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激戰] 一線洞天 作者:郁大隱(連載中)

 
V123210 2018-10-25 19:57: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 23361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21:45
1-50 老幹部與老太太


    兩人拌了幾句嘴,於笑歡不好意思當眾跟一個年輕女警爭吵,當即扭頭看向柳南禾:「小柳,你就這樣管教自己手下人的?這裡是案發現場,能不能叫她守點規矩?」

    柳南禾聳了聳肩,道:「不好意思,她不是我的手下。」

    於笑歡怒道:「她跟你一起從芒城過來的,怎麼不是你的手下?」

    柳南禾冷冷的說道:「她是朱劍鋒的手下,有能耐你打電話問你們局長去。」

    於笑歡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朱劍鋒是誰,聽柳南禾提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還以為是芒城當地的領導,便喝令身旁的警員:「聽好,再有人闖入警戒線,一律按照妨礙公務的罪名扣押起來。」

    秦一燕瞪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直勾勾看著於笑歡,慢慢的說:「我終於知道你們為什麼拖了那麼久都沒有破案了,原來你們根本就沒有把精力放在案子上,光顧著耍官威了。」

    於笑歡哼了一聲,又挑釁似的看了柳南禾一眼,轉身走到河邊去了。柳南禾也跟著去了河邊,只見一條桐木船半掩半藏的拴在一叢草木下。瞧那船體的樣子,依稀就是施老伯柴房裡的那一條。秦一燕沒有跟過來,正在警戒線旁邊摳手機。兩分鐘後,孫繼勇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啊,我是孫繼勇啊。」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孫繼勇的表情瞬間就變了。掛了電話,他一臉呆滯的走到秦一燕面前,陪著笑說道:「秦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大水沖了龍王廟。」

    秦一燕俏臉生寒,道:「什麼大水沖了龍王廟?我們在這裡辦案,你們不知道嗎?都是為了破掉這個案子,為什麼要這樣故意刁難人?」

    孫繼勇苦笑道:「這不是又發了命案,上頭給的壓力太大了麼。您趕緊檢查屍體吧,我們全力配合,一定全力配合。」

    秦一燕招了招手,柳南禾走了回來。兩人仔細查看了施老伯和施毅牧父親的屍體,然後對視了一眼。秦一燕走到施毅牧身旁,向那兩個警員道:「放開他。」兩個警員扭頭去看孫繼勇,孫繼勇點點頭,他們這才摘掉了施毅牧的手銬。

    秦一燕低聲道:「施先生,我和柳警官都認為施老伯不是殺人凶手,但是我們需要解剖他們兩位的屍體,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配合。」

    施毅牧愣了愣,隨即咬牙點頭道:「好,我同意。」

    柳南禾努了努嘴,道:「施老伯家裡有條木船,這件事你知道麼?」

    施毅牧道:「知道,夏天的時候,大伯還帶安寧來蓮花河捉魚的。」

    柳南禾道:「村裡還有誰有這樣的木船嗎?」

    施毅牧緩緩的搖了搖頭,但轉眼間又瞪著眼睛叫道:「想起來了,我……我岳父家……也有。」

    柳南禾表情嚴肅的吸了口氣,卻什麼話也沒有說。施毅牧急道:「柳警官,你懷疑……是我老岳父和小舅子……他們……可是我們兩家關係一直都很好啊。」

    柳南禾道:「放心吧,不是他們。凶手只是弄走了他家裡的小船,放在蓮花河另外一邊了。」

    這裡條件簡陋,沒有相應的器材,無法進行尸檢工作。在一大隊的配合下,他們將屍體運到了古城鄉衛生院,在這裡進行了屍體解剖。柳南禾安排遲偉守護著秦一燕,自己卻回來帶著方雅雅開車前往新中區的城區。秦一燕似乎知道柳南禾的用意,並未多說什麼,揚了揚手裡的手術刀,算作跟柳南禾揮手告別。

    施安寧死死抱著方雅雅的大腿不撒手,哭的滿臉鼻涕眼淚。方雅雅無可奈何,只能徵得施毅牧的同意後,把他也帶上了車前往新中城區。

    新中區作為鄭中市的衛星城,這些年發展的很不錯。與芒城相比,街道寬闊了很多,兩旁的高層建築也是櫛次鱗比。柳南禾按照導航一路開到人民路上,找了好幾圈也沒有找到124號。下車一打聽,賣菜的阿姨笑著說:「那都七八年前的事兒啦。我們這拆遷了,煤化工廠家屬院也沒了,現在叫蓮花小區,你們從這往東走,再開兩分鐘就看見了。」

    柳南禾道了謝,再次發動汽車前往蓮花小區。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小區的名字似乎是命中注定,刻意提醒他幫死去多年的趙蓮花申冤報仇似的。看到一輛省城牌照的警車開進小區,保安自覺的升起了擋板,柳南禾停下車子,找人打聽了一下原本住在124號的住戶,可惜始終沒有人知道。

    柳南禾查了一下,見這裡屬於人民路派出所管轄,又是一個電話打了過去。經他們的工作人員一查詢,才知道那戶人家姓趙,當家的老爺子叫趙紅光,曾經當過新中縣的礦業局局長,現在住在蓮花小區最後面一棟樓裡。柳南禾心中一跳,這人姓趙,趙蓮花也姓趙,而且這小區叫做蓮花小區,莫非趙蓮花就是他的後代?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既然他的身份非比尋常,又怎麼會讓趙蓮花淪落到蓮花山村,又為何在她慘遭殺身之禍後還漠視不管呢?

    方雅雅同樣百思不得其解,過了一會,才悶聲說道:「會不會跟當時的政策有關啊?」

    柳南禾怔了怔,道:「政策?對了,當時是計畫生育比較緊張的時候。」他低頭盤算了一會兒,突然展顏一笑,道:「好了,我想通了。」

    方雅雅也跟著笑了起來。跟著柳南禾這兩年,每當他這樣笑的時候,方雅雅就知道這案子離真相不遠了。

    二人領著施安寧上了樓,敲響了201的房門。敲了足足四五分鐘,才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過來開了門。看見柳南禾和方雅雅,先是皺著眉頭撇嘴問:「找誰啊?」跟著看到方雅雅牽著的施安寧,老先生突然一愣,馬上黑著臉推搡柳南禾的胸口,道:「出去,出去,別打擾我休息。」

    柳南禾馬上掏出證件,道:「趙先生,我們是刑警隊的。」

    那老先生派頭很大,道:「我管你什麼隊的,我是老幹部,有什麼事去找老幹部局。」

    柳南禾笑道:「老領導,您這話可就不對了。辦案子,當然要找直接的知情人。」

    老先生怒道:「我有心臟病,還有高血壓,別待在我家門口煩我。一會弄出事來,你們承擔不起。」

    柳南禾冷冷一笑,向方雅雅使了個眼色,扭頭就向樓梯走去。方雅雅跟著走下來,道:「頭兒,怎麼走了,不調查了嗎?」

    柳南禾笑道:「原本還可以好好查的,可是他看到這個小男孩就變了臉色,說明問題出在施安寧的身上。走吧,出去打聽打聽,事情就差不多明白了。」

    201的房門慢慢開了一條縫,頭髮花白的老幹部趙紅光呆呆的望著樓梯,突然老淚縱橫。

    柳南禾帶著方雅雅來到一群老頭老太太聚集的地方,看到柳南禾帥氣方雅雅漂亮,再加上虎頭虎腦的施安寧,很多老人都笑著問結婚幾年了,小孩幾歲了。方雅雅羞的臉色通紅,柳南禾卻厚著臉皮隨口說了幾句謊。一個老太太看著施安寧,突然向旁邊的同伴說:「哎,你們看看這小孩,是不是跟老趙家的……那個孩子叫什麼來著,跟他有點兒像?」

    那老人盯著施安寧看了一會,點頭道:「確實很像,七八分像。小夥子,你們是姓趙嗎?」

    柳南禾點頭道:「是啊,姓趙。」

    施安寧被老人看得心裡害怕,不由自主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往方雅雅懷裡鑽。那老人側身看看小區後面的那棟樓,道:「姓趙的死老頭子還是不認你們,是不是啊?要我說啊,這老頑固真是死腦筋,這都三十多年了,怎麼就能狠下這個心呢?」

    柳南禾佯裝嘆了口氣,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只是,可惜了我大姐啊。」

    那老太太點頭道:「是啊,蓮花那丫頭,小時候我們看著都喜歡,結果剛到了三四歲,就被送到了新疆去。好不容易長大成人,又被他們送到鄉下,這不,沒過兩年就出事了。對了小夥子,你媽住在哪裡呢,過的怎麼樣?」

    柳南禾心念一動,道:「其實……大姐出事以後,媽媽也失蹤了。那時候我年紀小,都不知道家裡出了什麼事。現在我也有自己的家了,所以才過來打聽打聽。」

    那老太太道:「唉,小林啊,也是命苦。」

    柳南禾頓時覺得毛骨悚然,道:「她姓林?」

    那老太太詫異的道:「你媽姓什麼,你都不知道嗎?」

    柳南禾故作尷尬的撓撓頭,道:「小時候不懂事,記事以後,再沒見過我媽媽。」

    老太太鼻子一酸,擠出兩滴眼淚,道:「哎,你們一家人啊,都是苦命的孩子。不過現在也算熬出來了,那是你媳婦吧,長的真漂亮。小男孩看著也很聰明,要是你娘看見了,一定會很高興。」

    柳南禾道:「這麼多年,我媽有沒有回來過啊?你們都是煤化工廠家屬院的老住戶吧,有沒有再見過她?」

    幾個老人同時搖著頭,道:「沒有,沒有,差不多十七八年了,就沒有再見過紅英那孩子。」

    柳南禾道:「我媽……我媽叫林紅英?」

    「這孩子,連自己媽媽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可憐……」幾個老人都抹起了眼淚。柳南禾原本就是冒充的,可看到她們的樣子,自己也覺得鼻子直泛酸。

    柳南禾沉默了一會,道:「我媽……我媽以前……是不是在礦業局工作啊?然後才認識……認識……」柳南禾沒有說完這句話,但是手指卻指了指後面那棟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21:46
1-51 十五年前的故事


    老太太道:「是啊。你媽……其實那個老不正經年輕的時候啊,可糟踐了不少人,他……」她拍了拍自己的嘴,沒有繼續說下去,但柳南禾已經全部都明白了。怪不得看到趙蓮花的照片時覺得她跟林雨蓉長的很相似,原來兩人是有一定血緣關係的。

    柳南禾禮貌的跟老太太們道了謝,又過去叫上方雅雅和施安寧,三人一起走到小區裡的路邊停車位,鑽進警車開走了。幾個老太太目瞪口呆,頓時議論紛紛:「這小夥子原來是警察啊,他問這麼多,是不是要抓自己家的老頭子?」

    柳南禾並沒有這樣做,而是直接來到了人民路派出所,再去查詢林雨蓉的父親和弟弟的下落。他們二人的住處雖然不在人民路轄區,但距離也不甚遠。柳南禾開著警車烏拉烏拉的駛過去,徑直找上他們家門,將證件一亮,然後靜靜的望著施毅牧的老岳父說:「林先生,你的妹妹林紅英失蹤那麼多年,你一點都沒有掛唸過嗎?」

    姓林的老人眼睛一緊,道:「你……你說什麼?」

    柳南禾道:「雖然你們給林紅英報了失蹤,可是這麼多年,你們從來沒想過去找她。能不能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姓林的老人結結巴巴的道:「我們……我們住在山裡,家裡條件差……又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怎麼找啊?」

    柳南禾冷笑道:「是不知道她去了哪裡,還是早就知道她已經死了,沒有必要再找了呢?」

    「你……你……」

    柳南禾嚴肅的望著施毅牧的老岳父,這個在山村裡住了大半輩子的老人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畏畏縮縮的轉過了身。柳南禾道:「林紅英枉死那麼多年,你的外甥女陳蓮花也死的不明不白,難道你心裡就一點也不內疚嗎?」

    姓林的老人淚如雨下,道:「不關我的事啊,事情,事情是這樣的……」

    聽他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柳南禾帶上他上了警車,開始掉頭往古城鄉蓮花山村駛去。老人在車上一直握著施安寧的小手,一向怕生的施安寧這回竟然出奇的安靜,小腦袋趴在外爺的腿上,始終沒有哭鬧過一句。在警車上,姓林的老人給自己的兒子打了個電話,推說回老家取點東西,讓他不要擔心。

    車子行到半路,秦一燕的電話也打過來了。她靜靜的告訴柳南禾:「施老伯不是畏罪自殺,而是被勒死的。他的胃裡和肺部沒有泥沙和河水,應該是死後被拋屍蓮花河,再把殺人的罪名嫁禍在他身上。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

    柳南禾道:「是的,就是他,我已經想到了。」

    回到蓮花山村,鄭中市刑警一大隊的人正在匆匆忙忙的找附近的村民調查問話,試圖查出最近一段時間施家兩位老人的異常活動。村民們說他們一向很少跟人來往,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平常的生活軌跡,施毅牧堅決不認同大伯是這一連串兇殺案的幕後黑手,連續跟孫繼勇吵了好幾架。有秦一燕在這邊偏向著施毅牧,孫繼勇和於笑歡也不敢把施毅牧怎麼樣,從早上七點多鐘折騰到中午十二點,這案子依然沒有多少眉目。

    施毅牧譏諷的嘲笑道:「你們這些大警察,離了監控鏡頭現在還會辦什麼案?有時候鏡頭錄下的犯人,你們都抓不到,我要是你們啊,早就沒臉穿這身衣服了。」

    柳南禾的警車開了過來,秦一燕和遲偉也從鄉里的衛生院返回了蓮花山村。剛想跟施毅牧大吵一架的於笑歡見柳南禾下了車,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施毅牧看到自己的老岳父抱著兒子下了車,慢慢的皺起了眉頭。柳強和趙宏彥面面相覷,就連孫繼勇和於笑歡也愣住了。柳南禾將他們帶入施毅牧的大院,向遲偉使了個眼色。遲偉會意,默默的守在了大門口。

    柳南禾嘆了口氣,道:「這起『雪屍案』,前前後後算起來,應該牽扯了整整十五年。」

    孫繼勇道:「小柳同志,你弄錯了吧?算上第一起『雪屍案』,應該也只有十三年。」

    柳南禾不置可否的搖搖頭,道:「孫大隊,我沒弄錯,確實是十五年。我先給大家講一個故事吧。」

    於笑歡插嘴道:「現在正在辦案,聽什麼故事?小柳,再拖下去就要過年了,沒辦法跟馬局長交差的。」

    柳南禾冷冷的道:「你能安心聽我講完,或許今天就可以跟馬局長交差了。」

    於笑歡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柳南禾道:「意思就是這案子已經破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在他們心目當中,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這傢伙怎麼就說破案了?難道以前他們所破的案子,都是這樣信口雌黃生編亂造的嗎?孫繼勇沒有出言反駁,但臉上的冷笑卻表明了他的態度。秦一燕面無表情的站在柳南禾身旁,道:「我也發現了不少證據,可以確定凶手的身份。剛才跟柳警官溝通了一下,確認我們的懷疑方向指向同一個人。」

    沒有人再說話了,因為他們知道秦一燕身為一個法醫,一般來說是不會如此表態的。尤其她是朱劍鋒的外甥女,倘若她敢信口亂說,打的其實是朱劍鋒的臉。

    柳南禾環視了一圈,道:「這個故事其實發生的很早,有一個女人,長的很漂亮,從小就在這個村子里長大,名字叫做林紅英。」

    「姓林?」眾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施毅牧的岳父。因為在這裡,只有他一個人是姓林的。施毅牧的岳父低著頭,靜靜的摸著施安寧的小手,臉上帶著沉痛而愧疚的表情。

    柳南禾繼續道:「林紅英上面有一個哥哥,還有一個嫂子,她嫂子的父親很有來頭,是縣城礦業局的局長。於是他們就打算讓林紅英去礦業局裡上班,以後弄個編制,從此吃上公家的飯。但是沒想到礦業局的那個局長人面獸心,身為一個長輩,竟然把林紅英強行佔有了。那時候女人的名聲很重要,林紅英膽小怕事不敢聲張,便一直委曲求全。後來,她發現自己懷孕了,而那個男人生怕事情敗露影響自己的前程,就把她安置在了煤化工廠的家屬院內。那個地址,是人民路124號。」

    「林紅英有孕以後,不敢回村讓家裡人知道,也不敢拋頭露面,只能完全依附那個男人。後來,她生下一個女兒,按照那個男人的姓氏,給女兒取名趙蓮花。那個男人不能給林紅英名分,擔心她舉報自己,便強行將那個女孩送往了新疆。又過幾年,林紅英再次懷孕,這回生下了一個兒子。當那個男人再次要把這個孩子送到新疆的時候,林紅英想起寄人籬下的大女兒,無論如何也不同意,並且要求那個局長給她們母子三個應該有的名分,他們不想一輩子活在見不得光的世界裡。」

    「那時候,應該是在1990年前後吧,不僅查處計畫生育查的緊,更對官員作風查的很嚴苛。一旦事情捅露出去,那位局長便有身敗名裂鋃鐺入獄的可能。於是,他便藉口帶林紅英回娘家,說把一切事情都詳細挑明。可事實上,他卻安排了一個人,在蓮花山上專門等著林紅英。這個人,就是施毅牧的父親施光榮。從那以後,林紅英就徹底失蹤了,再也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而那個男孩,依舊被這位大局長送到了新疆。」

    眾人看向施毅牧,可施毅牧的臉上同樣寫著震驚與不解,但是他什麼話也沒有說,想必這些事情,他隱隱約約也猜到了一些。

    柳南禾看了施毅牧一眼,繼續說道:「時間過的很快,十五年前,也就是2003年前後,被他送走的大女兒陳蓮花無意中聽說母親已經不在人世的消息,便從新疆跑回來找那位局長問個明白。那局長此時已經退居二線,年紀大了,不忍心對這個可憐的女兒下手,便推說林紅英早就回蓮花山村去了。陳蓮花信以為真,自行打聽了路線前往蓮花山村。來到蓮花山村後,在山腳下遇到了捕魚的施光榮,施光榮一看陳蓮花那張臉,便想到了當年的事情,他生怕自己的罪行敗露,便強行把她擄走,送給了弟弟施長征。陳蓮花為了查出母親的下落,只好裝瘋賣傻從不反抗,施長征也沒有一點壞心,反而想跟她認認真真過日子。這就有了後來的那一幕,施長征拿出全部積蓄修了這座新房子,又購置了『?幀?鄭?牧肆餃說暮險鍘!

    「林家人知道了陳蓮花的消息,自然也想到了林紅英當年被害的內幕,他們擔心被殺人滅口,一直不敢去跟陳蓮花相認。陳蓮花用了足足兩年的時間,才取得了施長征的信任。施長征敬她寵她,也始終沒有用強。陳蓮花從他口中得知了施光榮當年行兇的事情,便試圖逃離蓮花山村去找警方告狀,結果卻被時刻提防的施光榮堵在了半山腰上。」

    「為了殺人滅口,也為了轉移弟弟的憤怒,施光榮在殺死陳蓮花之後,將她弄成了雪人的形狀。由於這邊的風俗習慣,施光榮生怕陳蓮花的鬼魂報仇,又用桐木板將她的屍體固定起來,從而形成了直立的雪屍。後面的兩起案子,趙翠蘭和施婉瑩之死,她們的屍體上,應該也有類似的佈置。」

    柳強和趙宏彥對視了一眼,兩人都是緊張的點點頭,道:「確實……確實是有的。我們……生怕災禍牽連到自己身上,就沒有……沒有標註出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21:46
1-52 復仇


    柳南禾道:「山村裡的人比較迷信,這一點情有可原。最讓我犯迷糊的其實是鄭中市的那起案子。因為省城的警察不會那麼迷信,他們的卷宗裡也沒有提到林雨蓉死時有桐木板的事情,所以我才在這裡犯了錯,認為凶手可能不是同一個人。後來我才想明白,為了固定聖誕樹,那裡面本身就安排了支架。林雨蓉被害後,凶手除去了她的外衣,讓她的屍體盡快變冷僵硬,然後靠在了聖誕樹上。最後又在夜裡潛回去,在屍體上堆滿了積雪。到眾人發現聖誕樹裡藏著屍體時,凶手已經遠遠的離開了鄭中市。」

    「謀殺施婉瑩和趙翠蘭,採取的方法基本和陳蓮花被害時是一樣的,由於凶手的身份比較特殊,所以這麼長的時間裡,始終沒有引起大家的懷疑。就這樣,凶手一步步完成自己的復仇計畫,為了報母親的仇,也為了報姐姐的仇。」

    所有人都愣了:「報母親的仇,報姐姐的仇?這麼說,凶手是那位局長的私生子?」

    柳南禾點了點頭,道:「不錯,就是他。」

    馬繼勇皺眉道:「你剛才說他的身份比較特殊,到底特殊在什麼地方?」

    柳南禾似笑非笑的說:「特殊……特殊在他也是一個警察。」

    滿屋子的人徹底驚呆了。慢慢的,他們的目光轉向了門口,聚集在趙宏彥的身上。三年前,從新疆調過來,經由鄭中市轉的車,姓趙,一直在關注這起連環殺人案……難道,柳南禾所指的凶手,竟然是趙宏彥?

    趙宏彥同樣目瞪口呆,他一臉無辜的叫道:「怎麼可能是我?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一直都在新疆讀書生活,根本就不知道那什麼林紅英、陳蓮花的事情。」

    柳南禾搖了搖頭,道:「你知道,因為陳蓮花臨走之前,把這件事告訴了你。若非姐姐同樣慘死,你也不會要求從新疆調到這個偏遠的山村鄉鎮來。你是新疆警察學院偵查學專業的優秀畢業生,按照常理,應該會留在當地做一個前途遠大的基層警官,根本不可能來到中原地區。」

    趙宏彥咬著牙不服氣的道:「就因為如此,你就斷定我是凶手麼?」

    柳南禾道:「當然還有別的證據。不過,一燕也判斷凶手是你,我們還是先聽她說一說吧。她是法醫,懷疑你是凶手,應該是有相關的實證。」

    秦一燕淡淡的道:「昨天夜裡在山頂的殺人現場,我採取了一部分血樣。經過技術分析,確定血液屬於施光榮。柳警官說過,他們發現屍體時,屍體前後都有桐木板擋著。但是當他們回來的時候,屍體和桐木板都不見了。如果事情真如柳強所說,施光榮的屍體是被施長征帶走的,難道施長征打算讓自己的哥哥永世不得超生麼?」

    「所以,柳強是你的幫凶,他在說謊!」秦一燕一錘定音的說道。

    柳強臉色慘白,焦急的向眾人解釋道:「不是,我……我可能看花眼了,當時我也被人打昏了。」可是眾人都被秦一燕的結論驚呆了,誰也沒有聽信他的解釋。

    秦一燕繼續道:「凶手帶走施光榮屍體上的桐木板,是因為那上面不小心沾上了他的血。至於他的血,則是在山上遇到了狼群,跟狼群搏鬥時留下來的。」秦一燕的目光看向趙宏彥,道:「那兩頭狼,你敢否認不是你殺死的麼?」

    趙宏彥強挺著胸脯道:「當然不是我殺的,我是救了火之後才跟著你們上山的,根本就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機會。而且如果柳強是我的同夥,為什麼上山的時候,他被人堆成了雪人?」

    秦一燕冷笑道:「那是因為你們自作聰明,試圖以被害者的身份洗脫你們的嫌疑。如果不是你們做的太過火,或許我們還不會懷疑到你們頭上。」

    趙宏彥抿了抿嘴唇,道:「好,既然你認定我是凶手,那就讓我心服口服。否則我可不管你是誰的外甥女誰的乖女兒,一定會向上級點名投訴你的不當言行。」

    秦一燕無動於衷的道:「隨你,就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她定了定神,扭頭看向柳南禾,柳南禾面帶鼓勵似的微笑點了點頭,秦一燕這才冷峻的說:「你們自作聰明的地方有三點。第一,柳強說扛走施光榮屍體的人是施長征。可是施長征身高只有一米六五,施光榮的身高卻有一米七二。死屍的重量比正常人還要重,在這樣惡劣的雪地裡,又是在那麼高的山頂上,施長征怎麼可能扛著他哥哥的屍體匆忙逃離?第二,柳強說施長征襲擊了他,然後將他堆成了雪人。但是柳強被堆成雪人後是站著的,他的身高有一米八,再加上雪的厚度,足足有一米八二,請問身高一米六五的老人如何做到這些?第三,你不停暗示那個五十多碼的鞋子是施長征所穿,按照常理來說,那麼大的鞋子確實能夠防滑,可是你卻疏忽了一點,如果施長征真是穿著那雙鞋跳崖的,他的屍體上為什麼會穿著三十九碼的小鞋子?」

    三個問題頓時問的趙宏彥啞口無言,就連柳強的臉上也露出了死灰色。秦一燕繼續道:「你們為了嫁禍給施長征,柳強將施光榮的屍體推下崖頭,扔進蓮花河。但是為了防止他的屍體漂的太遠,趙宏彥又特意駕船將他們攔在了河岸旁。當時所有人都在一起,只有你趙宏彥是從派出所的路上趕來的,具備作案時間和作案動機。」

    趙宏彥冷冷的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駕車來到這邊,看到施老伯的房子著了火,便直接來救火了。倘若我去了那邊打撈施光榮的屍體,如何在短時間內來到半山腰上的蓮花山村?」

    秦一燕面若寒霜的道:「跑回來當然來不及,可是駕船回來呢?河水是往這邊流的,順勢而來,大概只需要十幾分鐘的時間吧?」

    趙宏彥哼了一聲,並未回答。秦一燕又追問道:「倘若你昨晚真是開車來到了這裡,那麼你的車子停到了哪裡?派出所出警的車子壞在了半路,你為何沒有去接應他們?」

    趙宏彥楞了一下,道:「我……我光顧著盡快把卷宗送回來,沒有給車子加油。」

    秦一燕笑道:「是麼?那你的車子為何停在山腳下的村子旁?」

    趙宏彥怒道:「剛才不是說了麼,車子沒有加油。」

    柳南禾嘆了口氣,道:「這個謊話說的很沒水平,剛才我們從那裡駛上來,原本以為你車裡沒油了,還打算幫你加一點。沒想到打開油箱一看,裡面還有一半多。」

    趙宏彥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道:「我……我情急之下記不清了,又怕夜深路滑釀成車禍,難道不很正常嗎?就憑你們隨便找的理由,就想定我的罪名?」

    秦一燕冷冷的道:「你可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你難道忘了剛才我說過桐木板上沾了你的血?遲警官今天帶人去河邊找了兩個小時,找到了被你埋在雪下的桐木板。雪地還沒融化,血跡也都還在上面沾著,經過檢驗,證實那些血是你的。如果你沒有出現在昨天的殺人現場,這些東西你又該怎麼解釋?」

    趙宏彥抿著嘴,沒有回答。秦一燕用可憐而又可恨的眼神看了趙宏彥一眼,自覺的向後退去。柳南禾向前兩步,道:「其實,你們犯下的疏忽還有很多。比如那些卷宗,不管是趙翠蘭還是施婉瑩,她們的現場報告上都是你們兩個簽的名。好端端的,你們為何要隱瞞桐木板的情況,難道真的是怕所謂的詛咒嗎?作為一個警察,我是不相信的,如果所料沒錯,你們是為了一報還一報,以同樣的手段報復在仇人的身上,讓趙蓮花死的瞑目,死的心安。再說昨天你拿過來的那份老卷宗,沒錯,紙是老的,可是筆跡卻顯得很新鮮。十幾年前的筆錄,紙都開始泛黃了,筆跡卻清晰鮮明,難道你們自己就沒有意識到,這個失誤犯的多致命麼?」

    趙宏彥還是沒有做聲。柳南禾幽幽的嘆了口氣,道:「其實,當趙翠蘭和施婉瑩死後,你們來到村裡調查,施老伯就懷疑是你幹的了。可能你自己沒有察覺,但你的樣子有一點像施安寧。你曾經說過,這裡的民風很淳樸,我絲毫不懷疑這一點。可是為什麼我們來了之後,施老伯不管是出門還是睡覺,都一直鎖著自己的門呢?單純的怕野狼入侵,那顯然不正常,因為正堂裡一直燃著爐火。依我所見,他應該是怕我們發現臥室裡的『?幀?鄭???⑾殖鋁?ㄔ????黃鶘?罟??緩蠼?酉叻旁諛愕納砩先ァK?謨米約旱姆絞槳錟閶謔文忝欠趕碌淖錒??上В?闋鈧棧故前閹??繃恕!

    趙宏彥歇斯底里的笑了起來,一直放聲大笑,笑的滿臉都是眼淚。「難道他不該死嗎?他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子,非得叫我姐姐跟他一起過日子,他不嫌噁心,我都覺得噁心。姐姐受此奇恥大辱,我當然要還她一個公道。」

    孫繼勇等人面面相覷,聽趙宏彥這麼一說,這一連串的兇案果然是他犯下的。這麼說,這個案子還真的像柳南禾說的那樣破掉了。他才來了不到十天啊,是怎麼想到這些的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21:46
1-53 挖牆腳


    柳南禾沒有再說什麼,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趙宏彥。趙宏彥吸了口氣,道:「不要怪柳強,所有的案子都是我辦的,他只是受我矇蔽說了些謊。我是警察,犯案前就知道自己的結果是什麼。好了,你們想問什麼,我全部好好配合。」

    孫智勇努了努嘴,於笑歡帶著兩個警員給趙宏彥戴上了手銬。柳強默不作聲,也乖乖的伸出雙手。施毅牧此時終於明白過來,但回想起這些案子的前因後果,趙宏彥也是一個可憐至極的人。他想恨,卻恨不起來。

    趙宏彥似乎知道施毅牧在想什麼,突然扭頭一笑,道:「其實,我第一個準備殺的人是你。因為你正值壯年,殺了你,解決其他人更簡單。」

    施毅牧脫口問道:「那你……為什麼……為什麼沒殺我?」

    趙宏彥默默的看著施安寧,道:「如果我殺了你,他就會跟我小時候一樣了。」

    沒有人再說話,因為他們無法去恨這個凶殘的殺人凶手。趙宏彥的所作所為,是他成長過程中的種種原因造成的,也是家庭的悲劇造成的。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趙紅光,依然留在城市裡過著養尊處優的生活。他領著退休金,享受著離退休老幹部的醫療保障,跟在他身邊的幾個兒女都過的風風光光,何曾想過很多年前被他毀了一生的女人和後代。

    但是法網恢恢疏而不漏,就算他已經年過耄耋之齡,也休想逃過法律的制裁。畢竟當年林紅英之死,是他指使施光榮做下的。

    柳南禾和刑警一大隊的同志都沒有再詢問趙宏彥任何問題,到了省城,他一定會老老實實全部交待出來。雖然他是一個殺人凶手,可是他還有自己的良心和底線,從他擔心施安寧會成為孤獨無依的孤兒便能看出來這一點。

    柳南禾給朱劍鋒發了一條短信,將這件案子和趙紅光的事情言簡意賅的告訴了他,然後委託孫智勇將省城的警車還回去,他們打算直接乘火車返回芒城。反正行李都被大火燒壞了,他們也沒有什麼可帶的,網上訂幾張車票就行。

    孫智勇的表情很尷尬,訕訕的點了點頭,想說點致歉的話,卻又說不出口。直到柳南禾等人駕車來到新中區的火車站,將警車交給他們,孫智勇才咧嘴笑著說:「如果下回還有疑難案件,我們一定親自去芒城請你們過來幫忙。」

    柳南禾笑了笑,道:「隨時恭候。」

    刑警一大隊的同志帶著柳強和趙宏彥走了,遲偉沒好氣的低聲道:「前倨後恭,真是個小人。」

    方雅雅也抱怨道:「就是,頭兒,你這人也太死心眼了。案子是咱們破的,結果功勞卻讓他們去領。要是他們素養高一點,我們也就無所謂了,可你想想他們在省城說的那些話。」

    柳南禾哈哈笑道:「破案了就好,在乎那麼多虛名幹什麼啊。」

    秦一燕點點頭,說:「放心吧,我舅舅和馬局長心裡會有數的。這次的案子,就當給一大隊一個人情吧,讓他們反省反省,小地方的警察有時候比他們更有用。」

    上了紅皮火車,幾人直截了當的趴在座位上呼呼大睡。省內火車沒有臥鋪,只能這樣將就著熬過去。

    省城。朱劍鋒收到柳南禾的短信,便知道這案子已經徹底破掉了。興奮之下,他馬上帶人來到鄭中市公安局,徑直來到馬繼勇的辦公室。馬繼勇也接到了刑警大隊方面的匯報,正準備打電話向朱劍鋒報喜,見朱劍鋒不請自來,即刻笑呵呵的說道:「老領導,這幾位神探可真了不起,懸了幾年的案子,一查就查了個底朝天。」

    朱劍鋒佯怒道:「那你知道他們是怎麼查出來的麼?」

    馬繼勇搖頭道:「這個……小孫、小於他們還沒有回來,暫時還不清楚。」

    朱劍鋒道:「辦案辦案,就要到案發地,到案發現場去調查。就算現場沒有更多的證據和線索,起碼周圍的居民能夠提供一些有用的東西。你們局裡的同志,有時候就犯了眼高手低的毛病。光指望監控鏡頭和法醫檢測,我實話告訴你,警察的腦子會慢慢廢掉的。老馬啊老馬,這可不是我危言聳聽,必須要慎重對待,因為關係到的是案件的真相,是死者的公道。」

    馬繼勇滿臉嚴肅的點頭道:「是。我記下了,等這起案子了結,年前的局領導會議上,我會重點研究部署此事。」

    命案破了,對死者的家屬有了交待,對新聞媒體記者和熱心市民也有了交待,朱劍鋒和馬繼勇的心情都輕鬆了不少。兩人對坐著喝了杯茶,馬繼勇突然問道:「對了,老領導,芒城來的那幾個年輕警察,都是什麼級別的?」

    朱劍鋒愣了愣,道:「好像小柳是他們二中隊的隊長,具體的行政級別,應該是股級吧。」

    馬繼勇笑道:「那不行,我得去打聽打聽。」

    朱劍鋒故意板起了臉,道:「怎麼的,你想挖老謝的牆角?謝和平那傢伙可是最護短最小氣的,你挖他的得力幹將,小心他見面就跟你急眼。」

    馬繼勇道:「哎,話可不能這麼說。老領導啊,你想想看,他們那是個縣級市,一年到頭能有幾起案子啊。那幾個人才放在那裡,簡直就是浪費資源。要不,您出個面,跟老謝商量商量?」

    朱劍鋒搖頭道:「我不參與這些事兒,你們自己去解決。反正啊,我外甥女在裡頭,你們一要尊重年輕同志的個人意見和選擇,二要嚴格按照組織流程來。」

    「那是,那是。」

    一個電話打過去,馬繼勇瞬間就愣了。合著柳南禾就是掛了個隊長的名頭,根本就沒有行政級別啊。不過想想也是,芒城市局的領導班子是高配的,謝和平是副處級,身為刑警大隊長的郭京安是正科級,剛工作兩三年的柳南禾倘若升到了副科級,恐怕會讓很多老同志不服氣。至於所謂的股級幹部,在單位內部是不成文的規矩,可在國家的政策層面上,這個領導職務是不被承認的。

    「老領導,要不,我們破格提拔,把他弄市局來?」馬繼勇躍躍欲試的說。

    朱劍鋒面無表情的看了馬繼勇一眼,什麼話也沒說。馬繼勇無奈的道:「好好好,我尊重他們個人意見。算起來,他們也應該在回來的路上了,先打個電話探探口風。」

    撥通孫智勇的電話,馬繼勇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跟豬肝似的。朱劍鋒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問:「怎麼,被拒絕了?還沒聽你問呢,就一頭撞在了南牆上?」

    馬繼勇嘆了口氣,道:「老領導,你問你也要撞牆。」

    「為什麼?」朱劍鋒的好奇心上來了。

    「那幾個傢伙……他們壓根兒沒有回市局,說是直接坐火車回芒城了。」馬繼勇哭笑不得的說。

    朱劍鋒愕然一愣,隨即也跟著苦笑起來。眼看著就要過年了,他們在省城做領導的,不方便輕易回老家去看看。本想讓秦一燕來家裡坐坐,想不到又落了空。不過想想也情有可原,從無名女屍案到現在的「雪屍案」,那幾個年輕人可是足足一個多月沒好好休息過了。大家都是有血有肉的凡人,總是連軸轉,換誰也受不了啊。

    馬繼勇求助似的看向了朱劍鋒。朱劍鋒笑道:「他們這意思,應該是很明顯了。老馬啊,暫時別打他們的主意了,咱們局裡也不缺人才,缺的是好好把握方向的中層幹部。」

    柳南禾、遲偉等人跟一大隊的人鬧的不愉快,秦一燕已經一五一十的匯報過了。但是秦一燕說的很明確,那不是告黑狀,也不是暗箭傷人,只是單純認為按照這樣的習慣發展下去,一大隊的人脾氣上來的很快,能力卻在大幅度的退化。對於鄭中市的老百姓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

    朱劍鋒是從基層上來的,秦一燕這話一說,他就明白所有的前因後果了。只是站在他這個高度上,他看到的不是一個小小的科級幹部,而是整個警務系統的弊病。所以之前他才給了馬繼勇那樣一個中肯的建議,畢竟引起再多的人才,還不如從自己內部去發掘。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干的是刑警,吃的就是這碗飯,光有脾氣沒有本事,這飯碗遲早要端翻的。

    柳南禾等人不辭而別,朱劍鋒隱隱約約也有點不高興,這幾個傢伙,眼中還真是沒一點組織紀律。明明白白的借用,流程也已經走過了,他們倒好,什麼手續都不辦就屁顛屁顛的回去了。雖然這都是一些粗枝末節的小事情,可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以他們的能力,遲早是要踏上領導崗位,自己都不能循規蹈矩,將來能帶出來什麼樣的手下人啊。

    不過朱劍鋒心裡也明白,破一般的案子,警察確實需要一板一眼。可破這樣的懸案疑案,還真得劍走偏鋒。左思右想的考慮片刻,朱劍鋒搖了搖頭,道:「算了,借用多少天,按照相應的天數把工資補貼發給他們。對了,聽說他們的東西都在那村子裡燒燬了,再每人額外多發一點。」

    馬繼勇道:「是。馬上就過年了,市局這邊再給他們幾個備點福利,就當長輩對他們的關愛了。挖牆腳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反正咱這邊有啥解決不了的案子,我再把他們幾個弄過來。」

    朱劍鋒笑了笑,點頭走了。臨走之前,又叮囑馬繼勇審訊過後,盡快把凶手的口供筆錄提供給省廳那邊,畢竟省廳的領導也在關注這件案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21:46
1-54 喪夫女明星

    柳南禾一行四人在臘月二十三日回到了芒城。此時回來,在外地務工或讀書的年輕人也都開始返鄉過年了。原本清淨的小城現在擁擠不堪,到處都是車輛和行人。在火車站下了車,乘坐班車返回市局,簡單的跟郭京安碰了個面,便各自回家睡覺。

    芒城市局的領導聽說他們回來,都是一頭霧水,好在省城那邊說案子已經破了,也就沒有刨根究底的去問他們。臘月二十七日,省廳的嘉獎令再一次到了芒城市局,謝和平、馬志賢等人才知道這案子還是柳南禾他們破掉的。

    不過與此同時,謝和平也接到了省城馬局長的電話。馬繼勇對柳南禾等人不告而別的離場方式極度不滿意,因為有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暗地裡說他不願讓功勞落在外人的頭上。謝和平實則跟馬繼勇也沒有多大的交情,只不過人家的電話打過來了,他也只能笑呵呵的說:「我們局裡馬政委教導有方,年輕的同志們也不貪功。況且這起案子,還是省裡的同志最辛苦嘛。」

    馬繼勇道:「行了,行了,老謝,咱們可不是隸屬關係,不用說這樣的排場話。我們局裡打算獎勵一下小柳他們,你那邊給個建議吧,看看怎麼樣最合適。」

    謝和平脫口而出:「那你們看著獎點錢吧。四位年輕同志都是當娶當嫁的年紀,沒啥比錢更實在的了。」

    馬繼勇停頓了一下,似乎沒想到謝和平一個堂堂的局長竟然也如此俗氣如此直接。謝和平倒是不以為意,上回柳南禾說他摳,他一氣之下扣掉四萬塊錢,心裡頭正內疚呢。不過馬繼勇那邊也不是手腳大方的料,考慮了大半天,最終決定獎勵柳南禾等人每人五千塊。省裡有行動了,市局這邊也不能含糊,謝和平找到馬志賢等領導一商量,索性也同樣獎了他們五千塊錢。

    馬志賢笑著說:「老謝,這個錢省不得,省城的局裡給了,咱們就得匹配著給。不然的話,下回人家就過來挖牆腳了。」

    謝和平皺著眉頭說:「你這個當政委的,怎麼覺悟那麼低呢?都是為國家辦事,什麼挖不挖的?下回他們再來求助,讓小郭帶著一隊的人過去。柳南禾那幾個人,全給我藏嚴實嘍。」

    馬志賢哈哈大笑,論腹黑,這位軍轉的局長可不比任何人差。

    臘月二十八,芒城市局召開了全體警務人員參加的年終大會。除了值班和出差的同志,所有市局工作人員和派出所領導都來了。會上除了例行的嘉獎和對過去一年的總結之外,大量的時間都放在了警風和警紀的整頓上。自明年開始,開展全市警員自查行動,但凡發現為不良勢力充當保護傘或者收受賄賂等犯罪行為,一律從嚴從速處理。對於那些浮浮於事工作態度不端正的警員,予以調職或降級、罰款等處分。

    這些要求跟柳南禾等人沒有太大關係。遵紀這一方面他做的不是很完美,不過在為人處世上,卻沒有任何瑕疵。他知道自己頭上戴的帽子上有國徽,永遠都不會違背自己在國旗下曾經許下的誓言。

    會議過後,柳南禾打算直接回家過年。他是本地人,但是家在鄉下,離主城區大約三十多里地。方雅雅家是市區的,偉子是外省的,秦一燕雖然也在本地出生,可家裡大部分成員都在京城和省城生活。聽說局裡給她放了假,當天晚上便訂票走了。走之前沒跟大家打招呼,就在工作的群裡發了一條信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年後再見。」

    柳南禾笑呵呵的看向遲偉:「偉子,你啥時候回去?代我向叔叔阿姨問個好。」

    遲偉哭喪著臉說:「回個屁,鐵路部門太坑了。從元旦我就開始搶票,幾個軟件加一起搶了足足七十多萬次,楞是搶不到一張硬座票。」

    柳南禾愣了一下,因為遲偉坐高鐵回家都是六七個小時,坐普通快車大概需要二十四小時。現在車票沒搶到,倘若開車回去,恐怕得在半路上堵到抓狂。「要不,跟我回鄉下吧,體驗一下中原地區的農村生活。」

    遲偉苦惱的撓了撓頭,道:「這過年不回去,家裡要翻天的。算了,忍忍吧,我今天夜裡就開車回去。不走高速了,全程國道,或許路況會好一些。」

    方雅雅笑道:「偉哥,提前多買點飲水食物,萬一堵在路上了,還可以填填肚子。」

    遲偉撇嘴道:「渴了餓了倒不怕,就怕路上沒地方上廁所。你不知道,去年回來的時候我看好多女的都在高速路邊方便。那一排排的……嗯,跟小燕子似的,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看著方雅雅殺人似的眼神,遲偉自覺的把後半句給改了。

    柳南禾哈哈大笑,別看遲偉一根筋,遇見方雅雅還真是沒辦法。吃過晚飯,遲偉開上他那輛在車庫裡已經沉睡了足足三個月的汽車上路了。方雅雅步行回家,因為吃飯的地方距離她家只有一公里。柳南禾原本想回家,可回鄉的班車已經沒了,局裡說好的六萬塊錢也沒有發下來,儘管已經看好了一輛車子,卻沒辦法提回來。

    聚餐時喝了點酒,柳南禾在住處睡的迷迷糊糊。夜裡上廁所的時候,秦一燕突然打來電話,問柳南禾現在睡沒睡,有沒有心情聽一個新案子。

    柳南禾渾身打了個機靈,馬上就醒了。秦一燕歉疚的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臨近過年了還跟你說命案。不過,我也是今天晚上才接到這個求助電話。」

    柳南禾道:「你等我一會。」

    放下手機,衝進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柳南禾打開燈,備好了紙筆說:「好了,說吧。」

    秦一燕道:「是這樣的,傍晚的時候,在我們同學群裡面,有人提到我一個老同學。那同學姓葉,叫葉芷離,前幾年嫁了個富二代。聽說他們日子一直過的很不錯,經常出國旅遊,朋友圈裡發個不停。但是上個月,那富二代突然去世了。而且,死因很離奇。」

    秦一燕說到這裡就停下來了,因為她理解柳南禾,光是「死因很離奇」這幾個字,便能把他吸引住了。果不其然,柳南禾皺著眉頭問:「怎麼個離奇法?」

    秦一燕道:「你自己去搜搜吧。」

    柳南禾苦笑道:「這沒名沒姓的,你讓我怎麼搜?」

    秦一燕道:「剛才不是告訴你了,葉芷離。」

    柳南禾楞了一下,道:「怎麼的,她很有名?」

    秦一燕道:「在我所有的同學當中,應該是最有名的吧。」

    柳南禾「哦」了一聲,道:「好吧,那我去查,新年快樂,一路順風。」

    聽著電話裡傳來的嘟嘟聲,秦一燕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個柳南禾,聽到案子的時候情商就變為零了。難道不應該問一下自己現在到什麼地方了麼?

    柳南禾打開電腦,馬上去搜葉芷離這個名字。瀏覽器一輸入,首先跳出來的居然是百科和她的主打曲。柳南禾嚇了一跳,原來葉芷離還是個流行歌手啊。仔細看了一下,這才發現葉芷離和秦一燕同齡,都是二十五歲。秦一燕還是個單身女郎,而葉芷離已經結婚三年了。

    她是沱濱省鄭中市人,五年前參加某某好聲音舉辦的全國大賽,獲得第七名。而後出版個人專輯,發行單曲,拍攝各種廣告宣傳片。雖然不算大紅大紫,但有兩首單曲也曾闖進排行榜前五十。只可惜柳南禾是一個懷舊的人,成天在聽《濤聲依舊》、《笑看風雲》之類的老歌,壓根兒沒聽說過葉芷離所唱的歌曲。

    葉芷離所嫁的富二代叫郭汜峰,現年二十七歲。其父親郭傑人是沱濱省最著名的地產商之一,從一個偏遠縣城的包工頭幹起,一路風風雨雨走過來,創辦了國天地產。去年的效益評比上,國天地產被選為全省第二名。不過郭傑人各種榮譽加身的同時,也飽受沱濱省老百姓的詬病,正是因為此君,沱濱省的房價平均拉高了十多個百分點。

    郭汜峰跟傳說中的各種富二代一樣,囂張跋扈,不務正業,成天出入於各種娛樂場所。儘管跟葉芷離結了婚,但隔三差五還跟一些不入流的模特或者藝校生傳出緋聞。這次他的離奇死亡,正是由於跟某位藝術學校的小女生在外面廝混,然後突發了意外。

    嚴格說來,郭汜峰的死亡日期是在臘月二十日,可別人發現他的屍體,卻是在臘月二十二號。因為他和那位藝術生鬼混的地方不在市區,而是在洛京市明傳縣山區滑雪場的別墅裡。郭汜峰因為出軌事件被媒體記者追的頭皮發麻,臨行前特意關閉了手機,並叮囑自己的親人和朋友暫時不要來煩他。葉芷離因為在上海準備演唱會的原因,根本不知道這回事。

    死因離奇,是因為郭汜峰的屍體被人掛在了半空中。別墅有一個大院子,院子裡種著粗大的花樹。凶手在花樹上纏繞了鐵絲繩,如同蜘蛛網一樣,將郭汜峰放在正中間。經明傳縣公安局法醫鑑定,郭汜峰的死因為窒息,系被人硬生生扼斷了喉骨而死。與他在一起的藝術生名叫白雪妍,現年只有十九歲。她同樣被人用鐵絲繩綁在了床上,並且除去了她全身的衣服。可是凶手並沒有傷害她,甚至為了防止她被凍死,還特意將空調的溫度調整在了三十度。

    案發後的第二天,凶手給明傳縣公安局打了個匿名電話,說他殺了人,死者是某某某,地點在某某某地。警方一開始以為是惡作劇,打電話詢問了滑雪場的工作人員,這才意識到這件兇案有可能是真的。派出警員翻牆一看,果然看到了懸在半空中的屍體。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21:47
1-55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


    噩耗傳來,葉芷離馬上從上海返回,一方面配合警方調查郭汜峰被殺案,一方面幫助郭傑人處理郭汜峰的身後事。當地警方調查數日,發現郭汜峰的人際關係極度複雜,情感糾紛及經濟糾葛也數不勝數,再加上倖存的白雪妍不能提供任何有用的信息,所以他們的調查方向便集中在那個匿名的電話上。

    電話是從一個廢舊的公用電話亭打來的。雖然現在已經沒人使用201,301之類的電話卡了,可是公用電話亭位於城鄉結合部,還沒有完全清理掉。只要電路正常,照舊能夠直接撥打110,120,119之類的緊急求助電話。

    凶手報案時的時間為第二天的晚上八點整。圍繞這個時間,警方篩選了附近區域的大量監控視頻,發現打電話的人穿著中性的灰色羽絨服,身高在一米六左右,除了電話裡的聲線較粗之外,連是男是女都無法分辨出來。他撥打報警電話時也經過細心的掩飾,渾身上下只漏了一雙眼睛在外面,就連手上也一直戴著厚厚的防寒手套。

    大冬天的,穿成這樣是很正常的事情,警方想去調查都沒有任何辦法。而且此地靠近國道,知曉這裡有一個電話亭的人非常多,也無法判斷凶手大概的活動範圍。

    法醫人員幾乎將那套別墅全部檢查了一遍,也沒有找到有關凶手的指紋或頭髮之類的生物學痕跡。正當警方一籌莫展的時候,郭汜峰的父親郭傑人卻在媒體面前爆料葉芷離與兒子的感情非常差,經常爆發家庭矛盾,而且上海的演藝活動本來沒有她的名字,是她要求經紀人主動聯繫組織方去參與的。這說明,自己的兒媳婦故意製造不在場證據,郭汜峰之死,很有可能是她一力主導的。

    葉芷離聽聞此事後直接一頭黑線,叫經紀人安排律師準備起訴自己的公公造謠之罪。但身在娛樂圈中,攤上這樣的污點新聞,葉芷離當天便上了熱搜榜,流量高峰時甚至佔據了話題熱度榜第一名。許多自媒體更是樂得吃人血饅頭,紛紛以「當紅女星買兇殺夫」為標題,將葉芷離從頭到尾扒了個遍。

    不堪重負的葉芷離兩天便憔悴的沒了人形,所以才主動求助給當警察的秦一燕,看看她是否認識得力的警察,幫她破掉這起案子。

    柳南禾有點頭大,因為自己是警察,查什麼案子或者不查什麼案子,要聽從上級領導的安排和指示。他們不是自由身的偵探,不可能葉芷離需要他們,他們就直截了當的去接手了。不過秦一燕是個聰明人,既然她跟柳南禾說到了這案子,或許會想到介入的好辦法。

    次日早上,柳南禾搭乘市鄉班車返回老家。父母還不知道他要回來,因為去年過年時輪到柳南禾值班,直到大年初四他才回去吃了頓餃子。這回看到柳南禾回來的這麼早,二老都欣喜不已,一股腦的去市集買了整整一冰箱的菜。

    柳南禾慚愧不已,明明上班的地方離家也不遠,卻不能經常回來看看。眼看著父母的頭上都出現了白頭髮,他才意識到他們也會跟著別人的父母一樣老去。老爸和老媽倒沒想那麼多,誰讓自己的兒子是警察呢。在他們這輩人看來,孩子當了老師、醫生或警察,自己也同樣受到大家的尊敬,只要兒子工作時不要遇到危險,那便什麼都好說了。

    老爸皺著眉頭問:「鄉下的公路又不堵車,怎麼不開車回來?」

    柳南禾不想把那件危險的事情告訴父母,便輕描淡寫的說道:「發動機有點小問題,修理廠都放假了,得年後才能修。」

    老媽笑道:「沒事,沒事,班車也很好,直接到家門。南禾,吃點水果,香蕉蘋果,對了,還有咱自家院子裡結的柿子。盤算盤算,你都快六七年沒吃過了吧?」

    柳南禾也笑了起來,因為他記得自家的柿子樹和別人家的不一樣,結的雖然很少,可個個都是大傢伙。他讀大學的第一年,有棵柿子樹總共只結了三十多個柿子。但最大的那一個足足有七八兩重,驚呆了村裡的鄰居長輩們。

    老媽去裡屋把柿子拿了出來,果然還是同樣紅彤彤的顏色,同樣圓滾滾的大個兒。柳南禾拿了一個,入手有點冰冷,老媽看見又要了回去,拿溫水泡了一會才遞給柳南禾。柳南禾咬開一個小口,輕輕一吮吸,飽滿甘甜的果膠便流進嘴裡,可謂舒爽至極。

    吃完柿子,還沒有在家裡的椅子上坐定,鄰居們便開始來串門了。隔壁的姜嬸說:「剛才看著像南禾,只是好久沒見,都不敢認了。」

    楊大娘道:「就是,南禾啊,怎麼瘦了這麼多?」

    「瘦是瘦了點,不過個子也長高了,我印象中南禾好像才一米六多一點。」

    「哎呀,他嫂子,你說的是哪年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情啊?上高中的時候,他就一米八了。這男孩子到了這個年紀,哪還會長個子呢。」老媽笑呵呵的糾正道。

    柳南禾陪著她們說了會閒話,問問她們的身體和家裡的情況。話說了沒幾句,她們馬上轉變了話題,盯著柳南禾問:「在市裡有沒有談朋友啊?該結婚啦,都二十五六了。」

    柳南禾笑著說:「工作太忙,暫時還沒時間去考慮。」

    姜嬸道:「那也不行啊,再忙也得成家立業傳宗接代。對了,我堂妹家裡的閨女今年也大學剛畢業,長的可水靈了,你們可以坐下來看一看嘛。」

    老媽笑的滿臉春風,道:「哎呀,他嬸子,可讓你費心了。閨女多大啊,身高多少,學啥的呀?」

    柳南禾一頭霧水,瞧這節奏,好像越來越歪了。姜嬸道:「好像是二十二三歲吧,身高不差的,一米六七呢。學的是啥咱們這些沒文化的可不知道,聽說畢業了一個月能掙幾千塊呢。」

    楊大娘也道:「你不說我差點都忘了,我弟弟那邊也有個閨女,在咱們市裡當老師,條件也蠻好的,南禾,有空你們去聊聊。」

    老媽照單全收,道:「好好好,你們問問姑娘那邊,合適的話,明天坐下來聊聊天。」

    柳南禾急道:「媽,哎呀,媽,你讓我安安靜靜過個年成不?」

    老媽笑道:「你今年回來這麼早,是不是想讓我跟你爸高興高興的?」

    柳南禾道:「是啊。這還用問麼?」

    老媽笑的更加高深莫測,道:「那我們多見見幾個未來的兒媳婦就高興,否則就不高興,你說這該咋辦啊?」

    柳南禾服氣了,豎起了大拇指:「媽,你這套路跟誰學的啊?」

    老媽道:「這不,閒著沒事的時候多看了幾集《家有兒女》麼。」說到「兒女」的時候,老媽特意加重了一下音量,弄的柳南禾欲哭無淚,只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支著一雙耳朵坐在那裡發呆。

    當天晚上,秦一燕打來電話,說葉芷離被明傳縣警方扣留問話了。不管郭汜峰是不是她害死的,郭傑人在當地有權有勢,警方必須要給他三分面子。

    柳南禾皺眉道:「她有不在場證明,又沒有殺害郭汜峰的動機,就算警方找她問話,最多也就是扣留二十四小時吧?」

    秦一燕道:「現在還說不好,這案子影響太大了,警方的神經都繃著。」

    柳南禾點了點頭,道:「那現在跟我說也沒用啊。謝局不發話,咱們哪兒也去不成。再說,芒城在沱濱省的最東部,明傳縣在沱濱省的大西南,就算上頭調一批人員過去,也未必輪得到咱們上。」

    秦一燕笑著說:「只要調人,肯定是咱們。」

    柳南禾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你又跟你舅舅上書請願了?」

    秦一燕道:「用得著麼我?郭傑人現在是在省城做生意的,他兒子死了,舅舅肯定會聽說。只要明傳縣破不了這案子,他馬上就會想到我們。這是條件反射,不用我說一個字。」

    柳南禾有點兒意興闌珊,因為拖延的時間越久,有利的線索越難以查到。而等到省城的命令下來,鬼知道猴年馬月去了。就跟「雪屍案」一樣,若非趙宏彥再次作案,他們還真沒有那麼容易破掉那起積了三年的案子。秦一燕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遲疑了一小會兒,突然開口說道:「我覺得,既然凶手打電話給警方,這應該是一種挑釁的方式。他不會就此收手的。」

    柳南禾心中一震,馬上回想起來這案子是凶手主動告知警方的。按照常理來推斷,確實存在他繼續犯案的可能性。秦一燕沒有再多說什麼,提醒柳南禾早點休息,便掛掉了電話。柳南禾原本想問問她在什麼地方,不過瞧她對案子的舒適程度,似乎根本就沒有在省城,而是直接去了明傳縣。

    放下電話,遲偉在工作群裡發了個嚎啕大哭的表情,跟著發來一個定位,是安徽省中部的某座小城市。算算路程,合著他走了一天零一夜,才走了一半路。柳南禾幸災樂禍的明知故問:「哎,偉子,怎麼了,是不是塞車了?」

    遲偉道:「頭兒,你需要去看看眼科醫生了。」

    方雅雅馬上跟著冒泡:「哇,到安徽了啊,不錯不錯,趕得上年夜飯。」

    遲偉道:「我這三頓都是面包礦泉水,吃的胃都開始疼了。」

    方雅雅道:「你活該,不是說了走國道,誰讓你自己半路上手賤,非得轉高速上去。」

    遲偉苦笑道:「我這不是想抄段近路嘛。地圖上顯示這段路不堵,誰成想我上去就下不來了,全堵在服務區這邊了。話說回來,服務區的加油站都沒油了,可真是太扯淡了。」

    秦一燕發了個跳華爾茲舞的表情,然後祝遲偉晚安。遲偉欲哭無淚,剛在群裡發了句求憐惜求疼愛,便被方雅雅一句話給噎死了。方雅雅說:「算了,手機沒電,省點電,明天再給你聊。」

    遲偉一臉懵逼,在路上的是我,你在家裡還省什麼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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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相親記

    在家裡的第二天,柳南禾一直睡到上午十點才起床。自從入了警局,一年到頭也沒有這樣的好機會可以睡懶覺。倘若不是老媽催著起來,柳南禾肯定會睡到午飯時分。

    他的臥室靠東,是以前存放糧食的老屋子。床是前兩年新買的,裡面的家具卻都是舊的。靠近床鋪的地方有一個大大的書櫃,裡面放滿了柳南禾以前買的各種書籍。當然,這些書籍當中,以武俠小說和推理小說居多,那是柳南禾讀書時期的最愛。

    洗漱過後,連早飯也沒吃,老媽就催著柳南禾去姜嬸家。柳南禾還沒回過神,皺眉問道:「這麼早去人家家裡幹什麼?」

    老媽一臉興奮的說:「早什麼早,人家姑娘都過來了。」

    柳南禾大吃一驚,道:「什麼姑娘?」

    老媽道:「昨天不是說了嗎?那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人家跟家裡人過來看看你。」

    柳南禾頓時目瞪口呆,合著才回家住一天,相親的場子就排起來了。不過想想也對,二十五歲,警校畢業,在市局工作,這樣的牌面在農村裡確實很吃香。可是柳南禾心里根本沒有做這樣的準備,被老媽連拉帶拽的帶進姜嬸家,依然一頭懵逼。

    那女孩在姜嬸家的沙發上坐著,看著柳南禾和老媽進來了也沒起身,自顧自的摁著手機鍵盤發消息。柳南禾跟姜嬸打了聲招呼,又跟其餘的兩個長輩問了聲好,那女孩才起身笑了笑。柳南禾看了一眼,女孩身高最多一米五八,臉上長滿痘痘,體重保守一百二十斤。

    雙方長輩都眉開眼笑,例行公事一般打聽著對方的孩子在哪裡上班,工資多少等等。柳南禾聽的頭皮直發毛,只好找了個椅子坐下。長輩們聊完了,這才各分賓主坐下。女方的父母開始連珠炮一般問柳南禾:「你在那個所裡上班,到底是編制警察還是協警啊?我們閨女可是有文化的大學生,協警是絕對不可以的。」

    柳南禾受寵若驚一般回應道:「哎呀,那完蛋了,我就是個聘任的小協警,成天在街上幫忙疏導交通的。」

    女孩的父母頓時扭頭看向姜嬸,姜嬸明知道柳南禾在信口胡說,只能打著哈哈笑道:「什麼協警不協警的,咱也分不出來,只知道穿的是制服。」

    女方的父母又問:「當協警有機會轉編制嗎?」

    柳南禾笑道:「可能性有點小,正準備過兩年出去打工呢。」

    姜嬸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了,因為這個小傢伙竟然公然扯謊,村裡的人誰不知道他是刑警隊的中隊長啊。柳南禾的老媽臉上也有點尷尬,但是兒子這樣說,明顯是沒看上那個女孩子,她也不好多說什麼。

    女方的母親繼續問:「那城裡有沒有房子啊?結了婚以後,總不能租房子住是不是?再說了,小孩還得落戶口呢?」

    柳南禾默默苦笑,這才第一次見面,連小孩的未來都打算好了,當父母的可真是用心良苦啊。柳南禾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不好意思,阿姨,我住的是單位的宿舍,沒有買房子。車子有一輛,不過也是二手的。」

    女方的母親勉強笑著說:「沒事,這孩子挺實誠,比會吹牛的孩子牢靠。」

    柳南禾不願意再被長輩人無休止的問下去,扭頭問那個姑娘打算以後做什麼工作。那女孩得意洋洋的說:「我是學國際政治關係的,肯定要考公務員。」

    柳南禾笑道:「那你還得再等等了,國家公務員考試一般都在十一月。」

    那女孩道:「那沒啥,年後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長長見識。《小時代》你看過吧,我要去看看那樣的生活是什麼樣的。」

    柳南禾道:「他的作品啊,坦白說,有點看不下去。」

    那女孩道:「你品味太低,當然欣賞不了。以後啊,還是要去大城市,待在芒城這樣的小城市,人都要過廢掉了。」

    柳南禾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別的地方他不知道,但芒城生活了一百多萬人,也沒見多少人過廢掉。看來學國際政治關係的人就是不一樣,放眼世界,傲視全球。側頭見父母和人家的父母還在聊天,自己也不好先行告退,只能沒話找話說,問那女孩在哪裡讀的大學,讀的哪所大學。

    那女孩遲疑了一下,才回答了一個地名,那是一座距離芒城只有三十五公里的地級城市,除了一所師範學院,再也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高校了。柳南禾笑道:「師範學校的啊,其實可以順便考個教師資格證,將來去高中教教政治課也不錯的。」

    女孩臉上露出鄙夷的表情,道:「當老師太辛苦了,有什麼好幹的。再說,我也不是師範學院畢業的。」

    柳南禾楞了楞,如果不是師範學院畢業的,那意味著這姑娘就是個大專院校出來的了。雖然他對學歷問題沒有絲毫輕視的意思,可聽她說話的語氣,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尷尬的坐了一會,女孩的父母似乎對柳南禾不太滿意,然後跟姜嬸客套的敘了會話便先行走了。柳南禾和老媽送他們到不遠處的路口,那裡停著一輛奇瑞牌轎車,女孩一家三口上了車,汽車噴出一股黑煙,乾脆利落的開走了。

    回到姜嬸家裡,剛剛坐下來,姜嬸便點著柳南禾的腦門說:「你這個臭小子,淨在那忽悠我親戚。」

    柳南禾知道姜嬸沒生氣,便笑嘻嘻的說:「嬸子,是你先忽悠我的啊。」

    姜嬸一臉冤屈的叫道:「我忽悠你?我咋忽悠你了?」

    柳南禾說:「你不是說她一米六七嗎?你看看,最多一米五八。」

    姜嬸說:「一米五八,四捨五入不就是一米六了嗎?再四捨五入,能差多少啊?」

    柳南禾幽幽的說:「一米六的六再四捨五入,那就是兩米了。」

    姜嬸哼了一聲,道:「鬧了半天,你是嫌人家矮啊。都是親戚鄰居的,直說不就行了,還扯那麼多謊,弄的跟我在裡面添油加醋似的。」

    柳南禾剛想接口,卻被老媽瞪了一眼,只好閉嘴不言。拿出手機,正好秦一燕打電話過來,柳南禾便出門去接聽。秦一燕先是簡單說了一下案子的最新情況,跟著說葉芷離已經出來了,她是藝人,經紀公司的律師很強大,已經將矛頭對向了明傳縣公安局,要起訴他們影響了葉芷離的正面形象,跟娛樂公司造成巨大的經濟損失等等。

    柳南禾笑了笑,道:「明擺著的事,葉芷離絕不會是主謀。」

    秦一燕皺眉道:「你怎麼知道?你一句話還沒跟她說過呢。」

    柳南禾笑道:「因為她沒有必要。殺人需要動機,要麼為財,要麼為情,要麼為仇,要麼一時衝動。你仔細想想,葉芷離連一條都對不上。話說回來,她能在娛樂圈混的如魚得水,腦子一定很精明,犯不上為了一個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搭進去自己一輩子的未來。」

    秦一燕點頭道:「說的倒是合情合理,可是凶手一日不落網,她頭上的黑帽子就要一直戴下去。」

    柳南禾聳聳肩,道:「那我們也幫不上,只能替她默哀三秒鐘了。」

    秦一燕嘆了口氣,道:「說的也是,還是等節後再說吧。對了,在老家過的怎麼樣,是不是很愜意?每天睡到日昇三竿,爸媽把飯菜端到床頭前?」

    柳南禾苦笑道:「拉倒吧,都這個點了,早飯還沒吃上呢。」

    秦一燕驚道:「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柳南禾突然臉紅了一下,道:「呃,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就是……」

    秦一燕的御姐氣質馬上暴露出來,道:「就是什麼,快說!」

    柳南禾無奈的說:「家裡安排相親,剛剛尬聊完。」

    秦一燕似乎愣了愣,道:「相親?哈哈哈,你一個刑警大隊的中隊長,還需要相親?」

    柳南禾沒好氣的道:「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秦一燕道:「得了,那你繼續,不耽誤你了。按你這條件,在鄉下排隊的姑娘應該能排到市局大門了吧?加油,多選幾個。」

    柳南禾心中一動,頓時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掛了電話,馬上去看秦一燕的朋友圈,隨便找了幾張照片保存下來,然後沖秦一燕發了個奸笑的表情。秦一燕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先回了一個發怒的表情,緊跟著回覆道:「你別拿我當擋箭牌,我警告你哦。」

    柳南禾回了「嘿嘿」兩個字,再去秦一燕的朋友圈,卻發現她已經將朋友圈關閉掉了。

    回到姜嬸家的客廳,柳南禾擔心楊大娘也安排了相親,馬上跟老媽使了個眼色。老媽板著臉說:「幹嘛,這麼快就餓了?」

    柳南禾笑道:「什麼叫這麼快?我早飯還沒吃呢,你這都忘了啊。」

    老媽恍然大悟,道:「櫃子裡有泡麵,你先去將就一下。」

    柳南禾這一刻很想問老媽自己是不是從垃圾堆裡撿來的,但是這個梗老媽未必能理解,便轉身走了。走到門口,又提醒道:「老媽,我有女朋友了,真的,別給我安排相親了。」

    老媽眼前一亮,馬上跟著出來了,道:「真的假的,你可別忽悠我。」

    柳南禾把秦一燕的照片讓老媽看了一下,道:「喏,我們單位的同事,這有什麼可忽悠的。」

    老媽一把把柳南禾的手機奪了過去,道:「沒忽悠讓我仔細看看,趕緊回去弄東西吃吧你,別在這給我泡蘑菇。」柳南禾無可奈何,只能掉頭回家。老媽這邊剛打開秦一燕的照片,生怕柳南禾真用她的照片來交差,急忙又打了個電話過來。老媽沒想那麼多,直接摁下了接聽鍵,聽到對面是個年輕的姑娘聲音,頓時笑著說:「閨女你好,我是南禾的老媽。」

    秦一燕尷尬無比,又不好直接掛斷,只好笑著叫聲阿姨,說了聲過年好。

    老媽道:「你是不是南禾的同事,也在市局上班的?」

    秦一燕道:「是的,我們在一個隊。」

    老媽道:「那我明白了,閨女,以後南禾要敢欺負你,你就跟我們說,我們一定不會饒了這個兔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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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 搶紅包弱爆了


    秦一燕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可隨即意識到這話不太對勁,那傢伙肯定已經把自己推出去了,馬上在心裡給柳南禾畫了一萬個圈圈詛咒他。硬著頭皮又跟柳南禾的老媽聊了幾句,秦一燕紅著臉掛掉電話,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葉芷離靜靜的站在門口,手裡夾著一根細細的女士香菸,扭頭看了秦一燕一眼,道:「杏腮桃臉紅彤彤,這是思春了吧?」

    秦一燕「呸」了一聲,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誰思春了?」

    葉芷離笑道:「警察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也要成婚生子,這有什麼可害羞的。」

    秦一燕道:「省省吧你,我在這幫你找高人,你反而取笑起我來了。」

    葉芷離吐了口煙,道:「什麼高人?就你說的那個中隊長嗎?聽說他和你年紀差不多,怎麼,你看上的就是他啊?」

    秦一燕佯怒道:「芷離,你還管不管你老公的案子?不管的話,我回省城過年去,懶得跟你浪費口水。」

    葉芷離道:「喲喲喲,氣急敗壞了。我的秦大姐,咱們認識十多年了,這還是第一次見你臉紅呢。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那個人,真的能幫我找到殺人凶手麼?」

    秦一燕的腦海中馬上閃過柳南禾皺著眉頭細心推敲的樣子,她沒有絲毫遲疑,當即點了點頭,道:「只要給他全部的信任,他一定可以破掉這個案子。」

    葉芷離點點頭,道:「那好吧,等過了年,我請人活動活動,麻煩他過來幫幫忙。」

    柳南禾那邊,老媽喜不自勝的回了家,馬上就跟老爸八卦起來。倆人一邊翻看秦一燕的美照,一邊說這姑娘長得真漂亮,跟電視裡的大明星一樣。老爸犯難的說:「人家長那麼好,穿的也不賴,咱家條件不咋樣,將來怎麼娶進門啊。」

    柳南禾端著泡麵走出來,聽到老爸的話直接傻了眼,這都搞的哪一出啊,八字沒一撇,怎麼就能想的那麼遠。老媽道:「南禾,剛才那姑娘打電話過來了呢,聲音真好聽,人也很有禮貌,真是不錯。」

    柳南禾手裡的泡麵「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啥,她剛才打電話了?」

    老媽點點頭,又故意板著臉說:「不想吃泡麵你泡了幹什麼?一會兒自己打掃乾淨,大過年的,不興摔飯碗的。」

    柳南禾欲哭無淚:「她真打了?」

    老媽把通話記錄拿給柳南禾看,不偏不倚,說了整整四分鐘。這回完了,以秦一燕那冷傲的性格,心裡指不定怎麼抱怨自己大嘴巴長舌頭顛倒黑白信口雌黃呢。接過手機,給秦一燕發了條微信,剛發了個「嗨」的表情,對話框裡便顯示你的消息被對方拒收了。

    柳南禾的表情很僵硬,但在父母面前又不敢表現出來,只好到工作群裡秦一燕。秦一燕視而不見,直到天黑也沒有搭理他。吃午飯的時候,老爸和老媽又開始打聽秦一燕是哪裡人,家裡都有些什麼人,都是做什麼的。柳南禾頭大的跟葫蘆一樣,唯唯諾諾的說不出來,因為迄今為止,他也只知道秦一燕的舅舅是省廳的廳長助理,其他家裡的成員,一個都沒打聽過。

    到了傍晚,遲偉終於到家了。他家在浙江,農村地區普遍比較富裕,拍了一條短視頻發在群裡,惹的方雅雅一陣羨慕,不停的說「偉哥,你是咱們隊裡的大粗腿,以後帶我上天帶我飛。」

    遲偉嘿嘿笑著說:「我算什麼大腿,冰山美人才是真人不露相。對了,頭兒,你今天中午艾特她幹什麼啊?有什麼話不能悄悄聊?」

    柳南禾無奈的說:「沒辦法,她把我拉黑了。」

    方雅雅和遲偉如同發現了新大陸,道:「啊,拉黑了?為什麼啊,你說了什麼黃污low的話,能把她氣成這個樣子?」

    柳南禾沒好氣的道:「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哥是那麼沒品格的人嗎?」

    遲偉道:「不是嗎?」

    方雅雅道:「沒毛病。」

    柳南禾無言以對,這兩個無良的搭檔,只會在這看熱鬧。遲偉道:「頭兒,你有沒有看新聞啊,洛京市那邊有個案子,我聽著挺稀奇的,要是他們破不了,搞不好又要把咱們叫過去。」

    柳南禾道:「你是說『蛛網案』吧?這個案子我已經知道了。」

    遲偉興致勃勃的說:「頭,你不知道,死者的太太叫葉芷離,是個當紅的女歌星。人長的真是太漂亮了,前兩年來我們這裡開過演唱會呢。那身材,好的簡直沒法說,一雙大長腿,想想都要流口水。」

    方雅雅發了個嘔吐的表情,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偉哥你居然這麼膚淺,這麼不要臉。」

    遲偉厚著臉皮說:「我這是真性情,一年到頭都在忙案子,自己給自己找點樂子還不成啊。」

    方雅雅道:「我也有大長腿啊。」

    遲偉道:「就你一米六的小身高,腿能長到哪兒去?難道脖子以下全是腿,真這樣那我就服氣了。」

    方雅雅馬上送給遲偉一串發怒、惱火、揍人的表情。過了片刻,又發來一張美美的自拍照。這照片找的角度非常好,確實拍出了兩條長腿如同擎天柱一般的風格。遲偉一看就笑噴了,欣賞了足足五分鐘,才回了方雅雅兩個字:「畸形。」

    始終沒冒泡的秦一燕終於說話了,不過也是惜字如金的發了三個字:「注孤生。」

    遲偉腦門上出現一條黑線,道:「大冰山,我可沒得罪你,幹嘛這麼咒我?」

    方雅雅和秦一燕很默契的同時送給遲偉一個鄙視的表情,再也不說話了。柳南禾這邊卻接到了秦一燕發來的消息,道:「別在你家人面前亂嚼舌頭,否則我打死你哦。」

    柳南禾苦笑:「我沒說啥啊,是你打電話過來,我媽才多想的。」

    秦一燕怒道:「你的電話幹嘛給你媽拿著,你是媽寶男啊。」

    柳南禾道:「好了好了,直接說吧,打電話找我有啥事?」

    秦一燕遲疑片刻,道:「年後準備好隨身衣物,初四出發,我們去明傳縣調查那起案子。」

    柳南禾皺著眉頭問:「怎麼,上頭已經決定了?」

    秦一燕道:「是的,影響太大,警方壓力也很大。你看看社交媒體,一天的話題討論量都超過了兩千萬條。當時那個……那個馬什麼出軌,李什麼去做頭髮,也沒有這麼引人注目。舅舅也說了,如果這兩天還沒有什麼進展,年後直接調我們過去。」

    柳南禾應了一聲,把手機放下了。

    即將過年,家裡開始打掃衛生,除掉去年的春聯,並且打糨糊貼上今年的新春聯。從外地回來的同齡人也隔三差五來柳南禾家裡串門兒聊天,只是以往他們都會打打麻將鬥鬥紙牌,自從柳南禾當了警察,這個小愛好也徹底戒掉了。

    大年三十當天,芒城終於下雪了。今年是個旱季,這是芒城的初雪。雖然雪花不是很大,但連連綿綿幾個小時沒停歇。到了中午時分,地面上積了厚厚一層。柳南禾拍了張照片發在群裡,方雅雅噘嘴道:「真是不公平,鄉下下的這麼大,市區卻一點都沒積下來。」

    柳南禾剛想回覆,卻見市局的主群裡有人發紅包了。切過去一看,原來是謝和平謝大局長發了個大紅包。柳南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點擊紅包,然後0.17元的數額差點刺瞎了他的雙眼。再看看別人的,全是幾十塊十幾塊。這回連謝和平也調侃起了柳南禾:「小柳啊小柳,吃了飯沒洗手吧,這麼大的紅包你就搶了這麼點?」

    其他同事紛紛大笑起來。郭京安道:「謝局,糾正你一個錯誤。他這不是吃過飯沒洗手,而是上廁所掉茅坑裡了。」

    馬政委道:「老郭,大過年的,你說話也太沒水平了。那什麼,小柳,一會好好洗一下,身上臭烘烘的沒法過年。」

    柳南禾無奈不已,可惜運道沒有人家旺,實在沒有發言權。過了一會,馬政委也發了個紅包,柳南禾再次用力的戳開紅包,這回有所長進,搶了三毛五分錢。不過發紅包的馬政委運氣也不佳,只搶了九分錢,全局墊底。但是人家是政委,沒人敢取笑他,於是矛頭再次對準了柳南禾。

    柳南禾怒不可遏,直接發了個普通紅包,每人一分。這回成功的犯了眾怒,被大家艾特個不停,紛紛取笑柳南禾太死摳,將來老婆都找不到。

    事實上全體領導陪著警員們胡鬧,每年也只有這麼一小會兒。其他領導發的紅包,柳南禾盡數敗北,從來沒搶到大的。輪到郭京安發紅包時,柳南禾乾脆利落的不去搶了。等大家都搶夠了,他才意興闌珊的點了一下。這不點不要緊,一點才發現居然是個最大的,手氣王就此誕生了。

    郭京安笑道:「大家知道這是什麼寓意嗎?」

    眾人都起鬨,道:「意味著南禾只能吃剩飯,跟蘇察哈爾燦一樣,是乞丐之中的霸主——還是乞丐。」

    郭京安道:「你們說的都太深奧了,我來告訴你們吧,這叫——」

    郭京安沒有說完,因為秦一燕的紅包砸下來了。這姑娘出手很闊綽,估計是她一個月的工資。柳南禾下意識的點了一下,看到開頭的0和小數點便把對話框給關了。

    「哈哈哈,小柳又是一毛七。」

    「笑死我了,南禾,你是不是十天沒洗手了?」

    「呃,頭兒,你可太悲催了。一燕姐姐的紅包你都不給力,真是弱爆了。」

    「頭,我搶了八十九塊六,哈哈哈,是你的……多少倍,等等,我切換計算器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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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四大交際花

    中國人的春節,更重要的意義是喜慶和團圓。年三十的餃子一吃,意味著新年就過了一半。再過了除夕,喜慶的勁兒和新鮮感就全部不見了,開始一年一度的拜年和串親戚。柳南禾這邊家丁不夠興旺,只有外婆和舅舅大小姨寥寥幾家親戚。而且根據慣例,大家都是湊在同一天過去給外婆拜年,所以對柳南禾來說,過春節其實是一件極為簡單不過的事情。

    外婆已經八十多歲了,由於一輩子在田間勞作,背部佝僂的直不起來,看上去讓柳南禾心酸不已。不過老人家不聽勸,無論如何也閒不下來,父母輩都勸說不來,柳南禾也無能為力。照例拿了幾百塊錢塞給外婆,讓她買點好東西吃,外婆推搡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的塞在了一隻毛襪子裡。

    中午的飯桌上,不等舅舅和大小姨發問,老媽便主動說起了柳南禾的漂亮女友。柳南禾想起來秦一燕警告的話,頓時心上一抖,一句話也不敢接。只是飯桌上拗不過各位長輩的好奇心,還是打開手機讓大家看了一下秦一燕的照片。有個舅舅在城裡開賓館的,看見秦一燕便說:「呀,原來是她啊。」

    柳南禾嚇了一跳,這牛已經吹的夠膽顫心驚了,您老就別再拆台了。老媽很有捧哏的天賦,馬上問道:「咋了,她家裡幹什麼的?」

    舅舅扭頭看了看柳南禾,道:「聽說她家裡是咱們芒城的名門望族,書香門第,出了不少人才。上一輩人裡,有的在京城做生意,有的在省城當官。嗯,有個人南禾應該聽說過,也是公安系統的,好像叫朱劍鋒,是省公安廳的大領導,比咱們的市委書記還要高一點點。」

    老媽臉色一呆,道:「那完了。咱們這邊清一色的老農民,哪兒配得上人家啊?」

    當此之時,柳南禾說什麼都是麻煩事,只好低頭猛吃菜,一句話也不說。舅舅笑道:「姐,你就別瞎操心了,家世好只是一方面,人家可能更看重人才。南禾,好好幹,誰不知道你是市局裡的『狄胖胖』啊。」

    「狄胖胖?狄胖胖是誰?」老爸皺眉問道。

    一個小表妹解釋道:「狄胖胖是狄仁傑,扮演他的演員有點胖,所以喜歡他的粉絲就敬稱他為狄胖胖。」

    吃完了飯,在親戚們各種訝異而驚喜的目光中回到家,柳南禾便接到了王先令和郭京安的通知。「南禾,今天晚上八點之前務必回來,明天有新的任務要執行了。」

    柳南禾跟爸媽說了一聲,開始收拾自己的日常用品。老爸老媽心裡彷彿突然空了一塊,靜靜的坐在那裡看柳南禾將衣服和毛巾裝進背包。柳南禾看到這一幕,心裡頭也有點發酸,只能勉強笑著說:「有個小案子,破了之後我再請假回來。離的這麼近,兩個小時就能打個來回趟了。」

    老爸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老媽起身幫柳南禾拉了拉外套上的拉鏈,道:「這沒啥,當個好警察,就沒有不忙的。我們都還年輕,不用你掛念,辦案出差的時候,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吃好喝好,別想著省錢,我們還能幹活,用不著你養老。」

    柳南禾認真的點了一下頭。

    老媽把柳南禾送出門,又補充了一句:「如果跟那姑娘真的談成了,就早點在市裡買房子吧。我跟你爸這些年也攢了一點錢,付個首付應該還可以。」

    柳南禾想起秦一燕在嘉園小區的那套房子,頓時有點兒英雄氣短。自己父母攢了一輩子的錢,在那裡最多買兩個衛生間,真是人比人氣死人。不過轉念一想,這事兒明明就八字沒一撇,因為這個問題而傷神,豈不是杞人憂天麼。

    在門口等了幾分鐘,往市區的班車開來了。柳南禾找了個座位,看著父母的身影越來越遠,忍不住默默嘆了口氣。

    車子剛剛駛離自己的村莊,遲偉的電話就打過來了。「頭,郭大隊通知我明天回去報導,我今天夜裡開車回去。那啥,是去調查那個富二代被殺的案子不?」

    柳南禾道:「暫時還不知道,不過可能性很大。而且這案子,是一燕攬過來的。」

    「啊?洛京的案子,她也能攬過來?」遲偉驚呆了。

    柳南禾道:「被害者的太太,是她的老同學。」

    遲偉嘿嘿一笑,道:「這麼說的話,我豈不是可以找她要簽名了?」

    柳南禾直接沒好氣的把電話給掛了。不過又特意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叮囑他回來的時候注意安全。反正剛剛大年初三,路上的車輛也不多,只要遲偉早點出發,明天一早肯定能趕回來。唯一的難題在於這邊下了雪,過了安徽的某座城市便只能走國道了。

    回到宿舍,將衣服洗了洗,又裝了幾件替換的衣服,柳南禾這才打開電腦,開始查看明傳縣警方對於這一案件的調查進展情況。由於郭傑人是從這裡發家的,而且郭汜峰又是在這裡出的事,所以大批的媒體記者在年前都趕到了這個閉塞的山中小縣城。遺憾的是,警方除了例行公事的回答之外,基本沒有告知公眾任何有用的信息。

    柳南禾再登入社交媒體,正如秦一燕所說,葉芷離連續幾天上了熱搜榜前幾名。就算在春節期間,有春節聯歡晚會這個巨無霸頂在前頭,她的名字依然牢牢的掛在前十。這要是趕在演唱會或者出專輯的時候,想必葉芷離會笑的連覺都睡不著,但在這種情況下,真不知道她是如何過春節的。

    翻了翻社交媒體上的帖子,大多數人都說戲子無義,葉芷離跟郭汜峰根本就沒有感情,無非是看中了郭家的財富而已。彷彿化身為正義使者的網友們更是將葉芷離劃入了「白、馬、李、葉」一族,給她們起名為「四大交際花」。

    柳南禾隨便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這些網友實在太無聊,便關掉了網頁,打開明傳縣當地的論壇網站。本地的論壇同樣在談論此事,可話題卻顯得有質量多了。有個網友發帖說:「我覺得這事兒跟人家姓葉的姑娘無關,人家都沒在這兒,是他自己胡搞才惹禍上身的。殺他的人多了去了,誰知道那藝術生有沒有男朋友,對吧?」

    「贊同,那泰迪富二代玩了那麼多女人,肯定會得罪不少人。」

    「還有他爹,當年在咱們縣裡開鉬礦,半山腰裡排放污水,結果堤壩垮了,害的下面的村民死傷慘重,有家不能回,你說人家能不記恨他嗎?」

    「這種人發家發的太輕鬆了,肯定做了不少缺德事。殺他的人,我覺得是個英雄,以後我就叫他『明傳大俠』了。」

    「樓上的夥計小心點,這是命案,不要隨便開玩笑。」

    「我就開玩笑了怎麼的?這一家姓郭的,真沒一個好東西。咱這邊的獅城鎮是他搞的開發吧?一畝地賠一萬七,不搬走就強拆,害死一個老太太賠了人家十五萬,現在他兒子死了,依我說,就是報應!」

    「滴滴,樓上的開下門,這裡是順豐快遞。」

    「咳咳,他是假的,快開門,我是查水表的。」

    「好了,上面的網友名叫『人猿泰山』,本人立帖為證,兩天之內,他一定會被警方帶走問話。」

    「+1。」

    「+10086。」

    看著看著,樓層就突然歪掉了。柳南禾哭笑不得的關閉這個網頁,目光突然轉到了論壇的置頂帖上。那條帖子的題目是:「網友『人猿泰山』涉嫌造謠生事,已被警方行政拘留。」柳南禾點進去看了一眼,裡面只簡簡單單的寫了三句話:「經明傳縣公安局查證,網友『人猿泰山』於明傳論壇發表不實評論,涉嫌詆毀我縣著名企業家郭傑人先生,現已被警方行政拘留。經審訊,該網友名為李曉峰,系我縣獅城鎮人,對其在論壇造謠一事供認不諱。根據《治安管理處罰法》第二十五條,特處以行政拘留五天,罰款兩百元。」

    下面的網友評論果然老實了很多。「你看,我昨天說什麼來著,這小子是不是涼涼了?」

    「哎,這世道啊,真是活的憋屈。」

    「瞎抱怨什麼,你也想跟著進去住幾天?」

    「這都要抓我,那我就跟他們卯上了,沒天理了這是。」

    「行了行了,以後大家說話規矩點吧。無憑無據的,確實不好題名道姓的指責人家。」

    「樓上的專業和稀泥,他們一家人做的事,咱明傳縣有幾個不知道的。」

    「有句話叫做揣著明白裝糊塗,明哲保身沒有錯,誰都有父母妻兒要養活。」

    柳南禾只有朱劍鋒的手機號碼,卻沒有他的某信號碼。他條件反射一般將這條帖子複製下來發給了秦一燕,讓她轉發給朱劍鋒看一看。秦一燕照做之後打電話問道:「這是什麼意思?大事小事都讓我找舅舅,組織規定不亂套了麼?」

    柳南禾道:「不是,這個李曉峰,很有可能知道點什麼。就算他不知道,從他發表的帖子裡也能看出來是個直腸子,對於咱們瞭解被害者,應該會有所幫助。」

    秦一燕遲疑了一下,道:「好,我這就去跟芷離說,讓她找律師去聯繫這個人。」

    柳南禾道:「跟她說?她和你在一塊呢?」

    秦一燕道:「嗯,今年她和我一起過的年。」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25 21:47
1-59 艱難的新任務


    次日早上,柳南禾到辦公室的時候,遲偉已經在辦公桌前坐著了。柳南禾坐下不久,方雅雅也來了。由於是大年初四,早餐店還沒有開始營業,貼心的方雅雅特意做了些早餐帶給他們吃。簡單的吃了飯,郭京安通知他們馬上去馬政委的辦公室領受新任務。

    三人都知道這任務指的是什麼,倒也沒有多少驚訝,乖乖的上樓去了。馬志賢看見他們就板著臉說:「你們幾個,尾巴都翹天上去了吧?大過年的,見面也不知道給我拜年麼?」

    柳南禾和遲偉當即彎腰道:「馬政委新年好,晚輩給您拜年了。」跟著同時伸手右手,眼巴巴的望著馬志賢。馬政委愣了愣,道:「怎麼的,還問我要紅包啊?」

    柳南禾嘿嘿笑道:「春節聯歡晚會上不就這麼演的嗎?」

    遲偉更誇張的說道:「馬政委,你不會真要我們給你磕頭才給紅包吧?」

    馬政委沒好氣的瞪了二人一眼,居然伸手拉開抽屜,真的遞了四個紅包過來。「一燕沒在這,見到她的時候轉給她。」

    柳南禾點頭答應了,捏捏紅包,裡面薄薄的一張,估計就是一百塊錢。果然,當初那句話一點兒都沒說錯,當領導的都摳門。況且這個紅包,很大程度上還是看一燕的面子上才拿到的。聽說反腐查出來的領導們,各個都是千萬上億的金額,也不知道他們給手下人發紅包是什麼樣的。芒城市局這邊的領導,柳南禾大多數都熟悉。謝和平、馬志賢、王先令等人廉潔奉公的純度是否百分百,這個柳南禾不清楚,但據局裡大多數警員們的態度來看,他們做的確實很不錯。

    馬政委道:「好了,也祝你們新年快樂。廢話呢,就不多說了,大過年的安排你們出差到那麼遠的地方,真是辛苦你們幾個了。不過市局這邊也沒辦法,省廳下來的命令,必須嚴格去執行。這次的案子影響力很大,一定要注意組織紀律。別看了,南禾,說的就是你。順利破案,我代表市局給你們請功。」

    柳南禾一頭黑線,只能尷尬的笑了笑。馬政委又交待了一些跟別局同志打交道的細節,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動身了。

    出差的費用由單位報銷,他們就自覺的去坐高鐵了。從芒城到鄭中,高鐵只需要一個多小時。如果坐普通火車,則需要四五個小時。

    秦一燕提前給他們打了電話,讓他們先去省廳,一來聽一聽朱劍鋒的指示,二來也是給這位大領導老前輩拜個年。柳南禾心念一動,這回似乎不僅僅是破案這麼簡單,莫非省廳方面還有其他的佈局?

    下了火車,打車來到省公安廳,秦一燕正在大門外的樹下等待著。鄭中市也下了雪,但是已經化的差不多了。她身邊還站著一個戴著口罩的女人,光看身材和氣質,就知道她是最近「紅」透了半邊天的葉芷離。各人互相問了聲好,葉芷離的眼睛在柳南禾臉上停留片刻,又轉頭看了看遲偉和方雅雅,這才低聲笑著說:「一燕,這就是你請來的神探啊?」

    秦一燕面無表情的說:「不是我請來的,是省廳請來的。」

    葉芷離笑道:「若不是你推薦,省廳應該會成立專案組吧?」

    秦一燕道:「成立專案組也不能幫你解決這個難題,不是我們信不過專案組的能力,而是他們避不開郭傑人的影響力。芷離,你懂我意思嗎?」

    葉芷離沒有回答,過了片刻,輕輕的點了點頭,回頭向柳南禾等人道了聲謝。

    遲偉果然是個沒出息的男人,當即笑的跟二哈一樣,道:「嘿嘿,葉小姐,道謝就不必了,能不能給我簽個名啊?你不知道,我還沒見過大明星呢,前幾年你去我們那裡開演唱會,可惜我在芒城值班,沒辦法請假回去看。」

    葉芷離的神情似乎有點尷尬,直接無視了遲偉的話。秦一燕道:「好了,先上去吧,舅舅正等著呢。」

    上了電梯,出來的時候,秦一燕卻沒有讓葉芷離進來,而是叮囑她在電梯口等著。柳南禾詫異的看了秦一燕一眼,秦一燕依然面色冷淡,但眼神裡卻傳達出一絲稱讚的味道。因為她知道,柳南禾的觸感依然敏銳而準確。

    朱劍鋒親切的跟他們握了握手,問他們過年過的怎樣,並且仔細的問了問他們父母的身體和工作情況。這讓幾個小警察都受寵若驚,感動的話都結巴了。其實不用秦一燕提醒,他們也會給朱劍鋒拜年,不過朱劍鋒卻沒有像馬政委那樣給紅包,而是和和氣氣的道了聲:「謝謝,有心了。」

    客套完畢,開始步入正題。朱劍鋒在主位上坐定,一臉嚴肅的說:「這個案子,其實社會危害性並不大,但是在社會上的影響力卻不可小覷。不瞞你們說,像新加坡、馬來西亞這樣華人聚居區,都開始報導了所謂女明星謀害親夫的案子。倘若葉小姐是清白的,我們有責任還她一個清白,倘若她跟這起案件有關,我們也不能讓她逍遙法外。總而言之,這回警方面臨的輿論壓力十分嚴重,你們一定要慎重對待。」

    幾人面色嚴肅的點了點頭,這回代表的可不僅僅是芒城的市局,還有整個沱濱省警方的臉面。

    朱劍鋒又道:「其實,還有一件事暫時沒有向你們通報。除夕當天,第二起命案發生了。死者是明傳縣當地一家貿易公司的負責人,早些年跟郭傑人合作過。具體的情況你們到達明傳縣後,可以去他們縣局詳細查看。凶手殺人後,同樣給警方打了個挑釁電話,雖然聲音跟第一次有點不太相符,但初步可以斷定是同一個人。」

    柳南禾大吃一驚,除夕夜去殺人,這凶手的心理素質和殘忍程度真是前所未聞。秦一燕臉上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看來哪怕她是朱劍鋒的外甥女,也沒有提前得到一點訊息。不過這回死的人是一個跟葉芷離完全不相干的人,意味著這案子起碼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幫助他們洗脫葉芷離的嫌疑了。

    最後,朱劍鋒又嚴肅的看著柳南禾,一字一句慢慢的說:「郭傑人現在是省人大代表,又是我省著名企業家,但最近幾年,警方接到不少舉報他涉黑的材料和線索。你們這回去明傳縣,順便查一查他發家過程中的不法行為,如果確實如舉報所說,就算他是天王老子,這回省裡也要動一動他。」

    柳南禾等人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都有點凝重。調查案件時,面臨的威脅是從凶手那裡來的。可是調查郭傑人那樣的人,誰也不知道威脅會從哪個方向來。但是秦一燕是朱劍鋒的外甥女,他都把她派上了第一線,他們自然也沒有二話。況且從警之初就已經宣誓過,要同一切罪惡和黑暗作鬥爭,永生不會忘記。

    朱劍鋒嘆了口氣,道:「其實,這個案子我很想從省廳這邊成立專門的工作組,但郭傑人在省城耕耘多年,估計省廳和市局這邊,他都有一定的關係。你們幾個來自於一個小城市,又是打著偵破命案的旗號,想必他不會意識到我們在調查他。不管怎麼說,這回你們面臨的壓力還是很巨大,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回頭辦理一下手續,都持槍過去吧,但未到關鍵時刻,任何人不許讓地方警察知道你們隨身攜帶武器,知道麼?」

    「是!」四個人雙腿繃直,鄭重的向朱劍鋒敬了個禮。

    朱劍鋒回了一禮,安排自己的助手過來帶他們辦理持槍許可去了。柳南禾、秦一燕、方雅雅都選擇了警察常用的「64式」手槍,而遲偉在裡頭轉悠了一大圈,最後在一把「54式」手槍面前停下了。這種手槍其實大部分已經退出警察現役了,但由於槍身重,殺傷力大,而且射程比較遠,一直是遲偉心目中的好寶貝。遺憾的是他從警時芒城市局就沒有這款槍,今天見到彷彿發現了新大陸,楞是目不轉睛的看了幾分鐘,這才用果斷堅決的語氣說:「我就用這個。」

    除了武器彈藥之外,朱劍鋒又特意讓他們帶了幾件去年剛下發來的防彈衣。這防彈衣看似挺薄,但防彈性能很不錯。由於現在是大冬天,穿在身上別人也看不出來,四人試穿了一下,都興高采烈的接受了。

    為了防止郭傑人察覺到省廳在查他,朱劍鋒特意給他們安排了一輛民用汽車,而沒有直接使用警方的車輛。開車上了高速,花費了一個多小時來到十三朝古都洛京市,緊跟著掉頭南下,再用了足足三個小時才來到洛京市最偏遠的縣城明傳縣。

    這個縣城不大,人口也不是很多,但自然景觀和礦產資源都極為豐富,是沱濱省著名的旅遊勝地之一。此地盛產鉬礦和金礦,早些年前,很多有路子的個體戶都去承包小型的鉬礦,造成大量國有資產的損失。後來一家小型鉬礦因設施陳舊落後造成十多名礦工遇難,沱濱省委震驚之餘,馬上命令省國資委徹查此事。在政府的大力整頓下,才杜絕了私人礦場的進一步發展。

    郭傑人的第一桶金,便是從鉬礦上弄來的。而後他才開始涉足房地產和酒店業,逐步成為一方巨擘。柳南禾他們到來時,並沒有直接跟明傳縣公安局那邊聯繫,而是藉著吃飯的機會,故意找人打聽一下郭傑人父子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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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