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娛樂春秋 作者:姬叉 (已完結)

 
我是獅子我是王 2018-9-13 10:32:0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3 854903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3 10:58
第六十章江山絕色譜



  夏侯荻確實是覺得找薛牧比找薛清秋有意義,找薛清秋幹嘛啊,刊物的事兒她懂什麼啊……坐在客房喝著茶,抬眼見到薛牧推門而入,夏侯荻就笑了:「聽宣侯說,先生榮陞什麼大總管了啊?恭喜恭喜。」

  薛牧一屁股在她對面坐下,奇道:「總捕頭莫非是特意來為薛某道賀?」

  「沒那閒工夫。」夏侯荻白了他一眼,從懷裡摸出一本書:「不是顧而問之麼?樣刊趕製出來了,你看看妥不妥,可以的話就照此例刊印了。」

  「這麼快!這才不到十個時辰吶!」薛牧又好氣又好笑:「你們刊物司是一夜沒睡加班直到現在?」

  夏侯荻理所當然:「如此大事,一兩天不眠不休怎麼了?」

  「是是是……」薛牧懶得跟她爭人道主義,掂起樣刊一看,第一眼感覺就很不錯。

  和六扇門色彩相合的紅黑相間封皮,不是大路貨的藍皮書,一龍一鳳左右相稱,中間一列大字:江湖新秀譜,旁邊一列小字:第一期。

  雖然看著還是樸實,可和此世完全沒個形象概念的書籍設計對比,擺在書坊裡絕對能夠一眼就奪人眼球。

  翻開扉頁,上面還有夏侯荻親筆的序言,想必是她自己起意搞出來的名堂。上面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和諧社會的話題,又說秉承天下民心,為江湖傑出新秀制譜揚名,以垂史冊雲雲,還很嚴肅地保證今後將成慣例,望天下人奮發武道之心。

  夏侯荻很期待地問:「如何?」

  「文字還算通順,也有那麼點煽動力,就是這字跟狗刨似的。」

  夏侯荻也不在意:「誰在乎那個。」

  「是是是……」薛牧第二次祭出表面稱是是是實際當她是個傻x的絕技,繼續翻了下去。

  入目的就是一整頁的慕劍璃彩畫,白衣勝雪,長劍如虹。絕對的形像素描,連她微帶蒼白的膚色都完全還原,眼神的堅定銳意彷彿要躍紙而出,長髮末梢還看得出細絲,這簡直跟照片都沒什麼區別了。薛牧牙疼似的吸了口氣:「你們六扇門的畫功,真是鬼斧神工。」

  「那是。」夏侯荻很是得意:「懸榜拿人,要的就是細緻形象,千年來早就練出來了。」

  我那個世界怎麼沒見懸榜的畫像能畫得像個人?薛牧一邊吐槽一邊往下翻,果然六扇門的執行力相當的強,幾乎是一絲不苟地按照自己的設想來履行,除了增添了開頭的序言之外,完全沒有任何偏差和自我發揮,凸顯了公務員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完全遵行領導指示的精神。

  薛牧看了一陣,合起書本笑道:「就這樣吧,沒有問題。」

  夏侯荻雀躍道:「那行,今天抓緊加印,明天就讓它們通行世間!」

  嗯,看來至少在夏侯荻的領導下,這六扇門公務員的效率方面是逆天的。不過這會兒薛牧看著夏侯荻的模樣倒是頗為有趣,這種充滿了乾勁的雀躍樣子真和她日常的形像有點偏差。

  「那樣看著本座幹嘛?」夏侯荻一揚眉,連馬尾都抖了一下:「人總是要奔著夢想前行,那一步步邁向成功的過程便是最美的風景,足使人心曠神怡,莫非你不覺得嗎?」

  薛牧頷首笑道:「沒錯,沒有夢想的人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夏侯荻打量了薛牧一眼,忽然道:「那麼薛牧,你的夢想是什麼?跟著你'姐姐'混一輩子?」

  薛牧怔了一下,半天不知道如何回應。

  他當然是有夢想的,他的夢想就是把這個世界逐步改造,拉到他熟悉擅長的軌道裡,他也正在一步一步的慢慢這麼前行著。可這能說嗎?

  夏侯荻鄙視地斜睨著他:「所以你是一條鹹魚嗎?」

  「靠……」薛牧摟過侍立一旁的夢嵐,香了一口:「我的夢想就是這個了。」

  夢嵐臉紅紅的不說話。

  夏侯荻鄙視道:「玩女人?果然魔門妖人,也就這點出息。」

  「膚淺。」薛牧靠在夢嵐懷裡,悠然道:「家姐說過,不識遍人間俊秀,本座何以合道?在下深以為然,也有一句相和:不識遍江湖絕色,枉到世上一遭!」

  夏侯荻:「……」

  薛牧哼哼:「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我,見了你們的畫工,我有了另一個刊物的想法,你想不想聽?」

  夏侯荻愕然:「你看個畫工就有點子……當然想聽啊!」

  薛牧湊近了點,神秘兮兮地道:「你說,搞一個《江山絕色譜》,或者《江山百美圖》,怎麼樣?」

  夏侯荻先是用沒好氣的眼神看著他,可看著看著,她的眼神慢慢就變了,變得越來越亮。

  大長腿又開始在薛牧面前來來回回地踱著步,薛牧一邊品茶,一邊悠然打量這人間美景。夢嵐留意到他的目光,輕笑著附耳低言:「公子好長腿,夢嵐可也不比她差的,也就是沒她那麼高。」

  薛牧嘿嘿一笑,不好說話。

  夏侯荻停下踱步,就站在薛牧面前,直挺挺地看著他:「這絕色譜,說不定比新秀譜流傳得還快。雖是不如新秀譜那麼有意義,但作為刊物司操持江山各處的門面體現,自有用途,也是很好的補充。具體細則,你可有什麼意見?」

  「還是那句老話,不排名,不偏倚,每期推出幾個人,其他的你們現在應該也有一定經驗,我就不多言了。」薛牧悠然道:「但第一期我要幾個名額,沒問題吧。」

  夏侯荻笑道:「我們也需要考慮名額,你推薦也好。」

  薛牧摟著夢嵐的纖腰拍了拍:「我家夢嵐要上,琴仙子之名煩請六扇門傳揚。」

  夏侯荻瞇著眼睛看了他一陣,忽然道:「宣侯今早果然是被你算計了,你就是為了捧夢嵐吧?」

  你這麼認為就可以了,別懷疑小艾就行。薛牧呵呵一笑:「總捕果然思維敏銳,正是如此,回頭代薛某向宣侯致歉,拿他造了一次勢。」

  夏侯荻不置可否,仔細打量了夢嵐一眼,點點頭道:「夢嵐姑娘姿色絕佳,沒有問題。不過薛牧,你星月宗美女成群,有許多人都夠資格上榜,這本座可不能讓你包圓了。」

  「放心,薛某會是那麼不知輕重的人麼?」薛牧笑道:「薛某再提名一個正道仙子,以示公心。」

  「嗯?」夏侯荻怔了怔:「不會又是慕劍璃吧……雖然她也夠資格上榜,但我們新秀譜已經是她,絕色榜又是她,變成慕劍璃專題可就不好看了,到時候別人說六扇門諂媚問劍宗,如何收場?」

  「唉……」薛牧嘆了口氣:「這麼簡單的道理連你都想的到,我怎麼會犯錯誤?」

  夏侯荻怒道:「什麼叫連我都想的到?」

  「……」薛牧趕緊轉移:「今晨薛某見到七玄谷莫雪心身後帶了一女,眉目如畫,膚白勝雪,體態端莊,冷艷絕倫,俏若冰霜……」

  「你說的是祝辰瑤吧。」夏侯荻一下就知道了:「此女頗得些正道俊傑追捧,有人號之為冰仙子,確實是正道這一輩的絕世美人,單論容色,似比慕劍璃還強半籌。此女可行……」

  夢嵐低下頭去,心中驚嘆。公子果然言不虛發,這就開始捧辰瑤了,這絕色榜一出,辰瑤必然名揚天下,她想要的萬眾追逐不就實現了麼?

  江湖子弟苦於成名?這人人追求的事情對公子來說竟是易如反掌。

  生怕夏侯荻聯想到自己和辰瑤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薛牧嘿嘿一笑,繼續插話:「薛某評鑑天下美人,絕對公正,朝廷這邊其實也有的,要不要薛某也提供一個人選?」

  「朝廷?」夏侯荻皺眉想了一陣:「你若說藥王谷這些宗門倒還有的,單論朝廷,本座還真沒想到哪位姿容可以與祝辰瑤和你們夢嵐並肩,說來聽聽?」

  薛牧悠然道:「有一女不讓鬚眉,英姿勃發,矯如龍翔,鳳目如電,氣質凜然……」

  夏侯荻越聽越稀奇:「這誰啊?」

  薛牧眨巴眨巴眼睛,指了過去:「你啊……」

  「砰」地一聲,卓青青夢嵐都來不及保護,眼睜睜地看著夏侯荻飛起一腳,把薛牧連人帶椅踹翻在地,氣且兄弟且兄弟地拂袖而去。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3 10:59
第六十一章心腹大患



  「公子你真是要色不要命。」夢嵐哭笑不得地扶起薛牧,拍拍他胸口的鞋印:「我們都沒反應過人來,還好夏侯總捕沒動真的……」

  薛牧哼哼著爬了起來,嘟囔道:「輝月神石不是說能擋招的嗎……怎麼一點反應都沒。」

  卓青青也忍不住教育道:「神石又不是萬能,本來運轉就有間隔。何況夏侯總捕一點真氣都沒動,神石不會有反應的。公子對這等人物還是不要太貧了… …」

  薛牧嘿嘿一笑:「這你們就不知道了,你們當她真生氣了?指不定她心裡多樂呵呢。」

  兩女對視一眼,忽然覺得有道理。

  只要是女人,誰不喜歡被誇漂亮啊,而且薛牧誇得那麼正面,不含絲毫猥瑣之意,夏侯荻也是個女人,怎麼可能不愛聽?

  看似惱羞成怒,還不如說從來沒聽過這種誇獎,心如鹿撞呢!

  夢嵐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公子真對她有意啊?」

  「嘴賤調戲而已,怎麼可能動真格?她這身份,我若敢真想打她主意,不說她會不會砍死我,我那姐姐怕是要先閹了我。」薛牧伸了個懶腰,把自己栽在夢嵐身上:「還是夢嵐好……」

  夢嵐還沒來得及回答,屋外傳來一聲冷哼:「夢嵐好,本座不好,只會閹人,對吧。」

  薛牧立刻正襟危坐:「世上只有姐姐好……」

  屋裡屋外都在笑,薛清秋漫步而入,搖頭笑道:「以前怎麼沒看出你是這麼個憊懶貨。」

  薛牧笑道:「出關了?不是說要一天的?」

  「昨夜閉關,現在太陽又快落山了,不是一天?」薛清秋淡淡道:「再不出來,還不知道你要趁著我閉關的機會獨攬大權搞多少事?」

  薛牧委屈巴巴地叫道:「我做的可都是好事!」

  薛清秋神色柔和,安靜地看了他一陣,眼裡不知是什麼情緒,忽然燦然一笑:「是。」

  頓了頓,又道:「夏侯荻什麼的,你要有本事抓來做小妾,姐姐怎麼會閹你?誇你還來不及。」

  靠,抓公安部長做小妾,你真敢說。薛牧哭笑不得:「你弟弟沒那本事。姐姐閉關可有所得?」

  薛清秋笑了笑:「到了我們這個境界,每提升一分都是千難萬難,哪有一個閉關就有所得的事。每次心有所感,也都算是一場累積吧,早晚會有破繭之時。」

  「有累積就好。」薛牧神色嚴肅下來:「夤夜和你說了嗎?」

  「說了,你懷疑京師有危險……莫雪心元鐘大師均滯留不去,影翼又莫名其妙的進入京師,確實有點怪異。」說是說有點怪異,可薛清秋的表情顯然沒把這當回事。確實如她這樣的巔峰強者,若是因為風向有點奇怪的小苗頭就嚇得連夜就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薛牧聳聳肩,也知道沒法勸,只是道:「影翼進京肯定是接到了什麼重量級的生意,不是針對我的,反正這兩天京師必有大事件,或許能收到某位皇子遇刺的消息?」

  薛清秋的神色變得認真了許多:「你去了風波樓?」

  薛牧回過神來,點點頭:「看得出他對兩宗和解也有所動念,尤其在我能為他帶來極大利益的情況下,看得出他心動了。話說……你會不會怪我擅自和糾葛千年的宗門和解?」

  薛清秋定定地看著他,重複道:「你獨自去風波樓?在影翼刺殺未遂之後?」

  薛牧怔了怔,失笑道:「說正事呢。」

  薛清秋看著薛牧的眼神似是有了點變化,好半晌才道:「你都不計較他刺殺你,氣魄胸襟如此,我又怎麼會糾纏往昔齟齬?」頓了頓,聲音變得更柔和:「何況既然交給你籌謀,那就一切都聽你的。」

  「既然如此……」薛牧笑了笑,掏出輝月神石拋了回去:「這玩意我也就不需要了。」

  薛清秋愕然道:「這既是你掌權信物,也是予你防身之用,還給我幹什麼?」

  「既然你已全權付我,有沒有這個信物已經毫無意義。」薛牧認真道:「至於防身……你不覺得近日的風向有什麼問題,我也勸不了你,但我還是認為,若你還是要獨自去見那什麼暗線的話……那你帶著它比我帶著有用。」

  薛清秋眼神略略有些迷濛起來,良久才點了點頭:「好。」

  ************

  雍王府。

  大皇子姬無用的府邸。

  一個面容清雅的錦衣中年人斜靠在軟椅上,細目半睜半閉地看著一卷書冊。有六個侍女身負長劍,左右列在身邊。

  另一個黃袍中年,長得極為肥胖,五官都被肥肉擠在一起,跟頭豬似的,此刻滿頭大汗,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怎麼:「不知道潘侯急著找孤王何事?」

  一邊說著,小眼睛還不停在對方六個女劍侍身上轉來轉去。這兩人的表現,不知道的還以為錦衣中年才是皇子,卻原來這胖子才是大皇子,雍王姬無用。

  錦衣中年倒也是個侯爺,不過他這個侯爺很特殊。

  正道八大宗門心意宗宗主潘寇之,只要繼任了宗主就自動頂著心意侯的爵位,無論這種體制是怎麼起源,總之最終導致了地方官府就算根本管不了各大宗門,正道各自割據的局面逐步成型。

  事實上,他們自身對這個侯爵也並不尊重,自稱的時候還是本座居多,幾乎就沒有人自稱本侯。

  潘寇之並沒在意姬無用的不堪表現,微微嘆了口氣,把書冊丟了過去:「這是六扇門新刊,第一批樣刊已經印了一百本,我們弄到了一本,雍王不妨看看。」

  姬無用接了過來,粗短肥胖的五指打開書頁卻顯得十分靈敏。一眼看見慕劍璃的畫像,那小眼睛精芒驟亮,口水都快要滴出來了。

  潘寇之嘆氣聲更大了。

  姬無用似是反應過人來,尷尬地笑笑,認真看了起來。

  過了片刻,神色慢慢變得非常嚴肅。

  「看來雍王也悟了?」潘寇之嘆道:「六扇門這一手,妙用無窮,眼見的好處是掌握了一條成名捷徑,本座敢說,不出三期,就連本座都要求到荻公主頭上。本座求她倒不打緊,可這六扇門一旦真的憑此掐住了江湖人的命脈,對雍王可不利得很啊……畢竟荻公主和祁王的關係… …」

  荻,蘆葦一類的江邊草,用在名字上已經夠自嘲了,沒有任何皇室會給出荻公主這樣的封號。顯而易見只是這些人私下的非正式稱呼,換句話說,在他們眼裡,夏侯荻的皇帝私生女身份早已落實。

  姬無用的肥臉抽搐,切齒道:「這是誰給那個小賤人出的主意?」

  潘寇之悠悠道:「不太清楚,但本座知道此事沒有大量情報支持是做不了的。」

  姬無用恍然:「必是星月宗!難道又是那個薛牧?」

  「你總是在意那個薛牧,本座看來那只是個隨時可以捏死的蟲子罷了。」潘寇之悠悠道:「真正有威脅的還是薛清秋。便如當年此女不知用什麼方式打動了陛下,導致魔門竟然堂而皇之在京師開業,那時候薛牧還不知道在哪裡。」

  姬無用微微點頭:「是,薛清秋才是心腹大患。天下穩定,是正道八宗鎮守四方,魔門那都是妄圖顛覆乾坤的妖孽,怎麼能夠信任?」

  潘寇之瞥了他一眼,暗道你不還是跟合歡宗打得火熱?不過這話也沒必要說,只是道:「陛下被妖後迷惑,忽然給魔門露出一條通道,有搖擺之意。若非如此,有我們的支持,恐怕雍王早該成了太子。」

  姬無用神色愈發陰沉起來。

  「如今六扇門出刊,形勢越發緊迫。」潘寇之淡淡道:「我們人已到齊,萬事俱備,只等雍王,雍王還猶豫什麼?須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薛清秋功參造化,一旦離了京師,天下再無人可製。」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3 10:59
第六十二章摘星射月



  「可是……」姬無用面露為難之色:「雖然本王有權限調動幕天之陣,也能調動部分神機門下……可薛清秋絕對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就算驚不動宮裡,六扇門是肯定瞞不過去的,一旦那小賤人和宣哲帶人趕來,怕是萬事皆休。」

  潘寇之微微一笑:「如果今晚六扇門按兵不動呢?」

  姬無用忽地警覺:「莫非父皇……那他為什麼不直接下令,還用潘侯勸我?」

  潘寇之悠悠地輕扣扶手:「六扇門會不會插手,暫且不知,不過我相信陛下只會樂於見到正魔之爭,無論死的是薛清秋,還是我。但這爭鬥僅限於江湖仇怨,抑或是雍王與他們的私人恩怨,而不該是朝廷親自下場……雍王明白這個意思嗎?」

  姬無用瞇起小眼睛:「原來父皇早跟你們通過氣。」

  潘寇之哈哈一笑:「若非如此,本座又如何能想到你父皇一邊抬舉魔門,一邊卻暗戳戳的想要薛清秋的命?事實上,本座至今也想不出殺了薛清秋對你父皇有什麼好處,他以為薛清秋死在正道手裡,星月宗會靠向朝廷?即使如此,亂成一團的星月宗也不如薛清秋一個指頭的作用大。」

  姬無用嘆了口氣:「我也想不出。」

  世上有三種人,你絕對不能用常理猜測。一是帝王,心術難測;二是太監,刻薄扭曲;三是神經病,想法完全無章可循。

  而一個令不出京師、壓抑怨毒了一輩子、並且已經不能人道的皇帝姬青原……他三項都佔齊了。

  無論是薛牧還是潘寇之,抑或是他的親兒子姬無用,哪怕把姬青原的意圖反反復復猜了一萬遍,強自腦補各種合理解釋,都不可能猜得到他想殺薛清秋的真實原因。

  三年前,姬青原日常考慮最多的還是如何制衡正道。一般來說,魔門那都是妄圖顛覆乾坤的孽障,歷代皇帝都沒考慮過扶持魔門這種瘋狂的念頭,包括他自己也沒有。可有一天他被人提醒了,只不過來源與他和貴妃的一次閒聊。

  劉貴妃只是說了一句:「聽說薛清秋血洗寒江派,生擒萬年縣子,正道各宗噤若寒蟬,居然沒有一個人為縣子出頭。」

  劉貴妃先天丹田鬱結、經脈堵塞,是不能練武的,平時動不動病臥在床,這種女人絕對不可能屬於任何勢力,而且這句話也不過普通的江湖逸聞,不足為奇。偏偏就是這麼一個弱女子隨口一句話,打開了姬青原心裡一扇門——魔門是剿不乾淨的,反倒在千年逆境之中人才輩出。與其計較千年前的恩怨,還不如扶持魔門,繼而挑起正魔之戰,兩邊死得越多越好。

  於是他派出身邊影衛,聯絡了薛清秋,暗中見了一面,表達了扶持魔門的意願。

  在這一刻之前,他還是一個高瞻遠矚的帝王。

  可在見到薛清秋之後,他心裡就產生了新的魔鬼。

  薛清秋太漂亮了,那蓋世芳華讓他簡直無法相信這是一個魔焰滔天的大魔頭。偏偏這兩種屬性結合在一起,讓她的魅力倍增,尤其在帝王眼裡,這更是個非常值得征服的女人,能證明一位帝王的資格和魅力。

  可他卻不能人道,連追逐的資格都沒有,就連念頭都只能藏在心裡不敢表達,生怕表達出來會被薛清秋恥笑。

  若是普通女子,他還可以強行納入宮中。可惜那是薛清秋,天下最強的人之一,甚至可能沒有之一,他辦不到。

  每念及此,他的心中都如萬蟻噬咬,每過一天,他就越恨一分,恨自己,恨天下,也恨薛清秋。

  他寧可毀了她,也不想將來有某個男人有可能得到她。

  作為一個帝王,他還是知道大局為重,星月宗必須扶持,用以制衡正道,他不能殺薛清秋。就算傾盡全力佈局殺了,也必然會導致星月宗徹底魔化,給他的江山帶來致命的破壞,他不能賭。

  最好的辦法就是自己撇開關係,挑動正道去殺她。這樣星月宗為了報仇,反倒要更加依賴朝廷,朝廷說不定還能因此徹底掌握這一支千年大宗,一舉兩得。

  當然這個理由不足。且不論星月宗能不能如你所願的收編掌握,即使如願以償了,沒有了薛清秋,正道同樣也會更加勢大難制,意義遠不如留著薛清秋對正道的制衡作用大。可姬青原必須這麼說服自己,殺了薛清秋是有用的,不是因為變態念頭,真的不是,絕對不是!

  正道也很樂意殺薛清秋,這點倒是沒有疑問,可問題在於,正道也殺不了薛清秋,她真的太強了。只有一種機會……薛清秋到了京師的時候,在各種陣法效果下……

  薛清秋似乎每年都會不定時的入京一次。可惜很快就離開,沒有佈局的機會。

  直到夏侯荻抓了夤夜入京,機會忽然來臨。姬青原知道薛清秋必來京師,只要夏侯荻不放人,她們這一扯皮就得扯個十天半個月。這麼長的時間滯留,足以讓他做好足夠的佈置,召集足夠的人手做這件事了。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薛清秋做夢也想不到,她還在靈州沒有動身的時候,這邊就已經暗戳戳的通知正道來京,準備佈局要她命了。

  所以姬青原曾經暗示過夏侯荻,別隨便放了夤夜,那可是天下亂源哦……其實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等正道強者進京。可惜他終究不能明著說,導致夏侯荻沒有領會他的意圖,居然被那個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薛牧談了個生意直接就把夤夜給放了……

  嗯……不得不承認那個薛牧的刊物合作很有創見,姬青原確實很欣賞,對夏侯荻放了人也無話可說。薛清秋若死,星月宗真靠向朝廷,姬青原覺得自己應該會重用這個薛牧。夏侯荻給薛牧請金牌,是他批准了的。

  不管這薛牧多有用,那是後話了。這回時間變得緊迫,薛清秋隨時有可能離開,哪怕還有些重要人物地處偏遠還沒來得及趕到,他的計劃也必須提前進行了。

  站在皇宮禦花苑的涼亭裡,姬青原抬頭悠悠看著天邊的晚霞,淡淡道:「朕知道你一直猜測宮中有星月宗的人。」

  身後站著一名老太監,低聲回答:「陛下近年來對星月宗的關注多得令人稱奇,老奴總覺得有人試圖影響陛下的思緒。」

  姬青原失笑道:「查出頭緒了嗎?」

  老太監嘆息道:「或許是老奴想多了吧。留意了三年,宮內確實沒有可疑之人。」

  「朕知道你還是疑心貴妃……貴妃確實常說星月宗好話,可女子敬慕薛清秋實屬尋常,淑妃不也敬慕莫雪心麼,近年還有許多嘰嘰喳喳的成天在談慕劍璃,這有何稀奇?」姬青原搖頭道:「也罷,今日起你也不用憂心了。持朕手諭去六扇門,吩咐今晚京師有任何動靜不得插手。」

  「老奴遵旨。」

  「嗯……這次還有些人來不及趕到,朕擔心不夠保險。你去宣旨之後換了便裝,親自去參與這場……摘星射月吧。」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3 10:59
第六十三章山雨欲來



  亥時。

  六扇門,刊物司,印刷作坊。

  夏侯荻站在作坊裡親自監工,一動不動的都不知站了多久,看著一車車的《江湖新秀譜》從工坊運出倉庫,她向來肅然得略顯凝重鬱結的神情也變得清亮了許多,嘴角始終掛著明媚的笑意。

  「總捕頭。」一名畫師走了過來,遞過一張畫稿:「屬下日前曾經見過冰仙子一面,憑記憶所畫,總捕頭看看有無差池?」

  夏侯荻接過看了一眼,祝辰瑤清冷驕傲的面容躍然紙上,連那完美無瑕的體態都勾勒了七八分。她沉吟片刻,點頭道:「神韻已出,若幹細節本座也記不清楚,除了那混賬誰會成天盯著女人看……」

  畫師愣了愣,沒法接嘴,頓了半天才道:「畫院無人見過琴仙子,這個沒法畫。」

  夏侯荻撇嘴道:「明天上門去對著畫。一個小妾還仙子,虧他幹得出來,真是臉都不要了……」

  畫師咽了口唾沫,完全不知道總捕頭這奇怪表現是什麼情況,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問:「第三個……」

  「哪有什麼第三個!」夏侯荻聲音忽然抬高了八度。

  畫師愕然道:「呃?總捕頭之前不是說藥王谷的蕭姑娘?」

  「呃……哦。」夏侯荻尷尬地揉了揉臉:「可能兩日未眠,有些走神了。她啊……她可以,我見猶憐的。你們沒見過就派人去畫,拿我的牌子去……」

  話音未落,有人在外禀告:「總捕頭,宮中魚公公來宣陛下手諭,宣侯讓屬下來請您過去。」

  「魚公公?」夏侯荻怔了怔,神色慎重起來,大步出門。

  魚公公魚弦,乃是陛下貼身大太監,他還有一個身份,大內第一高手,洞虛巔峰強者,也是陛下安全的最大保障。這等人物親臨宣旨,意義非同小可。

  還沒走到大堂,就聽見宣哲壓著憤怒的語氣在問:「魚公公,這是聖上的手諭?」

  夏侯荻微微蹙眉,踏入大堂,就看到一個青袍人挺立中央,意態悠閒地回答:「宣侯此意,難道是說我魚弦假傳聖旨?」

  宣哲一點都不鳥他:「本侯就是說你個閹人假傳聖旨!」

  夏侯荻在他身邊坐下,皺眉道:「究竟是什麼手諭?」

  宣哲冷笑著遞過手諭:「說是無論今晚京師任何動靜,六扇門均不許插手。何等荒唐!」

  夏侯荻第一反應也是假傳聖旨,這太假了:「那要六扇門何用?」

  魚弦悠然道:「此非老奴所知。手諭在此,千真萬確,若二位有什麼困惑,大可自行入宮問聖上。」

  宣哲冷笑道:「此刻宮門已閉,你這豈不是等同放屁?」

  魚弦看著夏侯荻,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不是有人能進宮麼?告辭。」

  看著魚弦悠然離去,夏侯荻和宣哲面面相覷,心中都知道今晚必有大變。但體制之內的麻煩之處就在這裡,有了皇帝手諭壓著,在確認證偽之前,他們是無論如何真不能動。

  夏侯荻來回踱了幾步,嘆了口氣:「如非必要,我真不想進宮。宣侯可有什麼消息?」

  宣哲神色嚴肅,低聲道:「今日申時,自然門冷竹入京。你知道我和他們的關係,他們進京瞞不過我。但別人呢?正如我們直到影翼出手行刺薛牧,才知他進了京,我懷疑隱秘入京者很可能還有其他強者,只是我們沒能掌握消息。」

  夏侯荻眼睛瞪得老大:「冷竹都來了?冷竹,魚弦,此二人可都是洞虛之巔!加上莫雪心,影翼,元鐘……若還有別人……這陣容莫非要行刺陛下?」

  宣哲搖頭道:「不可能。我們說他假傳聖旨,不過難以置信這種荒唐旨意。其實你我均知魚弦若是真有異心,陛下恐怕早就……何須招外人入京?」

  夏侯荻想了半天,納悶至極:「可是若說他們來圍殺別人吧,也就只有薛清秋值得這些人如此大張旗鼓了吧?可誰知道薛清秋的行止?一個閉關就是一天,他們難道去強闖?夤夜的陣法也不是看著玩的,強闖該有多大傷亡?太不合情理了。」

  兩巨頭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一頭霧水。

  情報不對等,確實是沒法猜的。

  一個嬌小妹子上來奉茶,宣哲暫時住了口,轉頭笑道:「小艾在這裡可還習慣?」

  小艾甜甜地笑著:「多謝總捕頭和宣侯關照,這裡大家都對我很好。」

  夏侯荻看著她,心中有幾分懷疑這貨會不會有問題,太長袖善舞了,這一天下來幾乎人人喜歡,個個把她當妹妹看,一般貧家女子有這個本事?

  但宣哲的面子她也不好隨便落,另外也覺得如果薛牧真想在六扇門插釘子,他本人就可以名正言順做祭酒的,沒必要多此一舉吧……內心深處還隱隱認為,就算小艾有問題,眼下這個狀況讓她去給薛牧通風報信也不是壞事,便笑道:「你是刊物司屬下,這種下人的事情無須你做。刊物司今日還在忙,你還是去幫手吧。」

  「是。」小艾慢慢退了出去,一出門就飛一樣轉身離開。剛才聽見的事情太古怪了,不管夏侯荻宣哲怎麼猜,小艾覺得必須禀告大總管定奪。

  薛牧此刻正在練功。

  不是雙修功,是毒功。

  該忙的事忙完了,原本薛清秋繼續待在京師真沒啥意義,按薛牧的想法是確實可以走了,不管是六扇門合作還是影翼的合作,自會派人到靈州來談,不是問題。只是薛清秋晚飯後說是有事,飄然不見,他也沒轍。

  想必是去見她宮內的暗線了,也是正常,來京幾天了都沒見,臨走前肯定要見一面。

  薛牧也不認為這齣去就會有事,倒是他這會兒總算閒暇起來,可以開始練練功。

  雖是有了些功法打底,他實際上還是絲毫不會對敵手段,這是很偏頗的。而武技顯然沒這麼快能練成一招半式,只有毒術有速成的可能,薛牧決定至少這幾小時內練會一門運毒之術。

  翻找了一下《百草錄》,確實有很多直接可以用的毒術,最直接的一種就是把糾纏在真氣裡的雜合毒氣散發出去,是個爆發手段。如何發功也有很詳細的講解,有線路圖在,練起來並不難。

  而且這還是千種混毒,解無可解,威力很是不凡,可惜毒還是不夠直接,對方功力到了一定程度可以不會即死,能夠設法逼毒,遇到更強點的可以直接抵抗掉了……

  想到那殺手的軟骨香,薛牧覺得挺有意思的,大老遠能毒死一片人,這個手段很不錯。遺憾的是他現在的功力還差了點,毒素吸收也不完全,如果要這樣爆發,大概只能爆一次就虛脫了,算是兩敗俱傷。

  兩敗俱傷就兩敗俱傷吧,有個保命手段總是好的,先練了再說。

  他左手拿著書,右手攤開朝天,嘗試運行書上的運功方式。墨綠色真氣從丹田慢慢向手臂經脈集結,幾乎可以看見手臂隱隱散發著綠光,繼而綠光想要且兄弟出掌心,「突」地一下,失敗了。

  薛牧並不氣餒,再速成的玩意也需要鍛煉熟稔,控制得如臂使指才行,這天經地義。

  反反復複測試了不知道多少次,掌心裡慢慢浮現出淡淡的綠雲。

  綠雲很快散去。薛牧搖了搖頭,繼續嘗試。

  又不知道試了多少次,綠雲終於凝聚,越來越濃。

  正在此時,夢嵐帶著小艾急匆匆地闖了進來:「公子,小艾說有要事禀告。」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3 11:00
第六十四章天機亂了



  聽小艾複述了六扇門見聞,薛牧神色大變,騰地跳了起來。

  夢嵐小心地問:「公子覺得……」

  「必是針對姐姐的佈置,毋庸置疑!」

  「可他們確實不知道宗主行踪啊,連我們都不知道……」

  薛牧咬著牙,一字字道:「但是他們有影翼!」

  夢嵐豁然色變。

  薛清秋洞察宇宙,幾乎沒有人能掌握她的行踪,世界上有沒有人能跟踪薛清秋不被發現?

  有。沒有任何人是無解的。

  所有功法都奔著無痕無蹟的隱匿之道的無痕道,這一代最巔峰的強者親自潛伏,絕對有可能不被發現,並通過秘術傳遞出消息,讓人預做佈置。

  這就是影翼進京最重要的意義!他真的是被收買來殺薛清秋的!

  無論薛牧和他談了什麼生意,之前這一筆他都已經箭在弦上。他拖延薛牧沒有馬上回復,為的不是等和薛清秋親自談,而是打算拖延過今晚,看薛清秋能不能活命!

  薛清秋若死,形勢會怎麼變化還有點複雜,暫且不提。若是薛清秋能逃脫,反正你沒有損失,大家的生意還是可以繼續談的嘛……你生氣?大不了給你讓點利嘛……

  魔門妖人,就是這點出息!

  薛牧深深吸了口氣,左右踱了幾步,沉聲道:「現在不能急,六扇門既然有了皇帝手諭壓著,怕是指望不上了。我們唯有自救,去喊夤夜和所有弟子過來,聽我指令。」

  「第一件事,我們他媽的都要先找到那蠢婆娘去了哪裡!」

  **********

  薛清秋飄行在京師街巷裡,一路向城西而行。

  城西有個孤桐院,深院孤桐,藤蘿繚繞,平日裡是一處清幽景地,而夜間則顯得幽寂蕭索,一般無人,那便是她前日以秘法和人約好的私會之處。

  這種臨時的約地,不可能被誰預先掌握,只要不是約見者叛變,就不可能受到埋伏,而對方的忠誠度薛清秋無比信任,此行不會有任何問題。

  但不知道是因為薛牧的警醒,還是因為身達她這個境界總會有些玄之又玄的預感,總之薛清秋一路行去,總覺得有一點奇怪的心驚肉跳感,這多年來幾乎從來沒有發生過。

  她心中也起了警惕,放開神識洞察天地,身周數里之形如映心間,就連遠處夫妻房中私語都能聽得分明,萬語千言一齊入耳,卻絲毫不亂,條理分明。

  沒有敵情,沒有人跟踪。

  倒是側面不遠的街角處有個挽著道髻穿著袈裟的怪人,手持一幡,像個擺攤算命的。

  這倒是一個熟人。

  她沒去理會那怪人,怪人倒是先開口招呼她了:「薛宗主留步。」

  薛清秋停下步來,似笑非笑道:「虛淨,本座不需要算命。」

  「誒誒誒,麻煩喊老衲全名虛淨法師。」怪人很是不悅:「你們這些做宗主的總是這麼沒有禮貌。」

  「鬼知道你算道士還是和尚。」薛清秋沒心情跟他瞎扯:「本座今日有要事在身,要扯淡以後再扯。」

  「薛宗主等等……」虛淨嘿嘿一笑:「老道今日福至心靈,此卦必準。要是再不准,老道我就改行去賣豆幹!」

  薛清秋微微瞇起眼睛。

  魔門三宗四道之中,最讓世人討厭的一門莫過於欺天宗,一宗門的小偷騙子無賴,滿嘴胡咧咧,從來無信用,卻號稱是為了蒙蔽天機,乾坤翻覆。

  當然,他們確實窺探天機命數,裡面是很有一些真道行的,只不過即使是真道行,也別指望他們會把真話告訴你。

  這個虛淨有點特別,他的話你可以信一半。

  何謂信一半?因為他的話必然五五開,如果上一卦是信口胡謅,那下一卦則必定是真的。

  只是誰也不知道,他這一卦輪到真的還是假的。

  薛清秋看了他一陣,想起薛牧說的京師匯聚高手太多了,眼下這不也是一個麼?她笑了笑:「那就給本座算一卦。算得準了,重重有賞,若是算得不准……」

  「不不不,此卦分文不取。」

  薛清秋奇道:「欺天宗不要錢,這倒是稀罕。」

  虛淨笑道:「薛宗主似是有些誤會了,我們叫欺天宗,不叫騙錢宗。老道從未想過,居然真的眼睜睜見到一個欺天之事,而且居然是出現在薛宗主身上,委實大快平生,此卦自然分文不取。」

  「此言何意?」薛清秋皺眉道:「本座心敬蒼穹,從不欺天。」

  「此非宗主能定也。」虛淨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宗主要聽這一卦麼?」

  「說吧。」

  「宗主年內或將有血光之災。」

  說是說血光之災的話題,可虛淨卻笑得歪脖咧嘴的,形貌說不出的猥瑣色情,薛清秋理都懶得理他,飄然而去。

  要是說今日,薛清秋結合心中的警兆或許還能當個真。說年內……現在才是春夏之交,年內那還有多長?顯然遇到了假卦,理他作甚。

  虛淨直挺挺地看著夜色下的陰影,卻又似是自言自語般地說著:「天機亂了,乾坤翻了。」

  夜色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天機亂了,乾坤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虛淨忽然狂笑出聲,手舞足蹈地癲狂而去。

  **********

  七玄谷駐地。

  兩名守門弟子百無聊賴地打著呵欠,正要回去睡覺,卻見濛濛夜色裡行來一個裊裊娉婷的身影,在星月照耀之下縹緲夢幻,如同月宮仙子。兩個弟子一下就打醒了精神,呆愣愣地看著一張絕美的俏顏飄然走近。

  櫻唇輕啟,聲音如同天籟:「煩請二位通報貴谷祝姑娘,故人夢嵐求見。」

  「原來是琴仙子!真人比傳說的還美……」兩個弟子完全色授魂與:「仙子稍候,我等馬上去通傳。」

  夢嵐笑了一下表示致謝,兩個弟子連骨頭都酥了。

  很快祝辰瑤出來,和夢嵐一起沒入夜色裡,消失不見。兩個守門弟子仍在嘖嘖稱讚:「春蘭秋菊各擅勝場,今日竟見到這兩位站在一起,真是有幸……」

  那邊在為看一眼而有幸,轉過街角,他們心目中的琴仙子小丫鬟一樣侍立在一個男人身邊,而他們心中的冰仙子直挺挺地跪在面前:「參見總管。」

  薛牧的神色非常嚴峻:「你們谷主可在?」

  「谷主一刻之前出門了,臨走還交代弟子們今夜不要外出。」

  「嗯,知道她去了哪裡麼?」

  「她沒說。」

  「可曾留意是什麼方向?」

  「是向西去。」

  薛牧轉向夢嵐:「你在京已久,可知西邊有哪裡適合密會?」

  夢嵐想了想:「有萬佛塔,天靈寺,牡丹亭,孤桐院……宗主素喜夜色,若說夜色清幽的話,孤桐院應該是最合適的地方。」

  「孤桐院……」薛牧喃喃地念了一句:「這彩頭……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

  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剎那間湧向心頭,薛牧只覺渾身毛髮都立了起來,深深吸了口氣,捏緊了拳頭:「一定是這裡!」

  夢嵐立刻道:「那我們召集人手過去?」

  「不……對面全是至強者,你們去了也只是送死。」薛牧搖了搖頭:「我和夤夜去就可以了,你和青青帶人先離開京師。」

  夢嵐失聲道:「那怎麼可以!」

  「我能發揮作用,而你們另有任務。」薛牧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你們必須分散離開,若我們有什麼不測,必須有人告訴小嬋,真正的仇人是誰。」

  夢嵐愣了:「不是正道宗門?」

  「不。」薛牧眼裡閃過寒芒,顯然動了真怒,一字一字地說著:「是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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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十面埋伏



  薛清秋飄然踏入孤桐院。

  剛剛踏足地面的一瞬間,她神色驟變,身形電射而退。

  身後的幽影之處,突兀地出現了一把黑色的匕首。匕首出現的瞬間,連最後一點灑在院子裡的月色清輝彷彿都被吸納得一乾二淨,天地一片黯然。

  薛清秋轉身彈指,點在匕首之上。飛退的身形卻在這一交擊之下頓止,站立之後,依然身處孤桐院內,沒能離開。

  「影翼。」薛清秋淡淡開口:「你無痕道這種唯利是圖的宗旨,永遠只能是一條蛆蟲。」

  黑色匕首詭異地飄在空中,繼而一雙手突兀地在匕首柄處浮現,又慢慢地擴展成了整個人形,現出影翼略帶蒼白的臉色,顯然剛才那一彈指,讓他頗不好受。

  被薛清秋這麼說了一句,影翼本想反駁什麼,卻出奇地憋了回去,沉默了一陣才回答:「本座的任務已經完成,薛宗主好自為之……本座不會再行出手。」

  身影很快又消失不見。薛清秋默然品味了一陣他的話語,忽然笑了起來,笑容裡竟有幾分甜美之意,喃喃自語著:「薛牧,謝了。」

  她知道,雖然影翼跟踪並且提供了她的去處方位,在她發現陷阱打算退離的時候又發動狙擊,使她無法及時撤離,終究是落入了包圍裡,但僅此為止了。

  影翼的意思很明確,只要你有一點逃脫的希望,他都不會來給你增加任何負擔。

  這是薛牧此前給他畫出了萬金大餅帶來的功效,否則以兩宗千年齟齬,在此刻他只會是最難纏的暗影毒蛇。如今收手,是還想保留日後跟薛牧合作的可能性,甚至他或許內心裡已經不想殺薛清秋,因為對於薛牧提出的雙方和解,他是真的動了念。

  少了一個暗影之王的狙擊,逃生的希望不知道會增加多少。薛牧的獨闖虎穴,直接為她去掉了一個強敵。

  薛清秋意態從容,悠悠對著夜色道:「本座既已闖入幕天之陣,你們被陣法遮掩了的氣息便已浮現,還躲在茅坑裡瞞誰?都出來吧。」

  在她原本正東的退路上,出現了一個中年文士,一身青袍,瘦削挺拔,面容清秀,笑起來很是和藹:「清秋別來無恙。」

  看著他的文士衫,薛清秋笑了笑:「一直以來,我覺得舞文弄墨之輩個個懦弱無能,不堪其用,頗不理解冷大哥這等特殊喜好。」

  冷竹笑道:「聽這語氣,清秋現在有所改觀?」

  薛清秋眼裡柔和之意一閃即過,嫣然笑道:「確實有人讓清秋對文人有所改觀,但此人可不是冷大哥。」

  冷竹失笑:「我也不是藺無涯,清秋打擊我可沒什麼意義。」

  薛清秋沒再理他,轉頭左顧。

  東北方向也是中年男子,同樣的高挺瘦削,卻是一身錦袍,身後站了好幾個入道強者,身邊俏立六名女劍侍,排場比冷竹大多了。薛清秋呵呵笑道:「潘釦子,還是愛排場。」

  潘寇之臉上抽搐了一下:「寇之,不是釦子。」

  「所以寇之的意思,是以別人為敵寇,還是讓別人成草寇?」

  「從我心意。」

  薛清秋點點頭:「我覺得你這六個女劍侍不錯,改天可以給我弟弟這麼配著,看上去很有模樣。」

  潘寇之笑道:「能被清秋誇一句,潘某不勝榮幸。」

  薛清秋繼續看向北面,卻是一個和尚:「元鐘大師,清秋有事請教。」

  元鐘大師雙掌合十:「阿彌陀佛,薛施主請說。」

  薛清秋很是苦惱地點著臉頰,似乎這個疑惑在她心裡已經憋了很久:「你們可知有什麼佛門是月白色絲質袈裟,以銀色紋飾縫邊,一條輕帶系腰。而袈裟裡面卻是空空如也,沒有內襯,連底褲都不穿?」

  元鐘愕然,想了好一陣才道:「老衲見識淺陋,未曾聽聞。」

  薛清秋有些失望地擺擺手:「算了,那種邪氣打扮問你也是白問,還不如問雍王。」

  說著轉向西北,笑容十分揶揄:「雍王慣常眠花宿柳,一意雙修,應該聽說過?」

  姬無用胖臉抽搐:「本王何曾聽過這種淫邪之裝?」

  薛清秋笑笑,看著姬無用身邊的青衣人:「這位倒是面生得緊。」

  青衣人輕笑開口,聲音很柔:「雍王門客罷了,賤名不足掛齒。」

  薛清秋笑道:「洞虛之巔,也做庸王門客,這可有些稀罕了。」

  這庸和雍誰都聽不出差別,但她語氣裡的諷刺之意卻昭然若揭。姬無用臉上泛起怒色,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他也很想說幾句「妖女死到臨頭還逞口舌之利」這種話,可薛清秋的氣場實在太強了,一堆當世強者圍著她都沒人輕易做出頭鳥,何況於他?

  薛清秋又轉向正北,那裡卻站著四個鋼鐵巨獸,形如人猿,她眼裡也閃過凝重之意。

  這是朝廷神機門的偃師所製戰偶,號為神機獸。偃師這種特殊職業,薛清秋沒有太大了解,只知道這種神機獸用的材料不是凡鐵,內核也很奇特,號稱是威力無窮,堅不可摧。眼下這四台並不是神機門的鎮門之獸,但已經是甲級,號稱能相當於入道強者。當然如果在外面,這種機關獸就算再強也不可能對洞虛強者有什麼威脅,可在京師形勢逆轉,她的修為被限制一半,這玩意卻是全盛的,加上數量不少,便形成了威脅。

  神機獸中間站了一個不起眼的灰衣老頭,長得很是猥瑣。薛清秋知道這是神機門大偃師之一,素來潛心機關巧械不問世事,連名字都沒幾個人知道,只知道姓玉。由此人親自操作這四台神機獸,足以讓任何人頭疼腦脹。

  薛清秋嘆了口氣:「老玉頭,你也摻和這種事?」

  老玉頭木然回答:「雍王有權調用部分甲級神機獸。」

  薛清秋點點頭,不再理他,又看著正西方向。那裡有數道白衣人影,劍氣如林,肅殺無比。當先的是一個冷峻中年,身上的入道氣息極為凜冽,顯然站在了入道巔峰。薛清秋偏頭看了好久,忽然道:「藺無涯怎麼不來?」

  冷峻中年淡淡道:「趙某此來足夠。」

  「哈!別逗人笑了。」薛清秋毫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本座眼裡,你趙昆的威脅力還不如你師侄女。倒還不如派她站這兒,比你像樣點。」

  趙昆眼裡閃過怒意,閉嘴不言。

  薛清秋繼續看向西南,微微一笑:「聽說雪姐早上去我百花苑玩?怎麼不多留片刻,待小妹出關一敘?」

  莫雪心漠然道:「我不是你姐姐。」

  薛清秋還是笑:「有人很欣賞姐姐的俠義胸懷。」

  莫雪心怔了怔,反倒失笑道:「魔門妖人說這話,真稀罕。」

  薛清秋笑意吟吟:「他和別人有點不一樣。」

  莫雪心笑道:「你這語氣倒像誇情郎。」

  薛清秋笑容不改:「或許是呢。」

  莫雪心神色怪異地閉上了嘴。

  薛清秋再度轉向正南方:「老牛鼻子,你也來?」

  南方盤膝坐著好幾個老道士,道袍雲山青竹,正是玄天宗標誌。當先一個慢慢睜開眼睛:「夤夜殺我心一師弟,薛牧又殺我門下。星月宗莫非真當我玄天宗是可以隨意揉捏的柿子?」

  「哦,這時候連一個丟在京師分舵的破外門弟子都成你門下了?怎麼不說是你嫡傳呢?」薛清秋哈哈大笑起來:「天問,別怪本座沒提醒你,嬋兒已南下,你這時候帶了大批入道高手入京,小心你玄天宗空虛,被嬋兒攪得天翻地覆!」

  「小妖女起不了風浪。」老道士丟下一句,閉目不言。

  薛清秋最後看向東南,輕聲一嘆:「申屠罪,你真的是弱智嗎?」

  一條虯髯大漢屹立東南,眼裡閃過嗜血的獰笑:「別跟本座說大道理,本座從來沒有殺過洞虛,或許此戰之後便能合道,亦未可知。」

  薛清秋微微搖頭:「我知你只是嗜殺強者,就算以大欺小去殺慕劍璃,也只是見獵心喜?但恕我直言,只靠這樣,是肯定不能合道的。」

  申屠罪也搖頭道:「先人既然曾經以殺入道,申屠也可以。你我道不同,多說無益。」

  薛清秋笑了起來:「風波樓,滅情道,魔門到了兩個,說不定合歡宗還在什麼地方,讓我想想……是在等著夤夜?呵呵……這就是所謂的正道圍剿魔門妖女嗎?」

  在薛清秋笑意盈盈的注視之下,正道諸人都沉默不語。別說完全不用魔門了,就算只是缺了個影翼,他們也無法鎖定薛清秋,這也是無可奈何。

  薛清秋默默地數了數,冷竹、天問和那青衣人是洞虛巔峰,潘寇之和申屠罪洞虛中期,莫雪心初入洞虛不太久,一共六洞虛,如果算上自己,此役天下洞虛者居然到了一半。其餘三十餘人盡皆入道,其中元鐘和趙昆均是入道巔峰,暗中還埋伏了個影翼,這等陣容真是強得讓人發笑。

  薛清秋的笑容開始擴散,越笑越開心,繼而縱聲大笑起來:「正道五宗,魔門三道,朝廷兩門。洞虛者六人,入道者三十有餘,神機獸四台,幕天之陣籠罩其間,攻城伐國亦不過如此。薛清秋何其有幸,竟獨享如此盛宴,雖死何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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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傾城禁技,八荒星隕



  清幽院落,寂寞梧桐。

  月華如水,映照其間。

  看著場中仰天大笑起來的薛清秋,在場無論哪方所有人心裡都不禁有幾分佩服。捫心自問,換了自己在這樣的絕境裡都不可能笑得像她這樣開心,而且由始至終她的氣場都壓在所有人之上,說明了絕不是裝模作樣的掩飾心虛,而是真的在笑。

  問劍宗趙昆嘆了口氣:「如此氣度果非常人,怪不得藺師兄如此人物,也栽在妖女手裡。」

  潘寇之也在嘆氣:「夜長夢多。上吧。」

  說是說上吧,他卻沒有動手。

  沒任何人動手,個個都陷入沉默,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薛清秋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忽然明白了什麼,仰天的狂笑忽然就變成了「噗嗤」一聲,無盡嘰嘲。

  設計陷阱容易,到了真正直面的這一刻,還真不知道怎麼動手了。

  因為在場的全是一方霸主、宗門領袖,天下尊崇,江湖地位個個無比崇高。更兼修為到了這等層次,心中自有驕傲,讓他們像江湖混混一樣的一擁而上確實是強人所難。

  可若是車輪戰一個個上吧,有哪個願意先去和薛清秋拼得你死我活的,讓別人陳飛揚一喜撿便宜?

  被薛清秋一聲嘲笑,好幾個人臉上火辣辣的,尷尬異常。

  魚弦嘆了口氣,他知道必須由自己來引這個頭。

  於是他第一個動了。

  月色之下只見一道青影掠過,彷彿穿越了時間空間,一柄短劍驟然出現在薛清秋眉心上。

  威勢看著很普通,似乎還比不過莫雪心和宣哲那一場長街對峙的絢麗氣場,但看在所有人眼裡卻紛紛動容,那申屠罪兩眼大亮,大聲道:「好功夫,一個狗屁皇子身邊哪裡來的這樣返璞歸真的高手!」

  姬無用臉色鐵青。

  薛清秋纖手十指如鮮花盛開,眨眼間響起了數十聲金鐵交鳴的脆響,青衣人飄退數步,短劍遙指。

  薛清秋卻笑容收斂,眼神轉厲:「陽經已絕,閣下是位公公。」

  青衣人沉默。

  薛清秋閃過了悟之色:「原來如此,竟然是魚公公……我道天下哪裡冒出來一個這等高手。」

  魚弦不答,身影再動,迅捷無倫地攻上。

  薛清秋卻不陪他玩了,身影在所有人眼中變得模糊,彷彿水中月亮被石頭砸了進去,蕩起扭曲的漣漪。

  而隔了數丈之遠處,一隻纖手詭異地從夜色中探了出來,按在趙昆後心。

  趙昆緊急滑開,已經遲了少許,洶湧的氣勁拍在他的左肩上。趙昆噴血跌開,身後問劍宗數把長劍齊出,薛清秋纖手拂過,一片「叮叮噹當」的打鐵聲,交錯過後,數柄長劍都跟麻花一樣,眾人心中駭然。

  再看趙昆,左臂不自然地垂著,竟是連一招都沒撐過去,就廢了一條手臂。

  與此同時,薛清秋已經從麻花劍陣中穿過。十面埋伏之局看似一場笑話,一招之內就要被突圍而出了。

  一道青影不知何時堵在了薛清秋的去路上,微微一笑:「清秋,此路不通。」

  自然門宗主,洞虛巔峰強者冷竹。

  薛清秋暗嘆一口氣,心知這裡好幾個都是和自己能平分秋色的當世最頂級人物,每一個單打獨鬥都要大費周章的那種。即使不願圍攻,卻也不會留給自己突圍的機會。而京師不能飛,地面突圍幾乎沒有什麼希望。

  不過這些人也不是沒有破綻可尋的,起碼這些人性質全然不同。申屠罪是一個嗜血屠夫,血腥殺伐之氣舉世無匹,那邊佛道兩門受得了?道魔自斥,反倒有相互牽制之感。

  眼前這個冷竹也一樣,自然門最講師法自然,擬態萬物,法其神髓,冷竹人如其名,以竹木為師友,自命君子謙然,藏鋒於內。即使對問劍宗的凌厲劍氣他都看不慣的,還提和申屠罪合作?

  真不知道組織者是怎麼想的……或許天問、元鐘、冷竹這些人事先都想不到申屠罪會出現在這兒,埋伏時間這麼短又不可能先來一場內訌,只能暫且認了。

  心裡迅速掠過這些念頭,薛清秋身形卻一刻沒停,龍吟聲起,星魄雲渺悄然出鞘,一劍斜斬而去。

  冷竹順手一招,身邊一桿青竹轟然撞在劍身上,明明只是一根脆竹,神劍斬落卻發出了金鐵交鳴的清響。「鐺」地一聲,青竹飄回冷竹手裡,化為六尺短棍。

  奇怪的是薛清秋反而向後飄退,似乎是這區區一擊吃了小虧的模樣。

  冷竹也沒多想,青竹長驅,直奔而去。

  薛清秋嘴角露出明媚的笑意,飄退在半空中,真氣詭異地逆轉,竟然直接翻了個身,一劍向側前方疾刺。

  刺目的劍光炸起,帶著凌厲的肅殺氣息,和剛才普通的交鋒截然兩樣。

  她的目標是申屠罪。

  申屠罪哈哈大笑起來,大喝一聲:「來得好!」

  磅礴無匹的勁氣隨著鐵拳轟了出來,剎那間黑夜都好像被暗紅色染了一下,變得詭異血腥,荒蕪的鐵鏽與冤魂的味道刺鼻地飄散,院內梧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枯萎。

  正道諸人幾乎同時皺起了眉頭。

  冷竹的青竹棍正追著薛清秋背心而來,乍然受到恐怖的萬里莽荒之意從側前方湧來,截然相剋的氣機自然反擊,幾乎是完全下意識地攻擊偏移,草木生意蓬勃而起,死死的把那血腥荒蕪的氣息壓制回去。

  薛清秋悠然化為漣漪,抽身而去。那邊氣勁轟然對撞了一下,兩人目視對方,眼中均有怒意。

  說來話長,不過兔起鶻落之間,連一個呼吸都沒過去。魚弦始終追在薛清秋身側,終於在此時尋到了薛清秋抽身的瞬間時機,刺向她的腰間。

  薛清秋眼中露出了今晚第一縷駭然殺機,不閃不避地一劍回刺。魚弦心中大惑不解,按理在這種重圍之中是不應該這樣主動換傷的,任何一點傷勢都可能將她逃離的希望極大縮減,薛清秋這是活得不耐煩了麼?心念電閃而過,沒有時間多考慮,兩人的神兵幾乎不分先後地擊中對方的要害。

  在魚弦不可置信的目光裡,薛清秋身周幽幽地泛起溫柔的月光,短劍刺在上面,竟不得寸進!

  周圍傳來數聲低嘆:「輝月神石。」

  薛清秋微微一笑,笑容裡竟有幾分溫柔之意,好像是想起了什麼甜蜜的事情。

  那邊魚弦就悲劇了,他只來得及運功卸得劍氣偏移少許,扎進了肩窩裡。狂暴的星月魔功瞬間洶湧而入,順著經脈肆意凌虐,魚弦噴血跌退回姬無用身邊,急急運功護住經脈,阻止魔氣肆虐。

  薛清秋算盡一切,就是為了暫時廢掉這一個完全不在正魔規矩內的巔峰戰力。

  她成功了。

  安靜地在劍侍之中觀戰的潘寇之嘆了口氣:「冷兄,申屠宗主,你們也別大眼瞪小眼了。都是中了計的人,還鬥雞似的。」

  冷竹輕哼一聲,離開申屠罪遠遠的,彷彿羞與為伍。申屠罪也是滿目殺機,一臉猙獰。

  此時姬無用切齒道:「你們若是再自恃身份,妖婦今晚就要毫髮無損地離開,看你們還能剩下什麼顏面!」

  這句話說得眾人再度沉默。不願圍攻是顏面,可這麼多強者圍困要是還被薛清秋破局而出,又有什麼顏面可言?

  玄天宗問天道人一聲輕嘆,低聲道:「薛宗主,留心了。」

  隨著話音,一道八卦陣圖飄然而起。幾乎與此同時,別人也動了。

  元鐘雙掌合十,金光驟盛,鬥大的卐字形飄向天際。

  潘寇之伸手一招,劍侍背上六柄長劍齊出,在空中繞了一個玄奧的劍陣,電射而下。

  莫雪心閉上眼睛,風雪漫天。

  包括其餘數十名入道強者在內,數十道光華如同狂濤駭浪,全方位無死角的鋪天蓋地而來,湧向正中央那個纖細美好的身軀。

  薛清秋眼裡無悲無喜,星魄雲渺忽然劇烈旋轉起來,一股凌厲光華且兄弟霄而起。剎那間,天上月光大盛,群星璀璨,狂風怒嘯,風雲色變。

  問天道人神色大變,大聲厲喝:「都小心,這是八荒星隕!傾城之技!」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3 11:00
第六十七章合歡雙使



  夏侯荻站在六扇門大門口,看著門口的大鼎不住晃動,心神極為不安。

  六扇門前鼎,是鎮世鼎的仿製品,具備一定的共鳴性。這個鼎不住搖晃,證明了鎮世鼎此刻正在經受極其恐怖的能量且兄弟擊。

  哪裡來的且兄弟擊?不是有人正面且兄弟擊鎮世鼎,而是鎮世鼎發揮的鎮壓修為的效果正在被許多頂級強者同時挑釁,說明了它此刻正在鎮壓不知道多少個洞虛強者的全力爆發。

  夏侯荻相信鎮世鼎肯定壓得住,只是這樣的爆發讓她極度不安,作為六扇門總捕頭,她甚至直到現在都不知道究竟是誰在爭鬥,居然能夠導致鎮世鼎晃動。這樣的能量近於合道了吧……

  宣哲也在一旁道:「不知道這到底是壓了多少威能爆發,合起來怕是近於合道了。還好鎮世鼎強力……」

  話還沒說完呢,忽然銅鼎劇烈的震顫起來,「崩」地一聲,竟然產生了裂痕。

  兩人心中駭然之時,遠處傳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猛地抬頭,只見月華大盛,群星狂閃,萬里積雲彷彿被且兄弟得一乾二淨,蒼穹變色,銀河倒懸。

  兩人同時失聲道:「八荒星隕!真是圍攻薛清秋!」

  夏侯荻臉上血色全失,再也待不下去,一言不發地且兄弟向了皇宮。

  宮城禁衛大老遠就見到一道紅芒直且兄弟而來,彷如流星奔月,眨眼就到了面前。守衛齊刷刷上前列陣阻攔,紅芒「轟」地一聲撞了進來,且兄弟得陣型七零八落。

  煙霧散去,夏侯荻出現在中央,怒道:「開門!」

  守衛噤若寒蟬,頭領顫聲道:「總捕頭,這……」

  夏侯荻二話不說,「唰」地抽出腰刀,重重斬在門上,發出一聲地動山搖的震顫:「開門!」

  「皇上已經歇了……」

  夏侯荻手起刀落,一顆人頭落地。

  「歇了?」她站在風中,任由鮮血滴落:「再跟本座廢話,就讓你們全歇了!你們以為父皇會讓我償命?」

  瘋子……頭領看著她怒意勃發的鮮紅眼睛,再也不敢廢話半句。

  宮門洞開,夏侯荻流星般掠往御書房,她知道皇帝這時候肯定不可能睡覺。

  果然老遠就看到御書房裡燈火通明,裡面傳來姬青原的嘆息:「癡兒,你可知這擅闖宮門之罪,父皇也保不了你?」

  夏侯荻憤怒地踢門而入,大聲道:「你還在意闖宮門?我們好不容易看見了六扇門崛起的希望,你為什麼要殺薛清秋,把我們的前景毀於一旦?」

  姬青原淡淡道:「死了薛清秋,我們更能掌控星月……」

  話音未落,就被夏侯荻打斷了:「你以為薛牧會看不出來?他會聽你擺佈?」

  姬青原也不生氣,淡淡道:「就算看得出來,他是個聰明人,想必知道怎麼做才對他最有利。」

  「你什麼都不知道!」夏侯荻大聲道:「星月宗真正最危險的人不是薛清秋!惹急了薛牧,他才是真正能把你的江山踏碎,盡化齏粉!」

  「那就連他也殺了,星月宗裡還有幾人能看破?」

  *********

  當薛清秋踏足孤桐院的時候,薛牧也正帶著夤夜一路且兄弟向孤桐院。

  行至半途,相距孤桐院數里處,夤夜忽然停下了腳步,皺起了眉頭。

  薛牧左看右看不知道有什麼不對:「怎麼了?」

  「忽然張開的幕天之陣,師姐怕是已經落入陷阱。」夤夜伸手虛按空氣,喃喃道:「此陣隔絕天地靈氣,必須破了它,否則師姐再強也有力竭之時,無法生生不息。」

  今天的夤夜不賣萌,反而一臉的三無。薛牧無暇在意她的變化,急促道:「你能破嗎?」

  「此陣是有人手持陣盤操縱,若能取下陣盤上的主陣石,直接便破了。若我從外面破進去的話,需要時間。」

  話音未落,前方傳來輕笑聲:「你們沒有時間了。」

  兩人抬頭看去,只見數十俊男美女堵在前路,領頭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穿著此世極為少見的書生服飾,只是通體綠色,連頭巾都是綠的,手握一把折扇,悠然輕搖。女的穿著暴露,露出胸口一片豐滿的白皙,玉臂粉腿肆無忌憚地裸露在外,白膩膩的誘人眼球。

  夤夜擺著漠然三無臉:「合歡雙使。」

  薛牧點點頭,打量了對面一眼,目光沒有在那暴露美女裸露的白皙上停留,反倒是多看了男人的書生裝和折扇幾眼,尤其在他的頭巾上看了半天,眼裡很是驚嘆。

  見薛牧看都不看自己,那暴露美女眼裡閃過異色,媚笑道:「這位可是名動京華的三好薛生?聽姐姐的,來我們合歡宗多好,薛清秋裝模作樣的,不會給你人間極樂,死心塌地為她賣命又是何苦?」

  薛牧笑道:「你能給我什麼好處?」

  那美女笑聲更膩了,輕輕撩起短裙裙擺,將大腿的白皙更露了一些:「你說能有什麼好處呢?」

  不說真槍實戰乾了多少,光說av那也都不知道看過多少了,怎麼可能看這點程度有反應?那是完全一點感覺都沒有哇……薛牧很無所謂地「哦」了一聲:「白是挺白的,可木耳黑了,沒意思。」

  對面一群人愣了半天,總算有人領悟到木耳是什麼意思,半數人笑出聲來,連那書生都笑了,暴露美女氣得臉色鐵青。

  夤夜刮著臉:「略略略,我們星月宗比你們美女多,就連夤夜長大了也肯定比你漂亮,牧牧不會跟你們走的。」

  這突如其來的賣萌反把薛牧臉色搞僵了。你確定你會長大?難道不是繼續縮小成嬰兒嗎?

  那書生一收折扇,輕笑道:「本座還從來沒有玩過五歲的小美女,姑娘可願讓本座如願以償?」

  夤夜卻不生氣,面無表情地吐槽:「你打不過我的,呂書同。」

  「本座是書生,不是書僮。」那叫呂書同的書生用折扇悠悠拍著手:「不過姑娘的話說到點子上了,你我兩宗,還是實力說話,本座打不過你師姐,還打不過你?」

  夤夜依然沒有表情:「那就試試呀。」

  隨著話音,夜色忽然扭曲。

  薛牧只覺得自己處於什麼盜夢空間裡,看見的全是詭異扭曲的碎片,什麼都看不分明。迷霧裡傳來夤夜的聲音:「牧牧你先走,最好能找到陣盤,這裡我會打敗他們的。」

  「……」說實話薛牧真的對她沒信心,對面可是幾十個人,你個小娃娃,還不會武,一挑幾十還想贏?

  但他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裡只是拖後腿的,離開才是正解。於是也不多說,拔腿就往側面跑去。

  很快就跑出了扭曲的氣場氛圍,轉頭一看,沒人追,看來夤夜確實把他們都拖住了,能不能贏是另一回事。薛牧站在牆角想了幾秒,忽然一躍跳上一棟平屋屋頂,然後就直接在屋頂上飛縱而行。

  是嫌自己不夠顯眼?

  對,他就是嫌自己不夠顯眼。因為他心中清楚,自己這方應該還隱藏著一個非常強大的助力。

  薛清秋來此是約了人,而埋伏者卻是不知道她是來幹嘛的,只不過是影翼鎖定了方向,讓他們提前去佈置而已。換句話說,此刻交戰區之外應該還有一個自己人,正在心急如焚地想要破局。

  薛牧要吸引的就是他的注意,他知道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弱者,最低也該是夤夜平級,這是此刻能找到的最強助力。

  當然,也會吸引到敵人的注意,他們既然會讓合歡宗攔截夤夜,肯定還有其他人在外攔截星月宗弟子,他在屋頂吸引視線絕對是一步險棋,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果然不出片刻,就有兩道人影飛速朝他掠來。

  兩個都是熟人。一個心意宗苗月,當初為了製服事件打上百花苑,被薛清秋一招羞辱了的那位。

  另一個竟是李公公,在六扇門談判時曾經作陪的宮內人。

  宮內人……薛牧心中一動。這一場局,本不該有宮內人堂而皇之的參與才對,這時候出現的宮內人……

  當時在六扇門,薛清秋並沒有表現出和這位李公公有特殊交情,但這不能證明什麼,當著夏侯荻和宣哲的面,本來就是什麼都不能表現的。這是不是自己要等的人?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3 11:01
第六十八章魔獄滔天


  心念電轉間,苗月和李公公幾乎不分先後地落在薛牧面前。

  苗月對李公公卻全無警惕,這場局裡有雍王參與,雍王身邊就有一個極強的太監,這裡出現太監攔截可謂毫不稀奇。他只是對李公公笑笑表示見禮,目光直接落在薛牧身上,捋鬚而笑:「數日不見,薛先生竟然氣海大成了,倒是天縱奇才。」

  薛牧呵呵一笑:「原來是心意宗苗老,苗老好歹也是前輩高人,怎麼不去孤桐院?莫非還是因為從心?」

  言下之意,牛叉的都在圍攻薛清秋了,在外面晃蕩的要麼就是不上檯面,要麼就是慫。

  苗月冷笑道:「苗某確實接不下令姐一招半式,但拿下薛先生,倒是不費甚麼手腳。」

  薛牧很是好奇:「不知道苗老為何如此恨在下?」

  苗月喝道:「魔道妖人,非我獨恨,乃天恨也!人人得而誅……噗……」

  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出口,一支修長的手掌從他後心穿過,血淋淋地直透到前胸。

  苗月不可置信地轉過頭,看著李公公清秀嬌柔的臉:「摘星手?你、你竟是……星……」

  李公公依然帶著嫵媚的笑意,血手一收,苗月轟然倒地。

  「反派死於話多。」薛牧根本毫不意外,迅速道:「閒話不提,李公公可知幕天之陣的陣盤在哪裡?」

  李公公本來還忍不住想跟薛牧講解幾句身份,見狀也不得不佩服薛牧冷靜得過火,似乎是早就猜到了他的來歷,完全不需要任何廢話。便也直接道:「在姬無用手上,此刻姬無用身處孤桐院,怕是難取,需要另想對策。」

  話音未落,孤桐院轟然爆炸,天上星月變色,銀河倒懸,便是夏侯荻看見的那一幕。

  李公公身軀一震,失聲道:「八荒星隕!宗主這是在拼命!」

  ************

  此刻的孤桐院內,視效極其華麗。

  薛清秋白衣如雪,幽幽漂浮在半空,天上明明只是一彎殘月,在此刻卻忽然變成了滿月如盤,越來越大,薛清秋整個人就像是嵌在月中,如同嫦娥。

  妖異的嫦娥。

  那長髮四散飛舞,纖手張開,如抱蒼穹,一柄神劍漂浮身前,湛然散發著恐怖的神光,和她美眸裡的異光交相輝映,奪人心魄。

  在她身周反復不斷地彌散著月華如霜,周圍數十丈持續轟炸著數不盡的流星墜落,和此前數十道轟向薛清秋的光華轟然對撞在一起,四處都是能量轟擊的爆炸,揉合在一起,形成了驚天動地的炸響。

  元鐘大師祭出了一個銅鐘,向天一拋,銅鍾光芒大盛,金光暴漲,將持續不斷的星隕擋下了不少。然而元鐘大師並非洞虛強者,能擋得有限,還有無數威能透光而下,諸多強者紛紛祭出防護手段,以免修為不足的師兄弟們遭殃。

  然而即使如此,還是不能完全抵抗薛清秋這全力出手的一式絕學。

  爆炸過處,庭院中央數人合抱的梧桐樹早在第一時間就化為碎末,院牆早就不知所踪,無數血光在四周飛散,慘叫聲此起彼伏。

  當繁華散盡,已滿目蒼夷。整個孤桐院都不知道哪去了,數里區域化為荒土,遍地坑坑洼窪,一片狼藉,讓人完全無法相信這只是一個人造成的場景。

  這還是處於京師無違之陣內,若在外界,早已山川盡毀,一城廢墟。

  薛清秋緩緩落下,拄劍於地,臉上也帶著不自然的蒼白,顯然剛才消耗巨大。

  圍攻者也不好受。

  幾位洞虛強者神色都很是肅穆,其中莫雪心臉上同樣蒼白,似乎還受了點傷。連洞虛強者都如此,其餘入道強者就更是躺了一地的橫七豎八,幾乎沒有能站立的,死傷不詳。神機門老玉頭躲在一台神機獸下,這台神機獸已經完全變形,幾乎不成模樣,顯然已經報廢。

  最慘的是姬無用,他除了魚弦之外還帶了兩個親衛,已經死翹翹了,就是他自己也在咯血,小腹有個雞蛋大小的傷口,似是被流星洞穿而過。

  有資格參加圍攻薛清秋的都不是一般強者,如祝辰瑤那種等級都被嚴令在駐地不得外出的,就是生怕波及造成傷亡。在此地修為最低也是在入道邊緣的,這一口氣傷亡如此,可以說天下武道都大受打擊。

  「阿彌陀佛。」無咎寺元鐘大師低宣佛號:「薛施主此舉,有傷天和。」

  薛清秋閉目垂首,低聲道:「天和?薛清秋束手就戮,便是你們的天和?若是如此,這天下盡化魔獄也罷!」

  說到最後幾個字,話音驟然轉厲。星魄雲渺重重插入地面,隨著「轟」地一聲,月白色的獄火從地上升騰而起,不分敵我盡數陷入火海。

  問天道人神色大變:「妖後!你這無天月華炎陣還未大成,你是要自盡不成?」

  薛清秋在火海中大笑起來:「那就看看能有幾位當世強者為本座陪葬!」

  魚弦一把拎起姬無用,揮手甩出老遠:「雍王先離開此地,妖後這是要十方俱滅!」

  隨著姬無用肥胖的身軀「嗖」地飛遠,地上的火海迅速蔓延。

  「阻止她!」元吾大師驚呼道:「此妖火蔓延,京師將成死域!」

  遠處六扇門前,宣哲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偽鎮世鼎轟然破碎。

  這等威能爆發,是所有強者同時在動大招嗎?

  他猜得沒錯,確實所有人都在動大招。這無天月華炎陣如果真的肆虐開來,京師肯定盡化焦土。在場的不是正道就是朝廷中人,無法眼看這樣的事發生。

  這便是薛清秋刻意營造的結果。

  薛清秋臉上早已因為消耗過量而全無血色,她知道在幕天之陣裡無法與天地靈氣生生不息,這樣濫用禁招消耗真力,相當於自尋死路。可她是不得不用,只有用這樣的禁術逼得大量強者轉為守勢,她才有操作餘地,否則總是剛才那樣的萬招齊出,她就是三頭六臂也不可能擋得住。

  在遍地火海之下,薛清秋瞥了申屠罪一眼。

  這位滅情道之主此刻臉色有些怔忡,呆呆地站在那裡,既沒有管地上的妖火,也沒有打算向她出手。她知道申屠罪開始後悔了。

  他這種一生嗜血,以殺入道的狂徒,來參與這場盛會,無非是想要體驗親手轟殺洞虛強者的感覺,以圖合道之悟。但參與圍攻反而施展不開,不但完全無法發揮他嗜血縱橫的殺伐氣勢,反而和正道相斥,各種束手束腳。

  心念電閃間,薛清秋身形並未停下,身影驟然消失,趁著眾人都在控制妖火,卻是再度出現在了趙昆身邊,彷彿要把這個薄弱點打穿。

  「你先給本座陪葬吧!」

  趙昆駭然色變,揮劍欲擋。此前受傷廢了左臂終究是拖累了行動,居然慢了半拍。

  「轟!」玉掌準確地印在他的心口,趙昆仰天倒下,連吭都沒吭一聲,帶著不可置信的神情,心脈盡碎而死。

  「本座說過,你還不如你師侄女。」

  一個金屬鐵拳從側面轟來,帶著凌厲的光束。薛清秋拍出一掌和光束對撞了一下,「咦」了一聲,竟倒退開來。

  所有人都在損耗,唯有神機獸尚處巔峰。而且這玩意也管不了地上妖火,依然不知疲倦地發揮著戰爭職能。

  又是一個光束襲來,身後同時又有問劍宗數名強者悲憤地挺劍合擊。

  薛清秋眼裡閃過洞悉一切的神光,微微側身讓過兩劍,纖手一拍,轟在神機獸腰間。

  在老玉頭震驚的目光裡,這號稱能隔絕真氣傳導,無堅不摧的神機獸轟然化為粉末。

  「人都有弱點,何況一攤死物。神機門偃師不過如此。」薛清秋哈哈大笑起來,抽身飛退,正好避開了凌厲一劍。

  那邊正道強者一邊消弭火海,心中也極為佩服。這薛清秋功參造化,調動星月之力倒還罷了,可這兔起鶻落的近身搏擊、洞察一切弱點的敏銳,絕不是閉關枯坐能修得出來的,真是不知道經歷了多少風雨廝殺,多少生死一線。

  無數強者合圍,本以為此戰根本沒有懸念,結果讓薛清秋硬生生打得死傷狼藉,無論是依靠強絕的實力還是利用了他們各種心態,總之造成的傷亡遠遠超出了此戰之前所有人的預計。看這遍地死傷的模樣,火海之中渾身浴血的妖嬈身影,真正配得上一句——

  魔獄滔天!

  但就在此刻,地上火焰卻開始飄搖。薛清秋身子也微微一晃。
我是獅子我是王 發表於 2018-9-13 11:02
第六十九章接你回家



  薛清秋的魔威赫赫,是利用了很多狀況的結果。比如他們無法齊心協力的合作圍攻,比如他們無法動用殺傷力太強的武技以免誤傷,比如他們需要分心防止她把傷亡擴大到平民。

  而她可以肆無忌憚,恣意發揮。

  但實際上她正在一步一步邁向死路,因為她的損耗太大了。這個幕天之陣,讓所有人的真氣用一分少一分,根本無法形成有效循環,而她的損耗是場中任何人的數十倍。

  如果她的目的是殺傷敵人,那已經足以自傲。可惜她的目的是突圍,卻始終找不到機會。

  眼下的無天月華炎陣,也不是點個火就完事的,自始至終都是需要藉用星月之力維持,此刻真氣跡近枯竭的薛清秋,真心維持不下去了。

  正道諸強者也一眼看穿了情況,壓制火海的修為也騰出了餘力,數道光華再度同時出擊。

  薛清秋左右招架數招,一劍刺在潘寇之左臂,帶起了一蓬血雨,與此同時,背心也中了元鐘大師遠遠拍來的掌風,饒是已經震開,薛清秋依然感到一陣氣血翻湧,喉頭一甜,就要噴出血來,卻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輝月神石運轉間隔並不長,只有區區一刻,可實際上從第一次擋招到現在,連半刻都沒過去。

  這是她今晚第一次受傷。

  地上的妖火全熄。

  **********

  李公公帶著薛牧心急火燎地向爆炸中心趕來,大老遠就看到成群結隊的侍衛守在必經之地。

  兩人躲在一旁拐角,李公公低聲問:「闖過去?我沒問題。」

  薛牧正待回答,忽然就看到天上一個黃衣胖子飛天而出,跟一隻飛天豬似的,落在一大群侍衛裡。

  李公公立刻道:「那就是姬無用。」

  薛牧心中一動:「機會來了。你繞路潛過去,我來吸引這邊的注意力,你尋機對付姬無用!」

  薛牧整理儀容,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顯然這些人沒有認識薛牧的,薛牧本來就才到京幾天時間,平時也是窩在百花苑居多,與除了六扇門之外的體制內完全沒有任何交集。

  但看到薛牧器宇不凡,倒是沒人敢把他當個閒雜人等直接趕走,一個統領模樣的很嚴肅地出來交涉:「站住!前方捉拿反賊,閒人勿近!」

  薛牧冷哼一聲,掏出了一面金燦燦的腰牌:「可認得這個?」

  統領怔了怔,神色更慎重了三分:「竟是六扇門金牌捕頭到此,下官有禮。」

  這些人顯然沒有資格得知核心機密,在他們看來,這裡出了恐怖的爆炸,洞虛強者的氣息直透雲霄,六扇門還沒人來才叫奇怪,這時候才來個金牌捕頭都已經算是失職了,夏侯荻早該親臨才對。

  「還行個屁禮!還不給本捕頭讓道!」薛牧擺出一副牛氣且兄弟天的姿態,推開統領就往裡走。

  「閣下過分了!」統領也是有脾氣的,再度攔住薛牧:「可有夏侯總捕手令?」

  這就是刁難了,如果薛牧好言好語,那你好我好大家好,必然輕鬆入內,可他囂張跋扈,激起了王府侍衛不滿,自然也就不肯讓他好過。

  薛牧再度推了統領一把:「滾開!」

  這下王府侍衛集體暴走了,全部湧了過來:「六扇門如此跋扈,這便是夏侯總捕的御下之道?」

  薛牧鼻孔朝天:「夏侯總捕怎麼做事,有你們這幫嘍囉說話的份?」

  「你!」侍衛們一擁而上,差點就要打人了。

  那邊姬無用大老遠被魚弦甩了出來,下面親衛團團接住,還驚魂不定呢,看到那邊亂糟糟的,怒道:「那邊出了什麼情況?去兩個人看看! 」

  便有親衛匆匆跑了過去,其餘親衛也掂著腳往那邊看,就連姬無用本人的注意力也全在那邊亂哄哄的地方。

  正在此時,一道灰影迅捷無倫地從後方撲來。

  這樣的世界裡,皇子們也是從小習武,甚至能以武力決勝爭位的,姬無用能夠參與薛清秋圍剿之戰,顯然也不是完全的草包。只是剛才被薛清秋傷得不輕,此刻又被薛牧造成的亂象吸引了注意力,就連所有侍衛的注意力都不在這,一位入道巔峰的強者驟然偷襲,如何反應?

  「轟」地一聲,一隻利爪轟在他剛剛包紮好的傷口上,姬無用眼珠子都鼓了出來,哼都來不及哼一聲,直接暈死過去。

  這時候才有人反應過人來,驚怒道:「有刺客!」

  場面更亂了。姬無用身邊親衛團團圍上灰衣人,又生怕姬無用真被捏死不敢妄動,那邊圍著薛牧的人也神色大變地且兄弟了過來,壓根就沒人在乎薛牧了。

  一團綠雲無聲無息地飄散在人群裡,很快就有人捂著咽喉,七竅流血。

  轉頭看去,薛牧掌心裡散發著濃鬱的綠氣,森森毒氣駭然發散,就連他的瞳孔都映成了綠色,看上去盡是駭人的殺機。

  灰衣人不再去管這些修為普通的侍衛們,直接探手從姬無用身上搜出一個陣盤,取下了核心陣石。

  籠罩數里方圓的陣法忽然無影無踪。

  **********

  薛清秋真的到了強弩之末,就連和平時根本看不起的莫雪心對一掌,倒退的都是她。

  損耗太大了……

  「砰」的一聲,她的背心又被神機獸拱了一下。

  薛清秋臉上泛起極度不健康的潮紅,看著周圍的人臉都有些恍惚。

  我要死在這裡了嗎?

  從小到大的影像迅速在心中翻頁。

  刻苦修煉的童年,千均重擔壓身的花季,踟躕前行的十年……想起那時師父驟然辭世的悲傷,師姐失踪的無助,隻手擎天的艱難,宗門崛起的夢想,傾注在小嬋身上的希望……

  最後凝固成薛牧的笑臉。

  呵呵……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早遂了你的意,陪你雲雨一番,倒也不負此生不負卿了。

  可惜了,這麼漂亮。

  「砰」!一拳轟在她的胸口,薛清秋甚至只能看到一襲僧衣,她根本不閃不避,同樣揮掌平推。她的肉身修行已達世間之極,便是一拳換一拳,多半也是對方死得快些。

  「元鐘大師!」耳邊響起一聲驚呼。

  哦,剛才那是元鐘啊……

  這和尚有個不輕用的逆因果大招,估計弄不死,可惜了。

  薛清秋心中恍恍惚惚之時,天空卻在此刻忽然一動,空氣迅速清朗。

  消失了的天地靈氣狂湧而入,薛清秋精神大振,就像溺水者忽然得到了新鮮空氣,貪婪地呼吸。

  「哈……哈哈哈!」感受著洶湧而入的真氣滋潤著枯竭的經脈,薛清秋仰天大笑起來:「你們悔了麼?」

  無人應聲,只是默然出招。

  薛清秋大笑起來著,整個人撞向冷竹的位置。

  冷竹嘆了口氣,身子不見動,腳下卻無聲無息地踢了出去,顯然是想欺負薛清秋如今有些恍惚。

  不料薛清秋此刻清醒無比,還有閒工夫嘲笑:「也盡是這般偷雞摸狗的伎倆。」身形到了中途,真氣驟然逆轉,竟又生生折向了魚弦方向。冷竹無聲無息的那一腳還是實打實地蹬在她背上,薛清秋臉上再起紅潮,卻藉這一腳之力,且兄弟向魚弦的速度卻又加快了三分。

  這回不是連人去撞了,而是星魄雲渺人劍合一,鳳目裡閃著堅定的銳意,一副同歸於盡的模樣。

  魚弦之前的傷都還沒好呢,見此威勢不敢硬接,短劍斜斜地架了一下,帶著薛清秋從他身側撲了個空。

  「哈哈……哈哈哈哈……」薛清秋狂笑而去:「多謝相送!」

  「糟!中計!」誰曾想到一直都在以傷換傷同歸於盡的薛清秋忽然跑路了!這畫風變得太快讓人一下子沒反應過人來啊!

  魚弦頓足道:「追!她傷勢沉重,補充靈氣也沒大用!」

  埋伏之時三十多人的陣容,如今只剩下十幾人,足足死了一半,剩下的還大半帶傷。若這都被薛清秋跑了,那真是對正道最沉重的打擊,丟臉丟遍天下,甚至十年都回不了元氣。

  薛清秋確實連跑路都跑不動了,撐著一口氣突圍而出,不過是拼著一股執念,她知道既然有人撤銷了幕天之陣,說明有人來接應了,突圍還有一線生機,還留在那裡死戰才叫沒有生路。

  薛牧也拎著昏迷的姬無用往交戰中心趕來,不得不說那點氣海修為還是很有用的,這起碼兩百五十斤以上的大胖子,他提著衣領居然感覺不怎麼重,跑得飛快。

  就在正道諸強者即將追上薛清秋的時候,薛牧的身影也終於出現在人們眼前。追得最急的魚弦短劍都已經在薛清秋身後不到一尺了,薛牧驟然一聲大喝:「統統住手!」

  眾人下意識看去,卻見到薛牧伸手掐在姬無用脖子上,魚弦大驚失色地緊急收招,老玉頭也手忙腳亂地定止了殘餘的兩台神機獸,大喝道:「都住手!小心雍王!」

  正道中人才懶得理會姬無用死活,潘寇之依然挺劍直擊,老玉頭眼裡閃過怒色,兩台神機獸同時發動,兩拳齊出,轟向潘寇之。

  潘寇之無奈擋開,場面一時凝滯下來。

  看著薛清秋飛掠而來,步履飄忽,渾身浴血,形容憔悴。薛牧眼裡閃過疼惜,輕聲開口:「姐姐,我來接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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