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一言通天 作者:黑弦 (全書完)

 
asi0125 2018-8-20 11:55:0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5 694566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5:54
第50章木盒

在梅三娘的指點下,徐言找到了墻壁上的暗格,費了半天力氣才用無力的手臂取出了一個小巧的楠木盒子,比他的手掌都看起來十分精致。

梅三娘所說的東西就在盒子里,不過徐言是不想看了,揣進懷里,背著女子離開了院落,從后方的菜園離開了這處匪寨。

不多時,踉蹌的身影背著梅三娘消失在莽莽山嶺之間。

天光大亮,安靜的山寨里東倒西歪著無數尸體,現在還沒有尸氣,很快,這片山寨將會成為野獸們進食的樂園。

祁元山的山腳下,一隊足有數百人的隊伍正在緩慢地接近。

這些人是永寧鎮的衙役和捕快,為首之人跨馬擎刀,看起來威風凜凜,只是一臉的苦相,他身后跟著的數百差役更是齜牙咧嘴,心中暗罵著自己的長官接下的這次苦差事。

衙役和捕快就是用來維護城鎮的,抓個毛賊,揍個地痞之類才是他們的本職,剿匪管他們什么事,那應該是各地駐軍的責任,再說了元山匪是那么好對付的么,前年的時候另一座城鎮的官府曾經派遣兩百捕快加上三百多衙役進山圍剿,去的時候是五百人,回來的時候連一百人都不剩了。

那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匪,這些官兵們拖家帶口的,拼命的事誰也不想干。

“王捕頭,您老能不能快些,這都好多天了,我那可憐的女兒也不知是死是活呦。”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胖員外,此時滿頭大汗,一邊催促著馬上的王捕頭,一邊焦急地四處打量,尋找著元山寨的蹤跡,跟在胖員外身后的還有近百名護院。

“趙員外莫急,剿匪事關重大,如果不弄清匪人的數量和老巢,貿然出擊可絕非上策,我們要做到知己知彼才是。”

馬上的王捕頭依舊慢吞吞的催馬而行,讓他王捕頭擒賊可以,剿匪純粹是趕鴨子上架,元山匪有多兇,混白道的捕頭能沒有耳聞么,要不是知縣大人受不了趙員外整天在衙門里哭求,也不會派出這數百人的衙役和捕快。

說是剿匪,在王捕頭的心里,這次帶人進山不過是探路,只要探清元山寨的確切地點就算大功告成,到時候回去交差也就是了,知縣會上報朝廷,至于朝廷撥出哪路大軍來進攻元山寨,可就不管他王捕頭的事了。

明哲保身的手段,這群捕頭乃至知縣可全都深諧其道。

王捕頭倒是謹慎,自從進山就走走停停,每過一個山包都要派出手下探路,確定沒有危險他才會繼續行軍。

他不急,一旁的趙員外急得滿頭是汗,不斷的催促,就這樣,一群五六百人的隊伍拖拖拉拉,從早上進山,直到晌午才遠遠地看到了元山寨的影子。

“大人,山寨里沒有動靜。”

探路的捕快摸到了山寨邊緣,沒敢進去就跑了回來,稟報著他打探到的消息,就是沒有動靜。

“沒動靜?”

王捕頭翻身下馬,隔著老遠手搭涼棚觀望,他看不清山寨里有沒有人,不過再也不肯往前多走一步了。

“捕頭大人,下令攻山吧。”趙員外在一旁急得直搓手,眼看著匪寨就在眼前,他是越發焦急了起來。

“偌大的山寨,聲息皆無,必定有詐。”王捕頭裝模裝樣地說道:“貿然攻山可不妥,不妥啊。”

轟隆隆!

王捕頭剛想給身旁的趙員外講一講兵家大忌,在拖上一陣兒他就要回去了,正在這時,山嶺的另一側忽然地動山搖了起來,無數飛鳥被驚飛,仿佛林中出現了獸群一樣。

幾百人的隊伍被逐漸接近的響動嚇得魂飛天外,不用上官吩咐,齊齊地掉頭就逃,那動作好像演練了千百遍一樣居然整齊劃一,包括王捕頭在內,這群本該是護佑百姓的衙役捕快,扔下趙員外,頭也不回地沖向山外。

趙員外已經被官差的舉動給嚇傻了,等他回過神兒也準備逃跑的時候,一側的山林里忽然沖出了一匹戰馬,隨后是第二匹第三匹。

整整五百鐵騎!

渾身都埋在鐵甲中的騎兵,剛一出現立刻沖向元山寨,飛馬過后,簡易的寨墻被踏成了爛泥,那些騎士一個個刀出鞘弓上弦,五百鐵騎猶如五百修羅一樣滿身的殺氣。

跑出老遠的王捕頭幸好回頭看了一眼,當他認出那群騎兵并非山匪而是邊軍裝束之后這才穩下心來,急忙收攏潰散的部下,然后帶頭沖向山寨。

有邊軍開路,元山寨絕對沒有好果子吃,這種功勞不撿白不撿。

當一群未戰先潰的衰兵折返而回沖進山寨里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再一次讓他們驚詫莫名。

五百鐵騎安然未動,仍舊保持著沖鋒的隊形,在鐵騎的前方,則是漫山遍野的尸體,上千名元山匪一個個佝僂著身子,死相及其恐怖,不但口眼歪斜,眼睛瞪出來的更不在少數。

“將軍,是毒殺。”

五百鐵騎的最前方,有提刀的探馬來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這位已經切開了十幾具尸體,無一例外的都是流出黑血。

“毒殺?”

為首的將軍摘下面甲,現出一張年輕的面孔,正是程昱的三兒子,邊軍副將程羽,他皺了皺眉,吩咐道:“搜索山寨,給我找一個小道士的尸體,看到有活的也一并帶來。”

轟然稱喏,五百鐵騎策馬而出,開始梳理整個山寨,小半個時辰之后,騎兵陸續歸來,無一例外的全都兩手空空。

“將軍,一千一百多元山匪,沒有一個活口。”

“將軍,沒有找到身穿道袍的少年。”

聽著手下的回報,程羽的眉峰皺得更緊,不遠處的王捕頭本想上前打個招呼,遠遠地看到程羽的臉色,這位永寧鎮的捕頭愣是沒敢過來。

“一次毒殺千人,好大的手筆啊。”程羽冷冷地低語著:“好狠辣的心機!”

到底是誰毒殺了元山寨,程羽不知道,不過能做到一次毒殺整個元山寨的人,必然是元山寨內部出現了分歧所致,如果是外人出手,除非是修行者,否則的話,尋常的先天武者是無法做到一次擊殺上千人的。

沒有找到救過父親性命的那個小道士,程羽有些遺憾,好在沒人見到有穿道袍的尸體,既然如此,那小道士應該還活著才是。

撥馬而行,程羽吩咐一聲回營,當先離開了遍布尸體的山寨,五百鐵騎緊隨其后。

有那么一瞬間,程羽的腦海里將小道士這三個字眼與毒殺千人的黑手聯系在了一起,可是下一刻就被他拋到了腦后。

不是誰都能殺人的,一個半大孩子,絕對不可能屠光了元山寨。

看到邊軍撤走,王捕頭這次可揚眉吐氣了,帶頭沖進了遍布尸體的匪寨,活的山匪他不敢來,死的山匪他可不怕,于是整個山寨里不時會傳來衙役們發現了財寶的驚喜喊叫,還有尋不到女兒的趙員外的哭聲。

祁元山的深處,流淌著一條清澈的小溪,小溪旁,徐言正在不停的往梅三娘嘴里灌水,等對方喝了大量清水之后,他用肩頭猛撞對方的腹部,于是梅三娘連膽汁都給吐了個精光。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5:55
第51章以毒攻毒

距離中毒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夜,梅三娘體內的劇毒差不多全都被吸收了,徐言此時的做法只是在清空對方胃部殘留的余毒。

等到梅三娘嘔吐過三次,徐言將其放在樹蔭下,自己蹲在小溪旁的一塊青石邊,努力地研磨著一路上尋到的兩三種草藥。

兩只手臂仍舊巨疼難忍,根本抬不起來,徐言只要彎著腰,讓雙手盡量自然垂在石頭上,研磨藥草的手幾乎是靠著轉動肩膀的力量。

忙活了半天,徐言已經滿頭大汗。

從布袋里取出半月前在山里抓到的那條大蜈蚣,蜈蚣早已被曬干了,去掉頭尾,將蜈蚣混入草沫,徐言用一片薄薄的石頭盛起一大口黏糊糊的草藥,來到梅三娘近前,給她灌了下去。

“解藥么……”

梅三娘的身上已經被汗水打透了,衣服緊緊地貼在身上,顯得更加玲瓏有致,只是俏臉慘白,呼吸微弱。

她還清醒著,勉強吃下小道士調配的草藥之后,虛弱的問了一句。

“毒藥。”

徐言搖了搖頭,輕聲說出了自己調配的東西。

“閑三姐死得太慢么,你個沒良心的小道士……”

艱難地打趣了一句,梅三娘的秀眉漸漸擰了起來,徐言說的沒錯,剛才他吃下的,的確是一種毒藥,現在覺得腹中一陣絞痛。

“以毒攻毒,沒辦法了。”徐言轉身蹲了下去,等到梅三娘爬上他的后背,這才邊走邊說:“鉤吻的毒力太烈,我們短時間內根本找不齊調配解藥的草藥,只有這一個辦法能暫時拖延住毒發。”

在一處山巒中辨認著方向,徐言的小臉上開始迷茫了起來。

他不知該往哪兒走了。

常年進山的人,很少會迷路,徐言辨得清方向,可是他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才能找到足夠的草藥來配出解藥。

臨山鎮距離這里有三五天的路程,永寧鎮他沒去過,倒也大致知道方位,可是這兩座城鎮里,徐言能斷定全都找不齊他所需要的草藥。

“是不是只有到大城鎮,才有機會配齊解藥?”

聽到梅三娘的詢問,徐言沒有言語,而是點了點頭,眉宇間的苦楚,預示著梅三娘的生機將十分渺茫。

瘦削的肩膀被女子捏住,虛弱的梅三娘在徐言背上輕聲說道:“往北走,到齊國,豐山城里一定能湊夠解藥。”

“齊國?”

徐言微微愣了愣,他是普國人,別說齊國了,連幾天路程的永寧鎮他都沒去過。

“我家就住在豐山城……”

勉強說出兩句話,梅三娘已經氣喘吁吁,求生的**,讓這個堅強的女子忍受著無法想象的痛楚。

仿佛感覺到了梅三娘的生機,徐言轉頭看了看四周,而后嘿嘿傻笑了一聲,邁開虛浮的腳步,向著北方進發。

還好,他沒有看到黑白無常的身影。

山脈的深處早已沒有了路,滿眼巨樹荒草,偶爾能看到野兔從眼前竄過去,只是徐言再也握不住石頭了。

從清晨走到黃昏,山路慢慢,眼前看不到絲毫的盡頭。

天氣越來越冷了。

不是傍晚的涼爽,而是氣候急速轉變所帶來的寒意。

普國的秋天,仍舊天高氣爽,白天的時候還會悶熱不已,可是自從徐言進入了深山,他甚至看到了遠處的山坡下出現了白雪。

萬恒山脈以南的確溫暖如春,可是山脈以北,則是地凍天寒!

兩種極致的天象,成為了萬恒山脈終年來的景致,徐言聽說過,可從未見過,當他一腳踩進了沒過膝蓋的雪堆之后,小小的道士已經滿臉的絕望。

眼前一片瑩白,厚厚的白雪鋪滿了山巒,猶如一片冰雪的世界。

急則生錯,梅三娘不想死,所以她想到了自己位于豐山城的家,她家以售賣藥草為生,只要回到家,必然能籌齊解藥所需的各類草藥,尤其這些年來梅三娘雖然被掠到了元山寨,可是她始終在考慮著后路,更清楚的知道距離祁元山最近的大城只有豐山城。

雖然需要半月的路程,但豐山城的確是距離兩國邊境最近的一座大城了。

距離沒錯,方向也沒錯,錯的,是兩人全都忘記了萬恒山脈北側的連綿雪山。

齊普兩國之間的交通要道只有一處祁淵峽,而且峽谷兩側全都有兩國的重兵把守,尋常的買賣人想要通行,必然會受到層層剝削,兩方邊軍全都要好處,給不起,就得滾回去,所以除非是大家大業的買賣人,小商小販是走不起那條祁淵峽的。

翻過山脈也是一個辦法,不過深山太過危險,不但野獸繁多,真要遇到妖物,多少人都活不了,于是這些年來,為了經商鋌而走險的有之,繳納大筆銀錢的也有之,當然葬身在這片悠長山脈的人則更多。

徐言背著梅三娘,是走不了祁淵峽的,一來他沒錢,二來一旦身份暴露,一個普國道士帶著齊國女人,這種怪事說都說不清楚,下場恐怕不被齊國邊軍宰了,就得被普國邊軍驅逐。

面對著皚皚白雪,徐言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將梅三娘放了下來,他自己也坐在樹下休息。

要翻過雪山才能抵達齊國境內,只要離開萬恒山脈,齊國氣候雖然寒冷,但也沒到下雪的時候,只要沒有大雪,走多遠的路都不難,可眼前的雪山,卻成了橫在徐言眼前的一個巨大的難題。

走,還是不走。

徐言在思索著出路的時候,梅三娘已經沉沉的睡了過去,小道士褪下道袍蓋在女人的身上,看著梅三娘緊緊咬著的唇角,徐言無力的雙手開始死死地捏起,又無力地松開。

他的兩只手在短時間內已經廢了,還要帶著一個中毒已深的女人,面前不是崎嶇的山路,而是不知有多深的雪山,一股深深的無力感開始襲上徐言的心頭。

那是少年人經常會出現的感覺,因為無力,所以退縮,因為退縮,從而失去一些本不該失去的朋友或是親人。

這股無力的感覺剛剛升起,徐言的眼睛猛地瞪了起來,以內心的執著硬生生將這股情緒驅逐了出去。

他不需要這種讓人傷心絕望的情緒,因為他的目標是做一頭臨死都要爭著吃上一口食物的豬,而不是蜷縮在角落里懾懾發抖的野狗。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5:56
第52章蛇怕豬

路都是人走出來的,這句話徐言經常能從老道士口中聽到。

面前的確沒有什么路,只有一片片看不到盡頭的白雪,但是只要走過去,身后不就出現一條路了么。

簡單的道理,或許豬會懂,而很多人卻不會懂。

咬了咬牙,徐言決定試一試走過雪山,哪怕真的走不過去,他還能掉頭往回走,總不至于等著梅三娘毒發身亡吧。

元山寨的這位壓寨夫人,在這三月以來對徐言照顧有加,既然是徐言的朋友,他就絕對不會放棄。

正要背起梅三娘的時候,徐言這才驚覺,自己的判斷與決定,到底往前走還是往后走,其實都已經沒什么用了,因為不論往前還是往后,都是死路一條!

兩人小歇的樹下,一根突出地面的巨大樹根不知何時扭動了起來,無聲無息地高高揚起,然后裂開一張能吞下一頭牛犢的血盆大口。

那是一條棲息在樹下的巨蟒,顏色與樹根一模一樣,只要不動,沒人能看得出來。

水桶粗細的巨蟒,就在徐言與梅三娘的頭頂張開了血盆大口,如果是尋常的巨蟒,徐言或許還有機會逃離,可是當他看到巨蟒那雙猩紅的眼珠里浮現著一圈血輪的時候,徐言的心就徹底沉入了谷底。

那不是蟒蛇,而是一條妖蛇!

濃重的腥氣從蛇妖的大嘴里散發開來,吞吐的信子一伸一縮,好像在選擇第一口吞食的獵物,絲絲的輕響驚醒了沉睡的梅三娘,當她看到頭頂的巨蟒之后,差點沒被嚇昏過去,死死的捂著嘴,不敢發出半點聲音,生怕驚動了對方,使其立刻發難。

艱難地挪了挪身子,梅三娘擋住了徐言的身影,這時候她已經不太害怕了,松開捂著嘴的手,忽然轉過臉來。

“替三姐好好活著!”

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梅三娘一把推開了徐言,這時候被獵物驚動的妖蛇也同時撲了過來,大嘴對著梅三娘就吞了下去。

徐言被推開的身影踉蹌著往后倒去,他想要撿起石子,卻連抬起手臂都做不到,清秀的小臉上再度猙獰了起來,一聲被壓抑許久的怒吼隨著倒下的身影狂吼而出。

“不!!!”

在天道面前,蒼生是無力的,在天敵面前,野兔是無力的,面對著強大的妖物,凡人更是無力改變些什么。

徐言只覺得心口一悶,喉嚨發甜,一口鮮血直接噴了出去,灑在白雪間,看得人觸目驚心。

梅三娘閉上了雙眼,他聽到了徐言憤怒的咆哮,臨死的時候有人能如此不甘,也不算死得委屈了,自己終于能陪著小城一同留在這片無邊的荒蕪山脈。

徐言的怒吼,聽在梅三娘的耳中,是友人的不甘與不舍,然而聽在豬的耳朵里,則是熟悉的,開飯時候的招呼。

嘩啦啦一陣草葉翻飛,不遠處的一片藤蔓間,一道黑線猶如閃電般沖了出來,速度之快好似徐言打出的飛蝗,直奔巨大的妖蛇撲了過去。

或許是沖得太急,嘭的一聲悶響之下,那道黑線竟把妖蛇龐大的身體都給撞飛了出去。

沒等吞到食物,妖蛇已經扁扁地貼在了大樹上,而后慢慢地滑了下去。

絲絲的怒吼聲中,龐大的妖蛇再次人立而起,兩只憤怒的蛇眼盯住了那個打擾它進食的不速之客,于是一雙蛇眼與一雙豬眼就此纏在了一起。

“小黑!”

倒地的徐言已經爬了起來,他此時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小黑豬正在與那頭巨蛇對持,以為自己必死的梅三娘也帶著不可置信的目光望了過去。

豬與蛇之間的對持并沒持續太久,最后的結局倒是出人預料。

豬眼中的憨傻竟然打敗了蛇眼的陰毒,水桶粗細的巨蛇扭動著身體無聲的游走了,臨走的時候好像還十分畏懼一樣。

蛇怕豬?

徐言擦了擦嘴角,為自己這個顛覆了感官的發現感到莫名不已。

小黑豬沖來的時候徐言已經看到了,黑豬撞上巨蛇所產生的巨力震得那顆大樹到現在還搖擺個不停,看著憨憨傻傻的小黑豬,徐言實在是莫名其妙。

還好蛇妖退走了,他和梅三娘終于不用喂蛇了。

“這是你家的小黑?”

梅三娘漸漸從驚懼中恢復了過來,在吃下烤羊的時候她其實就想到自己會死了,如今險死還生的局面,倒也并不太畏懼,強撐著半坐了起來,好奇地問了一句。

“嗯,我家小黑。”

看著抓不住自己的衣襟掉到地上,仍舊不竭余力地往懷里竄的小黑豬,徐言苦笑道:“我的手都斷了,抱不動你了。”

呼嚕!呼嚕!

好像能聽懂人言一樣,小黑豬圍著主人轉了一圈,支著長長的鼻子呼嚕嚕直叫,看起來十分憤怒,仿佛在問壞人在哪兒,它要去替小道士報仇。

用無力的手臂拍了拍小黑的后背,徐言歪著頭想了一會,而后眼睛一亮,對著梅三娘說道:“三姐,有辦法了!”

小黑的力氣很大,這一點徐言早就知道。

在乘云觀的時候,小黑在山里瘋跑曾經撞斷過一顆碗口大小的樹,樹斷了,它倒是毫發未損。

小黑畢竟不是家豬,野豬的力量是要超過熊虎的,既然小黑找到自己,那么翻過雪山也就多了一絲希望。

在樹林中收集了一些堅固的藤蔓,徐言費了半天力氣,和虛弱的梅三娘一起好不容易編出了一個簡易的爬犁,雖然簡單,倒也夠兩人趴在上面了。

藤蔓編織的套子被牢牢地拴在小黑豬的脖子上,弄得小豬呼嚕嚕直叫。

將梅三娘扶上爬犁,自己也趴得牢固,徐言這才大喊著讓小黑豬出發,只要能翻過雪山,抵達齊國,剩下的路相對會好走很多。

用以毒攻毒的辦法暫時延緩了梅三娘體內的劇毒,這段時間絕對超不過半月,或許十來天之后,梅三娘毒發得更加厲害,因為兩種劇毒一旦不在互斗從而融合在一起,幾乎會瞬間致命。

時間并不充裕,所以徐言十分焦急。

小道士焦急,小黑豬可不急,翻著豬眼不肯干活,左扭右扭發現掙不開套索之后,索性直接趴在地上,呼嚕嚕地打起盹兒來。

“小黑快走!”

“小黑求你了!”

“小黑你是不是想當烤豬了!”

“以后再也不給你吃飯了!”

還是最后一句有點效用,小黑豬聽到不給吃飯,急忙站了起來,呼嚕嚕地還是不肯拉車,一人一豬的對話聽得梅三娘都苦笑了起來。

大怒的徐言實在沒辦法了,只好祭出最后的殺手锏,只聽他大喝了一聲:“翻過雪山,我們就開飯!”

呼嚕嚕!!!

翻山就開飯,終于成了小黑豬最大的動力,于是一道黑線猶如風馳電掣一般沖進了茫茫雪山,快如奔馬的速度揚起了漫天飛雪,不多時,兩人一豬就此消失在滿山的白雪盡頭。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5:56
第53章天南十六國

貫穿東西的通天河,終年大浪淘沙,奔涌不息,將晴州大地分割成南北兩岸,沒人知道這條大河的上游在何處,人們只知道通天河最后的盡頭是大海,只知道通天河的分支遍布四野。

即便是一望無際的萬恒山脈,與這條大河相比也不過是樹上的枝芽,山中的小草。

晴州無邊無際,而通天河就像一條披在這片大地上的緞帶,為生活在晴州的人們帶來了生機,也帶來了災難。

每隔百年左右,會出現一次天河決堤,洶涌的通天河水泛濫肆虐,不但會淹沒莊家與屋舍,還會淹沒大軍與皇城,每一次水災過后,大地一片荒蕪,天氣也會隨之越發寒冷。

通天河以南,存在著十六座國度,被稱之為天南十六國,普國與齊國便是十六國之一。

大普是幸運的,因為悠長的萬恒山脈,不但擋住了北方的寒冷與敵人,還形成了一座天然的壁壘,擋住了通天河泛濫的河水。

有幸運就會有倒霉,而齊國,就是倒霉的那一個。

因為在萬恒山脈以北,齊國的地理位置,正處在萬恒山脈與通天河之間,屬于天南十六國中最靠近北邊,也是最靠近通天河的一個,如果天河絕提,幾乎淹不到大普,卻能將大齊在頃刻間變成澤國。

百年一次天災,不知延續了多少年,于是深受水災涂炭的齊國人,想盡了辦法抵御天災,擴建河道,挖深河床,清除河泥,種種辦法基本被大齊用了一個遍,成效是不錯,原本天河一旦決堤,整個齊國都會變成水鄉,現在的狀況是天河一決堤,至少皇城不會被沖走了,除了皇城之外,仍舊是遍地洪水。

至于為何皇城能在洪流中保存下來,是因為齊國皇室下了大氣力加固城墻,五丈寬,接近二十丈高的城墻堪稱天下之最,要說誰的城墻上能跑馬車,非大齊莫屬,還不是一輛,齊國皇城的城墻并排都能跑三架馬車。

齊國皇城是不怕洪水了,可是治下百姓仍舊深受洪水之苦,于是家家戶戶都多了一種習慣,那就是備舟。

大戶人家必然在后院里準備著一艘大船,小門小戶的人家也會供起來一葉扁舟,至于能不能在洪水里爬上船去,就看誰的運氣好了。

舟船車馬,天下百姓所必需的交通之物,齊國在這方面更是能稱之為十六國之首,因為一旦洪水來了,人們是需要跑路的,沒有快馬大船,兩條腿可跑不過決堤的河水。

齊國出好馬,更多養馬人。

齊國馬匹大多身高體大,毛發油滑,拉起車來堪稱風馳電掣,這也是齊國人為之驕傲的地方,在天南十六國提起齊國馬,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這世上任何的驕傲都是無法永久的,齊國人數百年的驕傲,終于被一頭小黑豬所打破了。

從萬恒山脈的北山一路奔來的小黑,在食物的誘惑之下一頭扎進了齊國腹地,于是官道上一頭拖著破爬犁的小豬,不知超過了多少駿馬,不但惹得路人側目,還惹得那些高頭大馬羞愧萬分,馬眼中淚痕斑斑。

豬比馬跑得快,這實在太傷馬兒的自尊心了。

一天多的狂奔,徐言和梅三娘終于離開了雪山,進入齊國,在經過一處城鎮之際,徐言決定停下來。

小黑豬不知疲憊的狂奔,看起來仍舊精神奕奕,豬還沒餓,徐言先餓了。

少年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天兩夜沒吃什么東西,徐言早就前腔貼后腔了,尤其是他編織的爬犁早被磨得四分五裂,再跑下去就該磨肉皮了。

沖出了雪山險地,梅三娘也精神了許多,在絕死的境地中一旦看到希望,再懦弱人都會變得堅強無比。

本就求生欲極強的梅三娘,在離開雪山之后幾乎看到了希望在沖她招手。

誰都不想死,活著才是生命的真正價值,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扔掉爬犁,徐言牽著小黑豬,扶著梅三娘走進了這座齊國城鎮,在鎮子里的客棧要了一間普通的客房,兩人一豬就這么湊合著準備休息一晚。

不是客棧里沒有房間,而是徐言身上沒有多少錢。

晚飯是簡單的饅頭咸菜,小黑豬明顯對于這種吃食十分不滿,呼嚕嚕的直叫喚,卻被徐言直接無視了。

“這里是李家鎮,距離豐山城還有大概七八天的路程。”梅三娘的精神顯得很好,除了臉色越來越白之外,氣息到是順暢了許多。

“步行恐怕半月都到不了吧。”徐言收拾著碗筷,沒有抬頭,輕聲說著。

梅三娘的精神是不錯,可是氣色越來越差了,徐言能斷定在十天之內,旁邊的女人就會毒發身亡。

“我是走不動了,不如就死在這里好了。”斜倚在床頭的女子聲音甜膩,滿眼是笑,明顯是在調笑著小道士。

徐言滿臉苦澀的從懷里翻找出一串銅錢,加起來不過二三十來個,這么點的錢多說能住一天客棧,吃兩天饅頭,別說買馬了,雇車都雇不起。

“三姐,你身上要是沒錢的話,我們就麻煩了。”

徐言的確是沒錢,在元山寨里的三個月,按理說他也能分到一些,怎奈他那份全都被胖大廚給昧下了,一個月就分給徐言三五個銅板。

“走得匆忙,三姐真的沒帶錢。”天生媚骨的女子一旦嬌笑起來,那聲音是能讓人骨頭都跟著酥軟,梅三娘巧笑著說道:“小道士,是不是舍不得三姐死?”

“都什么時候了,三姐你就別拿我打趣了。”徐言的眉頭擰成了疙瘩,看了看撅在墻角晃著尾巴示威的小黑豬,無奈道:“總不能還讓小黑拉車吧,再說我們也買不起車呀。”

呼嚕呼嚕!

一聽到拉車倆字,肚皮癟癟的小黑豬頓時不干了,呼嚕嚕直叫喚,它要向主人申明,它是豬,不是馬。

“咯咯咯咯。”梅三娘一看到徐言和豬較勁就想笑,笑著笑著她開始咳嗽了起來。

徐言急忙拍著她的后背,滿眼的擔憂,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將懷里那個小巧的楠木盒子打開,現出里面一個指甲大小的珠子。

珠子十分普通,好像個面團,可是剛一出現,立刻有暗淡的藥香飄來,看似平常的珠子,在徐言眼里能看到表面上流轉著一層奇異的氣息,猶如一層薄薄的云霧一樣。

那應該是一枚丹藥。

“收起來!”

梅三娘剛剛止住咳嗽,看到徐言打開了盒子,臉色一變急忙阻止:“這東西不許讓任何人看到,廖九鳴曾經是鬼王門的人,他離開齊國占山為王恐怕與這個木盒有關,這東西絕對不會簡單,如果讓那些鬼王門的強人得知這件東西在我們手里,我們兩個就麻煩了!”

急忙合上蓋子,徐言蹙眉問道:“三姐,這丹藥有什么用,如果能解毒,你直接吃掉豈不是更好?”

梅三娘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過這東西對廖九鳴來說十分重要,應該不是解毒的東西,你收好,以后不許再拿出來。”

看到徐言將小木盒收好,梅三娘這才松了口氣,道:“先休息一晚,明天我們去鎮上的藥鋪,鎮上有間藥鋪是我梅家開的,到了藥鋪,自然就不愁銀錢了。”

原來梅家把藥鋪都開到了李家鎮,得知這個消息,徐言終于開心了起來。

藥鋪里不但有錢還有草藥,未必能搜集夠解毒所需的種類,可是這個機會徐言絕不會放過。

百十多種藥草,能多收集到一種,梅三娘獲救的機會就會更大一分。

外面已經黑透了,兩人一豬是又累又困,于是梅三娘決定明天再去梅家藥鋪,她往里面挪了挪身子,發現徐言正在將被褥鋪在地上。

“地上不涼么,傻道士,上來睡。”

“男女授受不親……”

“半大個孩子,哪來兒的那么多臭毛病。”

“師傅說方外人不近女色……”

“佛門俗家弟子都可以娶妻生子,何況你個小道士,還女色,你懂得女色是什么。”

“慈悲,慈悲……呼,呼……”

被梅三娘抓住硬扯到床榻上的小道士,沒說幾句就沉沉的睡去。

他太累了,不僅是連日里的奔波,一次誅殺上千人的經歷,也讓徐言那顆小小的心兒疲憊不堪,尤其是囚禁住心里那頭出籠的猛鬼,更讓徐言心力交瘁。

夜光透過窗欞,照在女人白皙的臉龐上,望著沉睡的少年,梅三娘的眼睛里有淚光閃動。

如果小城沒死的話,也該是眼前的少年這般大了,她失去了弟弟,被匪人囚禁了五年,終于大仇得報,這種辛酸實在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還好,上天又還給了她一個弟弟,至少此時在梅三娘的心間,身邊這個與她歷經過生死小道士,已經是她的親弟弟了。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5:57
第54章豐山城
天亮的時候,徐言與梅三娘草草吃過早飯,在小黑呼嚕嚕的抗議下,早早地來到了鎮西的一間大藥鋪。

藥鋪的確是梅家開的,即便是徐言都能一眼看得出來,因為藥鋪的牌匾上就寫著‘梅家藥鋪’四個大字。

早起的小徒弟推開大門,抻了個懶腰,準備掃灑門前,一抬頭看到了一個臉色蒼白的女子和一個邋邋遢遢的小道士。

“二位這是要看病還是抓藥?”在藥鋪學徒的小徒弟撐出個笑臉,道:“如果是抓藥,方子給我就成,如果看病的話,您二位可得等等了,先生還沒睡醒呢。”

“現在的掌柜是誰,是不是吳寬?”

梅三娘當先問了一句,她已經離家五年了,李家鎮上還有梅家藥鋪,可是藥鋪里的掌柜可未必是原來的。

小徒弟一聽頓時搖了搖頭,道:“我們家掌柜不姓吳,姓周。”

糟了,梅三娘心中一沉,周姓的掌柜,她根本就不認得。

身上可沒有證明身份的東西,梅三娘是聰明人,她知道留在這里等掌柜也是于事無補,不如趁早想別的辦法。

徐言看到梅三娘的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大好,再聽到小徒弟搖頭說掌柜不姓吳,更說明這間梅家藥鋪換了新掌柜,梅三娘的確是梅家的人,可是人家不認得,根本不可能白給你藥草,更不用說撥出錢來。

沒錢就雇不到馬車,沒有馬車梅三娘的毒可就更麻煩了。

兩人來到藥鋪一旁,梅三娘將頭頂插在發髻里的一枚銀簪子拔了出來,她身上沒錢,可是帶著頭飾呢,梅家是大戶富商,這枚簪子是她十幾歲的時候家人給她買的,價值不菲,即便被掠進元山寨,這枚簪子也始終被梅三娘隨身帶著。

“走,去當鋪。”

梅三娘指點著方向,當掉銀簪子,至少雇傭車馬的錢就足夠了。

正當兩人朝著當鋪的方向走去的時候,幾個皮衣皮帽打扮的商賈正好經過藥鋪門前,為首一個青年人好像也來藥鋪里抓藥,和梅三娘與徐言幾乎是走了個面對面。

“你是……”

兩撥人已經錯身而過,那為首的皮衣青年忽然回過頭來,皺著眉頭盯著梅三娘,疑惑地說道:“梅三姐?”

聽到對方喊自己,梅三娘這才仔細辨認了起來,半晌后面露喜色,道:“你是李家的老三,貴小子!”

“你真是三姐!”皮衣青年明顯高興萬分,齊國民風彪悍,也不介意什么男女授受不親,拉住梅三娘欣喜地說道:“是我啊三姐,我是李貴!”

“五年沒見,貴小子都長這么大了。”梅三娘看到熟人,心頭一暖。

李家與梅家常年有生意來往,兩家的關系十分不錯,李貴小的時候更是經常往梅家跑,跟在梅三娘后邊像個跟屁蟲一樣,和他這位三姐十分親近,沒想到一別五年,李家老三已經是大小伙子了。

“三姐,你沒死真是太好了,小城呢?”

梅家在五年前出事,李家自然清楚,不但梅家認為梅三娘已經不在人世了,就連李貴也認為他這位三姐早就死了,沒想到在李家鎮遇到。

聽到對方詢問小城,梅三娘的臉色頓時蒼白了幾分,身子搖晃了一下,要是沒有徐言攙扶,恐怕她都能摔倒。

“小城死了。”梅三娘沉聲說著:“他的仇,已經報了。”

“小城死了?”李貴聽聞也是憤憤不平,咒罵了幾句那些可惡的山匪,問道:“三姐這是要去哪兒,老頭子讓我走些商鋪,談幾份買賣,三姐要是不急就等我半天,我忙完回來在招待三姐。”

這位李貴倒是熱情,并無虛偽做作,看起來他對梅三娘的確很親切。

“我才逃出魔窟,要立刻回家。”梅三娘微微猶豫了一下,說道。

“三姐這是要回豐山城吧,也好,等過一陣子我也會回去,到時候在去看望三姐。”

李貴還有事在身,準備就此告辭,他倒是個機靈的,發現梅三娘眉宇間有些猶豫好像有什么話不好開口,而且身邊連個包裹都沒有,頓時吩咐幾個手下仆人拿出十貫錢來,道:“三姐剛剛逃出升天,這點錢算是貴小子送給三姐的路費。”

梅三娘推辭不過只好收了下來,兩人就此道別。

這下不用賣簪子了,徐言嘿嘿傻笑了起來,看來世上還真有貴人,要不人家怎么叫李貴呢。

“見錢眼開的小道士。”

梅三娘的心情也變好了起來,笑罵了一句。

兩人先到梅家藥鋪購買了一些藥草,雖然不足解藥的一半,但也聊勝于無了,而后趕往車馬行,雇了一輛馬車,挑了位手背寬大的趕車人,在街邊備足了干糧,這才離開李家鎮,趕往豐山城。

還有至少一半的藥草沒有湊齊,不過齊國重鎮豐山城這種在齊國數一數二的巨城,應該能湊齊解藥才對。

齊國的馬的確很快,趕車人更是經驗豐富,一路上雖然風塵仆仆,倒也安然無事,七八天的路程,只用了六天多點。

越是深入齊國,徐言發現途經的城鎮會變得越大,而城鎮越大,城墻就越高。

當他在豐山城下仰望著十多丈高的巨大城墻之后,小臉上全都是驚訝。

這哪兒是城墻啊,這分明就是一座山嘛。

小村鎮出來的少年人,自然沒什么見識,趕車的車夫笑著說道:“這可不算高,大齊皇城的城墻那才叫一個高,天塌下來都能給頂住。”

用城墻頂住天,徐言可不信,不過用人山人海頂住天,或許能成。

穿過巨大的城門,入眼一片繁華景致,街邊店鋪林立,行人如織,有小販沿街叫賣,方言一喊好像唱戲一般,還有挑著扁擔的行商語出如珠,說了一大溜徐言是一句沒聽懂,不過扁擔里的吃食到是飄著濃香,更有小小的娃子仗著身小輕盈在行人中穿梭個不停,碰碰這個拍拍那個好像迷路,卻翻手從人家衣兜里順出一個荷包。

哦,原來那就是傳說中的賊了。

豐山城也被稱之為豐都,城里的人山人海,帶給徐言除了嘈雜熱鬧之外,還有深深的震撼。

臨山鎮上的人已經不少了,可是一來到這座齊國最為著名的大城豐山城,徐言發現臨山鎮在豐山城面前就像大樹底下的一根荒草,根本就比不了。

恐怕一百個臨山鎮,都抵不過這半座豐都。

順著十丈多寬的大街,早已放慢速度的馬車停停走走,一路上的熱鬧景致讓徐言看了個夠,待他回頭想要問問梅三娘為何豐山城里最大的商鋪不是酒樓客棧而是一家巨大無比的船行之際,他忽然驚覺回到故鄉的女子已經昏了過去,嘴角還殘留著一縷鮮紅。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5:59
第55章梅家

梅家大宅就在豐山城的南街,隨便打聽一下都能找得到。

車夫駕著馬車來到梅家,管事的一看是梅三娘回來了,立刻慌慌張張的喊來下人,昏迷不醒的梅三娘是被幾個婢女給抬進的家門。

五年沒有音訊的家人,早已被梅家人差不多忘干凈了,一些聞訊趕來的梅家子弟除了衣著華貴之外,臉上大多沒什么焦急之意,反而顯得有些好奇。

梅三娘的父親梅辛舉有四房妻妾,梅三娘是他的三女兒,梅三娘有兩位兄長,下邊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自從五年前出事之后,梅辛舉更是多納了兩房美妾,這五年來又添了四個子女。

大戶人家,錢財無數,少了個兒子缺了個女兒,人家還能補回來,不但補回來,還要多補兩個。

梅三娘被抬進了梅家后宅,家中管事早就吩咐去請大夫,而徐言則被留在了門房,他面前還蹲著一條碩大的黑狗。

外人是進不了后宅的,除非是通家之好,徐言一個邋邋遢遢的小道士,沒把他轟出去就算梅家心善了。

詢問過徐言也是與梅三娘同樣落在匪寨的來歷之后,管事的心里一陣鄙夷,表面上倒是沒有顯露出什么,只讓徐言在門口等著,他需要通報老爺。

匪窩里出來的,能是什么好餅,在管事的看來,但凡能在匪窩里活著出來的,都能規劃到匪類。

牽著小黑豬,徐言老老實實地等在門房,梅家的大狗出了名的兇惡,不過這次卻叫都沒叫,看著徐言腳下的小黑豬四條狗爪直哆嗦,總想往門后鉆,要不是被鐵鏈子拴著,這條大狗恐怕都得逃之夭夭。

徐言其實心里焦急萬分,可是他人生地不熟的,人家把梅三娘接回家里是天經地義,他這個小道士注定了無人問津。

沒人搭理不要緊,徐言擔心著梅三娘體內的劇毒。

剛才的昏迷已經是毒發的征兆了,沒想到馬車跑得很快,毒發作得更快。

畢竟是個女人,而且這五年來始終提心吊膽,梅三娘的體質在元山寨那五年來已經虛弱了太多,比不得尋常的壯漢,徐言估算的十天毒發,在梅三娘身上提前也就成了必然。

很快,背著木匣的老大夫匆匆而至,從徐言身邊一陣風似的步入梅家,看起來氣質不凡,猶如神仙中人,身后還跟著兩個小藥童。

這位就是豐山城里的名醫之一了,姓黎,號稱黎快手,治病那叫一個快,不論什么毛病只要讓他給瞧瞧,保準三天痊愈,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黎快手的確很快,來得快,去得更快。

站在門房里的徐言愣愣地望著三人如風而去的背影,撓了撓腦袋,心說這連盞茶的時間都沒到呢。

“你叫徐言?”

有人在旁邊走來,是位富態的員外,白皙的面皮三縷須髯,看年紀四十多歲的模樣,來到近前和聲悅色地問道。

“正是。”

徐言看得出來這位應該是正主,打了個稽首回道。

來人正是梅三娘的父親,梅辛舉。

“原來是位道家人,失敬失敬。”

梅辛舉第一眼看到門口的小道士也有些意外,管事的已經說了送梅三娘回來的,是個叫做徐言的半大孩子,梅辛舉還以為是匪寨里的孤寡,沒想到是個道家人。

“慈悲慈悲。”徐言再次開口:“梅老爺,三娘可否醒過來了?”

梅辛舉搖了搖頭,嘆口氣說道:“剛才著人看過,說是驚嚇過度,又經歷連日奔波,氣血雙虧以致昏迷不醒,需要長時間的調理方可恢復。”

這位梅老爺的話,聽得徐言瞠目結舌,今天他不但在街上看到了賊,現在還看到了老騙子,那位名醫還真敢蒙啊,人都要死了說成驚嚇過度氣血雙虧,怪不得他走得那么快。

“梅老爺,三娘中毒了。”

徐言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的好,要是再耽擱一陣,能不能救回來都是兩說。

梅家世代以售賣草藥為生,這么大的家業有大半都出在藥鋪上,要說梅家人沒有懂醫的是不可能的,就算家里人醫術不精,梅家藥鋪里的坐堂先生必然醫術高深,沒請來梅家的大夫反而隨便找了個行腳的郎中,可見梅家人對待梅三娘有些涼薄。

“中毒?”

梅辛舉皺了皺眉,他是來詢問對方有關他兒子小城的事情,沒想到聽說了這么個讓人惱火的消息。

“她中了什么毒?”

梅辛舉的追問,徐言還無法如實告知,總不能把自己毒殺千人的壯舉說出來吧,沒人信不說,真要讓人知道這有個殺人魔王,還不得惹來更多的麻煩。

“一路奔逃,饑不擇食,三娘誤食了一些毒蘑菇。”

隨口而出的假話,聽得梅辛舉一愣一愣,也難怪,能在匪寨里逃出命來,以山菇充饑在梅辛舉看來正常不過。

“我與師父學藝的時候見過那種蘑菇,知道如何解毒,當時攔得慢了,這才害得三娘中毒頗深。”徐言滿臉愧疚,自顧自的慈悲個不停。

“能解就好,能解就好。”梅辛舉點頭道:“這不怨你,既然你知道解毒的辦法,我家就是藥鋪,藥草隨你取用,能救下三娘性命就好。”

說罷,梅辛舉吩咐管事的帶著徐言去梅家最大的一間藥鋪抓藥,而后轉頭問道:“小道士,你可見過三娘的弟弟?”

在詢問梅三娘的時候,梅辛舉始終神色淡然,即便聽說了梅三娘中毒,他也僅僅是鄒鄒眉頭,此時問起了他自己的兒子,臉上明顯出現了期望與焦急。

重男輕女,大戶人家的慣例。

因為男丁可以興旺家門,而女娃只能嫁給別人,帶出去一堆嫁妝不說,隨了夫家,也就忘了本家。

“小城已經故去了,埋在祁元山。”徐言如實說道。

聽到自己的兒子當真死了,梅辛舉的身子晃了晃,搖頭嘆息。

這種結局在這五年來他早就想過,可他沒想到的是,梅三娘居然活著回來了。

梅辛舉腳步沉重的走向后宅,他轉過假山的時候徐言能聽到隱隱傳來的怒罵。

“她怎么沒死在外面,她怎么沒死在外面!”

梅辛舉的確憤恨不已,恨那些山匪殺了他的兒子,更恨當年梅三娘帶著小城出門,這才引來的殺身之禍。

少個閨女不算什么,少個兒子,在大戶人家的眼里才是真正的損失。

短暫的對話,讓徐言隱隱看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梅三娘的歸來,恐怕得不到家人太好的臉色。

不再多想,這時候最重要的是配出解毒藥,于是徐言跟在管事的身后,趕往梅家位于豐山城最大的一間藥鋪。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6:28
第56章丫鬟小翠

豐山城大得沒邊,這是徐言第一次來到這座豐都的感覺,在他看到梅家在豐山城的藥鋪總店之后,愣是以為這座藥鋪是一間巨大的客棧或者是酒樓。

藥鋪都有三層,這得裝下多少藥草啊。

梅家藥鋪的藥草種類的確繁多,從數千種藥材之中,徐言終于找齊了配制解藥的藥草,不但拿夠了解毒的藥量,徐言還多拿了好幾種,多達百種的藥材看得梅家管事的眼睛發直。

吃了個毒蘑菇而已,用得著這么多種草藥么。

畢竟是給自家小姐看病,管事的到沒有多說什么,等到徐言找齊了藥草又帶著他返回了梅府。

只要草藥集齊,熬制相對簡單得多了,燒紅的火爐放著藥罐,咕嚕嚕的冒著濃郁的藥味。

徐言還以為梅三娘被留在了后宅,竟是被放在了這種地方,他再一次感受到梅家人對待梅三娘的涼薄與陌生,好像這個女人已經不屬于梅家了一樣。

其實梅三娘的確是被抬到了后宅,又被她的兩位嫂嫂給轟了出來,說是匪窟里的女人不干凈,一身晦氣,梅家是大戶,讓外人知道還怎么在豐都立足,梅家上百年的招牌還要不要了。

找到藥草回來的時候,徐言正聽見兩個衣著華貴滿頭金釵的婦人在廂房門外掐著腰訓斥幾個不懂事的婢女。

那兩人穿得綾羅綢緞,滿身貴氣,是梅三娘的兩位嫂子,本是親人才對,沒成想一開口卻是陰毒的話語。

什么匪窟里為了求活,女人就得成了娼妓,什么伺候了匪人五年還有臉回家,不怕街坊笑話,要是她們被賊人掠去,早就自己抹脖子了,誰還有臉回來,說到氣憤之處,一個稍微年長的婦人一把一把地掐著一個婢女,罵她們不長眼,敢把這么一個臟女人抬去后宅。

不用看,那女孩兒身上必然青一塊紫一塊了。

徐言是在婦人們惡毒的話語與鄙夷的目光下走進的這間廂房,捧著藥草的小道士連看都沒看兩個婦人一眼,惹得兩個長舌婦又給梅三娘加了一條與道士不清不楚的罪狀,再次惡毒地咒罵了一番如今的道人都不要面皮之類,這才扭著肥腰離開。

既然是咒罵,徐言自然充耳不聞了,兩個跟鬼沒差多少的東西而已,他的視而不見可不是白練的。

在徐言熬藥的時候,一個身影跌跌撞撞地沖了進來,看打扮也是個婢女,梳著婦人的發式,一進門就哭了起來。

“小姐!小姐!嗚嗚嗚嗚……”

來的婢女名叫小翠,是梅三娘原來的貼身丫鬟,小姐遇難,原來的丫鬟也就沒了主子,后來被二夫人調了過去,如今負責侍候梅三娘的二嫂。

從小就跟著梅三娘的丫鬟,算得上姐妹情深,一別五年,小翠早以為小姐死在兇匪之手,今天得知小姐回來,她立刻急匆匆地趕來,剛才看見兩位夫人在門外咒罵沒敢進來,等到對方走了這才敢進來探望。

“小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小姐。”好不容易盼到了梅三娘,卻是個昏迷不醒的樣子,小翠的眼淚可就止不住了。

可算看到個親近人,徐言問清了小翠的身份之后,簡單解釋了一番梅三娘的狀況,于是他終于多了個幫手。

兩只手都抬不起來,那些草藥是被徐言咬著牙抱回來的,要是沒有小翠幫忙,靠著徐言自己的話,天黑了都未必能點著柴火。

一個時辰的熬制,解藥終于配了出來,讓小翠給梅三娘灌了下去,徐言查看了一番終于長出了一口氣。

眉心未黑,眸子沒大,毒氣尚未抵達心脈,三姐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一副藥是解不了鉤吻劇毒的,梅三娘體內的毒力已經被解藥壓制,暫時不會發作了,想要徹底驅除,少說半個月的時間。

反正抓來的藥量足夠,徐言也就理所當然地住在了梅家。

梅家的廂房可不是一座,而是一排,最近可能是訪客不多,十多間寬大的廂房全都空著,里面桌椅家具樣樣齊全,住著比客棧都要舒服。

挑了間挨著梅三娘的廂房,徐言每天都會熬制兩次草藥,小翠也會過來幫忙,三天一過,梅三娘終于醒了過來,氣色不算太好,精神頭兒到是不錯。

“我睡了幾天?”

倚在床頭的女子眼神明亮,只是有些淡淡的傷感,她認出了這里是什么地方,這里不是她的閨閣,而是招待外人的廂房。

“三天。”

徐言的腦袋從桌子上的大碗里抬了起來,嘴角全都是飯粒,嘿嘿笑著說道。

沒辦法,兩只手抬不起來,吃飯只能把臉埋在碗里了,地上同樣把臉埋在食盆里的小黑豬聽到了動靜,也抬起頭,呼嚕呼嚕直叫,幸好梅家還管飯,要不然徐言和豬都要餓肚皮了。

與豬一樣動作的小道士,惹得女子咯咯直笑,心里那一絲被家人冷落所帶來的陰霾,也變得無所謂了。

活著,總比什么都強。

“扶我起來。”梅三娘掙扎著想要起身。

“三姐,你要靜養才行。”徐言急忙來到近前阻止,道:“至少還要小半月才能下地,毒還沒除盡呢。”

抓著徐言的道袍,梅三娘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指了指屏風后的大木桶,道:“去給三姐打些熱水,我要洗洗身子。”

女人都愛干凈,一路奔波了半月有余,徐言倒是不在乎,梅三娘可能早就受不了了,沒辦法,徐言只好去外面找水。

還好,不遠的地方就有水井,屋子里有火爐大鍋,燒些熱水不算麻煩,只不過抬水太要命了。

徐言的胳膊動不了,于是小黑就成了拉水的主力軍,在吃飽之后,豬也是能干活的。

好不容易弄了大半桶的熱水,徐言被累得滿頭大汗,這還不得好,被梅三娘說成是懶鬼投胎,于是只好哭喪著臉,準備晚飯多吃幾碗。

徐言的手臂傷到了筋卻并非傷骨,幾個月的調養就能痊愈,這也是少年人身體柔軟,只要不是重傷,恢復的時間比成年人可要快得多。

被小道士扶到水桶邊,梅三娘隨手將小木盒里的干梅花撒了滿桶,這也是她的習慣,五年來唯一沒有忘卻的記憶。

望著浮上水面的花瓣,梅三娘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她本想回家之前就狠狠地洗一洗身子,洗掉那些不堪回首的回憶,如今看來,恐怕就算她洗掉一層皮,也換不來家人的原諒與接納了。

輕抽束帶,一抹香肩乍現,瑩白得猶如羊脂般的肩背就這樣突然出現在眼前,背對著徐言的女子開始寬衣解帶,嬌笑之間,嚇得小道士落荒而逃。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6:29
第57章世態炎涼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圣人之言,不分佛道,世人皆可聽之悟之,至于世人做不做得到,那就不是圣人的事了。

在門口念叨了半天的慈悲,徐言這才好轉了不少,卻仍舊心有余悸。

他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有時候女人,是比鬼還可怕的……

小翠偷偷摸摸地走了過來,好像生怕被人看到她照顧梅三娘一樣,到得近前都沒來得及理會徐言,急匆匆走進房里。

有人照顧梅三娘沐浴,徐言也就放心了,回到他自己的房間,趕緊喝掉一大壺茶水壓壓驚,拿出從梅家藥鋪多取的幾種草藥,放在藥罐里開始熬煮。

他也需要調理自己的傷勢,反正梅家的藥材成山,現成的草藥不用可是浪費了。

“這三天,我爹來過幾次。”

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以梅三娘的聰慧,自然知道此時自己的地位與處境。

住在待客的廂房,無人照料,父親不來探望,連梅家坐堂的老大夫都不肯為她請來。

梅三娘在感覺到親人的涼薄之際,也察覺到了父親的恨意與疏遠,小城的死,歸根結底是被她梅三娘連累所致。

早知如此,還不如死在元山寨了……

這種心思剛一出現,就被梅三娘徹底掐斷,她是個堅強的人,而堅強的人,是絕不會輕言生死的,因為自盡這種舉動,只是那些懦夫們不敢面對現實的逃避之舉而已。

熱騰騰的清水,洗凈了她的身子,卻洗不凈她的心,還好,身邊還有一二親近之人,總比孤家寡人強多了。

從這一天開始,梅三娘的氣色逐漸恢復了過來,小半月的時間,幾十副解藥入腹,她體內的劇毒盡解,本就開朗的女子,終于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借著梅三娘的光,徐言在梅府也算好吃好喝。

梅辛舉不待見他這個女兒,倒也不至于在吃喝上為難,龐大的梅家可不在乎幾口飯食,于是徐言和小黑豬終于找到了好地方,吃飽睡,睡飽吃,整天活得和豬一樣。

幸福的生活總不會持久,尤其是對于梅三娘這種福薄的女人,回家的一個月時間里,梅辛舉總共來見過她兩次。

第一次問了問傷勢,話沒超過三句,第二次則是告知梅三娘,家里為她討了門親事,一月后男方會上門迎娶。

連后宅都回不去的女人,注定被草草嫁出家門,這也是大戶人家打發那些不受待見的子女的手段。

當徐言得知了梅家人的涼薄之后,滿臉的憤怒,小黑豬更是撅在墻角直哼哼,表達著它的不滿。

倒不是徐言憤恨梅家人的絕情,而是惋惜著一天三頓的好吃好喝,這種免費的客棧,還免費吃喝,滿天下上哪兒找去。

還以為小道士在為自己鳴不平,當梅三娘聽到徐言自言自語著吃白飯的地方沒了之后,心里的不甘與憤怒全都被氣沒了,把小小的道士按在自己胸口蹂躪了半天,待到對方鼻血長流才滿意地放過徐言。

“三姐,我們怎么辦,要不找個道觀掛單算了。”徐言嘆息著說道。

“你是道士,能去道觀掛單,難道要三姐去做道姑?”梅三娘沒好氣地說道。

“道姑有什么不好,每天誦經吃齋,修身養性,什么煩惱都沒有。”徐言眨著眼睛說道。

“紅塵都沒待夠,三姐可不去出家。”梅三娘直了直腰板,不就是家里嫌棄自己么,有什么大不了,自己走就是了。

“哦,那三姐去嫁人吧,我去道觀掛單。”徐言撓了撓腦袋,嘿嘿傻笑。

“三姐不嫁人了,要嫁也不會嫁給那個痞子沈六。”一提起梅家給自己安排的親事,梅三娘就恨得牙根直癢癢。

沈六是何許人也,賭徒地痞加瘸子。

沈六可不是天生殘疾,他瘸掉的那條腿,是因為欠了賭債不還,讓人給打折的,這人三十多歲,整天游手好閑,好吃懶做,而且嗜賭如命,連腿都能輸出去,不知哪天就能把媳婦都給輸出去,嫁給這種人,梅三娘哪會同意。

梅三娘不同意,她的長輩可全都同意,尤其是大房二房的兩個嫂子,恨不得明天就把那個臟女人弄出梅家大宅。

沒看其他房的子侄看她們的眼神都不對了么,這誰能受得了。

有梅辛舉做主,梅三娘就算不同意也沒有辦法,這年頭家主開口,別說讓一個女兒嫁給個痞子,就算嫁給一頭豬都沒人敢反對,而且反對也沒用,這門親事就在梅辛舉的一句話之后定了下來。

梅三娘的母親過世得早,而且她的歲數已經不小了,快到三十的年紀還未成親的,會別人笑話的,五年前她才二十出頭的時候就因為婚事和父親鬧得不可開交,梅辛舉沒辦法只好棄之不理,這一次他是鐵了心要把這個掃把星早早地嫁出家門,于是連商量都沒有,親自做主了這門親事。

得知了自己的親事,梅三娘沒有反對,也沒有抗爭,只是默默的慘笑了一聲。

她沒有離家出走的打算,好像認命了一樣等待著一月之后男方家來人迎娶。

看似認命的女人,在徐言眼里可絕對不是如此,否則的話,誰家閨女要大婚了還整天磨刀的?

每次看到梅三娘磨著那柄讓小翠找來的匕首,徐言都覺得脖子后邊涼颼颼的。

也難怪,和他一起毒殺了上千匪人的女子,能是省油的燈么。

梅三娘沒有離開梅家,是因為她需要錢,需要梅家為她準備的那份嫁妝。

一旦離開梅家,可就得自力更生了,想要在豐山城生存下去,沒錢可不行,小翠已經成家了,嫁給了梅府一個馬夫,無法陪著梅三娘一起走,所以只要嫁出梅家的大門,梅三娘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兩個月的修養,梅三娘早已恢復了健康,徐言的雙手也能上下晃動了,不敢太過用力,不過平常的行走坐臥倒也自如了許多。

梅家藥材的滋養,加上少年人本身的恢復能力,徐言能斷定只要再有兩月的時間,他的雙手就能再度打出飛蝗。

身體倒是越來越好,兩月之期也隨之越發臨近,這一天,梅家大門外有驢車駛來,一瘸一拐,眉飛色舞的新郎官,終于登門了。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6:29
第58章悔婚

見過大婚之日哭鬧撒潑的,沈六還從沒見過剛出家門就悔婚的,看到梅三娘要走,他頓時急了,踮著腳蹦得飛快攔在了前頭。

“你說悔婚就悔婚?你當我沈六是街邊的野狗么,這么容易就打發了?”

之前的滿臉喜色此時變成了猙獰,賭徒本就好勇斗狠,媳婦跑了沒關系,梅三娘那份嫁妝他沈六是絕不會放過。

“要走也行,把嫁妝留下!”

梅家畢竟是大戶,沈六還惹不起,人可以走,錢可不能走。

盯著眼前的地痞,梅三娘倒是不怕,一個沈六可比不過元山匪,不過這種地頭蛇最難對付,如果今天不解決個干凈,日后必然會被沈六騷擾。

打開榆木小箱,梅三娘從里面拿出整整百兩白銀,拋給對方說道:“從今往后,我們互不相干。”

梅三娘的嫁妝不少,小箱子裝著三百兩白銀,沉甸甸的銀子看得沈六口水都下來了。

三百兩白銀,他才得到一百兩,這可不行,沈六看了看左右無人,就要上前硬搶,反正是他娶的女人,嫁妝也應該都是他的。

寒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匕首逼住了撲過來的地痞,梅三娘冷聲道:“如果你嫌一百兩不夠,那就魚死網破!”

一個拿著匕首的女人,加上一個牽著小豬的道士,沈六猶豫了好久,到底沒敢硬搶,咒罵了幾句轉身離開,直奔賭坊而去。

周圍漸漸有行人圍了過來,有熱鬧可看,沒人會錯過,梅三娘見到沈六離開,這才收起匕首,抱著小木箱,與徐言匆匆離開了大街。

“三姐,我們回不去梅家了吧。”

客棧里,小道士一邊大口吃著飯,一邊囫圇說道,腳下的小豬跟他一模一樣,頭都不抬。

“回不去了,我也不想回去了。”梅三娘沒什么胃口的樣子,看起來心情不大好。

這也難怪,三百兩的嫁妝放在平常人家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放在梅家,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梅三娘好歹也是梅家的直系后輩,其他的女眷如果出嫁,至少上千兩甚至幾千兩的嫁妝,唯獨她梅三娘,只有區區三百兩,分給沈六一百兩,這時候只剩下二百兩了。

“三姐不必擔憂,一兩銀子就能吃很久呢。”徐言在一旁沒心沒肺地勸慰,小黑豬也在呼嚕嚕地亂叫。

“坐吃山空,你師父沒教過你這個道理么。”

“我們可以種地養豬,吃不空的。”徐言把臉埋在碗里,邊吃邊說:“三百兩可以買很多很多豬崽,豬崽長大了就會變成肥豬,然后肥豬還會下崽,師父說這叫生生不息……”

憤怒地敲了敲小道士的腦袋,梅三娘沒好氣地說道:“就知道豬豬豬,你還真是豬啊!讓你這么吃,一年后我們就得當乞丐去。”

敲頭也好,怒罵也罷,小小的道士仍舊吃得開懷,一邊吃還一邊傻笑,惹得梅三娘也笑了起來。

“我要做些生意,這樣才有立身之本,在豐山城,沒有錢是站不住腳的,只是,二百兩太少了……”

一聽做生意,徐言也來了精神,終于從碗里抬起頭來:“不少了三姐,二百兩足夠蓋一座道觀了。”

“蓋座道觀,然后我跟你在道觀里念經喂豬是不是?”

看到小道士直點頭,梅三娘無奈地嘆息道:“小小個娃子,腦袋里裝的都是豬,你師父是不是把你給養傻了。”

豬其實挺好,至少沒有煩惱,和豬一樣的小道士在一起,梅三娘心底的悲傷也就漸漸被淡忘了,搶過一盤菜,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

她只是有些不甘而已,對于家人與父親,梅三娘并沒有恨意,因為說到底,小城是被她間接害死的,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難道還會祈求父親原諒她這個罪魁禍首么,被草草嫁出家門,已經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客棧不是久住的地方,從第二天開始,梅三娘整天在街上尋找著店鋪,不到兩天的功夫,在城東的細柳街到底讓她盤下來一間破落的酒樓,地方倒是不小,后院還有一片空地,只是長滿了雜草。

酒樓實在太破了,幾年沒人打理,里面的桌椅全都被風雨侵蝕得破爛不堪,房頂還漏著一個大洞,晴天能看到太陽,雨天能看到瀑布,就這還要紋銀一百八十兩。

屋子破敗不要緊,反正梅三娘也不打算開什么酒樓,只不過想要裝潢一番的銀錢卻是不夠了,更不用說雇傭些下人小廝。

搬到酒樓里的兩人,正坐在門口發愁。

徐言不在乎住在哪里,破敗的酒樓在他看來已經很不錯了,至少有地方棲身,怎奈梅三娘是愁容滿面。

街尾一間大木屋里的吆喝,引起了兩人的注意,當梅三娘看清那間木屋是什么地方之后,眼前一亮,問道:“小道士,會耍錢么?”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0 16:30
第59章買糖吃吧

花錢徐言會,耍錢他還真不會。

街尾的大木屋是一家掛著茶肆名頭的賭坊,整天傳出來吆五喝六的聲音,實在缺錢的梅三娘,到底把注意打在了那間賭坊上。

她也是走投無路了,身上沒錢,什么事都干不了。

與其坐吃山空,不如博上一搏,揣著僅剩的二十兩銀子,梅三娘拉著小道士走進了賭坊。

一進門,呼喝聲幾乎要掀翻房頂。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開了開了!這把一定開大!”

“他娘的,老子連輸了九把,不信這把撈不回本!”

“豹子通吃!”

“搞沒搞錯!我全部家當啊,通吃啦?”

“莊老四算你狠,豹子都能開出來,老子這就回家孩子去!”

一進賭坊,徐言就覺得一股酸臭之氣撲面而來,里面的人光著膀子踩著椅子,有人輸的眼睛通紅,還在那叫囂著用最后的一點錢來翻本,甚至有人連衣服都給壓了上去,也不知一會要是輸了該如何出門。

人世百態,唯賭之一途最能顯示出人性的險惡,這群賭徒輸紅了眼睛連妻兒都能掉,說不定再輸的話就要出去殺人越貨了。

徐言不是沒見過耍錢的,臨山鎮里也有個小小的賭坊,供人們閑暇之余玩樂一番而已,他可沒聽說誰家為了賭債兒女的。

豐山城的賭坊,明顯比臨山鎮的小賭坊要大了太多,里面人山人海,有男人也有女人,徐言和梅三娘一進來,倒也沒人在乎。

“三姐不會耍錢,交給你了。”

把僅剩的二十兩銀子交給徐言,梅三娘倒是落得個清閑,不等徐言反對,又加了一句:“輸光了我們就去當乞丐。”

好,徐言最不喜歡當乞丐了,于是硬著頭皮來到一桌人最多的賭桌前。

道士賭錢不算新鮮,旁邊幾個賭徒看到徐言只是打趣了一句,骰盅一響,這群人就忘了身邊的是道士還是和尚,一個個眼睛放光盯著即將開出的骰子。

看了一小會,徐言眨了眨眼,在莊家的吆喝中將所有的銀子全都推在‘大’上面,一把全出,看得梅三娘直皺眉。

輸贏可就看這一次了,一錘子的買,拼的只有運氣。

梅三娘的擔憂,在下一刻變成了驚喜,這一把開的果然是大,徐言贏到了一倍,此時足有四十兩銀子,下一把,他又將所有銀子壓在了‘小’。

連中了五把,小道士原來的二十兩銀子,翻到了六百多兩,看得周圍的賭徒們眼睛都紅了,紛紛罵著這小子運氣太好,莊家的臉色更是越來越白。

一會兒的功夫,二十兩變成六百兩,喜得梅三娘眉開眼笑,這就要收手,卻聽得莊家勸說這把也一定能贏。

梅三娘可不想在賭了,帶著徐言來賭坊也是她沒了辦法,既然贏了這么多錢,足夠她裝潢那間破敗的酒樓。

第一次體會到賺錢如此容易的小道士,此時可不想收手,笑瞇瞇地說著最后一次,又把所有的銀子押向了‘小’,沒等銀錢離手,徐言的耳朵就是微微一動,即將落在‘小’一方的六百兩銀子,被他以極快的速度挪到了‘大’。

徐言不會賭,但他會聽。

聽骰子這門本事,他在臨山鎮就會了,時常與小伙伴們玩得不亦樂乎,當然賭注不是錢,而是誰輸彈誰的腦殼。

徐言的耳力極強,如果練不到聽風辯位,他的飛石也不會那么準了,剛才突然從小挪到大,是因為他聽到了原本被扣在桌上的骰盅里,出現了一絲極小的響動。

骰子被什么東西碰到,從而改變了點數。

十賭九輸,這種簡單的道理徐言不是不懂,但是賭局里的陰謀詭計,他還是頭次遇到。

幸好自己的耳力不錯,千鈞一發之際挪走了銀子,要不然這些銀兩可全都要輸掉了,徐言在暗暗心驚的同時,也有一種慶幸的感覺,他不喜歡賭,這次要不是梅三娘實在沒轍了,他根本不想走進這種賭坊。

徐言的確要贏了,而且這一局就要數百銀兩進賬,從二十兩贏到上千兩,虧的可全都是賭坊的錢,莊家的臉色已經白了,周圍全都是叫罵著開骰的聲音,在無人注意的時候,門口有一個賭坊的小廝在莊家的眼神示意下急匆匆離開了賭坊。

“開啊,等什么呢!”

“莊老四,趕緊的,老子等著這把回本呢。”

“還有沒有下注的了,沒有就開了!”

開骰的莊老四急忙跟著吆喝了起來,眼神卻直往門口瞟,手里的動作極慢,一點一點的掀開,這種時候最是急人,周圍的賭徒眼睛瞪得鼓鼓的,大氣兒都不敢出了。

哐當!

賭坊的大門被人一腳踢開,三個挎著腰刀穿著官服的官府衙役沖了進來。

“聽說有人聚眾豪賭,莊老四,你家這茶肆不想開了是不是!”

“官府早有明,賭資超過十兩紋銀,責三十大板!”

三個衙役五大三粗,一進門頓時橫眉立目,為首的撇著嘴仰著頭,一臉的不屑,他身后的兩個衙役紛紛喝罵,一群賭徒看到這二位急忙灰溜溜地躲在一邊,連押上去的錢都不敢要了。

這是豐山城官府的衙役,平頭百姓可惹不起,而且齊國的確有規定,賭資超過十兩的,責三十大板,只不過民不舉官不揪,耍錢的大有人在,被打板子的沒見到幾個,一些酒樓茶肆都有人耍錢,這間大木屋掛著茶肆的幌子,實際上卻是真正的賭坊。

“呦,陳爺!”

開骰的莊老四笑瞇瞇地招呼道:“陳爺消消火氣,我們這都是小打小鬧,那能賭那么大,您瞧,這桌子上總共才十多個銅板不是。”

賭徒們被官差嚇到了,一個個畏畏縮縮,剛才人們回頭的功夫,賭桌上的一堆堆銀子就跟變戲法似的消失得無蹤無跡,就留著十幾二十個銅板,也不知那些莊家都怎么練的,手這叫一個快啊。

“哼,算你老實。”為首那位陳爺衙役哼了聲,道:“小賭怡情,大賭毀家,都給我記著點。”

“是,是!”莊老四始終笑臉相對,嘿嘿笑道:“來我這玩兩把的都是小門小戶的人家,誰能拿棺材本來賭啊。”

說著,莊老四看向面前的小道士,笑瞇瞇地在桌子上撿起兩個銅板,道:“小子,你運氣不錯,這把你贏了,喏,拿去買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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