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娛樂春秋 作者:姬叉 (已完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9-13 10:32: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3 862005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7 16:03
第二百三十章不服氣


  本座。

  那次在小鎮裝逼故意用過一次不算的話,這是薛牧第一次在正式場合公然使用這樣的自稱。

  原本對他的修行來說,這個稱呼有點違和,很容易造成沐猴而冠的笑話,所以他平時不用。但這一刻沒人覺得違和,只覺得理當如此。

  有些小門小派的小執事,走出門外都敢人五人六的自稱本座,更何況是堂堂星月宗大總管?配合這一刻剛剛輕鬆把一個論武種子選手虐得醜態百出的背景下,更顯得氣場爆棚。

  連冷青石魏如意也不自覺得感到似乎是矮了一頭……這個薛牧理當屬於自家師父的大敵,自己在他面前吃癟好像也不算太丟人的樣子。

  只能說薛牧的存在太特殊,別家宗門坐在這種位置上的誰不是超級強者,弱了一分都沒人服的那種,哪來一個練氣期的高高在上的現象?搞得薛牧總是讓人覺得是小輩,這時候才意識到他真不是小輩,他該是與八宗高層平起平坐的,而不是陪這些二代玩的。

  認識到這一點,兩人那種被火辣辣打臉的感覺反倒是消退了不少,只是略帶敵視地拱了拱手:「受教了。日後學有所成,再向薛總管請益!」

  說完轉身就走,至於暈在地上的那個孟飛白,原本他們壓根懶得管,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好顯得太涼薄,冷青石還是把他提了起來,大步出門。

  目送這幾個找事的背影消失,薛牧笑了一下:「還算拿得起放得下,八宗子弟不管怎麼說,氣度涵養還是有的。」

  玉麟嘆了口氣:「我和慕師妹祝師妹也是八宗子弟,你這話說得我們很不是滋味。」

  「這不是誇你們麼?」薛牧笑著環顧一圈,拱手道:「惡客已走,大夥兒喝酒!今日我天香樓請客!」

  人群轟然叫好,氣氛很快重新熾熱。都是行走江湖的武者,誰不喜歡湊熱鬧?今天這齣大戲看得人們心裡很爽才是,誰輸誰贏關他們鳥事?

  岳小嬋咕噥道:「還說我敗家,自己還不是一樣拿出來裝。」

  薛牧揉揉她的腦袋,岳小嬋且兄弟他皺皺鼻子,沒說話。兩人對視間,眼裡都有點笑意。

  闊別數月,一個成熟了不少,一個變強了不少,互相都不能再用老眼光看待。回顧初見時,真有種滄海桑田之嘆。

  桌上其他幾個公子哥也不太有臉杵在這兒,全都撤退換到了其他位置,如今座上的也就是薛牧岳小嬋慕劍璃祝辰瑤,外帶一個玉麟。這樣的氣氛倒是自在平和,沒有了應酬的味道,自然了很多。

  「老實說……」玉麟斟著酒,低嘆道:「今天這事,倒不能完全怪冷青石魏如意,正魔之爭擺在這裡,他們看你不順眼是很正常的。換了貧道,如果之前沒有那些交往,表現也未必比他們好到哪裡去,多半今日的惡客還要多算我一個。」

  說到這裡,瞥了岳小嬋一眼,真正和星月宗有仇的是他才對。

  岳小嬋笑吟吟的,沒理他。玉麟氣悶地自斟自飲了一杯。

  祝辰瑤也開口道:「如果只是玉麟道長出風頭,他們最多也就是暗暗較勁,面上還是一團和氣,不可能鬧這麼大的。」

  「我也理解。」薛牧且兄弟她微微一笑:「謝了。」

  「謝我幹什麼……」祝辰瑤微不可見地看了眼慕劍璃,淡淡道:「慕劍璃的選擇,才讓人費解。」

  慕劍璃沒回答。

  薛牧大概有點體會到祝辰瑤此刻的心思了,但很難細說明白,便也不去深究,轉向玉麟道:「瘟疫的事,你們有沒有什麼更具體的消息?」

  「貧道也是剛到鷺州就來了這裡,知道的並不比你多。」玉麟道:「說到這事,你是玩毒的,恐怕還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才是。」

  薛牧暗道玉麟此番這麼站自己,恐怕這也是一個因素。別看那些人跳得歡,真正面對瘟疫,他們有個毛用啊,倒是他薛牧很有可能真能發揮不小的作用。

  話說回來,原先他對這件事還在管與不管的兩可之間,可被今天這場面一鬧,還真是被綁架得非管不可了。不然鬧了這麼一大出,全是站在「抗擊瘟疫」的前提上,搞了半天甩手不幹,非被人脊若論基骨戳到死不可,玉麟也會看不起他,說不定慕劍璃都會有看法。

  想到這裡,薛牧才真正對抗擊瘟疫的事情認真了起來。沉吟片刻才回答:「實話說,你我初至,情況不明,這時候裝模作樣研究什麼都是虛的,反而落入孟飛白那種藉著召集義士實則裝逼泡妞的格局裡。你我如果真的有心出一份力,首先要做的還是去無咎寺。」

  玉麟撫掌笑道:「不錯,貧道之前也是被所以的召集義士給忽悠了,竟被哄到這裡來。」

  薛牧笑道:「召集人也不是沒用的,至少可以組織一批對這個方面有研究的人手,而其他武者可做保駕護航之用。這件事我看玉麟兄出面組織最佳,祝仙子輔助為之,甚至可以再去聯絡冷青石那幾個人,一起做。」

  玉麟以為薛牧試探,便擺手道:「不敢喧賓奪主,還是薛總管組織為好。」

  薛牧微微搖頭:「玉麟兄,這不是誰主誰客的問題,而是誰最合適的問題。顯然必須由正道魁首來負責這樣的事情才能有號召力,而兩位仙子太淡漠,難以作為組織者,玉麟兄你才是最服眾的。」

  玉麟凝視薛牧半晌,長長吁了口氣,搖頭笑道:「那些人爭風,真是爭錯人了。薛總管壓根就沒有出風頭爭浮名的意願,是真正在考慮正事的人。真是奇怪,薛總管這樣的人,為什麼會是魔門呢?」

  慕劍璃也在頷首,很同意玉麟這句話。祝辰瑤似笑非笑地看著薛牧,這貨是不是魔門,天下還有比她體驗得更深的人麼?

  薛牧迎著祝辰瑤的目光,暗道慚愧。在此之前他真沒考慮過幾分正事,他腦子裡琢磨怎麼應對修羅場才更多一些呢……就算此刻推玉麟來做,他更多的也是出於考慮自己事太多,今晚妹子都應付不完,哪來的閒工夫做這種雜事,風頭還是給別人出的好……

  他不是魔門,誰是?

  祝辰瑤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又看看慕劍璃,慕劍璃始終安靜淡然,再看看岳小嬋,岳小嬋笑靨如花。她壓住心中極度複雜的情緒,淡淡問:「既然此事由玉麟道長來組織,那薛總管此番宴罷,是直赴無咎寺,還是在天香樓歇息?」

  薛牧有點尷尬:「一路風塵,今晚還是先休息一下。」

  「也應當。」祝辰瑤嘆了口氣:「若有閒暇,可到飛鷺山下靜心庵一會,辰瑤客居在那裡。」頓了頓,又帶上了一抹笑意:「按常理,慕師姐也該住那裡。不過如今看來,慕師姐是另有居所了。」

  慕劍璃始終沉默,而劍心卻很清晰地反饋著對面傳來的極度複雜的意味,似乎更多的不是以往的那種敵意攀比,而是……不服氣?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7 16:03
第二百三十一章咫尺月光



  宴會終場,繁華散盡,已悄然入夜。

  薛牧泡在澡桶裡,清洗著連日趕路的疲憊。

  雖說如今修行不弱,換到低武世界說不定都吊打五絕了,可他還是很不習慣這樣幾天幾夜沒合眼的感覺。到了鷺州本以為可以休息,結果又鬧了一場大戲,身邊幾個妹子的修羅場還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真是頭疼無比。

  每個妹子都有自己的獨立性,在此世個個都是數一數二的頂尖人物,不是他的附屬。

  祝辰瑤眼下的心思有些複雜,他不好判斷。原先在他心裡祝辰瑤並不佔多大比重,可今天祝辰瑤公然站隊,倒是讓他多了幾分認真。

  這個倒還可以慢慢考慮,等單獨見面時再說。他最在意的是岳小嬋,從穿越起就是。沒有岳小嬋的關照賞識,他估計還在賬房吃灰,這恩義是一切的起點。而岳小嬋也是真正撥動了他心弦的女人,只是當時太小,又有功法限制,這樣的念頭只能按捺。如今再見,心中滿滿噹噹的全是她的笑靨,很難去管其他事情。

  散了宴會,岳小嬋帶著他和慕劍璃繞往後院安頓,一路上只是笑,扯一些不著邊際的話題,送他進了屋子,岳小嬋就跑隔壁去逗夤夜玩去了,一屋子女孩嘻嘻哈哈的笑聲傳到外面,很好聽,可薛牧卻無心聽。顯而易見岳小嬋初見他時的激動已經消斂,剩下的是什麼,薛牧看不出來。

  而薛牧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對她做些什麼表態,畢竟他和薛清秋的關係已經確立,無論從什麼方面看,他和岳小嬋都只是「叔侄」。

  曾經被濮翔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讓他短暫放下了選師父還是等徒弟的那種糾結感,果斷攻略薛清秋的同時,師徒雙收的邪念蠢蠢欲動。可你意淫很簡單,怎麼去實現?

  腆著臉說小嬋你也和你師父一起跟我吧?

  說得出口嗎?迎來的多半也只能是岳小嬋的譏嘲目光。岳小嬋人間精靈,世間拔萃,追求者大概可以從鷺州排到靈州去,又不是等你收房的充氣娃娃。

  或許藉著她也有初戀情懷在,甜言蜜語幾句還有點希望,但這樣回去後卻大有可能和薛清秋離心離德。

  可若說放棄吧,真是不甘啊……想到以後用「叔叔」的身份送她嫁給哪個年輕俊傑,那場面想想都心中絞痛,想都不敢去想。

  薛牧長長嘆了口氣,頭疼地靠在桶沿上閉著眼睛休息。

  香風拂過。

  薛牧沒有睜眼,低聲道:「你啊……總愛在我泡澡的時候跑進來。小姑娘家家的……」

  岳小嬋的聲音就在他面前響起:「現在修為真的不錯了呀,不睜眼都知道我來啦?」

  「只是記住了你的香味。」薛牧慢慢睜眼,對上了岳小嬋滴溜溜掃描的眼睛:「別看了,沒變大,也沒磨成針。」

  「哈哈……」岳小嬋被逗笑了:「真是,還是那麼下流。」

  「喂,被看的是我,到底誰下流啊?」

  「我可沒有你的記性,香味都記得。人家早忘了你的大小了啦。」

  小小年紀的妖媚最是要人命,薛牧聽得心中一盪,沒有吱聲。他怕一吱聲就過線,雖然岳小嬋已經先過線了,可她是妖女嘛,有這個權力……

  「又來了。」岳小嬋支在桶沿上,看著他的面龐:「你跟我說話,總是動不動沉默木訥,和別人說話都不會這樣。」

  薛牧忍不住脫口而出:「因為你與眾不同。」

  岳小嬋笑吟吟道:「因為特別小嗎?」

  「因為我特別在乎!」

  這話一出,氣氛瞬間安靜。

  岳小嬋眼裡波光盈盈,一切心意都藏得模糊不清,良久才道:「我們薛爺總是這麼會說話,怪不得身邊總是不缺美人相伴。」

  薛牧沉默。

  「就連那誰……」岳小嬋指了指對面慕劍璃的房間方向:「那個都被你得手了,真是讓人驚訝,我以為她這種人注定孤老一生的呢,我家薛總管可真是了不起喲,竟能讓鐵劍開花。」

  這是有意的轉移了話題,不想和薛牧繼續扯兩人自己的事,似乎是藏了些疏離和抗拒?薛牧無法分辨,只得順著話題道:「並沒得手。」

  「我聽師叔說了,據說你抱著一把劍不知道怎麼用啊?」岳小嬋咯咯笑著:「我覺得你也挺可憐的啊,師父你好像弄不破對吧,上手哪個都吃不到,真是可憐呢。」

  薛牧看了看她自己。

  這個要是上手了,也是吃不成的……

  得,還沒上手呢,想這個幹嘛。

  岳小嬋彷彿看懂了他的意思,俏臉掠過一絲紅潤,咬著下唇道:「我看青青師叔和千雪師姐她們都是處子誒,也就是說你看著身處眾香國,原來一個都不能吃嗎?」

  薛牧悶悶道:「有啊,在靈州呢,鞭長莫及。」

  岳小嬋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聽懂了鞭長莫及的意思,笑得敲著桶,直不起腰來:「我看也沒多長。」

  薛牧沒好氣地看著她不說話。

  岳小嬋笑了一陣,慢慢地湊在他耳邊,媚聲道:「這裡有觸手可及的喲,我們薛爺有興致嗎?」

  桶裡一陣水響,是棍子立起撥動了水的響聲。岳小嬋「撲哧」一下,又笑彎了腰:「長了長了!」

  薛牧氣急敗壞道:「岳小嬋!」

  岳小嬋還是笑,笑著笑著,慢慢止歇下來,帶著點氣喘,安靜地看著薛牧的眼睛。

  薛牧也在看她。四目相對,都看見了對方眼裡的閃爍。月光透過窗子幽幽地灑在兩人中間,桶裡水光粼粼,靜謐且神秘,襯託了兩人此時那種欲說還休的感覺,彷彿一伸手便可攬人入懷,卻又彷彿一道月光隔斷,便是橫亙天涯。

  這種感覺讓人很是鬱悶,幾欲吐血。

  看了好一陣子,薛牧咬咬牙,別過腦袋:「我該起身了,你要轉過去麼?」

  「不轉!」

  薛牧也就直接起了身,默默運功,很快烘乾。然後在她眼睜睜目睹之下淡定地穿衣服:「夤夜她們都安頓了麼?」

  「來這兒,她們也等於回家,你不用多想。」岳小嬋嘆了口氣:「你倒是應該去陪陪慕劍璃。人家在此是客,孤獨無依,可別把人氣跑了,竹籃打水什麼都撈不著。」

  薛牧知道慕劍璃倒是不會怕什麼孤獨,更不會怕自己身處什麼異鄉魔窟,她此刻多半心無旁騖地在靜修才是。岳小嬋這句話,關心客人是假的,她怎麼可能關心慕劍璃,倒是醋意還更明顯一點。

  但薛牧沒有拆穿她,反而道:「是,她一個人在這兒,我得去陪陪……」

  明明順著的是岳小嬋的意思,岳小嬋反而咬著下唇,看了薛牧好一陣才道:「薛牧……你好討厭。」

  話音未落,飄然不見,空留少女的清香淡淡彌散,提示著剛才那不是一場夢境。

  薛牧默默地扣著衣扣,半晌沒個聲息。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7 16:03
第二百三十二章人間盛景


  小嬋的事,還是急不得。薛牧默默穿好衣服,知道至少目前來說,還是只能做個「叔侄」,兩人之間已經被這種事情隔了一層看不見的膈膜。薛牧固然蠢蠢欲動,岳小嬋自己看上去也憋著情愫,可若沒有一個契機,雙方都很難開口戳破。

  即使強行不要臉的纏上去,薛清秋那邊也是反應難測,說不定搞得一團亂,終究要三思而行。

  且觀將來吧……急不得。

  猶豫片刻,薛牧還是舉步去了慕劍璃的房間。

  雖然覺得慕劍璃不需要人陪,這時候找她多半反而是打擾人家靜修呢。但陪她說說話也是好的,總不能讓人家心生誤會,以為自己推不倒就心有芥蒂不聞不問了。

  他確實沒那種意思來著,一開始是糾結得很,可趕了幾天路早就淡了。又不是下半身動物,想推妹子還怕沒人嘛,何必強求?他對慕劍璃的欣賞喜愛本就不一定要摻雜那種事情。

  他敲響了房門。裡面傳來慕劍璃的回應:「請進。」

  推門而入,薛牧就待了一下。

  屋內的狀況和他想像的不同啊……原本以為應該是一盞青燈如豆,慕劍璃盤膝靜修,神劍肅然環繞於身,劍氣貫於室中,春閨變成劍室,這才比較符合她給人一貫的印象。

  可這時候的場面……

  燭光暖暖,明珠環繞,光線柔和卻又清明。屋中也有個澡桶,上面還飄著些花瓣,看似也是剛剛沐浴完。慕劍璃斜靠在床邊,身上的白衣劍裝不知去哪了,取而代之的是絲質的睡袍,柔順華美,長髮如瀑披散,還帶著浴後的微濕和清香。她的右手捧著一卷書冊,左手托腮支在桌上,正在看書。

  這副海棠春暖的小資慵懶模樣,真是慕劍璃?不是薛清秋?

  薛牧看得呆呆的,嘴巴都不自覺地半張著,半天說不出話來。

  慕劍璃把目光從書卷上挪開,落在門口,微微一笑:「杵那兒幹嘛?」

  薛牧掩上門,慢慢踱到她身邊,很好奇地看了一眼她在看什麼書。只一眼就看出來了,《白髮魔女傳》。

  慕劍璃目光又重新落在書上,笑道:「前些日子,匆匆看了前部分,沒能讀完。今日聽玉麟那麼一說,心癢難當,忍不住要一睹全貌。」

  薛牧抽抽嘴角,還是道:「以前你說除了劍之外,別的無趣。」

  「因為是你所作,我才看了前部分。還是因為你所作,我才要繼續看完。與你相關,就不會無趣。」慕劍璃輕聲道:「如今覺得,可惜沒早看完,若是早看完更好些……」

  「為什麼?」

  「這正魔之戀,彷彿寫給我看的,感觸頗深。」慕劍璃撇撇嘴:「早看完這個,我就不用去聽千雪胡說八道了。」

  「哈……」薛牧忍不住笑起來:「那還好,要是早看完,你可能就不跟我了。畢竟這可是一出悲劇啊。」

  慕劍璃笑笑:「悲劇不在正魔之別,更多的是出自人世糾葛,無法超脫。便如你剛才和某人交談,分明雙方皆魔,可想必也自有悲劇在其中,叔侄人倫,豈不比敵我之分更加遙遠。」

  薛牧驚訝地瞪大眼睛。

  慕劍璃能聽見他和岳小嬋交談,這倒是不奇怪,畢竟兩人心情都很激盪,沒有刻意去遮掩聲息,說不定夤夜她們全聽了個直播,可不止是慕劍璃。但問題是,這樣的情感領悟,這樣的塵世阻隔,真是慕劍璃能說得出的嗎?

  慕劍璃放下書,眨巴眨巴眼睛:「如何,有沒有覺得劍璃長進了很多?」

  薛牧由衷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曾經習劍,心無旁騖,故而修行一日千里。若是對情如此,這長進自然也類似。」慕劍璃笑笑:「劍璃可不是蠢人。」

  不但不是蠢人,而且是極致的聰明人,否則人間武道萬萬年,她何以成為最年輕的問道者?

  薛牧嘆了口氣,環指一圈屋內,問道:「這便是你長進後的結果?」

  慕劍璃搖搖頭:「不過客隨主便,既然到了星月宗的地方,人家打來了水,鋪下了花瓣,布好了明珠……強行不要那是矯情。只要不耽於此,就不違修行。」

  頓了頓,又粲然一笑:「你當時不是還想故意看我這樣的麼?」

  薛牧伸手輕輕順著她帶著濕意的長髮,笑道:「是,真的很美。」

  慕劍璃任他輕捋長髮,抬頭看了他一陣,低聲道:「你的心情也有些煩悶吧。」

  「嗯。」薛牧也不隱瞞,坦率道:「是有點。」

  慕劍璃抿了抿嘴,彷彿下定了很大的決心,憋了半天才低下螓首,輕聲說道:「鞭長未必要及於靈州,觸手未必要攬於侄女。劍璃就在眼前,何不一試?」

  薛牧心中一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這是主動勾引啊……雖然她做不出什麼妖嬈嫵媚的表情,可偏偏這樣低聲垂首,更是撩人。薛牧哪裡還按捺得住,彎腰下去摟住她,俯身親吻。

  這次慕劍璃再也沒有第一次的緊張懵逼,很是輕柔地閉上眼睛,婉轉回應。長長的睫毛依然有些顫抖,可以顯示出她說出這樣的話,心情也不是表面的平靜。

  薛牧知道她這可不是一次性的頓悟能做得出來的,應當摻雜了很多因素。

  有之前無法共赴魚水的歉意,或許一直就在考慮怎樣與薛牧更加和諧。也有今天面對岳小嬋和祝辰瑤之後,產生的競爭的潛意識,或者說危機感?她似乎意識到岳小嬋在薛牧心中無與倫比的地位,這讓她感覺危機?而祝辰瑤那邊又很明顯的以她為假想敵,她這也是一種對挑戰的回擊?

  多種因素夾雜在一起,造就了這一刻咬牙主動求歡的慕劍璃。

  光是這一刻的鐵劍花開,便已是人間盛景。

  薛牧將她攔腰抱起,一邊親吻,一邊走向香榻。

  床頭依然有明珠,散發著柔和的光。

  被他放在榻上,慕劍璃睜開眼,忽然按住他想要入侵的手,低聲道:「這是你曾經說過,想要看見的慕劍璃。」

  在薛牧目瞪口呆下,她主動解開了睡袍,輕放一邊。

  睡袍之下,是絲質的粉白肚兜,不繡鴛鴦,一朵盛開的雪蓮幽幽綻放,如同她此刻白玉如脂的藕臂,盛開著同樣的芬芳。

  薛牧當時送她的蛟珠,被白金鍊子穿著,繞過白皙的脖頸,輕輕垂在肚兜上方的白皙上,蛟珠流光隱隱,映照著這副身軀神秘而美麗。

  慕劍璃轉身側臥,秀髮恣意地垂散在枕邊,一手支著面頰,眼波盈盈地看著他,嘴角慢慢勾起,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你說的,是這樣,對嗎?」

  那溫柔淺笑直透心底,足以讓世上任何男人一夢千年,沉醉不起。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7 16:04
二百三十三章教學



  雖有那麼一剎那薛牧想到了此時岳小嬋多半關注著這裡,做這樣的事會不會讓她有看法,但薛牧真的完全無法抗拒慕劍璃這一刻的風情。還能在這當口考慮太多的那真心只有太監,連自己都會鄙視自己的畏首畏尾,很快就覺得小嬋那樣的妖女不會太在意這種事,之前的說法也似乎在慫恿自己趕緊收了慕劍璃對不對?

  不管是不是有意往好的方面想,總之一切理智思慮幾乎都在蛟珠的光芒裡散盡,眼裡只剩那完美無瑕的身軀。

  此情此景,任何言語都只是蒼白,只有最熱情的行動才能切合回應。

  兩人環抱著滾倒,激烈地擁吻,慕劍璃喘息著摟住他的脖子,想方設法地去讓自己尋找陰陽交泰的感覺。

  她的身軀也不像曾經那麼僵硬冰冷,很柔軟,也有了溫熱,連帶著屋內的氣溫都急劇上升,燃燒著兩人之間的如火熱情。

  輕撫懷中玉人滑膩柔軟的肌膚,薛牧很是感慨這造物的恩寵。一個畢生精力投入在劍道上的少女,卻沒有疤痕,沒有繭子,肌膚光滑得如同錦緞,偏偏由於習武的緣故,身形修長健美,沒有一絲的贅肉,彈性十足。那人前的清冷消失不見,雖沒有嫵媚之意,卻也是盡力在柔順迎合。

  但很可惜,似乎還是缺了點什麼,哪怕薛牧手段盡出,她還是乾燥的。

  當然,想要強行上馬也可以,慕劍璃畢生習武,承受這個是小兒科了。只是所有老司機都知道一個道理,強行的話,帶給雙方的都不會是什麼美好的體驗,相反讓雙方產生陰影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慕劍璃看薛牧有些無奈的表情,咬著下唇,斷然道:「對我用毒吧,薛牧。」

  薛牧抬頭看了看她,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然後鑽了上來,躺在她身邊擁住,低聲道:「我豈不是已經得到了慕劍璃?又何須多此一舉。」

  老實說薛牧這句話也不是故意打腫臉充胖子,他是真的這麼覺得。慕劍璃已經是完全的放開了一切,任他施為,什麼都嘗試過了,這都不算得到,還非要怎麼才算?

  慕劍璃聽得出他的真心實意,心中很是感動,柔順地靠在他肩膀上,低聲道:「劍璃這樣,不是正常人,我怕你終會嫌棄於我。」

  「怎麼可能?人間仙子垂青於我,是我薛牧修了幾世的福分。」薛牧在她臉上吻了吻,笑道:「不用多想,休息吧。」

  慕劍璃有些糾結地說著:「男女之事,劍璃真的不怎麼懂。你……你平日也不用如此相敬,可以……可以教教我怎麼做,說不定以後、以後慢慢就可以了。」

  她是確實不懂,再怎麼放開,也一直都是被動的,任憑薛牧怎麼翻來覆去。該主動做些什麼,她完全沒有概念。

  薛牧笑了起來,捉著她的手往下伸:「這個也簡單,就當握劍。」

  慕劍璃愣了愣,纖手被他帶著,握上了一柄灼熱的劍。

  粗細也和劍柄差不多嘛,慕劍璃眨巴眨巴眼睛,習慣性地想挽個劍花……

  「噗……」薛牧弓起身子,辛苦道:「不是那樣的……」

  慕劍璃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小心道:「那個……你說握劍的。」

  薛牧一本正經地教導:「是差不多,只是握這一柄只需輕握,上下滑動……」

  慕劍璃學得很快。

  一生握劍,手說有多穩就有多穩,說用一分力,絕不會有一分一。而她的神情,專注,肅穆,認真,就像是對待最嚴肅的武學道理似的。薛牧就支著腦袋看著她萌萌噠的樣子,感覺很好玩。

  暫時薛牧還不敢慫恿她做更過分的事情,比如小嘴什麼的……不知道會不會激起劍客的驕傲之心產生抵觸,反為不美。這樣循序漸進的教學挺好的,風情之中居然帶上了萌屬性……薛牧忽然覺得找到了樂趣,不能那啥也沒事啊,這不是很有情調嗎?

  自從學了雙修功法,他對這種事也已經控制自如,今晚確實不想繼續憋著,他沒讓慕劍璃練劍多久,很快就釋放了出來。沒想到慕劍璃反應極快,左手一收,竟然一星不漏地盡數撈在了手裡。

  薛牧:「……」

  慕劍璃很是好奇地看著手裡的東西:「薛牧薛牧……」

  「怎麼?」

  「這個東西是不是就是生寶寶用的?」

  「呃,你也不是完全蠢萌嘛,居然還懂這個……喂喂你幹嘛?」

  薛牧目瞪口呆地看著慕劍璃「咕嘟」一下全吞進了肚子裡,很認真地告訴他:「我要給你生個寶寶啊。」

  這一刻薛牧的表情精彩絕倫。

  慕劍璃小心道:「是不是哪不對?」

  「對,你說得都對。」薛牧哭笑不得地攬她入懷:「你身上白玉微涼,抱著真舒服,給我當一晚抱枕好不好?」

  慕劍璃喃喃道:「我恨不得……你永遠抱著我。」

  …………

  「師叔師叔!」岳小嬋在夤夜面前走過來走過去:「幫我看看他們做到哪一步了嘛!」

  夤夜往嘴裡塞著果子,含糊不清道:「我才沒你師父那麼無聊,看這種事情會長針眼的。」

  「針你個大頭眼啊,快點幫我看看啊!」岳小嬋揪著夤夜的衣領搖晃:「洞虛不就是做這種事用的嗎!」

  「誰告訴你洞虛是做這種事用的啊!」

  「那你洞虛和別人入道有什麼區別嘛?」

  「……」夤夜居然被這個無厘頭問題問得摸著下巴,沉思了好一陣子才回答道:「有區別。」

  「什麼?」

  「讓你師父那種偷窺狂不能看我了啊哈哈哈哈哈!」

  岳小嬋無言以對。

  夤夜又道:「你看不見,不會聽嗎?」

  「裡面一開始喘了幾口氣,很快就沒聲音了啊。你是想告訴我叔叔是個快槍嗎?」

  「你叔叔厲害著呢,和秦無夜折騰了足足兩個時辰啊你知道嗎!」夤夜伸著兩個手指頭晃啊晃:「兩個時辰!」

  岳小嬋頓足道:「怎麼又有個秦無夜!什麼牛鬼蛇神都來了!他是什麼肉包子嗎這麼好吃?」

  夤夜悠悠道:「不是挺好嗎?合歡宗,問劍宗,眼見和平可期,總強過打來打去,血流成河。依我看啊,他還不夠吃香,再香點才好呢……」

  岳小嬋沉默。

  夤夜奇怪地看著她:「再說了,你我魔門出身,什麼時候在意過這種事兒?你師父都不在乎他有幾個女人,你管那麼多閒事?」

  「……」岳小嬋木然站在那裡,一個字都再也說不出來。

  夤夜偏著頭,忽然伸著小手,在岳小嬋左邊撈一下,右邊撈一下。

  岳小嬋木木地說著:「幹嘛啊?」

  「你的氣息……亂成麻了。」夤夜嘖嘖有聲:「這年頭,侄女都想做我後媽……」

  岳小嬋忽然勃然大怒,跳腳道:「是不是誰都可以做你後媽,就我不行?天下只有我一個人不行!!」

  夤夜神色古怪地看著岳小嬋暴跳如雷的樣子,等她跳完了,才悠悠地說了句:「你這麼小,想這個真是羞羞。小嬋啊,你還是得向本師叔學著怎麼做個小孩子,這個我有經驗……你餓不餓?這個果子給你吃……」

  「砰!」一個小女孩飛向夜空,帶著一聲慘叫:「岳小嬋你不敬尊長!」

  岳小嬋氣急敗壞地且兄弟天喊道:「我輩魔門妖女,哪來那麼囉嗦的長幼倫常!」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7 16:04
第二百三十四章無咎寺



  次日一早,薛牧睜開眼睛,身邊慕劍璃早早已經醒了,卻沒先下床,而是側臥身邊安靜地看著他熟睡的模樣,那美眸裡不是慣常的清冷凌厲,也不是昨夜的含羞逢迎,多了些脈脈的秋水含情,很是溫柔。

  薛牧不在乎更不嫌棄她體質的問題,讓她柔情紛湧,更加堅定無悔於自己的選擇。而這一夜相擁的溫存也讓她心中越發甜蜜,產生了歸宿之意。

  男女之間本就是這樣的。並不一定要做那種事,但兩人有沒有溫存過,有沒有相擁而眠,帶給人的內心感受全然不同,莫以為口頭說幾句愛來愛去就能代表了多深的感情。

  薛牧目睹過無數海誓山盟死去活來卻沒幾天就消散淡薄的例子,他很為那些少年嘆息,拿她當女神敬著有啥用,果斷點肌膚相親才能產生更真實的歸屬。

  尤其是這種一同相擁入眠、一同起床的感覺,女性特別特別在乎,那是一種互相的歸屬,心靈的停泊。(為了這學費,少年們也要訂個閱哦)

  見薛牧睜眼,慕劍璃笑笑:「醒啦?」

  薛牧眨眨眼:「要不要來個晨練?」

  慕劍璃笑道:「日上三竿了,我可不想做個讓君王沉迷聲色的妖女。」

  「這周圍都是妖女,你這話說出去又要得罪人了。」薛牧攬著她的腰,附耳道:「再說了,此地真妖女我都沒碰,倒是有位劍俠白嫩嫩的在我懷裡。」

  這種話如果是往常說,則顯輕薄,可在此刻說,卻是小小調情。慕劍璃略有些羞恥之意,卻氣不起來,只是噘嘴道:「我真是……著了你的魔。」

  薛牧在她略紅的俏臉上輕吻一下:「何止此番著魔,以後還得繼續教學呢。」

  慕劍璃躲著他的目光,輕輕「恩」了一聲。

  薛牧心滿意足地起身穿衣,一邊道:「也該做正事了,到了鷺州,不去拜會無咎寺總是不妥,夤夜小嬋她們都不合去,今日還是你我並肩。」

  慕劍璃眼睛微微一亮,這倒是的,今日還是他倆一同行動。這麼一想更是有種攜手並進的感覺油然而起,心情更佳,慕劍璃一下就跳了起來,去翻自己的衣服。

  「等等……」薛牧又抱住她,在慕劍璃奇怪的目光裡,拎起昨夜甩到角落的肚兜,慢慢給她穿上:「不管外面穿什麼,裡面就得穿著我喜歡看的東西。」

  慕劍璃臉上佈滿了紅霞,感覺外面劍裝,裡面藏著小肚兜,想著很是羞恥,就像是外表裝模作樣而內在風情內媚的妖女一樣。但她這時候真不想反對薛牧的小小期待,便低著頭任由薛牧穿上肚兜,又在外面罩上了她自己的布衣裡襯。

  不消片刻,那個帶點羞澀帶點溫柔帶點風情的慕劍璃消失不見,白衣肅肅,長髮飄飄,一劍在手,悄然而立,雖是沒有了以往的刺骨劍意,可那股頂級劍客的風采氣質還是不由自主地綻放開來,美得無法逼視。

  薛牧撓了撓頭。

  慕劍璃奇道:「怎麼了?」

  薛牧喃喃道:「我感覺我有點蠢……這個姿態才是最誘惑的才對……虧我還是製服方案的首倡者,蠢哭了……」

  這回慕劍璃聽懂了他在說什麼,有些沒好氣地剮了他一眼:「走啦!」

  走出房門,就看到卓青青羅千雪等在外面,兩雙眼睛在他倆身上轉來轉去。羅千雪撇嘴道:「以後怕是要你來指點我了哦?」

  慕劍璃尷尬地傻笑了一聲。

  薛牧沒理倆妹子在那犯萌,問卓青青道:「夤夜小嬋她們呢?」

  「在星羅陣眼,向宗主匯報事宜。」

  薛牧聽了一陣心虛。

  卓青青又道:「相公去無咎寺麼?」

  「嗯……去無咎寺,你們不用隨行,否則成了星月宗大舉上無咎寺了,面上不太好看,惹出什麼意外抵觸就不好了。我和劍璃去,算是代表六扇門身份,共同負責論武事宜。」薛牧頓了頓,又道:「另外,此時身份已經揭破,也不用喊相公了。」

  聽了這話,卓青青沉默了好一陣子,才低聲道:「是。」

  薛牧沒有多想,攜慕劍璃往無咎寺而去。倒是慕劍璃有點女性的天然直覺,離開時回首而望,總覺得卓青青的態度很是低落。

  她們不是偽裝的嗎?不裝了不是更輕鬆嗎?看千雪表現就很正常嘛……

  她自問自己也不懂這些,便也沒有多說,亦步亦趨地跟在薛牧身邊,前往無咎寺。

  …………

  站在飛鷺山腳的亭台向上看,薛牧第一次在此世找到了現代景區的感覺。

  在此世看見的山已經很多了,巍峨的,雄奇的,靈秀的,各種各樣都有,最大的共同特徵都是比較原生態,人跡不多,走獸常有,參天古木到處可見,山林之中鬱鬱森森。而這座飛鷺山不同,從山腳起,就是亭台接客,然後青石鋪路,石階一路蔓延上山,如龍如蛇,宛轉登天,一眼望不到盡頭。

  山間時常可以看見亭台飛簷,佛塔廟宇的邊緣在樹木青青之中依稀顯現。有香火四處繚繞,把山間雲霧的靈秀都且兄弟淡了許多,明明是一座靈山,卻盡是凡間煙塵。唯有佛經頌唱之聲時時迴響,滌蕩心靈,也提醒著人們這裡是佛光寶地,非同塵俗。

  有善男信女上山參拜,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山腳還有貨郎叫賣,檀香佛像什麼的,生意也很好,氛圍很是熱鬧。

  雖然沒有現代景區的人擠人,但在此世對比,已經是個堪比城鎮的人氣旺盛之地了。

  薛牧和慕劍璃緩步上階。石階左右倒還是青山綠樹,靈鳥蹁躚,夾雜在鼎沸人聲裡,顯得有些虛無和悠遠。

  慕劍璃環顧左右,低聲道:「和劍璃心中佛寺不同……」

  「你也第一次來?」

  「是,此前在北方行走居多,雖也經歷過不少佛寺,但香客寥寥,清淨自在,讓人有幾分敬意。可不意此地竟是如此熱鬧,幾近庸俗。」

  「正常,百家爭道,如你問劍宗的地盤上,能容許佛寺道觀的存在,已經算是你師父他們有容人之量了,想要傳道可不容易的,能維持就行。而這裡卻是無咎寺的核心所在,不香客如潮才奇怪。」

  慕劍璃皺眉道:「可佛家不是講清淨的麼?這麼看著有些言行不一之感。尤其這些亭台廟宇,金碧輝煌,總覺有點……有點……」

  她想必是有些不好的觀感,但同屬正道,不想口出不敬的惡言,還是憋了回去。

  薛牧笑笑:「你教我的,不要看表面聲色,要看內在。」

  慕劍璃愣了愣:「何謂內在?」

  「看他們僧人住所,是華光寶氣還是刻苦修持。若是前者,那就是佛棍騙子,若是後者,那這金碧輝煌不是為了自己。」

  慕劍璃皺眉道:「難道是為了敬佛?可敬佛也不該在這表面工夫才是。」

  薛牧微微一笑:「為了佈道。你不金碧輝煌,你不巍峨壯觀,放眼破敗廟宇,盡是脫漆佛像,一副自身難保的衰樣兒,又如何能讓世人嚮往,油然生敬?佛雖不在表面,奈何世人在乎。」

  慕劍璃若有所思,良久才輕嘆一聲:「劍璃同為正道,倒是未能體諒。你……你身處魔門,竟能為他們說話。」

  「我可不是為他們說好話……」薛牧駐足,抬頭看著山頂佛光,淡淡道:「面上能幫他們解釋的,我自己解釋完了。剩下的我倒是很想知道,這類不事生產光問神佛的反智修行,能搞出一番怎樣的道來忽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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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禪



  武道人士拜會無咎寺,和普通香客們的道路是不同的,薛牧不知道,慕劍璃也不知道。兩人隨大流,走到半山腰,迎面就是一個大雄寶殿。

  薛牧站在門口很是驚嘆。

  怎麼這世界也是大雄寶殿,裡面也是個如來佛祖,這是怎麼發展出來的?真是見了鬼。

  慕劍璃見他停步,奇道:「怎麼了?」

  「呃……沒什麼。」薛牧笑道:「我懷疑我們走錯地方了。你們八宗之間串門子總不會都要路過這裡上香吧?」

  慕劍璃頷首道:「說的是,可能另有道路,真正無咎山門所在和此地不同。」

  「既然到了,見佛拜拜,也盡心意。」薛牧挽著慕劍璃的手,踏過高高的門檻,步入殿中。

  剛剛踏進去,他的臉色就變了。

  手上依然有挽著慕劍璃的觸感,可看不見慕劍璃,周圍一切都忽然變了模樣。眼前看見的是現代都市,高架橋上車輛川流,摩天大樓高聳入雲,街頭大屏幕上放著動感的舞曲。如果是其他幻像說不定還能讓薛牧多看幾分,可這樣的鏡頭出現於此世實在太過驚悚,薛牧心中悚然,右手一握,熱氣蒸騰,幻像隻持續了不足半秒便驟然消失不見。

  殿中重新變成了數丈高的巨大金佛,莊嚴雄偉,四周香客如織,虔誠叩首,周圍幾個僧人盤膝誦經,一切恢復如常。

  慕劍璃眼神迷離中,顯然也進入了幻視,正待薛牧要叫醒她時,慕劍璃卻自己恢復清明,眼中銳意凜然,怒喝道:「何人在此施術?」

  「阿彌陀佛……」附近有一黃衣僧人低喧佛號:「此地無人施術,首次進殿者自能看見前世來生,萬般因果,不過一介指引,助人勘破前路。」

  慕劍璃握著劍鞘,橫推而指:「在下前路何從,自問我心,一劍在手,何謂天命!誰敢妄言天數,自稱因果!給我破!」

  「轟」地一聲,地動山搖。彷彿有鏡子破碎的聲音,眼前一道虛幻的裂紋「嗆」地裂開,又歸於平靜。大殿依然如故,香客們懵然回首,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那黃衣僧人大驚失色地後退兩步:「你……你竟破了本寺三生因果境!你是何人!」

  慕劍璃凜然拱手:「問劍宗慕劍璃,拜會無咎寺!」

  聲音凌厲清冷,聽著聲音不大,卻悠悠傳揚,群山迴響,繞若論基不絕。

  薛牧袖著手站在身邊,心甘情願做了個陪襯,實在是差點沒被自家妹子帥哭了。這還是昨晚「我要給你生個寶寶」的那個人嘛?

  「阿彌陀佛……」那黃衣僧人一臉愁苦:「慕施主怎麼會來這邊,這是凡夫俗婦禮佛之所。後山須彌小徑,才是閣下當走的路。」

  與此同時,空中傳來嘆息聲:「圓覺,帶二位施主來方丈院。」

  慕劍璃愣了愣:「元鐘大師不是在外遏制瘟疫麼?」

  那黃衣僧人圓覺無奈道:「小僧不知,二位請跟我來。」

  兩人跟著圓覺從後殿繞了出去,七拐八彎的進了另一座山頭。

  依然是處處廟宇,但可以看見山間開闢了許多平台。駐足山道上,透過樹木間隙看去,能看見遠處平台上整齊的武僧隊列,正在演武。整齊劃一的喝氣之聲時不時傳來,頗有威武雄壯之意。這氣氛果然就跟前山完全兩回事了,此世武道大宗門的意味終於凸顯。

  薛牧看得笑了起來,倒是想起了玩過的魔獸世界熊貓人片頭CG,即視感滿滿。

  慕劍璃也在邊走邊看,神色略微緩了幾分,不像剛才那麼嚴肅,自語道:「無咎寺武學,正氣堂皇,慈悲之意處處顯現,看來那幻境倒也無害。」

  薛牧便笑問:「你在幻境看到了什麼?」

  慕劍璃道:「先是自幼練劍,然後戰黑蛟,我看到這裡就醒神了。雖然事事為真,總歸是過去之事,反復回盪,於心何益?故而醒神。 」

  薛牧點點頭,暗自沉吟。他看到的現代影像,明顯是所謂「前塵」,應當是喚醒內心最深的記憶,想必為真。慕劍璃的同樣是真,如果繼續看下去,應該能看到越來越近的回憶,說不定能看見兩人昨晚那些羞羞的事呢。

  他有金手指,慕劍璃劍心無瑕,都是很快就勘破了,看不見後續,反而惹得慕劍璃興起了中招的怒意反感,直接發作。

  若是別人繼續沉陷的話,接下去估計就是虛幻的指引,可能讓你接下去看見將來很悲慘之類的,而且這種悲慘也不是瞎編的,是順著你的真實回憶推演下去確實有可能產生的一種最壞可能性。

  果然什麼三生因果,就是忽悠人的。

  凡夫俗婦自然怎麼看都覺得是真實的,恐怕就會很相信之後的「悲慘」,於是去尋求佛的指引,或者尋求一個心靈安慰。

  這種拉信徒的方式,可比自己那世界宗教直截了當得多了,都不需要浪費多少唾沫星子。

  慢慢抵達山頂,看見一間院落,倒是灰瓦青苔,平平無奇。進了院門,裡面也不大,東南西北各有禪房,正對院門的那間特別顯大些,老遠看進去就能看見一個大銅鐘,一個和尚坐在鐘前蒲團上合十誦經。

  正是元鐘大師。

  圓覺施禮而退,薛牧便和慕劍璃直接進門,左右環顧,屋內連個佛像都沒有,也就一床一鍾一蒲團,和一個老和尚。

  薛牧便笑:「方丈屋內,怎地連個佛像都不供奉?」

  元鐘低眉垂首:「施主且看身後。」

  兩人好奇地回頭,便看見一個佛像立在門後,笑容可掬。

  薛牧啞然失笑:「誰把佛像這麼擺的?」

  元鐘慢慢道:「只因眾生不肯回頭。」

  慕劍璃若有所思。

  這逼裝的,薛牧牙疼似的吸了口氣,有心笑話幾句,卻也知道這並不是玩邏輯的地方,而是點醒回頭是岸的意思,有所悟的醍醐灌頂,他這般執迷不悟的就算了,辯論邏輯沒啥意義的。

  所以他只是笑笑:「回首隻個胖佛,前方一個老僧。我還是看側面的好,有美人如玉,賞心悅目。」

  元鐘想的到的顯然不是這樣的答案,這叫顧左右而言他,牛頭不對馬嘴。偏偏似乎又藏了點真回應,表明了自己此生所求。

  這便是機鋒。

  老和尚和妖人你看我我看你,忽然一起笑了起來,元鐘搖頭笑道:「老衲總是聽人說,薛總管能通百家。如今看來,是靠糊弄的。」

  薛牧淡淡道:「你糊弄世人,我糊弄你,大家誰也別笑誰。若論此間真人,唯劍璃而已。」

  元鐘看了看慕劍璃,慕劍璃面無表情,其實是聽得有點懵。這模樣也看得元鐘莞爾一笑:「施主說得是。二位施主請坐。」

  薛牧沒好氣道:「椅子在哪?就算給個蒲團也好啊。別指望我跟你繼續對禪機,有有無無之類的盡是裝樣,再這樣怠慢客人,我轉身就走。 」

  元鐘哭笑不得。

  世人有資格到此的,往往都是一方魁首,全是問道已深的強者們。到了這種氛圍裡,誰不是坐而論道,各打機鋒。如薛牧這般掀桌子不陪你玩的,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偏偏這也是禪,明心見性,本我真如,不過如此。我要坐椅子,就是要坐椅子,明明白白。

  薛牧雖然不陪他打機鋒,卻也已經正在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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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空


  元鐘並未在這裡和薛牧糾纏,很快便有小沙彌端了矮几和蒲團過來,順便還奉了茶,點上了檀香。

  茶香裊裊,輕煙繚繞,遠處晨鐘悠揚,近處誦經吟唱,隔鄰有木魚聲,帶著禪意的韻律。

  薛牧和慕劍璃盤坐蒲團上,和元鐘隔著矮几相對而坐。這樣的氣氛才真正有了些高僧論禪的前奏模樣,可薛牧腦海裡卻忽然泛起初次和薛清秋對談的情景。

  當那樣的女人安靜地坐在那裡,本身就是禪。

  想到薛清秋,自然就想到元鐘也是參與圍攻的一員,雖然沒太過發揮,也是一股極強的壓制力,薛清秋似乎還跟他換過傷。想到這裡,那股寧靜禪意便破了個乾淨,薛牧出口的第一句話,就帶上了幾分譏嘲:「大師不該是以蒼生為念,正在遏制瘟疫?怎麼有時間到禪室靜坐,跟我玩起眾生回頭的遊戲?」

  元鐘淡淡道:「瘟疫已經遏制,老衲自然應當回來主持更多的事情,尤其是……見見薛總管。」

  咦?薛牧和慕劍璃對視一眼,都有些驚奇。總覺得這件事肆虐很久,無咎寺無可奈何,他們還打算出一份力來著,可這一來就聽說遏制了,好像有種期待已久的超級B。SS結果是隻史萊姆的反差感……

  元鐘似乎看出他們在想什麼,微嘆一聲:「此事還要算是薛總管之功。」

  薛牧愕然。

  「此番瘟疫,是毒素引發,此毒多種混雜,種種都是前所未見,古怪得很,我無咎寺本來對驅邪避毒之事也頗有心得,可居然一籌莫展,只得求助於藥王谷……藥王谷醫仙子到了此處……」

  說到這裡,元鐘又看了薛牧一眼:「她說此毒她見過。」

  薛牧心中一動,想到了一件事。當初他分離了幾種毒素,給陳乾楨去研究來著……不會這麼巧吧……怪不得元鐘說回來主要是見見他了。

  元鐘笑了一下:「老衲放任岳少宗主在眼皮子底下招搖,還的是薛總管此前義舉造福了我鷺州。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慕劍璃目光閃閃地看著薛牧,雖然不知前因後果,但聽著就知道這件造福蒼生的大事是心上人做出來的,心中那個欣喜就別提了。

  可薛牧卻毫無欣喜之意,反而緊緊皺著眉頭:「若是我給陳乾楨的毒素其中一種,還說得過去,可你說多種混雜……」

  元鐘道:「是多種。若是一種,藥王谷也該能根治了,可多種雜合之下,藥王谷研究時日也不長,未能找出根治之道,眼下醫仙子也只能做到遏制不擴散。」

  薛牧眉頭皺得更深了:「那這事明顯有鬼啊。此世就算會天然產生其中一兩種毒素,也不可能一股腦兒同時產生這麼多。莫非我給陳乾楨的毒被誰帶出去洩露了?」

  元鐘搖搖頭:「老衲也這麼問過醫仙子,醫仙子說薛總管給醫聖的瓶子乃是醫聖隨身攜帶,除了醫聖之外只有她見過,理應不可能外洩。」

  「這就見鬼了。」薛牧沉思不語,心中想得最多的是,應該不會又有個倒霉穿越者穿過來不小心造成的吧……按理說可能性不大,以此世神通,要是真有個懵逼穿越者造成,肯定很快就會被元鐘他們發現才對,不至於現在都搞不清楚源頭在哪,這個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那到底怎麼回事?

  慕劍璃道:「那麼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幫忙的麼?」

  元鐘笑道:「今日一早,玉麟石磊等人集合了一批學過醫毒之術的江湖義士前往瘟疫區幫忙,還有許多武者隨行救護。據說此事也是薛總管倡議?」

  慕劍璃很開心:「是薛牧建議的。」

  元鐘點點頭:「薛總管是魔門之中,第一個讓老衲心生敬意者。」

  這話聽著在誇薛牧,實際還是把薛清秋等人全貶了一通。薛牧回過神來,忍不住刺了一句:「說得你多心念蒼生似的,忽悠別人把自己都忽悠過去了?大雄寶殿幻象惑人,便是你們對蒼生的善意?我看也沒比欺天宗好哪去。」

  「百家爭道,不過如此。」元鐘淡淡道:「我無咎寺有強迫誰麼?」

  「可你幻像是假的,佛家也出誑語,修持何在?」

  「那不是幻象。」元鐘嘆了口氣:「那都是真的。」

  這話說得薛牧和慕劍璃一時都不好反駁,他們看到的部分確實是真的,至於後面會產生刻意引導之類的只是他們的推斷,並沒有看見,一時駁不了。

  「本寺三生因果之境,不過讓人回首前塵,尋找因果,你今日處境,無非往日前因。追本溯源,明心見性。我且問慕姑娘,看見何事?」

  慕劍璃怔了怔,黑蛟……這是她今日和薛牧在一起的前因?

  好像沒錯兒……

  薛牧心中也是一動。他那半秒畫面裡,居然有大屏幕動感歌舞,這是種下了他在此世要做的目標嗎?

  這麼說來,還真有幾分道行……

  當然,神棍附會,差不多都是這樣,讓你自己去想,自己去和現實聯繫腦補,自行尋找解釋。實際上他沒給你任何論斷,你發現被忽悠了也不能說他騙人,這便是忽悠的最高境界。

  元鐘又道:「世人踟躕而行,落下了沿途多少。當你求而不得,回首相望,是否一生所求早已被你途中匆匆錯過?求不得是苦,故請眾生回頭。」

  薛牧脫口道:「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元鐘一怔,老眼裡似乎閃過一道精光,又很快消斂:「老衲之前的評價收回……薛總管確通百家,不是糊弄人的。」

  薛牧暗道我通了個毛,佛經一本也沒看過好嗎……不過他對此世佛門到底是個什麼模板很感興趣,自己那個世界佛門也好多宗派的,這個無咎寺更偏向哪宗,又有多少不同?想到這裡,便忍不住問:「什麼是佛?」

  「能覺是佛。」

  「何謂能覺?」

  「自性本具,明心見性。」元鐘忽然看了慕劍璃一眼,道:「薛總管道慕施主是真人,老衲卻道不過執迷。執迷劍,執迷情,萬般糾葛,業障纏身,何謂真人?」

  慕劍璃冷冷道:「你未洞虛。」

  意思是你自己都沒勘破,好意思說別人,你不執迷,很厲害嗎?打得過我師父嗎你?

  薛牧啞然失笑,換了自己說不定都得被這話嗆個半死。可不料元鐘神色不變,只是淡淡道:「虛者,空也。藺無涯執念不空,談何洞虛?」

  這就有意思了,薛清秋心中的洞虛是洞察宇宙本源。元鐘這邊的「空」,是無,是諸法空相。要是按照他的觀點,天下根本沒人算是洞虛。

  這百家之道真是有意思,薛牧自問是沒辦法跟這群人研究這些玄之又玄的道理,太深奧了,但他做個攪屎棍還是沒問題的:「依大師所言,求的是空,這本身不就是一種執念?人總是要有夢想的,這也沒有,那也沒有,活著幹嘛,怎麼還不割脖子?」

  慕劍璃用力點頭。

  元鐘啞然失笑:「施主似有誤解,求佛不過問心,虛空無非清淨。譬如問劍宗講劍心無瑕,不染塵埃,若是真做到了,那便是空。諸般萬法,殊途同歸,不過如此。」

  慕劍璃若有所思。薛牧似笑非笑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元鐘撫掌道:「薛總管果有慧根。」

  薛牧笑道:「我卻覺得這不夠空。」

  「哦?」元鐘好奇道:「施主還有妙論?」

  薛牧嘆了口氣,這在我們那都爛大街了好嗎,你們的佛學發展還不太夠嘛:「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此番如何? 」

  元鐘輕「咦」了一聲,兩眼微微發直,若有所悟。

  薛牧差點沒哭出來。別,別有所悟啊!

  隨口裝個逼要是都能給別人送領悟來了,這是來資敵的嗎!

  不行,非破壞了他的領悟不可!薛牧大喝一聲:「元鐘你還欠百花苑三千貫嫖資!還我血汗錢!」

  元鐘差點一口老血。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7 16:05
第二百三十七章嘴砲戰


  修行到了元鐘的程度,本來對這種信口誹謗不該介懷,如風拂面一笑而過的事兒。可薛牧這聲大喝太壞了,他那是提氣縱聲,傳得全山可聞,前山禮佛的信徒怕不數以萬計,要是有人當了真,真覺得無咎寺方丈會去逛青樓還不給錢,那無咎寺還傳個毛的道啊!

  代傳合歡道,假一賠十哦親?

  還神特麼血汗錢,就算欠了嫖資那是你的血汗錢嗎,別說得好像老衲嫖的是你一樣好不好!

  不對,老衲誰都沒嫖!

  元鐘氣得差點沒岔過氣去,之前那隱隱的一絲領悟全飛了。

  說到底,他也沒「空」,還沒「能覺」,對不少事情還有所顧念,所以尚未洞虛。

  好在他終究是有修持的高僧,還是很快平復下來,無奈道:「薛總管何必如此……」

  薛牧理直氣壯:「你圍攻家姐,跟我有仇,我不抽你是因為打不過你,還助你領悟?當我十世善人?話說我那句話被你記了去,日後還能領悟,已經是佔了大便宜了,別賣乖。」

  元鐘微微搖頭:「此言初聽,頗有振聾發聵之感,但細想起來,倒還不如總管的前一句。」

  薛牧愣了。不是吧……這話已經顛覆咱一個正常現代人的習慣認知了喂,不都是傳說誰誰用後一句征服了前一句的誰嗎?

  元鐘嘆道:「這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不生不滅,不垢不淨,確實是本寺所求的至境,但大道恆在,換一百種說法去解釋並沒有用,世人想知的是怎麼去尋求。而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看似著相非空,實則正是修持之道,督促警醒反思,自我拂拭,此乃世間修行顛撲不破的至理,可使人人得益。」

  慕劍璃微微頷首,似是贊同。薛牧也愣了半天,竟也同樣覺得很有道理。本來無一物只是嘴炮,說瞭如同沒說,時時勤拂拭才是教人怎麼做。

  好吧,或許是自己本來就不懂佛,也無法分辨誰對誰錯,反正虛玄的事兒理解不了,實用主義反倒更對他的胃口。換句話說,無咎寺也是偏向實用主義的接地氣的佛宗。

  對了,無咎,往通俗了說就是「不出事」,因果,可以理解為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果然很實用……

  元鐘又道:「至於圍攻令姐,當初以眾凌寡、勾連魔門,這確實是老衲有悖修行,回歸之後修行再無寸進,也屬報應。但請恕老衲直言,令姐血洗天下,手中冤魂累累,可不是江湖虛誇。除魔衛道乃我佛本份,薛總管若是以此為仇,那萬千冤魂之仇向誰去討?」

  薛牧嗤聲道:「說什麼廢話呢,若是你這禿瓢被家姐開了瓢,你下面的大小和尚難道會說那是本份,不​​算仇?虛不虛偽?也恕我直言,護短是正常人的特性。說什麼大義滅親的,雖不排除有極個別真聖人,但大多是為了更大的利益出賣親情,或者是只會窩裡橫的廢物,很遺憾我薛牧三者都不是。」

  元鐘臉上露出一絲笑意:「薛總管言下之意,也覺得令姐以往做得不對?」

  薛牧道:「我是不喜歡濫殺無辜的事情,星月宗我自會以我的方式約束改變,輪得到旁人嘰嘰歪歪?」

  元鐘似有深意地問:「老衲看薛總管也是有大義的良善之人,若是真有苦主上門尋仇,薛總管怎麼做?」

  「大義?」薛牧索性道:「明說了吧,我薛牧雖然對天下人有些善意,但真要論起砝碼來,這蒼生盡覆也及不上我身邊人的一根頭髮。說我自私也好,護短也罷,我薛牧是星月宗大總管,不是聖母菩薩!」

  蒼生盡覆都說出來了,元鐘也不生氣,含笑問慕劍璃:「慕施主怎麼看?」

  慕劍璃淡淡道:「我是劍客,也不是菩薩。」

  薛牧哈哈一笑,握著慕劍璃的手,很是高興:「老和尚還想挑撥離間。」

  元鐘笑著搖搖頭:「事實上自從薛總管說出會約束改變,便已足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衲是佛門,不是六扇門,只有渡人之心,並無審判之意。」

  薛牧倒是被說得一愣:「那你問什麼苦主幹嘛?」

  元鐘微笑道:「因為眼下,你便是上門尋仇的那個苦主,氣勢洶洶。老衲該怎麼做?」

  薛牧咧了咧嘴:「你這轉進了半天,居然是想讓我別記仇。」

  元鐘很孩子氣地眨眨眼:「寺名,無咎。」

  薛牧哭笑不得。

  他於此世應該是第一次在嘴炮上落入下風,表面看好像他氣勢更盛,可實際結果就是,他心中始終憋著的找麻煩的火氣,真被這和尚轉來轉去的給說散了。

  佛棍畢竟是佛棍,舌燦蓮花這種詞就是形容他們的。

  慕劍璃偏頭看看薛牧,眼裡也有點笑意。她也終於看懂了這裡的交鋒,之前元鐘差點氣岔了,如今則是薛牧氣散了,算是各有勝負的平局?如今薛牧若是繼續說這仇怨的話題就落入了下乘,倒像潑婦罵街糾纏不休了,她也想知道薛牧下一步是做什麼,是一笑泯恩仇了呢,還是另找個角度出擊。

  薛牧可沒那麼好打發,他選擇的是出擊。

  他端起矮几上的茶,悠悠然抿了幾口,看似隨意地說道:「我倒覺得你這寺啊,想要無咎可有點難的,怕是傳不出幾代,天大的果報就要降臨。」

  元鐘哪裡會被這樣的話忽悠,失笑道:「薛總管危言聳聽了。」

  薛牧悠悠道:「其實吧,這事情我很早就想說了。你們這些玄幻世……咳咳,反正人人習武,各奔修行,不事生產,不勸農桑。天下民風隻向武,能修煉的都是寶,練不成的廢物才去耕織。問題是能練武的才是壯勞力啊,剩下生產的全是老弱病殘。說真的,要不是還有個朝廷在做事,有神機門在給你們發展科技樹躍進生產力,光靠你們這幫自顧練武修心戰天鬥地的,這天下基礎早就崩哪去了。」

  元鐘聽得默然沉思,聽到最後肅然道:「天下皆如此,薛總管何獨說我無咎寺要有報應?」

  「你無咎寺上到僧侶,下到民眾,人人求神拜佛,隻圖保佑,隻修來生,只求果報,沒有進取之心,沒有奮發之意,全寄託在虛無縹緲的東西上面……看那什麼佛子的故事,呵呵……薛某可以肯定,若有什麼大災大難來臨,鷺州是第一個崩的。可能你們倉儲多,往常遇事賑濟賑濟就過來了,可若是將來遇上什麼持續經年的大荒,我倒要看你無咎寺能支撐幾時!若是基層民眾不在了,別家宗門還能內部造人,從頭開荒……恭喜你們無咎寺改修歡喜禪了哈哈哈……」

  元鐘皺緊了眉頭。

  慕劍璃也在沉思。元鐘身份不同,或許曾經也有過模糊的考慮。可聽在慕劍璃耳內,真的有種振聾發聵的感覺,她這種自幼習劍的少女什麼時候考慮過這樣的事情?可如今一想竟是渾身發寒,豈止是無咎寺有問題,她問劍宗範圍內人人抱著一柄劍,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是整個世界都錯了嗎?

  薛牧放下茶,冷冷道:「類似這樣的世界能存在到今天,都已經是造物主們在開掛!你還想無咎幾時?想得倒美。」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7 16:05
第二百三十八章大獲全勝的嘴炮


  元鐘額頭上隱現汗水。

  佛寺道觀,僧侶道士其實基本都有自己種種菜的,就連他元鐘自己,沒事的時候還會挽起褲管下下地。比起問劍宗這些宗門來說還算「有生產」的,但那和真正的生產不是一個概念。

  他們是武道宗門,重在練武問禪,可不是農家。

  他們的挑水種菜,是弟子的自我修行,培養人的靜心、勤懇、踏實的品質,以及努力之後看見收成的那種心靈洗滌,屬於個人修行的一個環節,雖也能夠貼補一點寺廟用度,主要目的不在生產。所謂的種菜,也只是幾種青菜蘿蔔之流,大多不是五谷主糧,真遇到什麼災荒,基本於事無補。

  他們的金錢來源就不提了,大多是信徒們的香油供奉之類,有錢是很有錢的,可遇到災荒錢不能當飯吃。他們的糧食倉儲則主要來源於僧田佃戶提供,而佃戶們乃至於整個鷺州的農戶們,還真是薛牧說的,都是老弱病殘。

  因為有力氣的都習武去了,不是入他無咎寺,就是去白鷺門這類的其他武道宗門,能練到二三流都是抬頭挺胸,不能練武的「廢物」沒人看得起的才去生產,這是武道世界固有的價值觀,不以一家一地改變。

  表面看,他們僧侶還有自己種點糧食,總比問劍宗這些啥都不幹的要好?實際還不如問劍宗呢。

  因為問劍宗這類的宗門和民生交通極少,對民生毫無責任,遇事一閉山門,靠自我倉儲應付就得了。他佛門可以這樣麼?宣傳就是佛祖保佑,如薛牧所言,此地民眾自救之心都不多,凡事就指著你護佑呢,遇到事情你若是不負責,整個傳道基礎就得崩潰。可負責得起來嗎?別人顧著自家宗門就行,你得顧著整個鷺州民眾!靠那點僧侶種菜啊?不是開玩笑嘛?

  往年也不是沒有遇到飢荒之類的事情,正如薛牧說的,平日倉廩豐實,又有當地官府就算幫助,一起賑濟賑濟就過去了。可要是真遇到什麼經年不歇的大難呢?怎麼應付得了?

  至今沒有遇到這種連續性的大難,那真是天幸了,也就是薛牧口稱的「開掛」,大概是這個意思?

  這回的瘟疫就是個警醒,瘟疫本身的賑濟已經讓他無咎寺儲糧空了四分之一了,而且這次組織了各地撤離,耽誤農桑,可以預見秋收的產量暴降,要是明年再來一場災荒什麼的,他無咎寺就要空了,後年又來個海嘯,大概就……

  元鐘越想越是心驚,汗水涔涔而下,忽然起身避席,深深一禮:「薛總管此言,振聾發聵,老衲代鷺州上下千萬眾,感謝薛總管的警醒。」

  薛牧饒有興致地問:「你有辦法去改變?」

  元鐘輕嘆一聲:「本寺之風尚可改變,而樹立民心務實之風,不是一朝一夕。不知薛總管可有以教我?」

  薛牧笑而不語,拎起茶壺給自己添茶。

  他的手現在也很穩,茶水倒得正與杯沿平齊,不多不少,正好止歇。

  元鐘若有所思:「薛總管的意思是,凡事有度,過度習武,過度問佛,不如不增不減,不偏不斜。」

  薛牧愣了愣,笑道:「我只是口渴倒茶,你們怎麼做關我鳥事。」

  元鐘:「……」

  慕劍璃都忍不住笑了一下。雖然她也有點憂心,不過她相信薛牧既然提出,自有方案,回家問他就好了……

  薛牧又道:「不過你說的也很對,凡事有度。說起來你這表現倒是讓我對你無咎寺刮目相看,很務實,也真有顧念眾生之意,不是滿口胡咧隻騙香油的佛棍,扭轉了我對一些佛門不好的印象。這種事也不是我一個人提幾句意見就能改變,只要你們能秉持務實之心,自然慢慢的就能有解決辦法。」

  元鐘若有所思道:「薛總管很有禪心。」

  薛牧笑道:「我哪來的禪心?就因為我不告訴你們方法,讓你自己想?還是因為我誇了你幾句,不介懷你我仇怨?」

  元鐘低喧一聲佛號,輕誦道:「萬種見解,自說說人,皆為方便,自性門中,無有一法。所謂有情無情,心佛眾生,總歸名相,宛然幻化,無他安身處。」

  「……」薛牧眨巴著眼睛:「聽不懂。」

  「有什麼迷人悟人,悟前不失,悟後無得。說保說任,過眼雲煙,靈光透徹,渺無踪跡。」元鐘閉目低言:「薛總管有大慈悲,大智慧,是真禪家。」

  薛牧哭笑不得,他本意只不過是抨擊無咎寺之道是個不符合社會進步的逆車道,是在攻擊,同時也是在發洩自己對這種武道世界的不適感,壓根就沒打算提點他們怎麼做,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怎麼做。結果莫名其妙的反倒成了真禪家,他都不知道自己禪在哪裡,也聽不懂元鐘這些話是扯個啥。

  這些玄虛修行,真是有意思。

  偏偏這樣莫名其妙的,讓人不明覺厲,反倒讓他又覺得元鐘有了高僧的模樣,而且既然他能夠重視這些,確實也有一番務實之心,不純是佛棍騙徒。這麼想著那抨擊之心也弱了不少,不由笑道:「你別是想點化我皈依佛門啊。」

  元鐘也笑了:「薛總管真的可以考慮,你慧根極高,天生禪心,非同流俗。」

  薛牧看了看慕劍璃,悠悠道:「萬一禪關砉然破,美人如玉劍如虹。這若是禪,那或許算我有禪心吧。」

  慕劍璃回望他一眼,微微一笑。

  本以為這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我喜歡美人,和你佛門簡直南轅北轍。不料元鐘聽了,居然道:「這便是禪。人似玉,劍如虹,清澈,純粹,美好存乎一心。薛總管若能秉持此心,不為色欲羈縻,便已是佛。 」

  薛牧有些牙疼,這扯著扯著還真變成來點化自己了,老子看著真的很像能做和尚的人麼?他實在是懶得繼續應付這種話題,直接道:「下輩子吧。」

  元鐘搖頭嘆息。

  「跟你們和尚扯淡,真是很容易七扯八繞的沒邊沒際。正事呢?如今既然瘟疫得到遏制,天下論武之事怎麼說?你以為我來找你幹嘛的,我是六扇門來搞論武的代表啊。」薛牧轉頭看看天色:「跟你沒邊沒際地扯了一上午,正事幾乎沒談到幾句,真是蛋疼。」

  「薛總管之前所言,比任何正事都重要,莫說延誤時日,便是天下論武從此不辦都值得。」元鐘笑道:「既然薛總管還想談事,不妨在此用點齋飯?飯後繼續詳談其他事宜也好,免得別人說我無咎寺怠慢貴客。」

  從無座,到奉茶,到留客。凸顯了這一早上的嘴炮有多重要。

  不是誰都能讓元鐘這種佛宗方丈留客款待的,說不定藺無涯薛清秋到了這裡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多半扯幾句機鋒就各找各媽了。這就說明之前薛牧的警醒在元鐘心中重要無比,不但起了慫恿他修佛的意願,被毫不客氣地拒絕後還是當作極其重要的貴客對待。

  有這個態度打底,在鷺州的事就好做了很多,也直接影響到薛牧將來的天下佈局。

  薛牧也就沒去客氣,攜慕劍璃起身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7 16:05
第二百三十九章管它劍與如來



  齋飯很簡單,就在方丈院邊上一個小飯堂,有幾個元鐘同輩的老僧在,見到薛牧都是低喧佛號,簡單行禮,顯然也知道這是誰,但明顯也都沒有交流的意願。畢竟正魔之別,話不投機,他們能維持基本的禮節,還是看在薛牧這一次代表的是六扇門的份上。

  薛牧也懶得跟他們打交道,只是略微觀察了一下,就不再多看。

  無咎寺頂級大寺,高輩僧人當然不止這麼幾個,高級的武者本就並不需要天天用餐,或者還有很多人在外做事,能在此看見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就是這麼一小部分,每一個身上都是佛光隱隱,最低也是入道氣息,一代強宗的恐怖底蘊不是在飯堂裡看看就能看出來的,確實沒必要多費心思。

  席間薛牧也沒多扯其他的,只是簡單講述了一下那場劫道的始末,以及魔門參與論武的意願。

  元鐘道:「昨天石磊師侄來見老衲,已經說過此事。老衲的意見一致,魔門參與論武不妥,若是另起新比試,倒是可以商量。」

  薛牧吁了口氣:「你若同意這個就好辦了,我只怕你說什麼都不肯,那我就有點難交差了。」

  元鐘笑笑:「便是只給薛總管顏面,老衲也得同意。」

  薛牧笑道:「我真有這麼大面子?」

  「今日起,有。」元鍾意味深長地道:「更何況……說不定不止是星月宗在薛總管手上得到約束和改變,老衲可以期待整個魔門的變化。若真有這一天,薛總管說是德配天地澤被蒼生也不為過。」

  薛牧失笑:「我說你們做和尚的,別總是沒邊沒際瞎扯淡,好好說正事不行?個人建議,搞個八月十五,月圓之夜,正魔之巔,地點就放在海外島嶼,大師意下如何?」

  元鐘沉吟片刻:「倒有幾分意境,正好岔開一段時間,也讓人能做準備。」

  薛牧放下心來:「那我再和虛淨談談,不出意外,此事大概就這麼定了。」

  別怪薛牧略顯心急,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實在沒有心情和元鍾繼續瞎扯淡,更沒閒情逸致去品味這頓本來應該算很不錯的齋飯,可謂食不甘味。

  自己那邊妹子都應付不完,這就夠麻煩了。正魔之戰還需要繼續拉皮條做中間人,雙方扯皮實在討厭得很,好在這不是他首要在乎的事,可以把時間故意往後拉,管虛淨急得去死。眼下的天下論武也還有個幾天緩且兄弟時間,也可以放放。

  反倒是這次瘟疫的起因竟然是自己的雜合毒素,這個變故始料未及,這事不搞個明白才叫骨鯁在喉呢。

  元鐘知道他曾經主動分離毒素給陳乾楨,說明他不想用這個害人,否則不可能暴露自己的毒素屬性,更不可能任人研究,所以元鐘沒懷疑是他幹的。這算是元鐘高僧大德,通情達理,可並非人人這麼講理,何況他確實有報復無咎寺的動機,別人真要當他是罪魁禍首,那真叫黃泥巴掉褲襠裡,根本沒法解釋了。

  想到這裡,他也無心和元鍾繼續嘴炮,便離席而起:「既然大師這麼給面子,薛某此來的任務也算是告一段落,眼下薛某還是想快些去瘟疫區走走,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這話說得,旁邊一些本來懶得理他的老僧聽得都肅然起敬,都當他是心念蒼生,齊宣佛號:「善哉,善哉……」

  只有元鐘知道薛牧心中在憂慮什麼,嘆了口氣道:「也好,那老衲送二位一程。」

  …………

  下到半山腰,迎面遇到一個青年氣急敗壞地上山,見到元鐘便急匆匆道:「師父!師父!找了你幾天,終於等到你!」

  「阿彌陀佛。」元鐘有點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如此氣急敗壞,修持何在?」

  說著向薛牧介紹了一句:「此子名為劉淡水,乃是萬藏書坊的少東家。自幼頗有佛緣,老衲甚是喜愛,前年已收為半徒,一直盼他能入山修行。」

  書坊……薛牧心中一動。差點忘了自己還有個《西遊記》未發,總不能什麼好事都被影翼佔了去,元鐘對這書肯定會非常感興趣,這件事有閒暇還可以操作一下……

  劉淡水緩過氣來,先是對薛牧兩人見了禮,又對元鐘道:「師父,幾個月前我向您求字,您寫了個緣字給我。可是、可是…… 」他氣急地一跺腳:「可那字沒用啊,花英她還是嫌我成天問佛,說再這樣下去就一刀兩斷啊!」

  元鐘很稀奇地問:「緣?什麼緣?」

  「你給我寫的字啊!」

  「可為師寫的是個綠字啊……」

  「噗……」薛牧差點沒笑岔氣。

  劉淡水愕然好半天,無奈道:「那師父,弟子如何維持這段感情?」

  元鐘不答,指了指來時山頭。

  劉淡水奇道:「師父莫非是指山上另有大師能解答弟子?」

  元鐘道:「為師說的是山上還有空位,你也去當個和尚不就結了。」

  這回連慕劍璃都笑了,薛牧更是樂不可支。

  這老和尚想這娃隨他修行,找他問姻緣當然只能得到千方百計的誘拐……可是你對徒弟這麼逗真的好嗎,高僧形象呢?

  看來元鐘本來就是個詼諧的老僧,之前和自己那麼嚴肅對談,那是因為自己身份敏感,又是魔門屬性,又是「仇人上門」,又是代表六扇門的,不嚴肅點容易引發外交問題,這時候一切告一段落,這和尚的逗比屬性就釋放了吧。

  元鐘很無奈地對薛牧道:「薛總管莫笑。此子佛緣極深,佛法通透,卻成天眷戀紅塵,實在可惜。」

  薛牧袖手道:「人家要傳承家業的吧,哪有你這麼逼人當和尚的。」

  元鐘搖搖頭:「他家中兄弟十幾個,哪缺他傳承家業?無非是耽於男女牽絆,情絲糾葛,放不下悟不透。」

  薛牧「切」了一聲。

  元鐘懶得理他。

  兩人這方面才叫真正的道不同呢,辯的必要都沒有。

  劉淡水苦著臉道:「師父,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若聽她的吧,卻又怕損了修行,想咬牙入山吧,又實在捨不得她……」

  薛牧撫掌道:「好詩,好詩!」

  眾人皆愕然,慕劍璃都忍不住拉拉他的衣角,嗔道:「好好的諷刺人家幹嘛。」

  薛牧笑道:「這真是詩啊,不信我譯給你聽?」

  慕劍璃抱劍笑道:「看你能說出什麼道道來。」

  薛牧拿扇子拍著手,輕聲吟哦:「曾慮多情損梵行,入山又恐別傾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眾人目瞪口呆,還真行?本只是平平無奇的糾結,可一經渲染,怎麼味道全不一樣了呢?

  劉淡水終究是書坊出身,頗有眼力,大喜道:「這位兄台,此詩是贈予我的嗎?」

  「想得美!」薛牧白了他一眼,轉向慕劍璃,微微一笑:「早該給你的,此時正好應景,借花獻佛送給你。」

  慕劍璃早就已經愣在那裡。

  無怪乎世間大道,殊途同歸。她的問劍之道,原來也能在這裡找到參照。

  當時那劍與情的極端且兄弟突,差點走火入魔的氣血錯亂,安得雙全的兩難處境,歷歷在目,難以忘懷。實際上她現在也不算解決了這個兩難,她是把情置於劍之上了,長此以往,耽於情愛,對劍道修行確實沒什麼好處。比如這幾天她滿腦子的薛牧,沒再練過一招劍法,沒再悟過一刻劍意,就算練起,也很難像以前那樣心無旁騖了。

  修行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道理誰都明白,再過些時日,她的劍或許也很難再有如今的鋒銳無匹。

  世間安得雙全法!

  但這是她的選擇,劍出無悔。

  無悔歸無悔,陷入情愛泥沼的少女心中終究會有一點小小的糾結——在薛牧視角上,幾乎是勾勾指頭她就飛蛾撲火,她的選擇她的無悔,她放棄了多少,薛牧會知道嗎?會把她內心的艱難取捨當回事嗎?若只當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唾手可得,會不珍惜嗎?

  薛牧正在明確的回應:你的選擇我知道,你的付出我一直記在心裡。

  慕劍璃微微抬頭,眼波迷濛地看著薛牧和煦的笑容,真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元鐘就和劉淡水一起袖手站在旁邊看,兩人的神色都很是無語。

  這談情說愛談到佛寺來了,此世最強的佛宗方丈攜弟子一同變成了有情人脈脈對視的背景。尤其當劉淡水認出那是劍仙子慕劍璃,實在受不了了,忍不住道:「這位大哥,若你的理想和佳人且兄弟突,如何取捨?」

  薛牧隨口道:「我有佳人在側,管它劍與如來!」

  劉淡水差點沒哭出來,本來還想刁難一下的,反而變成了人家更深的表白,瞧劍仙子眼睛都快化成水了,自己這是助攻了一記嗎?

  元鐘長長嘆氣:「所以淡水啊,你有人家三好薛生套路深嗎?沒人家這水平,求什麼姻緣,不如老老實實隨我上山當和尚的好。」

  劉淡水淚流滿面:「原來他就是三好薛生,弟子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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