嘴輕笑了起來,道:“幾只蝎子蜈蚣的確不夠殺人,那該怎么辦呢?三姐實在沒有太好的辦法了。”

徐言只是個剛剛來到元山寨的小道士,而且梅三娘還在九頭蛇要殺徐言的時候幫著解圍,眼前的小道士跟她無仇無怨,不會去告密才對。

“三姐舍近求遠了,惺蜈草就能毒死人,不過需要另外一種毒草才行。”徐言干澀的笑了笑,滿口白牙在月光下顯得有些滲人,他低語道:“鉤吻。”

“鉤吻?”

梅三娘的柳眉猛地一鎖,她家中世代以售賣草藥為生,徐言口中的鉤吻她聽著有些耳熟,很快就想了起來,訝然道:“斷腸草!”

鉤吻,亦稱斷腸草,一種不亞于鶴頂紅的劇毒之物。

徐言點了點頭,道:“鉤吻味苦,惺蜈草發腥,如果兩種藥草合在一起,腥苦相抵,會變成無色無味,尤其惺蜈草配上鉤吻,能讓鉤吻的毒性倍增,臨山鎮有一次鬧狼災,師父就是用攪拌了惺蜈草的鉤吻喂雞,再把還未毒發的雞扔進山林,除掉了上百頭野狼。”

眨了眨眼,徐言靦腆地撓頭道:“狼沒了,雞也沒了,我一年沒吃到雞蛋。”

聽著徐言的解說,梅三娘忽然覺得心頭有些冷颼颼的,面前這個憨傻的小道士在她眼里再也不是憨傻的模樣,而是一頭隱匿在暗中,將自己偽裝成豬羊的兇獸!

“三姐不認得鉤吻的模樣,小道士,你認得么?”

梅三娘偏了偏頭,一縷青絲垂了下來,遮住了她眼底深處的一絲驚懼,那絲驚懼的來源,正是看似憨傻,實則要比她梅三娘還要狠辣的小道士。

“認得,深山里應該能尋到。”徐言現出一副天真的笑容,道:“我幫三姐找。”

梅三娘沉默下來,看了徐言許久,眼底的驚懼終于消失,她張開雙臂,再次摟住了手足無措的小道士,揉著徐言的頭,笑著的眼里有淚光涌動,好半晌才松開手,轉過身去。

“謝謝了,小道士……”

梅三娘離開的時候,只留下一句輕聲的道謝,可是聽在徐言的耳中,這聲道謝,沉重得能讓人窒息。

那是壓抑了五年的怨念與恨意!

幽靜的水井旁,只剩下了小道士的身影,徐言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始終站在原地。

在旁人眼中,水井旁的確只有小道士一個人,可是如果以徐言的眼睛來看的話,就會發現在他對面,正飄蕩著一個女子的陰影,青面獠牙,張牙舞爪!

投井自盡的趙家女孩,終究化成了厲鬼,她無法潛入其他山匪的住處,因為周圍全都是山匪的殺氣,她只能徘徊在井口,或者,纏住眼前這個憨憨傻傻的小道士。

徐言并非第一次看到鬼,也并非第一次看到厲鬼,他知道厲鬼會傷人,如果平常的時候遇到,一定會躲得遠遠的,回到道觀還要誦經超度,除掉自己身上的陰氣。

可是今天,徐言沒有躲,也沒有視而不見,就那么望著女鬼。

鬼不好看,尤其是厲鬼,陰森的模樣就像要吃人。

“你害不了他們,也吃不掉他們……”

輕聲的自語,不知說給誰聽,與鬼交談的小道士,眉峰輕蹙,低垂的小臉上有慈,也有悲。

陰冷的寒風撲面而來,青面獠牙的女鬼猛然撲了過來。

厲鬼索命,卻要索一個無辜的小道士。

既然成了厲鬼,也就失去了神智,那份不甘,成了女鬼唯一的怨念,被這種程度的厲鬼傷到,徐言也將十分危險。

“我替你……”在女鬼撲來的同時,徐言猛地仰起頭,臉上沒有了慈悲意,而是一片猙獰的兇戾,沙啞的低吼著:“吃光他們!”

我替你,吃光他們!

隨著徐言的低吼,一股比那群山匪還要強烈百倍的殺意在那副小小的身體上浮現,他的左眼中,暗淡無形的星紋印記在此時忽然耀亮了一瞬,撲來的厲鬼在剎那間被沖得煙消云散。

索命的厲鬼,終究抵不過徐言心中的那頭魔鬼,更擋不住小道士左眼中的神秘氣息。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3:42
第39章地獄里團聚

“有人跳井了!有人跳井了!”

午夜的元山寨,傳來了少年人慌亂的喊叫,很快驚動了幾個小頭目,一群山匪呼啦啦圍在了水井旁邊。

七嘴八舌的質問中,幾個小頭目終于從徐言嘴里得知了跳井的是個女子,加上趙家女孩不見了蹤跡,這群匪人立刻斷定是那女人跳了井。

“真他娘晦氣!快點下去一個,把尸體撈上來扔出寨子!”

一個馬臉小頭目吩咐著手下,眾人幫忙,費了半天勁到底把女子的尸體撈了出來,一絲不掛的尸體早已經冰冷得毫無生機。

“扔遠點!”馬臉小頭目罵罵咧咧地說道:“就這么一口井,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后廚的人在這沒有,今天別他娘給我送飯了,老子去外面吃。”

后廚的兩個廚子也在旁邊看著熱鬧,一聽頓時笑臉相陪,解釋著:“井里的水是活水,死人又沒泡多久,過個一半天就是新水了。”

“看見那****就惡心,死哪不好,非他娘死井里,我呸!”馬臉頭目罵了一句,帶著手下走遠了,他是準備現在就出寨子,反正昨天分到了不少銀錢,足夠他揮霍一陣子了,有錢誰還待在寨子里吃死人泡過的井水。

死人飯死人飯,這次可真叫死人飯了。

徐言跟著兩個廚子返回了后廚,路上那兩人嘀嘀咕咕:“這事兒得告訴吳老大一聲吧,水是活水,犯忌諱不是,別人吃了沒事,別讓三位當家人吃了。”

“可不是么,大當家一個不高興,我們非得人頭不保啊,徐言,你這幾天去山里打水吧,山里有條小溪,路遠了點,就當活動活動腿腳了。”

兩人事先將苦活推在了徐言身上,徐言只是嘿嘿傻笑,點頭說好。

讓他去山里挑水正好,他正要去山里找鉤吻呢。

一個投井的女子,到底勾動起徐言心頭的兇戾,趙家女孩化作的厲鬼已經消失了,可是元山寨里,卻多了一頭被徐言親手放出來的魔鬼。

這世間有人,也有鬼,還有許多吃人的猛虎,老道士臨死的時候曾經對徐言說過,如果真想成為一頭豬,就讓那頭豬,吃遍天下猛虎!

憨笑著的小道士,在兩個廚子眼里奇傻無比,去山里挑水還能樂得出來,這種傻瓜和蠢豬有什么兩樣,然而他們可無法想到,有些豬,注定是要吃虎的,一開口,就會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從清晨開始,徐言早早地離開了后廚,挑著水桶進入深山。

山里的小溪離著元山寨可不近,一來一回少說一兩個時辰,那么多匪人,一天吃的水都得一大缸,一個人從早挑到晚都未必能裝滿,這種累活是沒人愛去的。

進山的小道士,頂著朝陽,臉上帶著憨厚的微笑,走走停停,不時的撥弄青草,尋找著鉤吻的蹤跡。

之所以在井口旁大喊大叫,徐言為的,是撈出尸體,如果讓尸體泡得久了,可就沒人會吃井里的水了,他要早些清理掉尸體,因為那口井不僅會淹死一個趙家女孩,還會毒死所有的元山匪。

從清晨到黃昏,小道士始終在山林間辛辛苦苦的挑著水,第一天山寨里吃的水,勉強夠用了,從第二天開始,徐言挑的水變得少了一些,因為他這一去挑水,后廚里的活計又變得繁忙了起來。

胖大廚得知了井里死人,也是不敢給三位當家人用井水燒飯了,他怕三位寨主,可不怕其他的嘍啰,于是從第二天開始,吩咐徐言只要挑夠三位寨主和幾個小頭目用的水就夠了,別人他可不管。

又過了幾天,趙家女孩投井的事漸漸被山匪們遺忘,徐言來到元山寨的時間也達到三個月了。

三月一到,張河就像甩開膏藥一樣興高采烈,他可算不用半夜被磨牙聲給嚇醒了,而徐言也被分到了一間小小的睡房,雖然簡陋,倒也能容身。

沒人監視,徐言終于能做些自己喜歡的事了。

比如說偷偷給留在山里,每次打水都能見到的小黑豬帶些吃食,比如說清晨的時候在自己的房內伸展拳腳,習練一番飛石三式,又比如說在無人的時候,研磨一些被曬干了的怪草。

小半個月的時間,經常進山挑水的小道士,找到了二十多顆鉤吻毒草,這種毒草只要一小塊就能毒死一頭牛,二十多顆的分量,加上融入惺蜈草之后的毒力翻倍,想要毒殺個千八百人,已經足夠了。

既然心中的猛鬼被放了出來,徐言也就不打算留活口了,山匪們讓他干活,欺負他勞作沒什么,他甚至連點記恨都沒有,可是趙家女孩化作的厲鬼,就如同一把刀,始終扎在徐言心頭。

那是根倒刺,想啟出來,要用人命來填!

快到中秋了,天氣越發涼爽,普國雖說四季如春,冬天的時候也會很冷,那是種濕冷,很少能見得到雪天。

夜空的月亮越來越圓,徐言喜歡滿月,因為滿月代表著團圓,他自己沒有親人,唯一的師父也離他而去,不過他仍舊喜歡圓圓的月亮。

親人之間會團聚,有時候仇家之間也會團聚,能讓仇人相聚的緣由,不是拼殺之際,就是另一個地方了。

地獄!

該團聚了,水井旁的小道士仰頭望著燦爛星空,滿臉憨厚的笑意,在他身旁,梅三娘正將一袋干草粉仔仔細細地撒在水井里。

是該團聚了,梅三娘要和她分別了五年的親人團聚,而這滿山的惡匪,要和那個被他們糟蹋過的趙家女孩在地獄里團聚。

“中秋了,真想回家啊……”

梅三娘將粘在手背的一些草粉抖進了井口,回頭望向小道士,低聲囑咐:“小心些,千萬別露了馬腳。”

“知道了三姐。”

徐言還給對方一個笑臉,短暫相聚的兩人就此各自分開,返回到自己的住處。

天亮的時候,元山寨顯得比平日要熱鬧得多,喜慶的節日不僅屬于王侯將相,更屬于平民百姓,也屬于這群亡命之徒。

前些天的時候,元山匪劫殺了附近的一個小村莊,村子里的百姓大多逃走,不過家里的豬羊牲畜可來不及帶走,砍殺了村子里幾十個走得慢的百姓之后,一群豬羊被趕回了元山寨。

有肉就要吃,這是山匪們的習慣,趁著今天是中秋,晌午的時候,后廚就架起了兩個大火堆,幾十頭羔羊被收拾干凈,喂上鹽巴辣子,隨后開始在火堆上翻烤了起來,不多時,整座山寨里飄滿了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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