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激戰] 一線洞天 作者:郁大隱(連載中)

 
V123210 2018-10-25 19:57: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 23373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0 07:07
2-10 法網

    柳南禾被帶回了區公安局的接待室。但是接待他的卻不是什麼領導,而是幾個普普通通的是實習警員。柳南禾亮出工作證,也一再重申了自己來到這裡的任務,並且重點闡明了自己跟法醫被殺案毫無關聯,可幾名實習警員都像木頭人一樣眼觀鼻鼻觀心,什麼話也不跟他說。

    看到這副架勢,柳南禾心裡全明白了。周的盧非法集資的事情,背後很有可能就是公安口的領導。把自己拖在這裡,就可以爭取一些時間,將遺留的殘存證據徹底毀滅掉。柳南禾的這個小組名聲在外,其實很多光芒都聚在了柳南禾一個人的身上,所以他們沒有把遲偉、秦一燕和方雅雅當一回事。這是他們最大的失策,別人可能不清楚,但柳南禾心裡有數,他們三個並不比自己差多少。所以,這個案子拖到今天,距離破案已經不遠了。

    然而,案子的真相代表的卻是某些政治力量的博弈。柳南禾這個京城來的專案組成員都能得到這樣的待遇,誰也無法確定當結果擺在眾人眼前時,最終的解決是否會如人們所願。

    秦一燕是法醫,段西烈被殺,她也得到了訊息。不過當她提出協助勘察幫忙破案的時候,區局的領導卻婉拒了她的請求。次日一大早,區公安局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昨天發生的命案已經偵破,犯罪嫌疑人為吳某某,現已被刑事拘留。至於殺人動機和作案細節,新聞發言人則以保密為由,客氣的迴避了記者們的追問。

    秦一燕也不勉強,因為問詢段西烈被殺案,只是她的虛晃一槍。營造這樣的氣氛,是在告訴某些背後的人,他們還沒有觸及周的盧案件的命脈。而方雅雅和遲偉的調查方向已經在向後迂迴,重點聚焦在周的盧從事集資行為前的那幾個月。

    一個白手起家普普通通的小商人,為何突然冒著風險進行大額集資,這中間肯定有人在推波助瀾。遲偉用了兩天的時間,梳理出一份關係表。那份關係表上的中軸人物是周的盧,而在那幾個月中,有一位名為黃一冰的人物頻繁與其聯繫,並經常出現在本地的一些娛樂場所中。這位黃一冰,現為浦東新區公安局副局長。

    再經過工商信息查詢,周的盧在那段時間另外註冊了十幾家公司,法人代表用的基本都是他老家那邊的人的名字,而他自己和兒子、妻子等人,則分列董事、監事等職位。這些公司的賬面上,曾經有超過億元的銀行流水。而報稅記錄上,則是干乾脆脆的一個「零」。

    「這不是偷稅漏稅」,遲偉重重的說,「這是在非法轉移資產。我個人認為,周的盧是某些人的白手套,借用犯罪行為為其轉移資產打掩護。結果背後的人黑吃黑,不僅陰了這些錢,還搭上他一條性命。」

    秦一燕抿了抿嘴,道:「不錯。但這位黃副局長,應該沒有那麼大的能量。」

    方雅雅冷笑道:「就算不是他,他也是關鍵一環,向梁老師匯報吧,把他扣了,真相就不遠了。」

    秦一燕搖了搖頭,卻沒有再說什麼。過了幾分鐘,才緩緩的低聲道:「匯報也沒用,上次來的調查員,應該查到了這一步。之所以沒有結案,肯定是因為其他複雜的原因。」

    遲偉眼前一亮,馬上摸出手機,開始搜索最近幾個月公安分局的人事領導安排。查了片刻,他咧著大嘴笑了,道:「我懂了,我懂了。」

    方雅雅湊過去看了一眼,原來他查的是浦東地方新聞。一條新聞上醒目的寫著:「徐匯區委常委、公安局長趙某某於去年十二月二十日接任浦東公安分局局長一職。原局長盧某某升任上海市文創中心副主任,級別為副廳級。」

    「就是他!」遲偉斬釘截鐵的說。

    從實權局長到一個有名無實的文創中心副主任,這明顯是一招佈局精妙的棋。這說明,上級領導早就察覺了他們的違法亂紀行為,調查周的盧被害案,只是一個表面上的印子罷了。

    方雅雅目瞪口呆,道:「鬧了半天,我們被紀檢委當槍使了啊。」

    遲偉嘿嘿笑道:「話可不能這麼說,咱們是警察,破的是案子,這不理所當然嘛。就算紀檢委拿咱們當槍使,那也是為國出力。」

    秦一燕終於明白了柳南禾被帶走前說的那句話。昏招,果然是昏招。那幾位狗急跳牆的人,根本還沒有意識到,針對他們的網早就鋪開了。使出這樣的極端手段對付專案組,不僅於事無補,反而將他們那一環的所有人都暴露了出來。

    將這些問題捋順了,遲偉又開始出去調查周宏建和那幾位兔兒爺。雖然柳南禾交代過,暫時不要把目光集中在他們身上,以免有人殺人滅口,危及到他們的性命。可在遲偉看來,距離全局的收網近在咫尺,不必再這麼小心翼翼了。

    柳南禾的顧慮自然有他的道理。在這麼敏感的情況下,他們居然還敢對一個在編的法醫動手,說明事情的嚴重程度超出了上頭的預期。而他們把自己扣到局裡來,更證明了這場鬥爭的激烈程度。

    柳南禾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神態,冷冷的質問那幾個實習警員:「局領導呢,請通知他們一下。既然案子破了,凶手也抓到了,還把我留在這裡是什麼意思?」

    實習警員面面相覷,賠著笑說:「領導,您別生氣,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黃局交代過,先請您在這呆兩天,過後他親自給您賠罪。」

    柳南禾冷笑道:「賠罪,我可不敢當。有電話嗎,借用一下,我要給京城那邊匯報一下。」

    幾個警員訕笑著不接口。柳南禾看了一眼手錶,此時窗外陽光刺眼,已經是上午十點鐘了。

    柳南禾無可奈何,只能期望遲偉那邊能有突破性的進展。正坐在那裡左思右想,門外的走道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過了幾分鐘,一位高階警官將幾個實習警員叫了出去,緊跟著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不怒自威的站在柳南禾對面,嚴肅的說道:「你好,小柳,我是胡中顯。」

    柳南禾嚇了一跳,下意識的起身問好。胡中顯,上海市主管公安、司法口的副市長,妥妥的省部級大領導。都在警務系統中,雖不是柳南禾的直屬領導,但上下級的分界很明顯,所以柳南禾依然敬了個禮。胡中顯面色凝重的點點頭,在屋子裡踱了幾步,沉聲問道:「你們小組來到上海,今天已經一週了吧?」

    柳南禾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是的,整整一週。」

    胡中顯盯著柳南禾的眼睛,道:「案子進展怎樣了?」

    柳南禾似是而非的反問道:「您說的是哪個案子?」

    胡中顯板著臉,一張標準的國字臉上隱約浮現了一絲笑容。「既然你這麼問,可見你已經把這個案子弄透徹了。」他轉過身,頭兒不回的走出房門,道,「你可以回去了,上面已經做了部署,這兩天就要收網。記住,你們管的是案子,其他的問題,不要向任何人透露。」

    柳南禾雙腳併攏,嚴肅的應聲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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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 行動前夕


    回到房間,屋子裡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柳南禾給手機充了電,然後撥打遲偉的手機號碼。鈴聲持續了半分鐘,遲偉才接聽了電話,他的語氣有些急促,甚至顯得氣喘吁吁。柳南禾心中一震,頓時知道又出幺蛾子了。

    遲偉帶著秦一燕和方雅雅去了那兩個泰國人所在的地方。周的盧生前最後一次鬼混,找的就是他們兩個人。遲偉第一次來調查的時候就看過這二人的照片,長相帥氣,肌肉發達,看上去陽剛之氣十足。誰也沒想到,他們兩個居然是攻受兼備的角兒。

    找他們的原因也很簡單,因為周的盧註冊的公司當中,有一家名為耀東方的演藝公司,這家演藝公司只簽了兩個藝人,就是他們兩個。節目一個沒做過,勞務費用卻支出了足足一百三十萬。遲偉把這件事一挑明,方雅雅便說他們肯定知道那些集資款的消息,至少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

    秦一燕也贊同這個觀點,柳南禾被扣押在了警局,他們三人不想分頭行事,便一起驅車過去了。令人驚訝的是,兩個泰國人剛看到他們走出電梯,二話不說便先行下手,將秦一燕和方雅雅打倒在地。遲偉奮起反擊,可先機一失,再加上掛念秦一燕和方雅雅的安危,頓時落於下風。兩分鐘後,遲偉挨了兩拳,兩個泰國人跳躍著跑到安全出口處的樓梯,匆匆忙忙的逃走了。

    柳南禾趕過來時,附近衛生所的醫生已經處理好了方雅雅和秦一燕的傷口。方雅雅頭部震盪,秦一燕臉上挨了一拳,流了些鼻血。遲偉前天的傷還沒好,今天又吃了虧,一張臉又青又腫,幾乎跟豬八戒一個模樣。

    看見柳南禾匆匆而來,遲偉吸了口氣,老臉紅的如同猴屁股一般,歉疚的說道:「對不起,頭兒,我搞砸了。」

    柳南禾搖了搖頭,道:「你沒搞砸,你立了大功了。」

    遲偉一臉懵逼,就連一旁的方雅雅和秦一燕也瞪大了眼睛。這莫名其妙的,怎麼就立下大功了呢?柳南禾沒有給他們解釋,儘管他們是自己最為親近的夥伴。胡中顯的突然出現,讓他意識到他們這次只是一個小小的配角。命案擺在明面上,背後其實是反腐。

    既然他們辦的是命案,眼下要做的就是漂漂亮亮的將案子的來龍去脈全部梳理一遍。

    首先,周的盧是一起非法集資案的重要人物。這些錢,現在全部不見了,誰也不知道被轉移到了哪裡。通過周的盧生前創辦的那些皮包公司,再加上非正常資金流轉動向,只要相關人員認真追查,定然能夠查個水落石出。

    其次,給周的盧站台的人是誰,誰慫恿甚至威脅他聚攏如此巨額的資金,而他又是因為什麼原因遭到了殺身之禍。前天傍晚,柳南禾和遲偉已經大膽的做出了推測,殺人凶手不是別人,是周的盧的親生兒子周宏建,那麼周宏建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呢?要知道周的盧是在參加滑翔傘飛行表演時突然失蹤的,一週後他的屍體才在湖面上空出現,周宏建採用了什麼樣的方法,才創造出了這樣的畫面。而他這樣做,又有什麼深意?

    最後,段西烈的死,柳南禾認為自己是有責任的。若非自己毛手毛腳的跟他單線聯繫,他就不會突遭不幸。可眼下不是清算責任的時候,柳南禾唯一能做的,就是將謀殺他的真兇找出來,還他一個公道。

    與此同時,上海市政府一號會議室裡,胡中顯正站在座位上,向市領導們匯報案子的有關情況。簡單表述過後,胡中顯語氣嚴肅的表態道:「這起命案已經拖延了一年時間,嚴重損害了我們上海警方的形象。媒體和市民的批評,我們必須虛心接受,對於挖掘出的害群之馬,我們也要有壯士斷腕自揭家醜的決心和勇氣。宋書記,吳市長,公安部那邊一週之前便派出了專案組協助我們,我認為,是時候把那伙保護傘徹底挖出來了。」

    幾位領導思考了片刻,一位戴眼鏡的長者站起身來,緩緩的說道:「害群之馬,擱在任何一個朝代,任何一個國家,都是避免不了的。但是,放在我們這裡,這是一個恥辱,是對為人民服務最大的褻瀆。黨和政府不會包庇他們,就算我們也要接受上級領導的批評,我們也要坦然面對。中顯,按照紀檢委的部署,統一行動吧。對了,一定要嚴格保密,異地用警,並且保證公安部專案組成員的人身安全。」

    胡中顯點了點頭,道:「是,宋書記。」

    上頭的部署,柳南禾的小團隊自然不知情。不過對於那兩個泰國人的追索,他卻即時反饋給了高宏達那邊。公安部那邊掌握的資源非常多,短時間內定然能夠鎖定這二人的下落,畢竟他們是外國人,到了中國的地頭上,想隨便藏匿起來,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高宏達那邊馬上派人查詢一切跟這兩個泰國人有關的手機號碼、銀行賬號等信息。幾分鐘後,高宏達似笑非笑的回覆柳南禾:「有句老話怎麼說來著,最危險的地方,其實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南禾,小心一點,開始行動吧。」

    遲偉聽的一頭霧水,道:「啥意思啊?」

    柳南禾沉默了幾秒鐘,道:「他們在咱們住的酒店裡。」

    遲偉大吃一驚,方雅雅柳眉豎了起來,冷冷的道:「怎麼著,還想報復咱們啊?」

    秦一燕語氣凝重的說:「報復不報復,並不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咱們的行蹤,是誰一而再再而三向外透露出去的。」

    柳南禾看著自己的手機,他想通過梁世業跟胡中顯那邊聯繫一下,看看什麼時候才是收網的好時機。可轉念一想,周的盧的命案只是整個案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環,自己這個小組也只是其中一枚小小的棋子。貿然去問,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現在他們唯一能做的,那就是等。只要市裡面有一些風吹草動,自己這邊便可以如影隨形的動起來。

    「走吧,殺個回馬槍。他媽的,連吃兩個悶虧,今天老子要不把這個場子找回來,以後就不穿這身皮了。」遲偉憤憤不平的說道。

    柳南禾笑了笑,說:「那好,兩個都交給你,誰也不跟你搶。」

    遲偉點頭道:「一言為定。」

    回到賓館,四人並沒有直接上去,而是淡定的坐在賓館大堂裡等待消息。賓館的工作人員知道他們是警察,自然也不會去幹擾他們。方雅雅端著筆記本電腦,靜候警方內部的消息通報。遲偉不知從哪裡找了一根二十多公分長的實心木棒,別在袖子裡一遍又一遍的甩動著。秦一燕的表情很淡定,因為柳南禾已經交代過了,一會萬一打鬥起來,她什麼事情都不用做,只需要安心的查看段西烈喪命之處的監控錄像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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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 收網

    等候到半夜,市裡終於開始行動了。對柳南禾小組尚未完全放心的梁世業和高宏達也分別來了電話,提醒幾人注意自己的立場和身份,不要無意中摻雜到更複雜的案件中去。

    柳南禾一聽這話心裡就明白了,這和自己之前的猜想果然一樣,破案是次要的,配合本地警方打掉警局內部的蛀蟲才是重中之重。既然上面做了統一的部署,柳南禾也不用再費心提醒他們布控周宏建了。大魚都在所難逃,何況他一個小蝦米。

    遲偉眼巴巴的望著柳南禾,似乎在問他我們到底動不動。柳南禾淡然一笑,道:「好了,放手去幹吧。」

    遲偉嘿嘿笑道:「頭,就等你這句話呢。」

    柳南禾從樓梯而上,遲偉進了電梯。秦一燕和方雅雅留在一樓,一方面是為了預防那兩人奪路而逃,另一方面是為了要查詢段西烈被殺案的蛛絲馬跡。秦一燕原本還想出聲抗議,因為那兩個傢伙陰了自己一拳,作為一個連跆拳道的高手,豈能吃這樣的暗虧。可在柳南禾的注視下,她最終什麼話也沒說,因為對比破案和私怨,肯定是前者更重要。

    樓梯間的燈光很暗淡,柳南禾聽到外頭隱約傳來的警笛聲,蹂身快步而上。到了自己所住的樓層,剛推開樓梯間的木門,寒光一閃,一把匕首擦著柳南禾的脖頸刺了過來。柳南禾順勢一躲,嚇出一身冷汗,他甚至感受到了匕首那冰冰涼涼的味道。只要位置再准上一點,自己的喉嚨就要被刺穿,再也看不到明天的陽光和外面的同伴。

    偷襲的人同樣是一個年輕人,相貌頗為俊秀,但鼻子高挺,有一種陰鷙而凶狠的味道。柳南禾在一張照片上看到過這個人,他是周的盧的兒子周宏建。柳南禾心中一震,做夢也沒想到這傢伙居然出現在這裡。既然如此,那遲偉面對的就是兩個人了。念及於此,柳南禾只能默默替遲偉祈禱,因為那兩個傢伙出手很重,先後吃過兩次虧的遲偉不見得能撈到什麼好處。

    周宏建一擊不中,惡狠狠的盯著柳南禾,咬著牙齒低聲道:「你們不在京城好好呆著,吃飽了撐的跑這兒來。」

    柳南禾沒工夫搭理他,長拳徑直打向周宏建的胳膊肘。對方手裡有凶器,他只能冒險行事。周宏建陰狠有餘,但臨場經驗顯然差了很多,因為在他的印象當中,看到自己手拿刀子,對手應該會更加畏懼才對。在柳南禾凌厲的攻擊下,周宏建節節敗退,不過柳南禾也不敢過分逼近,萬一刀子刺中自己,勝負之勢就徹底改變了。

    二人僵持了幾分鐘,客房那邊突然傳來遲偉的怒吼聲。不用想,他那邊也和兩個泰國人交上了手。柳南禾停下腳步,暗中緩了口氣,靜靜的說道:「周宏建,到了這個時候,你認為還有負隅頑抗的必要嗎?」

    周宏建森然一笑,道:「少他媽廢話,你以為你是誰?京城來的人物了不起是嗎?」

    柳南禾心中突然一動,慢條斯理的說:「你是不是覺得還有人會保你?有你父親搞來的那些錢,警方就不敢動你?」

    周宏建的嘴唇輕微的抖動了一下,一時間居然沒有開口說話。這一幕落在柳南禾眼中,他心裡就全明白了。周宏建遲疑了幾秒鐘,繼續冷笑著道:「那又怎麼樣,我早就準備了退路。今天弄死你們,明天一大早我就可以出現在別的地方。一天以後,我就能以政治庇護的名義留在別的國家。想整我,沒那麼容易。」

    柳南禾板著臉道:「你涉及的是命案,又是貪腐大案,就算跑出去了,也照樣可以引渡回來。周宏建,老實勸你一句,此時回頭還不晚,一會兒大隊人馬到了,想回頭也遲了。」

    周宏建沒有接口,匕首向前一挺,刺向柳南禾的胸口。從他的這一動作上,柳南禾意識到他的心態已經亂了。因為在這樣的交鋒中,隨便刺傷自己身上哪一處,都能降低自己的戰鬥能力,時間一久,周宏建穩贏。可惜他採取了極端的做法,妄想一擊斃命,身經百戰的老警察,焉能給他得手的機會。

    柳南禾再次側身避開,右臂手肘猛的下壓,跟著向後一杵,正中周宏建心口窩子。周宏建猝不及防,「啊」的一聲叫了出來。與此同時,匕首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周宏建的心理防線隨著匕首的脫手徹底崩潰。柳南禾也沒有再給他反抗的機會,一記手刀斬在周宏建的後脖頸上。周宏建悶哼一聲,一頭栽在地上。鼻血很快流了一地,柳南禾把他扶起來靠在樓梯護欄上,快步向客房區走去。

    正如之前所預料的那樣,遲偉以一敵二,再次落了下風。兩個泰國人不是吃素的,性命攸關之際,身上都提前準備了鋼管和長把的刀具。幸好這次遲偉提前做了防備,隨身帶了一把短木棍。這玩意兒雖然不堪大用,可用在防守的時候卻無比的得心應手,刀具砍在上面也砍不斷,最多造成一道刀口子。

    在芒城的時候,遲偉是出了名的能打。可俗話說的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身手再犀利,人家一鋼管掄腦袋上,這條小命就去了一大半。看見柳南禾過來支援,遲偉忍不住抱怨道:「怎麼這麼磨蹭,再晚來幾分鐘,我就要等著披國旗了。」

    柳南禾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道:「我遇到了周宏建。」

    遲偉驚喜的叫道:「拿下了?」

    「拿下了。」

    兩個泰國人見勢不妙,鋼管舞的密不透風,似乎想藉機衝下樓去。柳南禾抓起身旁的椅子砸了過去,遲偉也順勢撲上,雙重打擊之下,一個泰國人被摁倒在地。但另外一人卻將鋼管扔向柳南禾,然後大步跑向周宏建所在的樓梯處。

    柳南禾閃身避開,那泰國人已然跑下了一層樓梯。遲偉將身下的泰國人扣住,大聲叫道:「快追,快追。」

    柳南禾點點頭,起身追蹤過去。那泰國人匆匆忙忙的跑到一樓,正打算慌不擇路的衝出賓館大門,冷不防耳邊傳來一聲嬌斥聲,一條大長腿從半空中迎面而來,重重踢在自己的耳旁。朦朧之中,泰國人看到了一張俏麗而冷豔的面龐,正如天外飛仙一樣輕飄飄落在面前的地上。

    柳南禾讚許的向秦一燕伸出了大拇指。秦一燕冷傲的將那人反扣在地,靜靜的看著柳南禾說:「雅雅發現段西烈被害案的馬腳了。」

    柳南禾心中大喜,把周宏建和兩個泰國人全部綁在賓館的大堂裡,然後通知市裡的警方前來帶人。

    當他們這裡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異地調來的警力也在緊鑼密鼓的行動中。原浦東公安局長盧某在自己的家中被紀檢委帶走,副局長蔡某、黃一冰、副政委朱某、副教導員陳某,新港鎮副鎮長、派出所長蔣某等一大群警界官員被上級扣留,並通過政府媒體對外宣佈,他們因多重違法違紀行為正在接受組織調查。

    胡中顯派人過來將周宏建和兩個泰國人帶了回去,並提醒柳南禾等人次日下午前往浦東分局,詳細述說周的盧命案的調查情況。柳南禾微笑著點點頭,道:「其實用不著我們去述說,錢在周宏建那裡,從這個缺口去問話,他自己會老實交代的。」

    胡中顯也笑了,說:「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要讓罪犯們心服口服。」

    看著那幾人上了警車,留下他們四個繼續呆坐在賓館的大堂裡,遲偉無奈的搖搖頭,道:「這就完了?又把咱們撇下了?」

    方雅雅笑道:「那你還想怎麼著?讓胡大領導請你吃飯啊?」

    遲偉撇嘴道:「誰稀罕。」過了一會兒,遲偉又道:「頭兒,你說說,從明傳縣到這地兒,有些案子啊,都跟腐敗官員有關。這土壤不清理,你說咱們累死累活又有什麼意義?」

    柳南禾沒有接口,足足過了三分鐘,才若有所思的說道:「我問你,好的官員有沒有?」

    遲偉當即回答道:「那當然有了。」

    「好的警察有沒有?」

    遲偉這次回答的更為堅決:「當然,我們就是其中的一個!」

    柳南禾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遲偉撓撓頭,道:「沒了?啥意思啊?」

    方雅雅翻了個白眼,道:「頭的意思是說,這就夠了。貪官橫行一時,現在不照樣垮台了麼?有些事咱們管不了,也控制不了,但在違法犯罪面前,咱們一直在行動,對於老百姓來說,這就夠了。其他的事情,交給上頭的大領導,交給體制,交給改革去吧。」

    遲偉嘆了口氣,扭頭看向柳南禾,道:「那現在呢,咱們去幹什麼?」

    柳南禾神神秘秘的一笑,道:「雅雅不是發現馬腳了嗎?走,咱們去抓另一個凶手。」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0 07:08
2-13 畏罪自殺


    雅雅是技術派,在勘察監控錄像過程中,她發現命案現場的一些情況跟警方通報的內容相差甚遠。比如警方通報段西烈的死因是割喉,並未提及段西烈身上的其他傷勢。可在命案發生之前,段西烈駕駛的起亞轎車曾經被一輛英菲尼迪轎車撞在了護欄上,按照那樣的速度和撞擊程度,段西烈不可能不受傷。奇怪的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段西烈居然沒有報警,也沒有通知交警鑑定事故責任,而是連車子都沒下,直接打了一把方向盤,搶先離開了那個路段。

    方雅雅再去調查英菲尼迪的車子,發現車牌是套牌,駕駛人戴了口罩和鴨舌帽,根本無法辨認其本來面目。順著他的駕駛路線跟蹤過去,最後發現那輛車子駛進了疾控中心停車場。當然,方雅雅能有這樣的便利去調閱沿途監控,都是胡中顯的大力幫忙,否則的話,早就相對坐著乾瞪眼了。

    此時,他們並沒有任何證據鎖定誰是謀殺段西烈的凶手。可是事出反常必然有問題,憑藉一個警察的直覺,柳南禾大膽判定,這起命案很有可能是警局領導指使疾控中心的某位管理人員做下的。

    原因有三。第一,周的盧生前的身體狀況被柳南禾得知,必然會查到那群取向不正常的小鮮肉身上。而這些小鮮肉,或許跟某些領導也有關聯。這個消息是段西烈透露出來的,為了洩憤,也為了滅口,所以他們就將黑手伸向了段西烈。

    第二,駕駛人駕駛的是一輛英菲尼迪轎車,這種車子可不是便宜貨,一般的尋常職工不一定買得起。何況出了交通事故,就算雙方沒有報警,警方也應該派人查看,何況英菲尼迪轎車還是一輛套牌車。一切風平浪靜,證明背後有警界人士在發力。

    第三,結合胡中顯之前說過的話,再加上多位警界領導被扣押,柳南禾自然可以由一想到二,由二想到三。當下最讓他們擔心的問題是,那些警局領導的落馬,會不會打草驚蛇,讓殺害段西烈的凶手逃之夭夭。

    柳南禾下樓打了一通電話,又攔下一輛出租車,四人快馬加鞭的趕往疾控中心。幾分鐘後,胡中顯那邊派來的工作人員也打來了電話,說已經查到英菲尼迪的真正車主了。這個人,是疾控中心副主任徐文明。不過,徐文明下班之後並未回家,車子現在還停在疾控中心,電話也處於關機狀態,市裡的警察正在趕往他的辦公室。

    柳南禾挑了挑眉,低聲道:「我們可能來晚了。」

    「頭,啥意思?」遲偉不解的問。

    柳南禾道:「他有可能畏罪自殺。」

    遲偉撇嘴道:「就算他死了,該背的罪名,一樣也跑不掉。」

    柳南禾緩緩的搖頭,道:「不一定。他死了,我們就沒有確切的證據找出指使他的那個人了。貪污受賄定的罪,跟指使謀殺定的罪,其中的差別可太大了。」

    遲偉也瞬間反應了過來,不停的催促出租車司機再快一些。出租車司機一臉苦笑,道:「先生,今天不知出了什麼事,到處都有警察在行動,我這要是超速了,那可不是扣分罰款的事兒啦。」

    遲偉道:「怕什麼,我們是在執行公務。」

    出租車司機聳聳肩,根本就不理會遲偉的話。秦一燕嘆了口氣,低聲道:「算了,案發至今,已經過去了那麼長時間。他要真想以死謝罪,咱們爭取這幾分鐘也沒用。」

    到了疾控中心,胡中顯派來的警員正在用擔架將一具屍體抬下樓梯。柳南禾出示了自己的證件,略一問詢,便知道了這個死者正是他們要找的徐文明。幾個警員都很客氣,說剛才領導已經通知了,如果碰見他們幾位,便請他們一併到市裡的公安局去。

    跟著他們前往警局途中,高宏達發了一條短信給柳南禾,內容只有簡單的幾個字:「專注案情,術業有專攻。」

    自從見到胡中顯,柳南禾心裡變想通了這一切。周的盧的命案,段西烈的命案,甚至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點燃反腐的一根導線。沽名釣譽為非作歹的保護傘們,或許能夠逍遙一時,但絕對不會平安落地。因為黨紀和國法放在那裡,並不是用來擺設的。

    他回了一個「是」給高宏達,其他的什麼都沒說。聰明人之間打交道,根本就不需要解釋或追問。

    到了市局,柳南禾見到了一位姓嚴的副局長。寒暄過後,柳南禾請求即刻審訊周宏建。嚴副局長毫不遲疑,點頭笑著說:「胡副市長已經交代過了。」

    到了審訊室,一臉桀驁不馴的周宏建默默的坐在那裡,偶爾用一種陰鷙的目光掃一眼旁邊看護的警察。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0 07:08
2-14 來龍去脈


    遲偉看見他那表情便來了氣,因為這小子是一個連自個兒親爹都能殺的人,現在身陷囹圄居然還一點反省的覺悟都沒有。柳南禾努了努嘴,示意秦一燕和方雅雅先出去,也暗示遲偉冷靜一下,畢竟他們在這裡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配角。胡中顯之所以同意他們參與審訊,其實是在給梁世業面子,從明面上來說,他們幾個始終是京城下來的專案員。

    秦一燕和方雅雅出去後,柳南禾和遲偉坐在了周宏建對面。周宏建冷冷的掃了柳南禾一眼,突然咬牙切齒的說:「夜裡打倒我的,就是你個小癟三?」

    柳南禾淡定的笑笑,不置可否的注視著周宏建。他知道,周宏建是一個心理素質近乎變態的人,而這種變態,基本都是他的親生父親周的盧帶給他的。對於這樣的人,正常的對話是沒有效果的。遲偉緊緊握著自己的拳頭,看他那架勢,只要周宏建再說出一個不禮貌的字句,他的暴脾氣就要控制不住了。

    周宏建把頭向前探了一下,板著臉問:「說話,是不是你?」

    柳南禾還是不理他,只是眼神中多了一些憐憫與同情的成分。周宏建抿著嘴唇,又開始挑釁遲偉:「小赤佬,你很拽嗎?幾次被人揍的跟豬頭三一樣,還他媽特派員,你是水貨吧?」

    遲偉「砰」的一拳砸在審訊桌上,一字一句的說道:「閉上你那狗嘴,老子要不是警察,早弄死你個狗R的了。」

    周宏建嘿嘿一笑,道:「來啊,有種你就來啊。別嘴上說的亮堂,手底下一點份量都沒有。」

    柳南禾也在笑,笑的有點兒諷刺:「周先生,事到如今,你覺得打嘴仗還有用嗎?」

    周宏建冷笑道:「那你們把我手銬腳鐐摘掉,咱們比比拳腳?」

    柳南禾笑道:「手下敗將,你配嗎?帶著凶器,偷襲你都沒打贏,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比拳腳?」

    周宏建的面孔頓時漲的通紅,柳南禾的一句話,似乎打破了他偽裝的自尊。遲偉腦子也瞬間開竅了,跟著補充道:「老子之所以不跟你直接動手,是怕染上你那髒病。老實告訴你,警方重證據輕口供,就算你他媽一個字都不說,你的罪名一樣也不會少。」

    審訊室外,正在聽審的幾位局領導都皺起了眉頭。一個戴眼鏡的官員狐疑的看了一眼,道:「哪有這樣審訊的,這不合乎規範啊。」

    嚴副局長笑呵呵的說道:「別管他們怎麼審,最終結果是理想的,這就夠了。再說,人家小小年輕憑什麼進專案組啊,肯定有一套拿手把戲,老李,你別拿一般的辦案思路衡量他們。」

    姓李的官員無奈的點了點頭,但從他的表情來看,他對柳南禾等人可不抱什麼信心。

    審訊室裡的柳南禾還是沒有步入正題,也根本沒有提起周的盧被殺的案子。周宏建是個心理素質很好的人,也早就考慮好了應對的辦法,可人家不問這些問題,他所有的準備都白瞎了。雙方打嘴仗打了十幾分鐘,柳南禾冷不防的笑著說:「周先生,知道我們為什麼不審你嗎?」

    周宏建臉上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緊緊的閉著嘴巴。柳南禾繼續道:「不審你,是因為你那兩個泰國小夥伴什麼都招了。處理你父親的屍體時,沒有他們幫忙,你也弄不出『空中飛屍』來。周的盧是你的父親,就算你再恨他,養育的恩情在那裡,你也不忍心看著他的屍體生蟲腐臭,我沒說錯吧?」

    周宏建下意識的顫抖了一下,道:「他們招了?」

    遲偉不失時機的點點頭,道:「招了。」說完這句話,遲偉還殺人不忘誅心,接著說道:「人家有必要死扛到底嗎?人又不是他們直接殺的,老實交代了也不會判死刑,何況他們還是外國人。至於你嗎,你想頑抗到底也沒問題,反正證據鏈已經形成了,另外的幾位小夥伴,叫什麼來著,莫芮聰、王淦亮、錢乾坤是吧,也都已經到案了。順便再提醒你一句,你們跟某幾位領導太太有染的事情,也被我們查出來了。醒醒吧,周宏建,沒人來保你們,丟了烏紗帽,你們拿錢來威脅那幾個當官的,已經沒意義了。」

    這句話成了壓斷周宏建心理支撐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的頑抗,其實是將信心放在了前任盧局長和黃副局長的身上。周的盧涉案的那些錢,一大部分都掌握在他和那幾個小夥伴的手裡,一來可以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二來可以掣肘黃一冰等人,防止他們秋後算賬殺人滅口。沒想到短短兩天時間,這些靠山全垮了。

    柳南禾看了遲偉一眼,遲偉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兩人緩緩起身,轉身走向審訊室的小門。屋外的一群領導們面面相覷,眼看著就要撬開周宏建的嘴了,這倆小子怎麼還扭頭就走呢?

    嚴副局長輕輕拍了一下桌子,讚許道:「果然有一套,以退為進,使的爐火純青!」

    話音未落,裡頭果然傳來周宏建乾巴巴的聲音:「等一下。」

    柳南禾回過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周宏建。周宏建嚥了一口唾沫,道:「有煙嗎,給一支。」

    柳南禾平時不怎麼抽菸,兜裡沒裝,遲偉流年不利,這幾天也沒有抽菸的心思。兩人尷尬的對視一眼,又看向旁邊那個看視的警察。警察在兜裡摸了一下,居然掏出一盒硬中華來。柳南禾抽出一根菸,看看過濾嘴上印著「玉溪」兩個字,無奈的笑了一下。

    把煙遞給周宏建,周宏建抽了一口,似乎覺察味道不太對,也低頭看了一眼。不過他並沒有多說什麼,慢慢將一根香菸抽完,這才老老實實的將一切案情全部交待出來。

    原來周的盧發家之初,就開始在外面花天酒地了。在鄰里之間,他表現的像是一個溫文爾雅的成功人士,可他的內心深處,卻是一個慾望永遠得不到滿足的人。最開始的幾年裡,他經常出入燈紅酒綠之所,跟一些不明不白的人胡混,染上一身髒病,後來甚至將這種病傳染給了周宏建的母親。周宏建的母親大鬧一場後,周的盧才略微收斂了一些。但好景不長,周的盧在看店的時候經常瀏覽一些國外的網站,那裡面涉及很多重口味的東西,更極端的還有親人之間的荒唐行為。正覺得人生沒有刺激沒有快感的周的盧彷彿打開了人生的新一扇門,他開始處心積慮的物色年輕帥氣的小鮮肉,跟他們形成了一種古怪而畸形的關係。

    由於這些人都是男性,周宏建的母親並未發現什麼異常。可在周宏建十五歲那年,酗酒後的周的盧居然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給糟蹋了。經此一事,周宏建的心裡便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他恨自己的父親,也無法再去喜歡任何一個女孩子,可父親手上有錢,他又無法脫離父親的掌握。考上大學後,他跟幾個帥氣的同伴一起,慢慢形成了自己的小團體,並刻意讓同伴們接近自己的父親,以便實施自己的復仇計畫。

    但人算不如天算,周宏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父親竟然染上了艾滋。而自己的同伴跟父親發生過關係後,也染上了同樣的病症。心急如焚的周宏建同樣買來了試紙做了測試,結果……他也沒能倖免。恰在他的仇恨值到了臨界點之時,他的幾位小夥伴跟盧、黃副局長的太太們搭上了關係,有了這層保護傘,周宏建就慫恿自己的父親去集資做什麼什麼大生意。周的盧知道兒子恨自己,可他怎麼也沒想到兒子竟然是在設局除掉自己。資金到手後,盧、黃副局長分了一筆,周的盧掌握了一筆,剩餘的錢全部被周宏建私底下轉到了秘密賬戶裡。

    經此一事,周的盧的資金鏈瞬間斷裂,生意崩了,他的形象也全部毀掉了。盧局長、黃一冰等人自然不願意放過他,可他們也有把柄掌握在周的盧手上,所以三方之間形成了一種怪異的僵持狀態。為了滿足日常花銷,周的盧迫不得已駕駛自己的滑翔傘去掙點零用錢。就在去年六月份,藉著一家大型超市開業的機會,周宏建終於有機會實施自己的復仇大業了。

    周宏建提前給自己的父親打了招呼,說那筆錢可以歸還一部分回去,但他那裡都是現金,不好運輸,到時候得借助周的盧的滑翔傘運回去。周的盧沒有多想,何況他也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回籠了資金,以免要債的人踏破家門。於是乎,正常表演過程中,他主動駕駛滑翔傘脫離了隊伍,飛向新港鎮外一個廢棄的建築工地上。由於那天表演的滑翔傘比較多,有些市民看到了周的盧的滑翔傘,卻也沒有懷疑什麼。

    在廢棄的建築工地裡,周宏建勒死了自己的父親,將屍體和滑翔傘遺留在那裡。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帶著那兩個泰國小夥伴溜了回來,將屍體綁縛在滑翔傘上。之後,三人返回市裡,想方設法製造出一個個不在場證明。幾天之後,周宏建見天空颳起了風,便讓兩個小夥伴將屍體放出去,以此警告盧局長和黃一冰等人,不要事情幹的太絕,否則大家魚死網破。

    周的盧的屍體出現在南匯滴水湖,盧局長和黃一冰都是人精,瞬間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但這個案子不能破解,破了案,他們就要被套進去,所以兩人想方設法阻攔相關警察查明真相,並提供一系列的假線索給京城來的專案組成員。於是這起尋常的命案,就這樣拖延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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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大豬蹄子


    至於段西烈被害,其實是黃一冰指使疾控中心副主任徐文明做下的。徐文明為什麼那麼聽話,甚至甘願犯下殺人的罪名,只要一提審黃一冰,結果就會水落石出。只不過這是胡中顯他們的事情,柳南禾不便多問。反正養尊處優的官員們只要丟了烏紗帽,乖乖的坐在被審的席位上,每個人都老實的很。否則的話,電視上的腐敗官員們,為何一個個流著眼淚懺悔呢?

    出了審訊室,嚴副局長首先過來跟柳南禾握了握手,讚許的拍著兩人的肩膀說:「後生可畏啊,果然有一套,我原以為撬開他的嘴巴,還需要費點時日呢。」

    柳南禾謙虛的笑了笑,說:「不見得,他落網的時候一切就定論了,局裡的同志審起來,結果也是一樣的。」

    這番話一出口,局裡的領導們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這個年輕人,確實有點意思,不僅辦案有一套,還懂得怎麼給兄弟部門留面子。雙方寒暄了幾句,柳南禾推說還要給部裡的領導匯報這次的案子情況,嚴副局長也沒勉強他們,雙方握手後分別離開。

    出門上了車,遲偉悶聲道:「頭兒,這就完了?」

    柳南禾笑道:「不然呢?」

    遲偉道:「咱們剛來這的時候,好幾撥人一直跟蹤咱們,現在幕後黑手都垮了,咱們就吃下這個啞巴虧?」

    柳南禾點點頭,說:「吃下吧。」

    「為啥?」遲偉大惑不解。在他印象當中,柳南禾可是一個眼裡不揉沙子的人。在明川縣,他嫉惡如仇,那副不卑不亢堅持到底的樣子,遲偉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柳南禾沒有故作高深,也沒有長篇大論的去解釋,只用了簡單的八個字回答了遲偉:「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官場等於江湖,職場也一樣。有多少人在自己的職位上受了委屈,也只能暗地裡擦乾眼淚繼續堅持下去。人生不易,且行且珍惜。法治年代,很多事情不是肆意恩仇就能解決掉的。

    四人在市裡找了家酒店休息一整天。利用這個時間,柳南禾將來到上海之後的一切情況都向高宏達做了匯報。當柳南禾匯報的時候,他並不知道梁世業也在高宏達的辦公桌前。聽柳南禾將前因後果和現狀敘述完畢,他才默默的點了點頭,低聲向高宏達說:「果然,背後又是腐敗官員在作祟。」

    高宏達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咱們國家沒有那麼多高智商高科技犯罪,只要當領導當警察的盡心盡力,哪有什麼懸案疑案啊。」

    梁世業沒有說話,泡了杯茶慢慢的坐在椅子上。過了一會兒,高宏達試探的問道:「梁老師,你看小柳他們幾個怎麼樣?」

    梁世業朗聲一笑,道:「不錯,很專業,很盡責。到了上海,受了不少委屈,但是剛才在電話裡,可是一個字都沒提。這幾個小傢伙,再熬個十年,不比咱們這批人差。」

    高宏達似笑非笑的望著梁世業。梁世業瞪了高宏達一眼,道:「想說什麼儘管說,別在這給我打馬虎眼。」

    高宏達笑道:「老大,我覺得你這句話不太對。這幾天他們的表現,我可一直盯著呢,生怕他們給組裡捅婁子。說真心話,他們還有一點欠缺,那就是老練。因為一開始盯住周宏建,那個法醫就不會被害,他們在周的盧身上耗費的時間和精力太多了。不過話說回來,他們也多了一些我們曾經具備而現在丟失了東西,那就是銳氣和勇氣。咱們啊,坐辦公室裡的時間太久嘍,還是應該多出去看看外面的太陽啊。」

    梁世業挑著眉毛思考片刻,突然又瞪了高宏達一眼,道:「好你個老高,給我下套子呢。兜來兜去說這麼一堆,是想給他們幾個請功吧?」

    高宏達眨著眼睛說:「怎麼,梁老師,他們這不算立功嗎?」

    梁世業板著臉說:「當然不算,這是我們的本職職責!」

    說完這話,梁世業端著茶杯走了。高宏達一本正經的看著梁世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然後吃吃的笑了。這個老梁,一輩子都這樣,嘴上說的不近人情,估計回去後就開始考慮怎麼獎勵柳南禾他們了。

    柳南禾他們可沒有想到這些,因為此刻他們正在上海的外灘閒逛呢。柳南禾是個土鱉,這是第一次來上海,方雅雅雖然之前也沒來過,不過她追劇追的凶,看了好多以上海為背景拍攝的影視劇。跟大家講起上海的事情來,說的頭頭是道。

    夜晚的外灘,遊客多的驚人。江風陣陣,清爽適宜。望著對岸高達468米的東方明珠廣播電視塔,柳南禾心中感慨萬千。他是芒城土生土長的農村孩子,考上大學才改變了自己的命運。從芒城的窮癖農村到這個國際化大都市,他走了整整二十多年。而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依然住在那個小村莊裡,至今沒有機會來看看上海的樣子。

    方雅雅和秦一燕終於恢復了少女心,看到街邊賣的零食便忍不住圍過去。走了不到十分鐘,兩人手上就拿滿了各式各樣的小吃零食。遲偉一邊把嘴巴塞的鼓囊囊的,一邊含糊不清的抱怨道:「你們是女孩子,注意一下身材好不好?吃這麼多垃圾食品,肚子會長贅肉的。」

    方雅雅胸部一挺,道:「要你管,又不嫁給你。」

    遲偉不懷好意的笑道:「你挺啥,你又沒資本。」

    方雅雅氣呼呼的在遲偉背上打了一巴掌,但手上可不停,依然不停的往嘴巴裡塞。柳南禾跟在秦一燕身旁,慢慢的吃著老北京冰糖葫蘆,一雙眼睛也溜個不停。上海的外國人很多,沒走幾步便能碰到幾個。柳南禾很想用英語跟他們聊上幾句,不過大學裡學來的英語已經很久沒用過,也不知道說出來對不對,索性還是放棄了。

    秦一燕瞧在眼裡,忍不住笑道:「怎麼,你還有不自信的時候?」

    柳南禾厚著臉皮扯謊,說:「這跟自不自信沒關係。上海是咱們中國的地方,到了這兒,就應該講中文,誰要跟他們說英文啊。」

    秦一燕不置可否的笑了,她覺得柳南禾辦案的時候跟現在的樣子對比起來,完全是兩個人。站在同僚的角度,再站在女性的角度,這個傢伙都是一樣的充滿魅力。

    不過柳南禾是個大豬蹄子,此刻還沒有意識到秦一燕對自己的心思。吃著冰糖葫蘆,忍不住想起來小時候流行的歌。可惜他歌喉不中聽,大庭廣眾之下也沒有高歌的勇氣,只能悄聲嘀咕著哼唱兩句。

    秦一燕和方雅雅逛起來耐心奇佳,從晚上八點鐘一直逛到十一點半,依然興致勃勃。秦一燕在商場裡買了幾件衣服,方雅雅也買了幾件打折的。遲偉拗不過方雅雅,也跟著買了一套男裝。柳南禾一個月領那點兒工資,還要考慮在市裡買房,再加上他不喜歡在服裝上挑三揀四,便什麼都沒買。

    眼看著時間來到零點,秦一燕和方雅雅又換了一家商場。柳南禾和遲偉坐在等候椅上大眼瞪小眼,手裡放滿了兩個女人買來的衣服。此刻他們終於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的男人懼怕陪自己的老婆去逛街了。逛街對於男人來說,那是一種自帶削弱功能的buff,可對於女人來說,那是連綿不斷的腎上腺素。

    時間來到凌晨一點半,在柳南禾和遲偉睡眼惺忪之時,方雅雅和秦一燕終於完成了她們的購物之旅。打車回到酒店,柳南禾連澡都沒洗,直接趴在床上睡著了。遲偉雖然也想偷懶不洗澡,可他買了一套新衣服,心裡正有點新鮮勁,便去洗澡試穿了。柳南禾趴了一會兒,門口傳來了敲門聲。爬起來開門一看,門外站著的是俏臉微紅的秦一燕。秦一燕將一套衣服塞在柳南禾手上,什麼話也沒說,掉頭就走。

    柳南禾回屋拆開那套衣服,見是一套挺不錯的正裝,便拿出來站在鏡子前比對了一下。遲偉推開洗浴間的門走出來,納悶的說道:「什麼鬼,你啥時候買的新衣服?我咋沒看見呢。」

    柳南禾笑道:「我請一燕挑的。」

    遲偉撇嘴哼了一聲,道:「省省吧,我咋沒這個待遇?」

    柳南禾道:「人品問題。」

    有了新衣服,柳南禾也只能乖乖的去洗澡。洗完了澡,換上新衣服,果然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柳南禾此刻才發現,這套衣服居然大小正合適,也不知道秦一燕是如何挑選的。

    躺在床上,柳南禾給秦一燕發了個消息:「謝謝。」然後發了一個大紅包給秦一燕。秦一燕回覆了一個微笑的表情,但紅包始終沒有收。

    睡到第二天的八點鐘,胡中顯的秘書打來電話,邀請他們去市局聚餐。柳南禾回想起高宏達交代的話,便婉拒了胡副市長的邀請,推說他們買好了票,正打算返回京城了。胡中顯的秘書也不勉強,祝他們一路順風便掛了電話。遲偉驚出一身冷汗,道:「什麼情況,不會又挖咱們留在上海吧?」

    方雅雅道:「你別說,還真有這個可能。走,快走,趕緊訂票回去。」

    市局那邊,胡中顯也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這個老梁,肯定猜到了我打的什麼主意,這才催著他們幾個趕緊回去。好了,咱們這邊慢慢培養吧,光求人家來支援,這也不是個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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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 天罰

    2-17

    從上海返回京城的高鐵上,柳南禾一直眯著眼睛假寐。方雅雅和秦一燕兀自在討論衣服的手感和價格問題,只有遲偉欲言又止,彷彿後知後覺的想到了什麼。

    車子駛過南京站,柳南禾看他實在忍不住了,這才皺著眉頭低聲道:「你是不是想問周宏建那個妹妹的事情?」

    遲偉撓了撓頭,道:「是有點懷疑。她父親被殺了,哥哥被咱們給抓了,怎麼一直都沒露面呢?」

    柳南禾嘆了口氣,道:「這還不簡單,她根本就沒在國內了啊。」

    遲偉大吃一驚,道:「你怎麼知道?」

    柳南禾遲疑片刻,慢慢的說:「我不知道,我也是推測的。周宏建那裡的秘密賬戶上,一定少了一筆錢。周的盧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放過,又怎麼會放過如花似玉的女兒呢。偉子,他家的人倫悲劇已經夠多了,只要跟命案無關,適當的放下手吧。」

    遲偉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再也沒有多說什麼。返回京城,四人先回單位向高宏達報導。梁世業沒有在單位,據高宏達說,他去參加一個國際交流會議了。

    辦公室裡烏煙瘴氣,玻璃菸灰缸裡堆了一堆密密麻麻的煙屁股,也不知道是高宏達和梁世業哪一位大佬的成果。也或許兩人都有份,因為一種煙是雲煙,另一種是利群。高宏達的眼睛通紅,精神看上去頗為亢奮,招待柳南禾四人坐下後便爽朗的笑道:「可以啊,年輕人,沒給組裡丟臉。」

    柳南禾等人謙遜的笑了笑,直截了當的問他們什麼時候可以正常上班。高宏達似乎很錯愕,道:「什麼時候可以上班?噢,明白了。法定的嘛,正月初七就該上班了,不過你們出的是外勤,沒那麼嚴格,回頭把這次的報告交上來,下週一就可以正常來上班。」

    遲偉愣了一下,道:「下週一?老大,今天是週日,下週一不就是明天嗎?」

    高宏達也愣了,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才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恍然大悟的說:「怪不得,原來今天是週日。那啥,那明天你們就休息一下,整理一下報告,後天再過來上班。」

    柳南禾等人點頭答應了。回到住處,各自洗漱一番,又坐回到客廳裡商談報告究竟應該怎麼寫。如實寫了,肯定會把周宏建的妹妹牽涉進來,不如實寫,又無法面對自己的職責和身份。遲偉和方雅雅、秦一燕對視了一眼,最後不約而同的聳肩說道:「頭兒,這個活還是你最拿手,一併代勞了吧。」

    柳南禾哭笑不得,合著這三個隊友早就商量過了,純粹讓自己背黑鍋的。不過柳南禾在讀警校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好筆桿子,當此之時,自然也無法推托出去,只能默然答應了。方雅雅拍著柳南禾的肩膀笑道:「頭,別難過,我們出去溜躂溜躂,回來給你帶只烤鴨。」

    柳南禾訝異道:「又逛啊?」

    方雅雅嘻嘻一笑,道:「當然。生命不止,逛街不停。」

    次日,各人美美的休息了一天。柳南禾也把報告交了上去。高宏達看過之後,轉手放在了梁世業的案頭。梁世業還沒有回來,桌子上的菸灰缸倒是清理過了。高宏達依舊那副兩眼通紅精神不振的模樣,也不知道他晚上有沒有回家休息。

    週二上午,柳南禾四人正常過來上班。在椅子上坐定後,高宏達招了招手,示意他們往梁世業的辦公室去一趟。進去之後,梁世業正在抽菸,瘦小的身子幾乎全部籠罩在煙霧中。秦一燕和方雅雅受不了這麼濃的煙味,想忍也沒忍住,便輕聲咳嗽了一下。梁世業這才恍然大悟,歉疚的笑笑,示意高宏達打開窗戶,盡快讓煙霧被風吹散去。

    「小柳,任務完成的不錯,辛苦了。」梁世業客套的寒暄一聲,指了指後面的座位。待柳南禾他們坐下來,梁世業起身走到四人面前,接著說道:「老高呢,已經幫你們請功了,不過嘉獎令一時半會兒還下不來。咱們組裡的規矩,破了案那是分內之事,破不了案,就是給組裡抹黑。所以你們也別抱太大的希望,物質獎勵肯定沒有,精神獎勵估計也就是三兩句話。」

    高宏達笑著補充道:「那也不錯了,能得到部裡的嘉獎,這本身就是一種莫大的榮譽。」

    柳南禾四人點了點頭,他們來當差,可不是衝著獎勵來的。那是一腔熱情,本著為人民大眾服務的負責態度而來的。

    梁世業掃了四人一眼,似乎對他們的謙遜態度極為滿意,暗暗的點了點頭。過了幾秒鐘,梁世業又道:「其實辦這個案子,你們受了不少委屈,也吃了點苦頭。按理來說,應該多給你們放兩天假。不過事發突然,恐怕你們馬上就要再次上路了。」

    柳南禾下意識的站起身來,目光灼灼的盯著梁世業,道:「又有案子?」

    梁世業笑道:「案子每天都有,組裡積壓的案子數不勝數。不過這個案子,倒是前幾天剛剛發生的。發生的地點,就在你們芒城隔壁的縣裡。小柳,準備一下,爭取今天就動身吧。」

    遲偉愣了一下,插口問道:「就這樣空手去嗎?」

    高宏達皺眉道:「不這樣去,你還想帶上尚方寶劍啊?」

    遲偉道:「不是,不是。這案子是怎麼個情況,一點頭緒都沒有,怎麼去辦案啊?」

    高宏達瞪了遲偉一眼,道:「下午剛報上來的案子,我們也什麼都沒看到。怎麼的,離了卷宗介紹,你們就不會去現場調查了?」

    遲偉尷尬的連連擺手:「那倒不是,好好好,領導,我們下午就出發。」

    秦一燕和方雅雅自然也沒意見,反正領導已經交待了,這個任務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四人轉身離開的時候,梁世業又特地叫住了柳南禾。遲偉等人在門外等候了五分鐘,柳南禾才一臉驚訝的走出來。不過三人問及梁老師跟他說了些什麼,柳南禾三緘其口,始終一個字都沒說。

    匆忙回到住處收拾自己的衣物和行李,四人又訂了車票,開始乘坐硬臥火車前往夏古縣。夏古縣位於芒城西邊,是個不折不扣的平原縣。雖然距離鐵路樞紐更近一些,但它的經濟比之芒城卻差了一大半。故此,這個縣城直到現在還沒有通高鐵,只能乘坐硬座車再轉大巴才能到達。

    前往火車站的路上,遲偉一直犯嘀咕,問那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方雅雅已經在電腦上查了一遍,見遲偉囉嗦不停,便一臉嫌棄的說:「偉哥,你就不會查一下嗎?現在手機新聞那麼靈便,動動手指能累死你啊?」

    遲偉笑呵呵的道:「那啥,我不是沒流量了嗎?」

    方雅雅無奈的說道:「搜搜新聞,能費你多少流量?」

    遲偉說:「那誰知道,你去問移動啊,一個G都要十幾二十塊,搶錢呢。」

    來到火車站,四人上了臥鋪車,秦一燕才低聲說道:「我知道是什麼案子了。」

    柳南禾和遲偉的腦袋同時探到了秦一燕身旁,像春天時的小燕子一樣。秦一燕沒好氣的看了二人一眼,道:「南禾,你也沒流量了?」

    柳南禾尷尬的笑笑,說:「那倒不是。我是手機快沒電了。」

    秦一燕哭笑不得,將手機放在了桌面上。那個新聞的標題很簡單:「奇聞,活人竟然室內被雷劈死。」柳南禾一看這題目就愣了,急忙把秦一燕的手機拿在了手上。遲偉「哎」的叫了幾聲,卻又不好跟柳南禾爭搶,只能悶聲坐回舖位上。

    柳南禾看了一遍,將手機遞給了遲偉。原來這案子發生在三天之前。夏古縣順德地產公司董事長劉天一在自己的辦公室休息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連串的雷聲。到了下午三點鐘,劉天一的秘書過來催促他去參加縣裡的一個會議。幾番提醒,劉天一始終沒有回應,秘書推門一看,這才發現劉天一面目黢黑,頭髮炸毛,人早死的透了。

    窗戶玻璃被震碎了,桌子上的電腦也裂開了,背後櫃子裡的文件也燒了一些。劉天一的秘書嚇的花容失色,急忙打電話同志警察,順便又撥打了急救電話。救護車來了之後,醫生檢查了他的身體狀況,幾分鐘後,緩緩的搖了搖頭,回到救護車上走了。

    警察來後簡單的看了看現場,得出一個令人震驚的結論:「冬雷震震,劉董事長是被雷震死的。」

    而在民間,突然傳出這麼一個詭異的說法:「姓劉的為富不仁,強拆強賣,老天爺有眼,大過年的就把他收走了。」

    夏古縣本地的貼吧和論壇裡更是出現了這樣的文章,認為劉天一的殞命其實是「天罰」。不過劉天一在夏古縣勢力龐大,這些帖子很快就被刪除了。

    冬雷原就屬於罕見的自然現象,再加上室內殺人,自然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柳南禾幾乎不用考慮,便知道秦一燕的判斷是正確的。梁世業安排他們過來,百分百是處理這起命名為「天罰」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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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7 不是意外,是謀殺

    回到熟悉的平原地帶,聽著熟悉的鄉音,柳南禾心中五味雜陳。除了讀書那幾年,他基本就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家鄉這一帶,雖說前往京城工作只有短短的十天功夫,但於他的心理而言,卻彷彿過了很多天。

    下了火車,轉乘大巴前往夏古縣。遲偉吃吃的笑著說:「頭兒,這個案子辦完了,咱們回芒城市局一趟,給謝局長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方雅雅翻了個白眼,說:「給什麼驚喜?不經批准擅自行動,小心高組長給咱們穿小鞋。話說回來,就算能回去,也要先回家裡看看。哎,我可是太懷念家裡的飯菜了。」

    遲偉笑道:「你這話說的就沒奉獻精神了,怎麼的,才出來十天半個月,至於這麼誇張嗎?」

    方雅雅挺胸說道:「我沒那麼喜歡拍馬屁,家國家國,肯定家更重要。」

    遲偉皺眉道:「沒道理啊,那國家不也一樣說得通嗎?」

    方雅雅無言以對,只好板著臉慪氣道:「關你屁事。誰要嫁給你啊,真要被你活生生給氣死。」

    他們兩個在鬥嘴,柳南禾和秦一燕卻安安靜靜的坐著。車窗外的公路上兩沿,泥濘遍地,雖說前兩天這邊剛剛下了一場大雪,但這種路況也凸顯了此處的閉塞與落後。車內的乘客們七嘴八舌的聊著天,嗓門很大,吵的柳南禾的耳朵嗡嗡嗡發疼。

    秦一燕低聲笑道:「生在這裡長在這裡,原來你也會不習慣啊。」

    柳南禾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他們兩個不鬥嘴,那我才有點不習慣。」

    大巴車停在夏古縣汽車站,四人提著自己的行李下了車,前往夏古縣公安局。四個不速之客拿著證件直奔局長辦公室,把正在悶頭寫報告的局長大人嚇了一跳。等柳南禾等人自我介紹完畢,局長大人這才瞪大著眼睛吃驚的問道:「老劉的命案,那不是個意外嗎,怎麼還把你們給驚動了?」

    柳南禾不留痕跡的挑了一下眉毛。這位名為柳馳騁的本家局長,居然稱呼劉天一為老劉,足以證明他們之間的交情還不錯。否則,他絕不會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如此稱呼受害人。

    柳南禾故作懵懂的笑道:「我們也不清楚,是部裡領導下的命令。柳局長,底下一段時間,恐怕要麻煩您多多幫忙了。」

    柳馳騁爽朗的笑道:「應該的,這個是應該的。部裡的領導同志來了,地方上當然要全力配合。不過,柳警官啊,這個事兒是前幾天才發生的,我們這裡也沒有往上報,部裡是怎麼知道的呢?」

    方雅雅道:「有個部門叫輿情管控中心,受害人死後,夏古縣突然出現各種奇怪言論,輿情中心肯定要往上報啊。這不,消息就傳到我們那兒去了。」

    柳馳騁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說怎麼回事呢。」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撥了一個號碼,接通後大聲說道:「老邱,在局裡不?啥,去鄉下了?行行行,辦完了趕緊回來,上頭來人調查老劉的命案,回頭你把資料準備一下,帶給他們看看。」

    柳南禾四人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什麼。柳馳騁掛了電話,熱情洋溢的招呼道:「來,坐坐,先喝點茶。老邱是咱們縣公安局的刑警大隊長,這案子是他一手管的。」

    在等待老邱返回的過程中,柳馳騁跟柳南禾等人拉起了家常。聽說柳南禾這組人來自於芒城市局,柳馳騁激動異常的拍著大腿說:「怪不得我聽著你們的名字那麼耳熟,原來是咱省裡著名的警察楷模啊。對了,你們局長老謝跟我可是老相識了,不過很慚愧,你們局裡英才濟濟,總是得到省廳的表彰。我們這兒,可就寒酸多嘍。」

    半小時後,一個四十多歲的黑瘦漢子快步匆匆的推門走了進來。看見柳馳騁便敬了個禮,乾脆利落的說道:「柳局,你找我?」

    柳馳騁指了指柳南禾等人,道:「是他們找你,問一下老劉那個命案的情況。」

    黑瘦漢子掃了柳南禾等人一眼,語氣裡沒有絲毫熱情,道:「那去我辦公室吧。」

    柳馳騁尷尬的笑了笑,說:「別介意,老邱就這臭脾氣。」

    四人跟著他來到他的辦公室,柳南禾這才注意到他的名字叫做邱國平。柳馳騁似乎對這個硬邦邦的傢伙不怎麼感冒,根本沒有跟過來。柳南禾等人分別坐定,邱國平乾巴巴的說:「你們想問什麼?」

    遲偉有點兒氣不打一處來,自從當了警察,大大小小的領導也見了不少,沒想到邱國平一個副科級的大隊長,說起話來居然如此不講禮貌。別說他們是從部裡下來的,就算是平級的兄弟單位,也不應該用這副不近人情的態度來對待吧。

    不過柳南禾表現的卻非常淡定,他靜靜的看著邱國平,直截了當的問:「劉天一的命案,到底是什麼性質?」

    邱國平眼中精光一閃,反而向柳南禾問道:「你問這話是什麼意思?」

    柳南禾沒有回答,依然盯著邱國平的眼睛。邱國平從兜裡摸出一包紅旗渠,這是沱濱省常見的一種香菸,價格應該在十塊錢左右。邱國平點著了煙,噴雲吐霧抽了兩分鐘,這才意味深長的告訴柳南禾:「目前官方的定性為意外死亡。」

    柳南禾追問道:「官方定性?那您的判斷呢?」

    邱國平停頓片刻,言之鑿鑿的回答道:「我認為是謀殺。」

    這兩個字一出口,遲偉對邱國平的印象直接改觀了。在一個縣級地方,出事的人身份顯赫,一般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儘量減免此事造成的影響。以意外的名義將這起命案按下來,幾乎是一個皆大歡喜的局面。因為一旦深挖下來,誰知道會捅出多少不為人知的幺蛾子。可邱國平身為刑警大隊長,居然就這麼果斷的告訴上頭來的人這命案不一般,已經證明了他是一個實事求是的好警官。

    正如芒城市局的局長謝和平以前評價柳南禾的一段話:「有棱有角有脾氣有性格的警員,才是咱們局裡重點栽培的對象。見誰都是一副笑臉,那樣的人做不來什麼好成績。」在遲偉看來,邱國平這個人,看上去像是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可實際上,他就是個辦實事的人。

    柳馳騁嘴上說的謙虛,實際上,夏古縣的治安情況和案件偵破率在沱濱省一樣名列前茅。這其中,應該有邱國平很大的貢獻。

    邱國平從兜裡掏出鑰匙,打開了自己的抽屜,然後將一疊材料扔在桌子上,目光灼灼的看著柳南禾。柳南禾拿過來一看,原來是劉天一死亡現場的勘察匯報單。柳南禾翻看這些報告的同時,邱國平又點燃了一根香菸,一邊抽一邊語速飛快的說道:「這案子說起來確實很離奇,我從警二十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詭異的事情。劉天一這個人,在夏古縣確實名聲不佳,不過話說回來,就現在這社會,老實人有幾個能發財的啊。就拿我這個幹了二十年的老警察來說,一個月工資還買不了一平房子,還要養一家老小,你說扯淡不扯淡?得得得,扯遠了,劉天一呢,以前搞過高利貸,後來又搞房地產開發,他發家過程當中,欺負的老弱病殘可不少。局裡也對他採取過一些措施,但縣裡考慮到經濟發展的問題,一再給局裡打招呼,所以也就沒有真格兒去辦他。」

    柳南禾一目十行的將勘察報告看完,邱國平已經抽到了第三根香菸:「劉天一的辦公室,在咱們縣裡的中心地帶。那棟樓叫交通大廈,底下是商舖,上頭是商用樓。劉天一買了整整一層,將西南角的那套大戶型裝修成了自己的公司辦公室。打雷那會兒,大概是下午兩點多鐘,當時我出去辦個案子,還在抱怨天氣太反常。三點鐘的時候,劉天一的秘書過來提醒他去參加一個會議,發現這傢伙掛了。臉被炸的黢黑,還有不少血口子,身上有些部位被燒焦了,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也面目全非。醫院急診科的醫生見人已經死的透了,就沒有再動手,局裡法醫科的人簡單的勘察了現場,發現劉天一的屍體上有硫磺等物體燃燒爆炸過的痕跡。」

    說到這裡,邱國平停了下來,看著柳南禾問:「判定謀殺,沒有問題了吧?」

    柳南禾不置可否的笑道:「那也未必,興許是他自己弄的呢。」

    邱國平並沒有動怒,而是沉吟了一下,點頭說道:「是有很小很小的可能。可是,他那個辦公室的玻璃,炸裂的形狀非常可疑。」

    遲偉這個急性子終於憋不住了,道:「哪兒可疑?」

    邱國平道:「所有的碎片,幾乎都是向裡炸裂的。玻璃窗外的陽台上,一點碎屑都沒有。」

    柳南禾也愣了,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碰見。綜合上述的因素來看,劉天一確實是被人謀害的。可是,凶手是如何做到讓玻璃只往一個方向炸裂的呢?他又是通過什麼樣的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的炸死了劉天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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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臭石頭


    邱國平好整以暇的看著柳南禾,似乎想看看他這個從京裡下來的年輕警察到底是什麼成色。工作歸工作,職責歸職責,但這可不代表邱國平心裡一點意見都沒有。在他看來,這幾個年輕人就算名頭響亮,也不見得就有什麼真本事。現在這個社會,靠關係靠背景的人太多了。

    柳南禾不傻,他能夠感受到邱國平那一絲不懷好意的試探,不過他不是信口雌黃妄下論斷的人,更不是為了證明自己而大言慚慚的人,所以在邱國平戲謔的目光注視下,他什麼話都沒說。邱國平心裡暗嘆一聲,起身說道:「走吧,我們再去現場看一看。劉天一死了,能量還在,總有人打電話勸我們把他的屍體送回去,讓劉天一入土為安。要是沒啥新的可疑線索,縣局還真沒法子再拖延下去。」

    出了縣局大門,邱國平上了一輛破舊的桑塔納警車。看那模樣,至少已經開了十幾年了。柳南禾和遲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在心裡給邱國平點了個贊。先不說邱國平這人的脾氣如何,單憑他這簡樸的行事風格,就比一部分警局領導好得多。

    夏古縣縣城並不大,從縣局開往交通大廈,只用了十幾分鐘。柳南禾認真打量著這個縣城的一切,南部都是三四層的舊樓房,各種電線像蛇群一樣纏在一起,看上去觸目驚心。北部卻彷彿換了一個世界,櫛次鱗比的高層住宅密密麻麻。這是現在很多城市的通病,就連柳南禾的家鄉芒城也不例外。

    來到交通大廈,徑直乘坐電梯來到邱國平買下的那一樓層。門口貼著縣局的封條,邱國平扯開之後,打開了大門的鎖。「一會再貼上。」邱國平從兜裡摸出幾張封條,疊是疊的挺整齊,不過邊角處照樣起了皺。

    進到辦公室裡,警方在劉天一當初被害的地方做了醒目的標記。除了玻璃處被遮擋起來,其他地方均保持原狀。柳南禾等人繞著房間細細的看了一遍,又站在劉天一的座位上看了看窗戶的方向,然後才扭頭向邱國平問道:「案發前一段時間,劉天一是不是找人裝修過這裡的屋子,或者調整過窗戶玻璃之類的東西?」

    邱國平臉色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

    柳南禾說:「猜的。」

    邱國平盯著柳南禾看了片刻,又走到玻璃窗旁看了一會,道:「窗戶旁邊的石簷有一點碎屑,不過也有可能是玻璃炸裂造成的,不能作為你推斷的依據吧?」

    柳南禾笑道:「當然不能。不過,玻璃碎裂後,挨著玻璃框的部位都沒碎,怎麼可能震裂大理石簷呢?」

    邱國平點了點頭,道:「有道理。你說的沒錯,我曾經問過劉天一的秘書,她說夏古縣經常刮西南風,劉天一抱怨風吹在窗戶上會發出嘶鳴聲,所以找人過來修整了一下。」說完這話,邱國平跟著苦笑道:「其實跟窗戶有個屁的關係,這周圍都是高層建築,風吹過來的時候,跟房角有摩擦,偶爾便會發出聲音。」

    柳南禾道:「他的秘書呢?」

    邱國平說:「劉天一死了,順德地產公司基本上就垮了。他那兩個兒子,都是游手好閒不務正業的傢伙。這不,倆人正鬧著爭遺產呢,誰也不操心劉天一的身後事。劉天一的老婆倒是來的爽快,直接把所有人遣散了,一人發了五百塊錢。劉天一的那個秘書,是下面鄉鎮農村人,局裡提醒過她,最近不要離開夏古縣,有什麼事的話,可以直接打電話把她叫過來。」

    柳南禾應了一聲,又在房間裡四處看了看,然後率先出來,道:「邱大隊,麻煩您跟那位秘書聯繫一下,看看當初是誰給他們裝的玻璃,元旦的時候,又是誰來換的玻璃。」

    邱國平笑著說:「可以。不過你別一口一個『您』,咱是粗人,不興這套。」

    幾人走出辦公區,邱國平摸出封條,吐了兩口唾沫,又重新貼了上去。這套行雲流水的操作看的秦一燕和方雅雅直皺眉頭,以女孩子的角度來說,這位刑警大隊長也未免太粗俗了一點,完全跟他的身份對不上號。可在柳南禾和遲偉看來,這老大哥做事還真利索,不受條條框框的約束,跟他們在芒城的時候簡直一個德行。

    乘坐電梯下了樓,五人再次上了那輛鳴笛不響到處叮噹的桑塔納警車。邱國平坐上駕駛位,馬上撥了一個號碼,跟著放了外音。

    「是方婷嗎?我是縣局的邱警官。」

    「你好,邱警官。」

    「你在縣裡不?」

    「沒有,我在家裡。」

    「嗯,有點事想再找你瞭解一下,方便過來一趟嗎?不方便的話,我派人開車去接你。」

    「方便,方便,不用麻煩了。」

    「好,我的辦公室在縣局二樓,明天早上到了打我電話。」

    「好的。」

    邱國平掛了電話,將手機放在方向盤旁邊的車台上。柳南禾看了一眼,那手機也是十來年前的老款諾基亞。這個邱國平,怎麼用的什麼東西都是古董一樣的呢。

    看到柳南禾的眼神,邱國平桀驁不馴的撇嘴一笑,說:「別納悶,我是個笨人,觸屏機使不來。再說,這玩意兒好用著呢,必要的時候比磚頭都給力。」

    回到縣局,柳馳騁來到邱國平的辦公室,安排他去幫柳南禾等人訂一下住宿的地方。柳南禾急忙推辭,說來的時候組裡預發了經費,不用麻煩縣局了。柳馳騁笑呵呵的說:「小柳啊,你是老鄰居,又是本家後生,可不要跟咱們縣裡客氣。夏古縣發展的不好,你也別嫌條件簡陋,那啥,國平啊,就訂在東苑賓館吧。」

    邱國平彷彿沒聽見柳馳騁的話,裝模作樣的翻看著之前的勘察報告單。柳馳騁無奈的搖搖頭,道:「邱國平啊邱國平,我知道你們大隊經費緊張,但你小子也不能成天摳的跟鐵公雞一樣啊。」

    邱國平頭也不抬,還是裝作什麼都沒聽見。柳南禾尷尬的笑道:「柳局長,我們來的時候就訂過了,真沒跟您客氣。」

    柳馳騁點了點頭,道:「行,既然這樣,那你們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六點再過來,縣局給你們接風洗塵。」

    柳南禾又要推辭,可架不住柳馳騁三番四次的勸說,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待他們四人走後,邱國平直著脖子叫道:「哎呀,柳局,他們上頭下來的人,要麼能報銷,要麼有經費。咱們縣裡的警車都多少年沒換過,擺什麼譜讓他們住東苑賓館啊?那兒的房間一晚上兩百多,是咱警察住的地方麼?」

    柳馳騁老臉一紅,道:「邱國平,你就是塊笨石頭,一點腦子都沒有。房間不訂了,今晚的宴席你來安排。別給我找理由,劉天一的命案是你拖著不讓結,現在上頭來人了,必須盡快給我辦妥當。我告訴你,局領導壓力都很大,你別給我耗時間。」

    邱國平從鼻子裡「哼」了一聲。柳馳騁很熟悉這個傢伙的言行舉止,這個「哼」字就代表他知道了,回頭一定會安排好。柳馳騁也懶得再跟邱國平廢話,就邱國平那副臭脾氣,換了別的局長早把他擼下去了。不過柳馳騁心裡明白,這年頭能辦事的人心氣都挺傲,溜鬚拍馬的人大多沒本事,這刑警大隊離了邱國平,還真轉不起來。

    柳南禾他們自然也沒有去東苑賓館,而是在縣公安局附近找了個一般的家庭賓館。房間很大,裝修一般,重要的是價格便宜,一晚上只需要七十塊錢。開兩個房間,才一百出頭,而且店老闆還奉送茶水水果一類的東西,讓人驚喜不已。

    四人把行李安排妥當,又聚在一起商談今天在現場的發現。遲偉是個急性子,二話不說便衝著柳南禾問:「頭兒,這回的案子,凶手應該很好查吧?你想想看,玻璃那裡有異常,說明安裝玻璃和更換玻璃的人一定知情,從這個口子出發,按圖索驥,凶手就查出來了。要我說啊,搞不好凶手就是裝玻璃那人呢。」

    秦一燕無奈的白了遲偉一眼,道:「不可能的。」

    「為什麼?」遲偉不服氣的問。

    秦一燕道:「在辦公室的時候,邱國平明顯已經發現了這個疑點,所以他才會問南禾『你怎麼知道的』。倘若這真是破案的線索,哪還用得著等咱們,縣局早就破案了。」

    遲偉撓了撓頭,又看向方雅雅,似乎在尋求支持。方雅雅聳了聳肩,道:「別看我,偉哥,我認為一燕姐姐說的很有道理。」

    柳南禾似笑非笑的反問遲偉:「在玻璃上動手腳,就能害死劉天一嗎?」

    遲偉愣了,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柳南禾繼續道:「玻璃那邊只是一個小疑點,或許背後能夠發現大問題。不過,劉天一的死,絕不是裝玻璃的工人造成的。上午的勘察報告你們也看了,劉天一的屍體上有炸裂過的痕跡,這說明他的衣服或者皮膚上,早就被人動了手腳,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一個普通的裝修工人,他有機會接觸到劉天一這位大董事長嗎?」

    遲偉頓時偃旗息鼓,敗下陣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9-2-23 07:19
2-19 雷擊殺人

    四人討論了一會兒,沒有新的見解,便各自回到房間裡休息去了。大早上坐高鐵從京城到夏古縣所屬的地級市,再轉乘大巴來到縣城,還順便去看了現場,其實四人早就累了。

    別人進入夢鄉的時候,柳南禾卻還在床鋪上坐著。這是他的習慣,遇到新案子的時候,不管身體多麼疲憊,他的精神始終都是亢奮的。以前遲偉開過他一個玩笑,說他跟柯南一樣,走到哪裡都能遇到稀奇古怪的案子。柳南禾當時還是芒城市局的一個新人,笑著辯解說我可不是柯南,他是走到哪哪出事兒,我是哪兒出事派我去哪兒,性質完全不一樣。

    截止到目前,劉天一的辦公室裡確實沒有更多的疑點。唯一的玻璃,只能當做一個輔助的調查思路。儘管如此,柳南禾的心裡卻充滿了希望,因為劉天一的屍體上留有太多痕跡,只要夏古縣局的法醫給點力,肯定會找到更多有用的線索。

    蓄意謀殺,還弄出一副雷擊的「天罰」現象,這凶手可真有本事。中國人有著千百年來的迷信習慣,再加上劉天一名聲不好,老百姓們寧願聽信他是被雷劈死的,也不願意相信背後還有個殺人凶手。柳南禾想到這裡情不自禁的苦笑起來,可轉眼之間,他彷彿想起了什麼,又蹭蹭蹭的跳下了床,跑到電視機前的桌子上拿起自己的手機。

    遲偉睜開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道:「頭兒,你幹嗎啊?是邱大隊喊咱們去吃飯嗎?」

    柳南禾搖搖頭,道:「才四點,吃哪門子飯,睡你的吧。」

    遲偉「嗯」了一聲,繼續悶頭睡了。柳南禾拿著手機上了床,打開瀏覽器,開始搜索雷擊殺人的案例。某度的搜索結果依然很奇葩,前列的內容全部是各種亂七八糟的廣告,一直翻到第三頁,才開始出現有意義的結果。不過雷擊殺人這個關鍵詞很籠統,瀏覽器默認的還是下雨天的意外情況,基本沒有刑事案件一類的東西。

    柳南禾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又在瀏覽器裡鍵入「偽造雷擊殺人」的字樣。這回某度提供的搜索結果總算靠譜了一些,列出了幾個典型的借雷殺人的案件。不過遺憾的是,這些搜索中出現了太多重複內容,柳南禾仔細看了二十分鐘,依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內容。

    把手機放在一邊,柳南禾越來越覺得雷擊殺人這幾個字很熟悉,似乎曾經聽誰重點講述過似的。可人腦是個很奇怪的東西,越是想盡快回憶起來,那些記憶偏偏藏在大腦最深處,一點都挖掘不到。柳南禾急的抓耳撓腮,坐臥不安,弄得遲偉又驚醒了,道:「頭,你咋了,是不是得了羊癲瘋?」

    柳南禾沒好氣的道:「你才羊癲瘋呢,我沒事。哎,對了,偉子,你有沒有聽誰說過雷擊殺人的案子?我一時間記不清了,但腦子裡有印象,好像誰講過這堂課。」

    遲偉「噗嗤」一笑,說:「就這個事啊,雷擊殺人……」說到這裡,遲偉也骨碌一聲爬了起來,道:「我想起來了,咱們的郭大隊長,以前給咱們講過這個事兒。」

    柳南禾猶如醍醐灌頂一般,馬上撥打芒城市局刑警大隊長郭京安的手機號碼。郭京安似乎正在外頭辦案,話筒中傳來了火車慣有的轟隆聲。聽到柳南禾問及「雷擊殺人」的事情,郭京安似乎有點錯愕,道:「那是一個美國的偵探紀錄片,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事情,名字一會兒我發給你,你們下載了看看去。」說完這話,郭京安又道:「怎麼突然問這個?哦,我知道了,你們是不是在夏古縣,辦那個姓劉的案子?」

    雖然辦案要嚴格保密,但眾人皆知的事情,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柳南禾老老實實的點頭道:「是的,郭大隊。」

    郭京安嘿嘿笑道:「兄弟縣城,可別丟了咱們芒城市局的臉面。抓緊時間破案,回來聚一聚。」

    柳南禾笑道:「是。」

    掛了電話,柳南禾打開自己的對話框,等待郭京安把那部紀錄片的名字發過來。半分鐘後,郭京安的消息過來了,內容只有七個字:「夏日雨夜連環案」。柳南禾急忙轉發給方雅雅,問她現在有沒有醒,醒了的話,抓緊時間打開電腦,把這個紀錄片下載下來。

    方雅雅只用了五秒鐘就給了柳南禾一個肯定的回覆,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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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