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激戰] 一線洞天 作者:郁大隱(連載中)

 
V123210 2018-10-25 19:57: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 2336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0-27 16:13
1-10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用柳南禾和遲偉開口,店老闆就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一切。原來當日林詩軒的死訊傳遍了芒城,店老闆就開始膽顫心驚了。因為早在兩月之前,有個人拿著這張照片讓他做個模具。當時他還挺納悶,以前做模具都是各種小動物,就算是弄人像,也是觀音菩薩、孫猴子、豬八戒、財神壽星之類,誰會拿著一個活人的照片來做模具啊。

    可是那人出手闊綽,甩手就是兩千塊。店老闆看在錢的面子上,便接了這個活兒。待到將產品完成後,那人又賞了他一百塊錢的小費。店老闆還以為遇到財神爺了,哪想到時隔兩月,這事兒竟然跟命案扯上了關係。

    遲偉怒道:「聽說命案後,為什麼不給警方打電話?」

    店老闆可憐巴巴的道:「店裡頭就這幾個人,我去了生意咋辦啊?」

    遲偉道:「生意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店老闆遲疑的說:「對我來說,當然是生意重要啊。我只是打個模具,又沒有殺她害她。」

    柳南禾皺眉道:「說說吧,那天找你打模具的人,大概長什麼樣子?」

    店老闆耷拉著腦袋,一副懊惱的樣子,道:「這都過了倆月了,早就記不清了。」

    柳南禾道:「他給你兩千塊,你都記不住他的樣子?」

    店老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這……這不光顧著看錢是真的還是假的了麼。」

    柳南禾差點沒被他氣死,寒著臉問:「他前後來過兩次,你都想不起來他長什麼樣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哪裡口音,身高體重長相,怎麼來的,有沒有開車,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店老闆拍了一下大腿,道:「哎呀,你早說啊。我想起來了,他騎自行車來的,就路邊那種藍色的小車子。」遲偉記了下來,此人騎了一輛公共自行車——「是個男的,戴著墨鏡和口罩,看不出來多大年紀。聲音嘛,有點怪,應該是故意做出來的。身高一米七左右,體重看不出來,他當時穿的衣服太寬鬆了。」

    聽店老闆講完這些東西,柳南禾心裡默默跟何其比對了一下。儘管騎自行車不符合何其的身份,可甩手兩千塊又能對的上號。綜合身高,相似度又高了一層。加上在芒城只有他跟林詩軒相識,所以綜合起來,還是他的可疑最大。

    但是當柳南禾將何其的照片擺在店老闆面前的時候,店老闆卻連連搖頭,說:「不是,肯定不是,給我的感覺都不一樣。」

    問他那裡的感覺不一樣,店老闆卻又說不出來。柳南禾見再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資訊,便嚴肅的告訴他:「這是命案,後期可能還需要你來配合指正,這段時間儘量不要外出,否則的話,可能會有麻煩。」

    店老闆答應了一聲,什麼話也沒有再說。柳南禾和遲偉離開那家小廠子,轉身上了車。背後一個小工模樣的年輕人跟出來關門,卻衝著柳南禾使勁眨了眨眼。柳南禾知道情況不對,便故意下車,將一張名片放在了地上,然後發動汽車走人。那小工裝模作樣的撿起名片塞在兜裡,將廠子的鐵門拉上了。

    一個小時後,那個小工打通了柳南禾的電話。雖然那小子看上去也已經二十出頭了,可張嘴的第一句還是喊了聲「警察叔叔。」柳南禾一頭黑線,勉強應了一聲,只聽那小工低聲說道:「警察叔叔,我們老闆是騙你的,那天來的人我記著呢,就是照片裡的那個人。」

    柳南禾霍然起身,道:「真的嗎?」

    小工道:「當然是真的。我開門開的慢了,他還踢了我一腳呢。」

    柳南禾道:「你們老闆跟他認識嗎?」

    小工道:「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柳南禾追問道:「模具做好後,那人是怎麼運走的?」

    小工想了片刻,道:「好像是我們老闆給他送過去的。對了,我想起來了,就是老闆送過去的,還額外給了他一桶石膏粉。」

    柳南禾眼睛一亮,記下了那個小工的電話號碼,然後沖遲偉和方雅雅叫道:「走,去找郭大隊,再把何其抓回來。」

    到了郭京安的辦公室,卻見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人堂而皇之的坐在那裡。那人濃眉大眼,不怒自威,一張富態的臉上卻掛著一道斜著的刀痕,看上去極不協調。郭大隊給他倒了杯茶,回頭看見柳南禾,笑著打招呼道:「南禾,來的正好,這位是風暴娛樂公司的薛總。薛總,這位是小柳,我們二中隊的隊長。」

    柳南禾馬上上前笑呵呵的說道:「原來是薛總啊,你好,你好。上回過去就想拜望來著,不過當時公務在身,去您的辦公室有點兒不太方便。那啥,這都中午了,吃飯了沒呢?沒吃的話小東來走起,我安排。」

    薛家群笑道:「小柳,客氣了。年紀也不大啊,都已經是刑警二中隊的隊長了,真是後生可畏。」他說話時也沒怎麼用力,可是聲音卻很洪亮,力道十足,明顯是發號施令慣了的人物。

    柳南禾在他斜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道:「薛總是因為何副總的事情過來的嗎?您看,有什麼事兒您打個電話說一聲,我們上門解答就成了,哪用得著讓您專門跑一趟啊?」

    薛家群擺擺手,道:「應該的,應該的。作為普通市民,當然要尊重法律的權威和警方的威嚴。何其跟了我十幾年,是我的知心兄弟,可他若是犯了法,我也一樣不徇私情。」

    柳南禾恭維的笑道:「薛總境界真高,那些倚老賣老的大爺大媽,可真得向您多學學。」

    薛家群道:「不敢當啊。對了,小柳,警方有沒有找到什麼證據,確定這事兒跟何其有關?」

    柳南禾剛想將上午調查的事情簡要的告知薛家群,卻見郭京安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輕輕的搖了兩下。「哦,還沒有,上回的事情是栽贓陷害,我們已經查清楚了,今天早上就把他給放出去了。」

    薛家群點點頭,道:「那可真是多謝了。」

    又聊了幾句不相干的廢話,薛家群推說公司還有很多事要做,主動跟郭京安握了握手,轉身離開了辦公室。柳南禾已經伸出了手,可薛家群渾然當做沒有看見,徑直出去了。柳南禾眯了眯眼睛,笑呵呵的道:「這個老狐狸,分明是來給咱們施壓的。」

    走出門口的薛家群同樣嘀咕了一句:「這個小狐狸,插科打諢,可精明著呢。」

    郭京安臉上卻一點輕鬆的神情都沒有,將杯子緩緩的放在桌上,道:「南禾,麻煩的事情來了。」

    柳南禾道:「什麼麻煩事?我們這邊有了新進展……」

    郭京安打斷了柳南禾的話,道:「何其死了。」

    柳南禾大吃一驚,差點原地跳了起來:「什麼?何其死了?」

    郭京安輕輕的點點頭,道:「薛家群過來之前剛剛收到的消息。今天早上,何其被放出去以後,直接去了時代城。他在那裡有一套房子,就在林詩軒隔壁的樓上。十二點二十三分,有人打電話報警,說有人死在那邊的樓梯上。建設路派出所的人過去一看,發現死者是何其。」

    柳南禾目瞪口呆,眼看著證據一條條指向了何其,這個最大的嫌疑人竟然死了。「怎麼死的?」柳南禾追問道。

    郭京安嘆了口氣,道:「跟林詩軒一樣,放血致死。不過他的內臟都還在,除了腳上的動脈處,也沒有其他的傷口。」

    柳南禾道:「這麼說,應該是同一個凶手了。除了警方,只有凶手知道林詩軒是怎麼死的。」

    郭京安道:「沒錯,局裡已經決定併案調查了。南禾,薛家群很快就會收到何其被殺的消息,你們得盡快行動,要不然局裡的壓力就太大了。」

    柳南禾應了一聲,馬上找來方雅雅和遲偉,一起向時代城而去。走到半路,柳南禾接到了秦一燕的電話,說她和廖叔已經對屍體做了初步的檢測,證明何其被殺前吸入大量乙醚昏迷,而後被人拖到了樓梯間下的殺手。柳南禾帶人來到時代城,先去了物業的辦公室,查閱了相關樓層的監控。可沿途的幾個攝像頭都被人動了手腳,什麼資料也沒存下來。

    柳南禾皺了皺眉,道:「偉子,你從樓梯裡上去,看看路上能不能發現什麼。」

    遲偉答應一聲,快步走了。柳南禾帶著方雅雅出了物業辦公室,還沒來到何其所住的樓前,秦一燕的電話又打來了。「別怪我沒提醒你,薛家群已經到了。」

    柳南禾冷哼一聲,剛想說點什麼,秦一燕便掛斷了。匆匆上樓,只見警方的警戒線旁邊圍了一群樓裡的住戶,七嘴八舌說個不停,吵的柳南禾腦袋瓜子生疼。往左走了幾步,便是安全樓梯,幾個法醫正蹲在那裡檢測何其的屍體,而旁邊站著一臉鐵青的薛家群。

    鮮血流了一地,從第一階樓梯一直低落到拐彎處的樓梯上。可從這個位置向下看,更下方的樓梯上卻乾乾淨淨,一點血漬都沒有。柳南禾對旁邊怒目而視的薛家群視而不見,湊到秦一燕身旁,低聲道:「死亡時間大概在什麼時候?」

    秦一燕道:「十二點整,左右相差不會超過三分鐘。」

    「指紋,腳印,乙醚來源,能不能提供什麼有用的消息?」

    秦一燕白了柳南禾一眼,道:「凶手做過了準備,現場沒留下什麼指紋。腳印倒是很多,可分不出來完整的腳印。至於乙醚來源,凶手將器具帶走了,你問我,我問誰去。」

    柳南禾苦笑道:「你是法醫啊,大姐。」

    秦一燕道:「法醫又不是萬事通。如果法醫什麼都知道,還要你們這些警察幹什麼?」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2:58
1-11 打賞主播美滋滋

    柳南禾無言以對,只能扭頭去找第一個報警人。剛問了兩句發現屍體時的情況,滿臉怒意的薛家群擠了過來,冷冷的道:「小柳,這件事你們警方一定要給我一個解釋。昨天何其被你們抓了去,今天他就死在了這裡。如果你們不能給我一個交待,我會把全國的知名媒體都找來,讓他們看看你們警方的豐功偉績。」

    柳南禾表現的很平靜,道:「薛總,你放心吧。」

    薛家群哼了一聲,甩手走了。

    方雅雅不滿的道:「我們連午飯都沒吃,這麼心急火燎的趕過來,他這是什麼語氣啊。」

    柳南禾的表情很凝重,並沒有因為薛家群的無禮而生氣。他繼續詢問了一些現場的信息,待法醫將何其的屍體運回局裡,然後才打電話向郭京安做了簡短的匯報。郭京安道:「嗯,我知道了。南禾,你們先回來吧,我們開個會討論一下。」

    柳南禾還沒回答,遲偉的電話同時打了進來。柳南禾掛斷了郭京安的電話,張口問道:「偉子,有什麼發現?」

    遲偉道:「三樓和四樓之間的樓梯上有血跡。」

    柳南禾急匆匆的趕過去,見血液的新鮮程度跟何其那裡的血液不相上下,便提醒秦一燕下來采了樣本。仔細在樓上樓下又看了兩遍,柳南禾道:「這個血,有可能不是何其的。」

    遲偉愣了愣,道:「你是說,凶手受了傷?」

    柳南禾道:「很有可能。何其是個老江湖,想陰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遲偉道:「去查四周路上的監控,我就不信他還能上天了。」

    柳南禾苦笑著搖搖頭,凶手既然能破壞掉小區裡的監控,自然會避開道路上的監控。芒城不大,掌握這些信息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回到市局,桌上擺了幾桶某師傅牌的泡麵。待柳南禾、遲偉等人狼吞虎嚥的吃完泡麵,郭京安道:「何其的死訊,現在已經在網上流傳開了。上回死的是個當紅女主播,這回死的是夜總會的副總,吸引的關注度很大。謝局剛才給我打了電話,要求我們在一週內破案,我也不想給你們施加壓力,但綜合這幾天的線索衡量起來,我們是不是路走的太窄了一些?」

    柳南禾點點頭,道:「剛才我已經反省過了。我們一直盯著何其,一直盯著林詩軒被殺的原因,卻忽略了追本溯源。這是我的失誤,我會全力補救。」

    方雅雅皺眉道:「追本溯源?頭兒,你的意思是……」

    柳南禾道:「沒錯,就是追本溯源。與其被動的尋找凶手的身份和下落,還不如追查一下當初林詩軒為什麼要跑到芒城來。她是一個當紅主播,可當主播之前呢?她能認識何其,難道就不能認識其他人嗎?」

    郭京安板著臉,道:「我提醒你,可不要亂打薛家群的主意。他現在身份非比尋常,萬一弄巧成拙,到時候誰也救不了場。」

    柳南禾哼了一聲,道:「倘若他確實跟林詩軒沒關係,我自然不會找他去問話。萬一他跟這案子有所關聯,我才不會給他留情面。」

    離開郭京安的會議室,柳南禾悶著頭在紙上將他的想法全部列了出來。首先,凶手跟林詩軒和何其兩個人都認識,這個範圍就縮小了一大半。林詩軒是網紅主播,除了私底下的那些業務,基本不跟任何人有所來往,直接交惡的可能性不大。而何其是風暴夜總會的副總,一般人也不敢輕易得罪他,所以能把他們兩人列為謀殺目標的,定然與二人的現實生活有過密切的交集。而這個交集,很有可能是在他們來到芒城之前的事情。

    方雅雅也花費了大量時間,將那些跟林詩軒的某信關聯人的情況彙總了上來。當晚六點,所有的文字和音頻資料都擺在了柳南禾面前。

    給林詩軒打賞最多的「白雲土豪哥」氣憤填膺的表示:「那個女人就是個『綠茶婊』,老子給她打賞了三百多萬,約出來一看才知道是個黑木耳。真他媽的晦氣,早知道這樣,誰他娘的捧她的臭腳,一個月三萬塊,想包哪個包哪個。」

    打賞第二的「南海號」則說:「嗯,我是打賞了不少錢,具體多少也沒統計。她主動問過我的聯繫方式,我對這種貼上來的女人不感冒,一次也沒理她。至於打賞,無所謂啊,錢嘛,不花都是白紙,沒意思的。」

    ……

    大多數人都是花了幾萬乃至幾十萬來捧林詩軒,可時間一長便知道她是個兼職「特殊服務」的另類網紅,興趣度便開始慢慢降低了。但也有人糾纏不休,一個名為「一休哥」的用戶就不依不饒的說:「我是一個搬磚的,一個月就三千六百塊錢。工資發下來,先給她打賞三千四,自己留兩百塊錢啃饅頭。」

    「傻?這是傻嗎?這是付出!我一點也不後悔,聽她笑著說一聲謝謝一休哥,我一夜都能高興的睡不著覺!」

    「我現在為啥恨她?我在她身上花了那麼多錢,她不吭一聲就關播了,我能不恨她嗎?」

    「我知道你們是警察,我就是不甘心,她加我某信的時候說過的,有空要約我一起啪啪啪,可這都過去大半年了,連個影子也見不著。」

    「別人能睡,我憑啥不能睡?」

    「有本事你就一直躲著別露面,哈哈,老子磚也不搬了,有的是時間跟你慢慢玩。你叫林詩軒,廣東清遠人,家裡還有一個弟弟,正在上中學二年級。父母離異,老媽現在在溫泉酒店做保潔員,對吧?哈哈,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再不過來陪老子一夜,老子就把你的底子全部捅出去,讓你紅遍全國。」

    「喂,網紅,那個『一休哥』散發的資料是真的嗎?我是戒賭吧的老哥,借我十五萬讓我上岸,否則我也揭你的老底子了。」

    「靠,你五個月搞了幾千萬,花一百萬消災都不願意嗎?這是我賬號:XXXXXX,給你三個小時時間,不然你的黑料遍佈全網。」

    ……

    看完這些音頻資料,柳南禾突然明白了,林詩軒來到芒城不是因為心情不好,而是因為她被人抓住了把柄,前來避難來的。而現在的社會屬於網絡社會,除非徹底離開網絡離開城市生活,否則走到哪裡也不能得到心靈上的清淨。

    或許這就是她來到芒城還不得不繼續直播的根本原因。方雅雅嘆了口氣,道:「哎,她弄這麼多錢有什麼用呢?活成這樣,一點人格尊嚴都沒有了,最後還丟掉了性命。」

    遲偉不屑一顧的道:「人的追求不一樣唄。你是不知道,還有人直播那個……嗯,那個呢。」

    「哪個啊?」

    遲偉尷尬的笑笑,道:「沒事兒,沒事兒。」

    秦一燕鄙夷的瞪了遲偉一眼,道:「下流。」

    遲偉正色道:「美女,這話我就不服氣了。這是人類社會發展繁衍的必然過程,是一件神聖而偉大的事業,怎麼能叫下流呢?當然,放在直播平台上去賺錢,這個叫下流,而且觸犯了刑法,是要量刑問罪的。」

    秦一燕冷冷的道:「用不著你給我上教育課,我懂的比你多。」

    柳南禾敲了敲桌子,道:「好了,別鬥嘴了。我認為凶手是這些觀眾的可能性很小,因為如果他們想對林詩軒下手,就會處心積慮的討好她,儘量把她約出來,而不是把她嚇的逃到芒城。不過也不能完全排除這個可能,雅雅,這條線索你繼續跟下去,將她某信上所有的聊天記錄全部調出來。另外,以前刪掉的或者拉黑了的好友,那些記錄也全部想辦法恢復好。」

    方雅雅點頭答應了。柳南禾又道:「一燕,你和廖叔那邊辛苦一下,爭取摸清楚那些乙醚的來路。我現在懷疑林詩軒被害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而非凶手跟她很熟悉。」

    秦一燕皺眉道:「為什麼?」

    柳南禾道:「因為她住在時代城表現的很謹慎,連外賣都不會出去拿。以何其跟她的關係,都沒有和她碰過幾次面,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方雅雅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有經常碰面啊?房子都何其幫她租的,搞不好他也有鑰匙呢。」

    柳南禾道:「如果有這樣的關係,鄰里之間肯定會察覺,早就八卦起來了。你看看,這兩天有人說過這樣的小道消息沒?若非出了命案,林詩軒的鄰居甚至不知道這房間住了人。」

    秦一燕沒有再說話,只輕輕的點了點頭。柳南禾又看向遲偉,道:「偉子,你去調查一下何其的通話情況,看看能否找到林詩軒在芒城所用的電話號碼。如果查到這個電話號碼,搜尋一下這幾天有誰跟她聯繫過。」

    遲偉答應了,反問道:「那你呢?」

    柳南禾若有所思的笑了笑,道:「我去陪薛家群那個老狐狸玩玩。」

    薛家群確實是個老狐狸,可此刻的他更像一隻憤怒的雄獅。這麼多年以來,何其就是他的白手套,一直幫他遮風擋雨。自從十幾年前跟了自己,何其始終忠心耿耿忠心不二。而為了回報何其,也為了避免自己的風險,薛家群甚至將風暴夜總會的法人代表都轉給了何其。殺了何其,就相當於斬斷了薛家群的一條胳膊,也是狠狠的打了薛家群的臉。

    哪怕不在道上混了,薛家群也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他的手指摁在手機的號碼鍵上,好幾次都想給謝和平打電話,可最終還是忍住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2:58
1-12 泡個警察妹妹當女友

    傍晚的時候,柳南禾再一次來到了風暴夜總會。雖然發生了何其被殺的兇案,可風暴夜總會的生意依然紅紅火火。在那些沉醉於霓虹燈和洋酒的青少年看來,何其只是一根香菸,燃過後就剩下了一堆灰,風一吹便散了。

    進門的時候,柳南禾竟然看到了劉弋舟。這個本該在醫院裡養傷的小年輕竟然蹲坐在風暴夜總會的門口,旁邊還站著一個男人,正在傷心的抹眼淚。燈光昏暗,柳南禾看到了劉弋舟腹部的紗布上滲出來的斑斑紅點。他的父親手上也帶著傷,用一塊粗糙的紗布包裹著。

    柳南禾皺著眉頭走過去,道:「劉弋舟,你在這幹什麼?」

    劉弋舟哼了一聲,道:「他們讓我出院,我不就往這兒來了?」

    旁邊的中年男人急道:「我和你媽讓你出院了嗎?我們是說那個病房太貴,一天幾千塊,咱們住不起,想把你換到外面的病房裡來。你不聽大人解釋,就生著悶氣跑出來,傷口掙破了你也不回去,真想急死老爸是不是?」

    劉弋舟怒道:「我都快死了,你們還惦記著錢?我不回去,活著本來也沒啥意思。」

    柳南禾冷冷的道:「好,既然不願意回醫院,那就回警局吧。」說完,他摸出電話,裝模作樣的給遲偉打電話:「偉子,派人來風暴夜總會,把劉弋舟那個混蛋抓到拘留室過幾天。」

    劉弋舟頓時急的大叫起來:「柳警官,我又沒犯法,你憑啥抓我啊?」

    柳南禾道:「我翻舊賬行不行,有問題嗎?」

    劉弋舟無可奈何,只得認慫,道:「好了,好了,我回醫院行了吧。」

    柳南禾板著臉沒說話,事實上他剛才根本沒有撥通遲偉的電話。劉弋舟的老爸走到柳南禾身旁,點頭哈腰的道謝:「柳警官,真是不好意思,又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個兒子,我這個兒子……唉!」

    柳南禾點點頭,道:「沒事,別客氣了。手怎麼傷了?」

    劉父道:「沒事,中午殺鴨子的時候,不小心被刀子割到了。」

    柳南禾揮手給他們攔了一輛出租車,又丟給司機十塊錢,然後才靜靜的看了一眼劉弋舟肚子上的傷處,慢慢的轉身進了風暴夜總會。

    坐在酒吧的吧檯上,柳南禾耐心的坐了大半個小時,待上回跟劉弋舟一起玩的幾個小子漏了面,馬上迎了上去。那幾個小年輕記性很好,看見柳南禾眼前一亮,笑嘻嘻的打招呼道:「大哥,上回跟你來的那倆妞呢?」

    柳南禾知道他們說的是方雅雅和秦一燕,也笑著問道:「這回沒來,怎麼,看上了?」

    幾個小年輕轟然一笑,道:「那可不,長那麼漂亮,純的跟公主一樣。」

    一個小子說道:「怎麼說話呢,公主是罵人的,這店裡就有公主,能跟那小姐姐相提並論嗎?」

    那人道:「我喜歡那個高的,胸大屁股翹,一雙大長腿,看著都美的冒泡。哎,大哥,那倆妞到底哪兒來的,能幫我們介紹介紹不?」

    柳南禾笑道:「她們是我朋友,平常不往夜店來的。想見她們,改天跟我一塊吃個飯,指不定能見著。」

    那小子道:「嘿嘿,那感情好,你定時間,我買單。吉祥街上有家日式料理,味道不錯,女孩子一定感興趣。」

    一聽這話,柳南禾就知道他們的泡妞手段還很低級。跟著他們找了個檯子坐下,柳南禾買了一打啤酒,自己先喝了半瓶,裝模作樣的問:「對了,上回那個姓劉的夥計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過來?」

    一個小年輕道:「別提他了,那傢伙衰到爆,走著路好端端被人捅了兩刀,現在還在醫院住著呢。」

    柳南禾故作驚訝:「這怎麼可能啊?芒城的治安挺好的,今年都沒出什麼大案子啊。」

    那小子偷偷摸摸的湊到柳南禾耳邊,道:「那是你孤陋寡聞,我告訴你吧,治安好那都是表面上的事情,其實呢,案子多著呢。就拿這夜總會來說,哪個禮拜沒有打架鬥毆的事情?只不過報警處理的話,派出所的那幫人只會罰錢了事。時間一久,大家索性自己處理,連報警都懶得報了。」

    另一人又道:「那些還是小事,最近幾天,芒城還發生了命案,電視台和網絡上都發了,你沒注意嗎?」

    柳南禾笑道:「我平常工作比較忙,出差又多,還真是沒注意。」

    那人道:「前一個死的是個女主播,聽說長的很漂亮,跟天仙一樣呢。可惜只有二十一歲,真是太可惜了。」

    另一人道:「你可惜個毛,跟你有啥關係?」

    那人道:「我可惜她沒有跟我……那啥,嘿嘿,你們不也一樣這麼想麼。」

    另一人道:「這話可不能讓劉瘋子聽見,否則他一定跟你玩命。」

    柳南禾插嘴道:「劉瘋子?那又是誰啊?」

    幾個小子全都不屑的哼了一聲,道:「還能是誰,不就是你剛才說的劉弋舟麼?」

    柳南禾道:「劉瘋子認識那個女主播?」

    「那誰知道,他總說那主播是他的女朋友,可每次我們叫他把她帶出來吃個飯,他都沒本事帶出來。讓他給人家打電話聽聽聲音,他又說沒有人家電話號碼。南方人心眼多,沒咱北方人實在,我早就說了,那傢伙充其量也就是個嘴炮。」

    「就是,就是。上次搭上那清純的小妹妹,也不知道給咱們分享一下。」

    柳南禾暗暗冷笑,幸好你們今天遇到的是我,倘若方雅雅真的跟過來了,這會兒你們能否好端端的坐在這裡尚未可知。不過劉弋舟口口聲聲說跟林詩軒認識,這句話卻出乎了柳南禾的預料。因為那小子是一個無業游民,而林詩軒是身價上千萬的女神主播,二者之間根本就搭不上什麼關係。以劉弋舟那種吊兒郎當的樣子,就算打賞一百塊錢給林詩軒,恐怕都得從自家的小店裡偷偷下手。而這點兒小錢,在林詩軒眼中恐怕連一笑的資格都沒有。

    幾個小子提到這些也是一筆帶過,看情況他們知道的東西也不多。柳南禾順口又提到了何其的身上,幾個小年輕臉色一緊,低聲道:「老兄,何哥是這裡的扛把子,可不敢亂說話。」

    柳南禾笑道:「那咱們出去說,找個小攤兒吃點東西,我請客。」

    幾個小年輕搖了搖頭,道:「吃什麼飯啊,進夜總會要交錢的,我們還等著撿死魚呢。」

    死魚是行話,意思是指那些喝醉了的姑娘們。而撿死魚,就是將這樣的姑娘們帶到酒店裡,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柳南禾笑了笑,道:「走吧,撿死魚的人那麼多,輪得到你們嗎?走走走,我給那姑娘打個電話,看看她有沒有時間出來。」

    「那不行,你先打。她要過來,我們就跟你出去吃飯。」

    柳南禾無奈,只能打電話給方雅雅。剛暗示了一句,方雅雅便明白了,道:「頭兒,我懂了,你等十五分鐘,我去歐亞路和芒碭路的交叉口等你。」

    柳南禾應了一聲,笑著對幾個小子道:「算你們運氣好。十五分鐘後她就過來了。」

    一個小子眨巴著小眼睛說:「老兄,你是不是還沒得手啊?今晚上我們把她灌醉,你先來,我們候補,怎麼樣?」

    柳南禾似笑非笑的道:「我家裡有老婆,對這個不感興趣。只要美女不反對,你們自己看著來。」

    幾分鐘後,幾個興高采烈的傢伙跟著柳南禾走出了風暴夜總會。來到十字路口,看見一身素顏的方雅雅,幾個小子全都熱情的圍了上去,紛紛使盡了各種手段獻慇勤。方雅雅故作害羞的招呼柳南禾過來解圍,然後一起向不遠處的大排檔走去。走在路上,方雅雅低聲道:「頭兒,我那邊有收穫了,正想找你匯報呢,你怎麼安排了這個局兒?」

    柳南禾笑道:「因為我發現了新線索。那個在派出所門口被捅的小子,可能認識林詩軒。」

    方雅雅愕然一愣,道:「真的假的?」

    柳南禾道:「可能性很大。」

    方雅雅笑道:「頭兒,你知道我發現了什麼嗎?」

    柳南禾道:「什麼?」

    方雅雅道:「和你發現的一樣。」

    這回輪到柳南禾驚訝了。可為了不讓幾個小子看出來貓膩,兩人也沒有再細說下去。找到大排檔坐下來,兩人一邊跟那幾個小子吃飯喝酒,一邊套他們的話。幾個小年輕為了在佳人面前表現自己的英勇,紛紛來者不拒,沒過十五分鐘一箱啤酒就見了底。

    方雅雅問起來劉弋舟的事情,幾個小年輕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你一言我一語的搶著說起來。

    原來劉弋舟有一次喝醉酒的時候說起過,他來芒城一開始是因為跟著薛老大何老二混社會。後來他們嫌他沒出息,不讓他在夜總會幹了,他才回去跟著爸媽的店裡幫忙打下手。可是今年六月份的時候,他突然又回到了夜總會裡,每天跟在何老二屁股後頭打聽某個主播的消息。他們問起來的時候,劉弋舟說那個女主播是他的女朋友,不知道因為什麼事,突然往芒城來了。可是他們都把這事兒當笑話看,說劉弋舟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直到女主播被人謀殺的事情傳出來,他們才覺得這事兒有點像真的。他們也在找機會向劉弋舟問個明白,可扭頭劉弋舟就被人捅刀住了院,為了防止惹禍上身,他們才沒有去醫院探望他。

    「就這些?」方雅雅失望的問。

    「就這些,他就跟我們說了這些。」一個傢伙醉醺醺的勾著眼睛說。

    方雅雅點點頭,從兜裡摸出警官證,道:「謝謝你們提供的線索,我該回去了,咱們下回再見。」

    幾個小子的酒一瞬間全醒了,等方雅雅走遠了才扭頭問柳南禾,道:「喂,你怎麼回事啊,什麼人不好泡,非得泡警察?」

    柳南禾也拿出了警官證,笑呵呵的道:「不好意思,我也是警察。幾位,去買單吧。」

    「不是說你請的嗎?」

    「嗯?」

    「好好好,我們買,我們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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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白蓮花與痴心漢

    回到局裡,遲偉聞到柳南禾和方雅雅身上的菸酒味,頓時酸溜溜的抗議起來。「我在這裡辛苦加班,你們倒好,跑出去約會去了。」旁邊的秦一燕驚訝的看了方雅雅一眼,卻什麼話也沒有說。

    方雅雅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道:「偉哥,你思想能不能健康一點?我們是去查案了,發現了新線索,約的哪門子會啊。」

    遲偉撇了撇嘴,道:「真會找藉口。」

    方雅雅笑道:「這是實話。就頭兒那樣的男人,我看得上嗎?」

    柳南禾莫名躺槍,哭笑不得的坐回到了自己的椅子上。秦一燕不著痕跡的笑笑,道:「乙醚的來源已經查到了,是本市的一家醫藥店賣出去的。買貨的人用的是同城速遞,所以賣家也不知道買家的身份。不過根據賣家提供的地址,我懷疑……」

    遲偉急性子,馬上追問道:「懷疑什麼,你快說啊。」

    秦一燕一字一句的慢慢說道:「我懷疑,購買乙醚的人是林詩軒。」

    「什麼?」

    所有人都驚呆了。購買乙醚的人,竟然是被殺了的林詩軒?

    秦一燕聳聳肩,道:「買家提供的地址就是林詩軒的住址,據賣家說,錢也是放在那個門口的,壓在門外的墊子底下。」

    柳南禾緩緩的搖了搖頭,道:「雖然地址是林詩軒的,可是買藥的人未必是她。凶手能對林詩軒下手,說明他早就掌握了林詩軒的生活習慣,偽造一下身份,應該不算太困難。」

    秦一燕讚賞的笑道:「不錯。我問過賣家,他說買藥的人是個男的,說話的聲音很粗,有點兒像故意壓出來的聲音。不過他可以確定,那人百分百是男的,不會是林詩軒。」

    柳南禾「嗯」了一聲,將他從那幾個小子身上得來的信息分享給眾人。等他說完了,方雅雅也將電腦裡的資料投影到牆壁上,慢條斯理的說:「我下午聯繫了老馬那邊的技術人員,恢復了幾個被林詩軒拉黑人的某信號。大家看一下,這幾個人都是廣州本地的,曾經多次威脅過林詩軒,並且一再到林詩軒租住的房子門口潑漆鬧事。林詩軒不厭其煩,這才偷偷摸摸的離開了廣州。」

    畫面切換到另一個某信號上。這人的名字叫做「痴心情長劍」,頭像是充滿了憂鬱色彩的非主流頭像。方雅雅將他的某信賬號放大,上面顯示的字樣是:aishixuan1314。遲偉拼了出來,道:「愛詩軒一生一世……這小子是誰啊?」

    方雅雅避而不答,又將這人跟林詩軒的聊天記錄發了出來。最近的聊天記錄從六月二十三號開始。

    「詩軒,我聽何哥說你來芒城了,是不是來找我的?」

    「額。」

    「嘿嘿,好激動啊。我也在芒城,在這都快三年了。」

    「哦。」

    「你住在哪兒的呀?酒店還是租房子?我家租的房子有個空房間,你可以過來住哦。」

    「呵呵,不用了。」

    「詩軒,我好想你啊。你在哪裡,我去找你。」

    「我洗澡了,拜拜。」

    「……拜拜,晚安。做個好夢,我愛你。」

    六月二十四號。

    「詩軒,醒了嗎?我跑遍了芒城,都沒有找到賣早茶的地方。沒辦法,我自己給你做了蝦餃、和糯米雞,還煲了老鴨樹菇湯給你喝。」

    「嗯,早安。」

    「你在哪裡?我給你送過去。」

    「呵呵,沒胃口,謝謝你,弋舟弟弟。」

    遲偉看到這裡,猛地站了起來,道:「是劉弋舟,原來是他!」

    柳南禾和方雅雅都如同看白痴一樣的看著遲偉,誰也沒有說話。秦一燕無奈的嘆了口氣,道:「真笨。如果凶手真的是他,還不早去把他抓來了。」

    遲偉尷尬的摸了摸頭,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詩軒……你不要叫我弟弟,我已經不小了。在廣州的時候我就說過,等我長大了,我可以保護你的。」

    「嗯。」

    「你在哪裡呀?我把飯給你送過去,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吃不了的剩下來,我明天再給你做別的。」

    「哦。好。」

    「地址是哪兒,我馬上就出發。」

    「我去洗漱,回見。」

    「……」

    六月二十六號。

    「嘿嘿,詩軒,我昨天喝多了。頭好疼,你也不給我發消息。現在在幹嘛啊,忙不忙?」

    「哦。」

    「芒城有個日月湖,很漂亮,還有個沱河風景帶,我帶你出去走走好不好啊?」

    「改天吧。」

    「那去芒山陵墓群吧,聽說是5A級呢。」

    「嗯。」

    「你心情不好嗎?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怎麼會突然到芒城來的?」

    「沒事。」

    六月二十七號。

    「詩軒姐姐,你在廣州被薛老大和何二欺負過嗎?」

    「什麼?你聽誰說的?那個烏龜王八蛋在背後造謠!」

    「何二哥自己說的。」

    「哦。沒有的事。」

    「真的嗎?可是我想起來三年前,每一次他們兩個過來了,你都會哭的。」

    「嗯。」

    「他們是不是真的欺負過你?你告訴我,就算他們是老大,我也一樣要砍了他們。」

    「沒有。」

    「詩軒……你別怕啊,跟我說實話。就算為你去死,我都不猶豫的。」

    「該睡了,晚安。」

    六月二十八號。

    「詩軒,早安,起了嗎?」

    六月二十九號。

    「詩軒姐姐,怎麼不回覆我啊?」

    這樣的聊天記錄一直延續到七月下旬。林詩軒始終沒有回覆劉弋舟一條信息。直到七月二十三號,劉弋舟發消息問林詩軒:「詩軒,你是不是住在何二哥給你找的房子裡?他包你了?」

    「胡說八道。」

    「那你住在哪裡,為什麼一直不肯告訴我?」

    「我在工作。」

    「他們說你當主播了,現在很紅,你是不是嫌棄我沒出息,不要我了?」

    「沒有。」

    「你在哪裡直播?我也去看看,你知不知道,這幾年來,我一直都很想你。」

    「有啥好看的,還是那樣。」

    「詩軒,我今天跟我爸媽說起你了,他們也很想見見你。我們家飯店在人民路上,廣式燒鴨飯餐館,你打個車過來看看唄,我讓我媽給你做正宗的廣州早茶。」

    「嗯。」

    「你真的來嗎?哈哈,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以後再說吧。」

    「你別一直這樣對我,我心裡很難受,前幾天每天都喝了很多酒,還跟人打了一架。夜總會的人都說何二哥喝多了酒就說胡話,說有個女主播幾百萬的粉絲,他一樣想睡就睡……我知道,他說的那個人就是你。你等著,哪天我找到機會,一定拿酒瓶狠狠砸他的臉。」

    「你別胡鬧,沒你的事。」

    「沒有人可以侮辱你,沒有人!」

    「別鬧了,聽見沒?」

    「詩軒,我說認真的。你是不是住在時代城,跟何二哥住在同一個小區?他說過的,我記在心裡了,這幾天我都去了時代城,從早上待到天黑,可是一直沒有見到你。」

    「你再這樣我拉黑了。」

    「別啊,我就是想見你一面。」

    自此以後,劉弋舟發給林詩軒的所有消息的前面都有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然後是一串提醒你還不是對方好友的消息。看完了這些,遲偉沉沉的嘆了口氣,道:「這小子,傻的真可憐。」

    方雅雅道:「那女的……也真的是個綠茶婊。」

    秦一燕還是沒說話,柳南禾卻緩緩的說道:「從這些聊天記錄裡可以看出來,劉弋舟知道林詩軒和何其所住的地方,他也有充分的殺人動機。今天我在夜總會門口見到他了,他的肚子上有血漬,三層和四層樓梯上的血滴,也有可能就是他留下的。」

    遲偉瞪大了眼睛,道:「那剛才我說他是凶手,你們都瞪我幹什麼?」

    柳南禾搖搖頭,道:「他有動機,也有可疑,但他絕不會殺害林詩軒。」

    「那可未必,因愛生恨也有可能,這小子可不是一個理性的人。你沒看見嗎,他自己都說了,如果薛家群和何其真的欺負了林詩軒,他會把他們兩個全幹掉。」

    方雅雅嘆道:「偉哥,怪不得你是多年的資深老光棍,一點情商也沒有。如果劉弋舟真的要殺林詩軒,還會在被刪除的情況下堅持每天給她發消息嗎?很明顯,直到林詩軒被殺的消息披露出來,他才知道自己心愛的詩軒姐姐已經死了。」

    遲偉老臉一紅,道:「什麼老光棍,咱頭兒不也是嗎?」

    柳南禾又是莫名躺槍,無奈的瞪了遲偉一眼。遲偉嘿嘿笑道:「話說回來,你們兩個老姑娘,今年也奔著二十七八去了吧?那啥,肥水不流外人田,考慮考慮自己人吧。」

    方雅雅翻了個白眼,道:「別胡說八道,姐姐今年只有二十四。」

    秦一燕也沒好氣的撇嘴道:「凶手確實不是劉弋舟,三四樓間的血液我已經檢測過了,雖然基因結構有一點雷同的部分,但的確不是劉弋舟的血液。」

    「那凶手會是誰呢?」遲偉撓著頭說。

    柳南禾道:「林詩軒死了,何其死了,誰是最大的受益方?」

    遲偉和方雅雅全愣了,過了幾秒鐘才遲疑著回答道:「你是說……薛家群?」

    柳南禾笑道:「我沒有說他,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可疑。既然何其是薛家群的手下,他都能欺負林詩軒,那薛家群更不在話下了。況且,林詩軒的資產都在她自己的銀行卡里,上次我們搜查她的房間,什麼東西都在,就是銀行卡不見了,這說明了什麼?」

    「光有銀行卡,沒有密碼也沒用啊。」遲偉道。

    柳南禾道:「你怎麼就確定薛家群沒有她的密碼?」

    遲偉無言以對。薛家群是否知道林詩軒的銀行卡密碼,只有林詩軒和他自己才知道。柳南禾又道:「這幾年薛家群隱居幕後,將夜總會全部交給了何其搭理,以至於芒城的人只知道何其,不知道薛家群。以他那樣的性格,會甘心被人取而代之嗎?」

    方雅雅和遲偉同時點了點頭,這案子拖到了今天,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就連秦一燕也欣慰的笑了笑,看向柳南禾的目光中多了一絲讚賞和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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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充氣娃娃


    薛家群是個老狐狸,經歷過的風風雨雨不在少數,想從他那裡問出什麼話來,那是痴人說夢。榮歸故里的這三年,他在芒城並未犯過案子,相反還一直熱心公益,捐款助學,正因為如此,去年他才當選了市人大代表。可是現在老實了,並不意味著他以前就是個好人。一個落魄到外出討生活的人,幾年間突然成了暴發戶,要麼運氣好中彩票,要麼走的是歪路。

    警方內部的資料是聯網的,可薛家群名下的檔案卻乾乾淨淨,一點違法的記錄都沒有。正在那裡納悶時,郭京安提醒道:「薛家群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薛佳群,中間那個『家』不一樣。」

    以前的戶籍管理並沒有現在這麼嚴苛,薛家群持有兩個名字的身份證也在情理之中。再鎖定薛佳群的身份信息,下面一長排各種犯罪記錄差點亮瞎了柳南禾的眼。

    聚眾賭博、強逼賣淫、壟斷建材市場、收取娛樂場所保護費……但凡流氓小混混能幹的生意,薛家群和何其兩個人一件不漏,全部干全了。以他們四十多歲的年紀,還要去跟一幫二十多的小年輕死磕,想想也真是不容易。

    不過多活了二十年,社會閱歷和為人處世的智慧畢竟要高一些。拿著撈來的黑錢開路,薛家群買通了廣州本地的一位派出所所長,一直充當他的保護傘。直到三年前這位所長被紀委拿下,薛家群才狼狽的回到芒城。至於為何沒有全國通緝薛家群和何其二人,那是因為所長畏罪自殺前將電腦裡的記錄全部銷毀了,再加上名字上的差異,讓警方誤以為他已經潛逃國外,便就此罷手了。

    遲偉皺著眉頭說:「那是他以前在廣州犯下的案子,不在咱們轄區,又不屬於通緝犯人,怎麼好抓他啊?」

    柳南禾笑道:「抓他不能抓,敲山震虎總可以吧?」

    方雅雅咬了咬嘴裡的小虎牙,道:「就是,兵不厭詐,把他以前的犯罪行為抖出來,我就不信他還能泰然處之。」

    柳南禾將自己的想法跟郭京安匯報後,郭京安說:「南禾,我肯定是支持你的,不過薛家群是人大代表,不管是抓他還是審訊,都要經組織程序罷免他的人大代表身份之後才可以。」

    柳南禾笑道:「郭大隊,用得著這麼官僚主義嗎?」

    郭京安兩眼一瞪,道:「什麼官僚主義?這是組織紀律!南禾,我警告你,你可別給我胡來,外頭的記者都盯著呢,這回再弄出什麼岔子,謝局都保不了你。」

    柳南禾無奈的點點頭,道:「好吧,我知道了。」

    扭頭出了郭京安的辦公室,一臉急切的方雅雅正在樓梯口跑上來,看見柳南禾便激動的叫道:「頭兒,林詩軒銀行卡里的錢被人轉走了。」

    柳南禾回頭看了一眼,聽到此事的郭京安也神色凝重的跟了出來,道:「轉走這筆錢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殺人的真兇。快,追查一下,這些錢轉到誰的賬戶裡了。」

    方雅雅又快步返回自己的辦公室,聯合銀行和方雅雅隸屬的科技公司那邊一起追查錢款的流向。經過調查,方雅雅建設銀行卡里的七百萬被分作二十四筆轉進了某家商貿公司的對公賬戶。一個小時之後,這筆錢又以貨款的名義轉進了芒城一家賓館的賬戶裡。隨後,這些錢化整為零,全部以五萬每筆的數額轉進了何其的某付寶賬戶。至於方雅雅另外幾張銀行卡上的資金,大致流程如出一轍,只是涉及到的公司和賬戶略有差別而已。

    「怎麼會轉到何其的名下?他人都死了,這錢還怎麼拿出來?」遲偉大惑不解的道。這可不是幾萬塊錢,而是兩千多萬,就算在某付寶上開通了大額功能,充其量也只是幾十萬而已。

    方雅雅翻了個白眼,道:「偉哥,你能不能長點腦子。林詩軒的錢他都能這樣轉出來,再把何其某付寶裡的錢搞出去,能費多大事啊。」

    柳南禾笑道:「正打瞌睡呢,枕頭就遞過來了。偉子,走吧,咱們去找薛總聊聊天。」

    郭京安點了點頭,道:「只能聊聊天,記住沒?」

    柳南禾哈哈大笑:「哪怕是聊天,我也擔心薛總的屁股坐不住。」

    薛家群的電話號碼是保密的,但警方想查一個手機號碼,那最是簡單不過。柳南禾撥通了薛家群的號碼,大大咧咧的打了聲招呼,便問他現在在什麼地方,方不方便出來喝個茶。薛家群夾槍帶棒的冷聲說道:「我要處理何兄弟的後事,有什麼事,等你查到凶手了再來跟我談吧。」

    柳南禾道:「不難,不難,我們已經鎖定凶手了。」

    「哦?」薛家群的語氣有點兒意興闌珊,似乎根本不相信柳南禾的話,「既然鎖定了,那還不去抓捕歸案,給我打什麼電話?」

    柳南禾道:「凶手在今天下午將林詩軒卡里的錢分批轉了出去,經過一系列的手段,又轉到了某個已死的人賬上。薛總,你看看這手段高不高明?」

    薛家群乾笑了一聲,道:「高明。」

    「這樣高明的凶手,我們輕易真不好抓。不過呢,他也別想逃,所有的交通要道全部設了卡點,連只蒼蠅也跑不掉。」

    薛家群哼了一聲,道:「行了,別跟我說這些沒用的。我在陸羽茶莊,你想說什麼,儘管過來吧。」

    柳南禾和遲偉馬上出發,前往陸羽茶莊。郭京安打電話向謝和平做了匯報,也帶著隊裡的警察在四周設置了路障和關卡。

    陸羽茶莊在市區南部,靠近後嶺鎮。柳南禾突然想起來那個製作林詩軒模具的小廠老闆,便悄悄的給報信的小工打了個電話。那小工一接電話就急了,道:「柳警官,我們老闆找不見了,從昨天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我們要報警,老闆娘又不願意。」

    柳南禾臉色一變,道:「畏罪潛逃麼?」

    那小工道:「不像啊,前天晚上他還說沒他事呢,跟人喝了半夜的酒。」

    柳南禾道:「好,我知道了。你現在來一趟陸羽茶莊,郝永業的事情,我通知後嶺派出所去查。」

    那小工答應了,掛了電話。

    來到陸羽茶莊,剛下車便看到了守在茶室外面的幾個保鏢。他們個個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體型健碩,筋節凸出,明顯全是練家子。柳南禾身高雖然也有一米八三,可體型略瘦,看上去有點兒文弱書生的樣子。儘管遲偉很健壯,但個頭只有一米七三,走在這幾人面前還是矮了半頭。兩人並肩走向店門,幾個保鏢擠了過來,語氣不善的說道:「兩位,小心點說話,老闆好脾氣,我們卻很容易炸的。」

    柳南禾笑呵呵的道:「容易炸?你們是充氣娃娃嗎?」

    幾人愕然一愣,馬上冷著臉指了指柳南禾,道:「小子,我記住你了,以後走路給我小心點。」

    柳南禾亮出警官證,板著臉說道:「我叫柳南禾,芒城市公安局刑警二中隊的,有啥事隨時可以過去找我。現在馬上給我讓開,否則我就辦你個妨礙公務之罪。」

    幾個保鏢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兩聲,但還是乖乖的向兩旁退開了。柳南禾大大咧咧的走進去,回頭又掃了幾人一眼。遲偉活動了一下手腳,笑著說道:「其實不用走路小心點,你們想練練,說個時間地點,哥們兒陪你。」

    來到薛家群的包間,裡面還有一個身穿旗袍的女子坐著相陪。看見柳南禾和遲偉進來,那女子溫婉的笑了笑,沖薛家群彎腰行禮便告退了。柳南禾不等薛家群開口,便一屁股坐在他對面,笑著說道:「薛總,真是好雅興,不是說在處理何先生的身後事麼?」

    薛家群冷冷的道:「剛才那女人就是何其的前妻。」

    前妻?怪不得她臉上沒有多少傷心的表情。柳南禾點點頭,道:「薛總,你時間寶貴,我們就不廢話了。林詩軒卡上的錢,經過多重手續,現在轉到了何其的某付寶賬戶上。雖然他現在已經死了,可是他是你的鐵桿手下,所以我們想請教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薛家群滿臉的肅穆之色,道:「既然錢到了何其的賬上,你們不去找他,問我幹什麼?」

    遲偉怒道:「他人都死了,我們找他有啥用?」

    薛家群面無表情的說:「找他沒用,找我就有用了?我是他老闆,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兒子。他的私事,跟我有什麼關係?」

    柳南禾也不生氣,雲淡風輕的笑道:「薛總,這兩個人都是被殺的,死的冤屈,打他們的主意,這錢花著也不積福。」眼看著薛家群就要拍案而起,柳南禾話鋒一轉,又靜靜的說:「一個人做過的錯事,犯下的罪,自己心上沒記住,警方這裡可有一筆長長的賬。您跟何先生在廣州干的那些事兒,真要追究起來,恐怕至少要六十歲才能出獄了。薛總,您說我說的對不對?」

    薛家群臉上的肌肉飛快的顫抖了兩下,隨即恢復正常。他沉著冷靜的點點頭,道:「說的不錯,上次在局裡我就說過了,後生可畏。」

    柳南禾道:「請問薛總,這筆錢是你轉走的嗎?」

    薛家群毫不遲疑,道:「是我轉走的,但這筆錢本來就應該屬於我。當初是我花費重金把她捧紅的,而且我們簽過協議,她前三年賺到的錢,必須跟我五五分成。」

    柳南禾道:「包括提供特殊服務賺來的錢嗎?」

    薛家群冷著臉沒說話,過了幾分鐘才回答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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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網紅少女養成記


    撬開了薛家群的嘴,林詩軒的生活軌跡就全部揭開了。

    林詩軒,歿年21歲,廣東清遠人。小時候天真可愛,成績優良,但自從九歲父母離異,便開始跟隨外婆在鄉下生活。後母親帶著弟弟改嫁,外婆病逝,十五歲的林詩軒便踏上社會,成了一個黑童工。正因為如此,她在一家棋牌社當服務員時跟薛家群和何其二人相識,並慢慢成為這兩人的公用情婦。

    聽到林詩軒十五歲時便被這兩人禍害了,遲偉恨的直咬牙,一爽拳頭握了好幾遍,硬是忍了回去。薛家群說起這些往事時,語氣中非常平淡,彷彿完全與自己無關。雖然他們幹的都是涉黑的勾當,平常也跟廣州本地的混混團夥打架鬥毆,可林詩軒一直表現的很乖巧,久而久之,他們便把林詩軒納入了自己的團夥當中,開始讓她處理一些財務方面的問題。

    三年前的年尾,充當薛家群保護傘的派出所所長被查,而後畏罪自殺。薛家群和何其商議過後,決定攜款返回芒城發展。林詩軒習慣了在廣州生活,不願意跟隨他們北上,可是當他們處理賬務的時候,卻發現有一筆七十多萬的款子不見了。

    薛家群主張拷問林詩軒,何其卻憐香惜玉,說想辦法讓她把這筆錢補回來,用不著對她大刑伺候。薛家群看在何其的面子上,這才放林詩軒一馬。原來林詩軒那兩年偷偷摸摸在外面談了個小男朋友,這七十萬都被那小子騙走了,她一個小姑娘家,上哪弄這麼多錢還給薛家群。就這樣在廣州晃蕩了兩年,她突然聽朋友說直播現在很火,便註冊了賬號,成為了一名女主播。

    年紀小,長得漂亮,一月之後,林詩軒便成為這個平台最頂尖的主播之一。薛家群聽說林詩軒成了一名女主播,眼珠子一眼,馬上想到了快速生財的捷徑。他不僅去了廣州,蠻橫的將林詩軒簽到了另外一家平台,還以推廣宣傳的理由,強迫林詩軒跟他們簽訂了三年內五五分成的合同。自從林詩軒那個小男朋友的事情敗露,薛家群和何其都不再跟她保持情人關係,反而借用以前的資源和渠道,幫她發展線下的特殊服務。

    林詩軒成了網紅,粉絲量眾多,加上身材好,乖巧懂事,很快便成為月入百萬的大紅人。這個時候,她的野心開始膨脹起來,不願意再按照合同跟薛家群五五分成。反正薛家群和何其已經返回內地發展,他們也拿她沒有辦法。可是幾個月後,有些線下約過的男人拿著二人發生過親密關係的視頻資料找到林詩軒,要求她花費重金將視頻買回去,否則便將之公佈出去,讓林詩軒名譽掃地。

    林詩軒大驚失色,主動打電話給何其商討對策。何其建議她花錢消災,於是林詩軒便支付了二十萬,將視頻拿了回來。好景不長,僅僅過了一週,又有另外的人說他也搞到了一份視頻,並且向林詩軒開出了五百萬的高價。林詩軒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處理,持有她性感照片和敏感視頻的人越來越多,差點逼的她喘不來氣。她走投無路,又不願意報警處理,只能聽從何其的建議,暫時關閉直播,前來芒城這座小城躲避風波。

    然而當她來到芒城時,平台那邊的電話打了過來,要求她恢復直播,否則就是違約,至少要賠償公司三個億。林詩軒迫不得已,便將何其給她租來的房子弄成了新的直播間,繼續對外直播。只不過那些威脅她的人的聯繫方式,全部被她刪除或拉黑了,儘管依然有人在直播間裡放她的黑料,而且某些網站上開始流傳她的敏感視頻,但她換用了新的手機號碼,誰也聯繫不到她。

    眼看著這些風波逐漸消退,何其便通知了薛家群,說了林詩軒來到芒城的消息。薛家群這幾年因為投資了現貨黃金,賬面虧空了不少,便打起了林詩軒的主意,要求林詩軒按照合同的約定支付一半的收入給自己。林詩軒拒不同意,雙方的關係開始僵硬起來。幾天後,傳來了林詩軒被殺的消息。何其前去質問薛家群,但薛家群對天發誓他沒有對林詩軒下手,何其沒有證據,只能趁黑跑到林詩軒的房間裡,將她的幾張銀行卡取了出來。

    當了網紅以後,林詩軒的收入急劇增加,為了防止弄混密碼,她將所有銀行卡的密碼全部設成了某付寶的密碼。而何其幾年前無意中知道了她的密碼,回到家後試了一下,居然能夠登陸進去。一查幾張卡片的餘額,才知道短短幾個月林詩軒竟然賺了兩三千萬。

    柳南禾敲了敲桌子,道:「薛總,何其有沒有跟你提起過,當他進入林詩軒的房間時,房子裡擺著幾個石膏雕像?」

    薛家群遲疑片刻,道:「他說過,可是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當時還嚇了一大跳。」

    柳南禾道:「那他有沒有聞到什麼異常的氣味?」

    薛家群似乎不敢確定,道:「我不知道,但是何其說過他再也不想去林詩軒的房間了,因為他感覺陰森森的。」

    柳南禾嘆了口氣,看來那時候林詩軒的內臟就已經被人放進石膏像裡了。

    薛家群繼續道:「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何其也不是我殺的。他死了之後,我讓他的前妻將林詩軒的銀行卡拿了回來,轉走了裡面的錢。你們來這裡之前,我們確實是在商量何其的後事,因為他們離異之後,何其沒有再娶,家裡也沒有其他人了。」

    憑直覺來看,柳南禾認為薛家群沒有說謊。可是作為一個警察,破案不能單純的依靠直覺,更不能依靠自己的主觀意識。那是不科學的,也是對真相的不負責任。薛家群一如既往的老奸巨猾,有關這幾年的事情說的都很詳細,可涉及到以前在廣州時犯下的罪過,他就一聲也不吭了。

    柳南禾道:「好吧,薛總,今天先到這裡。後面有什麼事情,我們會再找你的,請你耐心配合我們調查。你轉走的資金,警方已經通知銀行和某付寶暫時凍結了,就別再費心費力了。」

    薛家群無言苦笑,輕輕的點了下頭。

    離開陸羽茶莊,遲偉心裡憋了一肚子氣,道:「頭兒,就這樣放過他嗎?要不是他們那麼早禍害了那小姑娘,她也不至於走到這一步。」

    柳南禾道:「世事難料,誰也說不好以前和以後的事。他的案子,回頭我們再通知廣州警方。現在的話,還是將精力放在命案上吧。」

    遲偉皺了皺眉,道:「你覺得他不是凶手?」

    柳南禾道似乎有點苦惱,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兩人走到自己的車前,薛家群的幾個保鏢跟了過來,一個桀驁不馴的傢伙冷冷的看著遲偉,道:「小子,今天方便練練嗎?」

    遲偉本來就窩著一肚子氣,當即把手槍摘下來遞給柳南禾,脫掉了自己的外套。那人看見了手槍,居然一點也不怯場,迎面便向遲偉打去一拳。遲偉閃身避開,就地來了一記掃堂腿。那人反應很靈敏,縱身一躍,不僅閃開了遲偉的攻擊,反而還扣住了遲偉的脖頸。

    遲偉哼了一聲,順勢向那人身上靠去。那人下意識的向後退讓,卻見遲偉凌空倒翻出去,兩腳一前一後的踢在他的胸口上。那人喘了口粗氣,用手撣去胸口的塵土,板著臉道:「果然有兩把刷子,可惜,還不夠資格在我面前耍橫。」

    遲偉冷笑道:「已經輸了一招,居然還有臉嘴硬,真他媽可笑。」

    那人臉色一變,猛的又向遲偉衝了過來。柳南禾將手槍插在腰間,斜身頂了上去。手臂剛跟那人的胳膊相接,隨即側身一扯,便將那人帶的打了個趔趄。若非他的同伴伸手相扶,或許會一頭撞在警車的輪胎上。幾個保鏢全愣了,看著柳南禾說道:「原來還是個高手。」

    柳南禾笑了笑,道:「還得辦案,沒空跟你們??隆5冉崍蘇獍缸櫻?頤竊俜釓恪!

    說完,也不等他們幾個搭話,便鑽進了警車的駕駛位。遲偉跟著上了車,道:「頭兒,去哪?」

    柳南禾沒好氣的道:「去後嶺派出所。偉子,我怎麼不知道你帶了槍?」

    遲偉笑道:「郭大隊讓我帶的,說是為了保護你,防止薛家群狗急跳牆。」

    柳南禾無言的搖搖頭,道:「收好吧。薛家群不是毒販子,他也沒有膽量幹這樣的事情,否則當初就不會從廣州跑回來了。」

    驅車來到後嶺鎮派出所,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正坐在椅子上痛哭流涕,一邊哭一邊罵郝永業在外面養小三,不得好死等等。幾個民警一臉尷尬的站在旁邊,誰也沒去勸她,想必她在這邊哭訴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柳南禾道:「張所呢?」

    一個民警道:「帶人去找郝永業了。」

    柳南禾皺眉道:「有他的消息了嗎?」

    那民警道:「有人在沱河上游發現一具屍體,張所懷疑就是郝永業。不過發現屍體的地方離後嶺鎮有點遠,不知道郝永業去那裡幹什麼。」

    那婦人頓時破口大罵:「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男人就算是個烏龜王八蛋,你也不能咒他死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2:59
1-16 鎖定真兇

    柳南禾當即撥通了張所長的電話。張所語氣低沉的道:「已經確認了,死者就是郝永業。對了,局裡的法醫已經過來了,小柳,要不你也來現場看看吧。」

    柳南禾下意識的看了那婦人一眼,那婦人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柳南禾,突然翻著白眼昏了過去。幾個民警將她抬上警車,又打電話通知了最近的神光集團總醫院。柳南禾叫上遲偉,快速鑽進車內,一溜煙的順著工業路向城西駛去。

    沱河是一條最寬處只有四十米的區域性河流,常年水深保持在兩米上下,近岸處更淺,長滿了密集的蘆葦。發現郝永業屍體的是一個釣魚愛好者,他原以為大魚上鉤了,誰想到釣鉤勾住的竟然是一具屍體的衣服,嚇的臉都白了。

    柳南禾趕到的時候,屍體已經被打撈上岸。原本瘦弱幹巴的小老闆此刻看上去更為淒慘,身體蜷縮在一塊,佝僂的像個七八十歲的老人。廖叔和秦一燕正在對屍體進行檢查,張所長低聲道:「這不是失足落水,一定是殺死後再推入河裡的。你看他那肚子,一點都沒隆起,分明沒有把喝水喝進去。」

    柳南禾很贊成他這個判斷。四下里打量一番,這處河岸靠著一條土路,向前再走兩百米便是一個郊區的村莊。村莊外圍是一片片的養殖場,各種家畜的叫聲此起彼伏。張所長道:「其實這邊已經不歸我們後嶺鎮管了,是城廂鄉的轄區,旁邊那村子叫孫莊,是咱芒城出了名的家畜肉蛋產地。」

    柳南禾點點頭,走到秦一燕面前。秦一燕似乎蹲著的時間太久,起身的時候雙腿一麻,竟然向河裡歪了下去。柳南禾眼疾手快,一把將她扯到了自己懷裡。秦一燕臉色一紅,急忙掙開柳南禾的手,然後緊緊盯著柳南禾的眼睛,道:「還是乙醚。凶手先將他迷暈,然後割斷了他的喉管,等他死了之後,再將他推入河中。往上游找找看吧,第一現場應該不遠。」

    柳南禾馬上帶人往上遊走去。走了大約三十多米,只聽得孫莊那邊雞鴨鵝狗的叫聲更加響亮起來。遲偉皺著眉頭走在最前面,彎著腰仔細搜尋著河岸上的一切線索。柳南禾緊隨其後,僅僅過了兩分鐘,遲偉悶聲說道:「找到了,就是這裡。」

    血跡已經滲進了泥土裡,在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晦暗。而蘆葦上沾著的血跡,卻又顯得濃重至極。柳南禾蹲下來看了看,只見血污旁邊還丟著兩個菸頭。撿起來看了一眼,煙蒂上寫著帝豪兩個字。這種煙大概十多塊錢一盒,算不得高檔煙,但在芒城這個小城市裡,也不算很掉身價。

    廖叔又趕了過來,開始勘察這裡的現場情況。秦一燕走過來,道:「死者的兜裡有一包香菸,正是帝豪牌。」

    柳南禾沒有說話,緩緩的走到警車旁,然後給局裡的王先令副局長、郭京安大隊長分別打了個電話。打完電話,柳南禾抬起了手,示意遲偉和秦一燕上車。兩人皺著眉頭走過來,道:「幹什麼去?這邊的現場還沒有查驗完呢。」

    柳南禾道:「不用了,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秦一燕道:「什麼事?」

    柳南禾道:「抓人,我已經知道凶手是誰了。」

    秦一燕和遲偉面面相覷,二話不說,上了柳南禾的警車。

    警笛拉響,在寂寞的公路上顯得淒厲而明亮。車子一路駛回芒城市區,再毫不停頓的來到了芒城市人民醫院的大門口。遲偉興奮的道:「劉弋舟,對吧?我早就說過了,一定就是劉弋舟。」

    柳南禾面無表情,在門口接過了方雅雅遞來的手銬,快步向劉弋舟所在的病房走去。

    病房空著,劉弋舟不在床上。柳南禾停頓片刻,抬腿向不遠處的樓梯走去。遲偉等人大惑不解,見柳南禾也沒有解釋的意思,只能快步跟在後面。

    柳南禾來到樓梯間,看見劉弋舟的父親蹲坐在樓梯上,他的母親卻癱倒在牆邊,而他頂著一頭七彩的亂發,哭著跪在父母面前。

    遲偉嘆了口氣,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柳南禾默默的將手銬拿出來,一步步走向劉弋舟。劉弋舟抬起了臉,臉上滿是淚痕。柳南禾望著他,木然的問道:「你後悔嗎?」

    劉弋舟道:「我後悔了,都是我的錯,我該死,我該死啊……嗚嗚嗚,我好後悔啊,當初就不該往芒城來。」

    柳南禾又扭頭看向劉弋舟的父親,這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一臉呆滯,眼珠子直勾勾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誰也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些什麼。或許,他才是心裡最後悔的那個人,若非一直在外面忙著做生意,也不會疏於對兒子的管教,也就不會發生這後面的一系列事情了。

    柳南禾嘆了口氣,慢慢將手銬扣在劉弋舟的父親手腕上。他沒有掙扎,也沒有辯解,只低頭再看了劉弋舟一眼,便跟著柳南禾走下了樓梯。

    遲偉和秦一燕都愣了,他們已經認定了劉弋舟才是殺人的凶手,怎麼南禾把他的父親給銬起來了?柳南禾默不作聲的開車將劉弋舟的父親帶回市局,又跟聞訊趕來的王副局和郭大隊說了會話,這才喊上遲偉去給劉父做筆錄口供。

    「姓名。」

    「*革。」

    「年齡。」

    「四十二。」

    「籍貫。」

    「廣東陽山。」

    「省轄市是什麼?」

    「清遠。」

    柳南禾乾巴巴的問完了這幾句,突然話鋒一轉,道:「知道為什麼抓你嗎?」

    *革耷拉著腦袋,默默的看著自己的雙腳,過了幾分鐘才緩緩嘆了口氣,道:「知道,我殺人了。」

    「殺了誰?」

    「林詩軒、何其、郝永業。」

    遲偉滿臉的震驚之色。若非*革親口承認,他一開始還懷疑柳南禾抓錯了人。雖然跟柳南禾搭檔已經超過兩年了,柳南禾也從來沒辦過一件錯案,可這一系列的命案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竟然是劉弋舟的父親做下來的。這個男人,他怎麼會這麼凶殘呢?

    柳南禾道:「你殺人的方法和動機,我都已經想通了。否則,今天也不會直接把你帶局裡來。劉先生,你雖然其心可憫,可是下手狠毒,接連殺死三條人命,什麼樣的理由也不能遮掩你的罪惡。」

    *革閉上了眼睛,道:「我知道政府會判我死刑,我咎由自取,沒有怨言。」

    柳南禾道:「是你來說,還是我替你說?」

    *革沉默片刻,道:「還是您來說吧。我……我沒想過能瞞一輩子,但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被人看穿了。」

    柳南禾點了點頭,道:「你殺人的動機,是為了替你兒子出氣,也是為了發洩自己心中的怨氣。其實早在廣州的時候,你們一家人便認識了林詩軒,而且那時候劉弋舟情竇初開,當時便愛上了清純可人的林詩軒。」

    *革默不作聲,顯然柳南禾說的符合事情。

    柳南禾繼續道:「後來你們發現林詩軒跟兩個黑社會的頭子關係曖昧,便要求劉弋舟回去讀書。劉弋舟認為你們不理解他,在學校裡惹是生非,最終被學校開除,又回到了廣州。只不過這回到了廣州,林詩軒跟那兩個黑社會頭子走的越來越近,甚至你的兒子也跟他們混在了一塊。這個年紀的孩子處於叛逆期,你們管束不了,又不甘心兒子變成一個小混混,就想辦法把他們舉報到了省裡,對不對?」

    *革這才詫異的抬起頭,道:「你怎麼知道的?」

    柳南禾道:「猜的。因為他們為非作歹好幾年,當地的居民肯定舉報過很多次,可他們一直完好無損。三年前,首先倒掉的是他們的保護傘,這說明是上級的突然介入,所以是你們越級舉報的可能性非常大。」

    *革道:「那也有可能是其他人,為什麼認定是我?」

    柳南禾道:「因為若非如此,你就不會刻意去研究薛家群和何其兩個人,更不會冒充何其去找郝永業製作林詩軒的模具。當然,也就不會為了殺人滅口除掉郝永業了。」

    *革打了個寒顫,隨即苦笑道:「沒錯,當初是我點了他們的天燈。可是我怎麼都沒想到,弋舟那個混賬小子……那個混賬小子竟然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了。」

    柳南禾道:「你兒子來找他們,只是想找到林詩軒。他本性不壞,或許是你們對他的期望值太高,才覺得他走了歪路。其實,他跟別的混混根本就不一樣。」

    *革欣慰的笑了笑,道:「柳警官,你是個好人,以後為人處世的道理,還請你多跟我兒子講一講。我殺了人,是個殺人犯,沒資格再教他做人啦。」

    柳南禾岔開他的話,道:「先說說你是怎麼殺掉林詩軒的吧。首先,你是個開飯店的,有時候也會兼顧送餐員。芒城不大,從你的飯店到建設路的時代城,騎電動車只需要二十分鐘。林詩軒是廣東人,你開的是廣式餐館,所以陰差陽錯之下,她點了你家的飯。而你聽劉弋舟說過林詩軒來到了芒城,便在送餐過程中確認了她的住址。眼見兒子為了這個不乾不淨的女孩越陷越深,又為了給她打賞偷蒙拐騙,所以你就起了殺心。」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3:00
1-17 一錘定音


    「動手之前,你為了嫁禍給何其,也為了安慰自己的兒子,便拿著林詩軒幾年前的照片,故意掩飾了自己的容貌,去找郝永業做了林詩軒的模具。模具做好後,你提前做了幾個石膏像,放在了林詩軒所住的那棟樓的閣樓上。你是外賣送餐員,送石膏和模具過來的時候,保安員也沒有留意到你,你便摸清了時代城這邊的監控佈置。劉紅革,我說的對嗎?」

    劉紅革苦笑著點頭道:「柳警官,接著說吧。」

    柳南禾道:「石膏像做好後,你生怕殺了林詩軒兒子會痛不欲生,便又取消了這個主意。後來你無意中聽到林詩軒被人包養了,就又動了殺機。藉著她點餐的機會,你躲在樓梯裡,等她出來取餐的時候,你故意出來跟她打了聲招呼。林詩軒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熟人,驚喜之下便沒有提防,被你用*迷魂後,趁著天黑帶出了時代城。那天晚上,你開的是一輛五菱宏光面包車,我沒說錯吧?」

    劉紅革又是點點頭,道:「不錯,車子是我借的,用完便還給人家了。我當時想,就算有人懷疑到我頭上,可我家裡沒有車子,自然就洗脫了我的嫌疑。」

    柳南禾道:「你開車把她帶到龍郭鎮洪廟村外的王引河邊,在河裡把她的腳上動脈割斷,讓她因失血過多而死。而後將她的屍體平放下來,剖開她的腹部,取走了她的內臟。因為河水是流動的,所以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血跡和痕跡,勘驗現場的時候自然也沒有查到別的線索。你為了誤導警方的調查方向,故意縫補了她腳上的傷口,然後貼上減張膠布,試圖讓警方的目光轉移到鄉村醫生身上。」

    劉紅革尷尬的笑了笑,道:「其實,這法子還是林小姐提醒我的。以前她被人割破了臉,為了防止留下傷疤,便貼上了減張膠布。」

    柳南禾道:「但是你如論如何也沒想到,剛把她的內臟處理好,就有人起來幹農活了。匆忙之下,你將屍體放在了田間地頭,帶著她的內臟離開了。」

    劉紅革道:「其實,也不怎麼匆忙,我還在那邊抽了根菸……柳警官,殺了她之後,其實我後悔了,因為看著她的身體,我覺得她也是無辜的,如果她有選擇,她一定不願意變成這樣的女孩……」

    柳南禾道:「正因為那根菸,才讓我聯想到你。」

    劉紅革皺眉道:「為什麼?煙蒂我帶走了啊。」

    柳南禾道:「經過對菸灰成分的鑑定,我們確定那煙是甄久牌。而在芒城,只有混夜場的人才會喜歡抽這種煙。你的兒子經常混夜場,你家裡應該也有這樣的煙。當然,這只是一個疑點,並沒有鎖定在你身上。」

    劉紅革笑道:「靠菸灰就能確定是什麼煙,那位警官一定是個老菸鬼吧。」

    在審訊室外聽審的秦一燕俏臉一紅,差點吐了一口老血。柳南禾哭笑不得的點點頭,道:「確實,是個菸鬼,不管什麼煙,只要他聞一下就能分辨出來。」

    劉紅革道:「其實,那天我也只是順手拿了一根弋舟的香菸。處理好她的屍體,我心裡有點慌,這才抽了根菸。」

    柳南禾道:「真正讓我懷疑到你的,是你的職業。我們一開始總覺得能夠將人放血剖腹的是醫生或屠夫,卻疏忽了廚子也能辦到這一點。何況割斷動脈將血放盡,然後剖開肚子取走內臟,本身也不算太精細的活。」

    劉紅革點點頭,道:「確實,我連人體構造圖都沒有看過,就照著殺鴨子殺鵝的方式做的。」

    柳南禾道:「你將林詩軒的內臟帶回去之後,又在第二天的晚上將石膏像搬進林詩軒的房間,把內臟放進石膏像的肚子裡。之後又給它們套上了衣服,因為你不想自己的兒子看到這樣血腥而可怕的場面,對不對?」

    劉紅革嘆了口氣,沒有接口。

    柳南禾道:「命案發生後的第三天,我們查到了劉弋舟的頭上。何其以為劉弋舟出賣了他,便派人前去威脅他。你聽說兒子中了刀,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就準備將他也殺死。兩天後,你破壞掉了時代城的監控錄像,用林詩軒在芒城辦理的手機號碼約何其出來。何其大驚之下,剛一出門便被你用*迷昏了。你將他拖到樓梯間,割斷了他的腳脖子。可是匆忙之下,你不小心割到了自己的手指,這就是你手上傷勢的由來。」

    劉紅革冷笑道:「我兒子莫名其妙挨了兩刀,我這個當爹的當然要替他討個公道。嚴格說起來,林詩軒那個乖囡囡變成這樣,都是薛家群和何其兩個畜生造成的。」

    柳南禾沉重的搖搖頭,道:「劉先生,你錯了。你兒子身上中的兩刀,其實是他自己捅的。」

    「什麼?」劉紅革瞪大了眼睛。

    外面的警官們也驚呆了。郭京安跺了跺腳,低聲道:「這個柳南禾,又在那信口開河,哪有傻子會捅自己兩刀的。」

    柳南禾道:「當時我們也懷疑是何其派人下的手。可是胡勝茂被抓之後,多次強調他是用鈍鋼管戳了劉弋舟兩下。那麼鈍的鋼管,不可能造成那樣的刀口,就算胡勝茂拿的是刀,情急之下也不能完美的避開腹部要害。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劉弋舟倒地的時候自己捅了自己兩刀。」

    「放屁,我兒子傻啊,他好端端的捅自己幹什麼?」劉紅革激動的叫了起來。

    柳南禾道:「你兒子不傻,他反而很聰明,只是你們自己從來都沒發覺。林詩軒死後,他已經想到了是你下的手。警方調查的時候,他為了嫁禍給何其,也為了誤導警方的視線,這才使了一處苦肉計。只有自己捅自己,才能如此恰到好處,要不然他能兩天之後便活蹦亂跳的跑到風暴夜總會嗎?」

    劉紅革木然而坐,兩行淚水流了下來。

    柳南禾嘆道:「何其死後,你兒子又猜到了是你下的手,便故意跟你們鬧僵,執意跑到風暴夜總會。他認為,只要薛家群看到他,就會把何其的怪到他的頭上。萬一薛家群派人動了手,那麼警方的注意力又對準了薛家群,而不是集中在你劉紅革的身上。所以我說,你的兒子很聰明,只是你們一直沒注意。」

    劉紅革捂著臉,淚水洶湧而下。柳南禾沒有再說下去,直到劉紅革的情緒穩定下來,才試探性的問道:「劉先生,繼續嗎?」

    劉紅革吸了口氣,道:「算了,剩下的我來說吧。柳警官,你上面說的都沒錯,林詩軒和何其就是那樣被我殺死的。我原本也沒打算對郝永業下手,可是我聽說你們查到了林詩軒的模具,生怕他跟你們亂說話,就冒充何其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在電話裡說早就看穿了我的身份,我根本就不是何其,因為何其曾經向他買了一隻大型的財神雕塑,他認識何其。他問我要五萬塊錢,說只要我不給他,便把這件事告訴警方。我為了滅口,便把他約在城西沱河岸邊,將他迷昏後一刀殺了,然後推到了沱河裡。後面我去孫莊買了幾隻雞鴨,騎著三輪電動車回到了城裡。」

    說完了這些,他的神情似乎輕鬆了些,居然勉強的笑了笑,道:「其實事情的經過就這麼簡單,我也沒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個殺人犯……柳警官,雖然我兒子……雖然他誤導了警方,請你……請你們不要跟他一般見識,放他一馬,一切罪過我一人承擔。」

    柳南禾道:「他並沒有犯下什麼罪,我們自然不會跟他為難。」

    劉紅革勉強站起身來,認認真真的向柳南禾鞠了個躬,道:「謝謝你,柳警官。也謝謝你,這位警官。」

    遲偉默然,呆呆的望著記錄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兩人將劉紅革留在審訊室,一前一後的走了出來。辦公室裡,王先令和郭京安同時鼓起了掌。方雅雅眼泛桃花,笑嘻嘻的說道:「頭兒,你好棒啊。前兩天還沒有什麼頭緒,今天就把真兇抓到了。」

    柳南禾勉強笑了一下,道:「劉弋舟和他母親呢?」

    方雅雅小聲道:「都在外面坐著。」

    柳南禾跟王先令和郭京安打了聲招呼,慢慢走到劉弋舟母子兩人面前。兩人誰也沒有抬頭,手掌緊緊握在一起,眼裡噼裡啪啦的掉在地上。只有細微的抽噎聲隱隱傳來,卻又被街道上的車聲掩蓋下去。柳南禾拍了拍劉弋舟的肩膀,道:「雖然他是一個殺人犯,可他也是一個好父親。你們欠缺的是耐心溝通,以後學著成熟一點吧。」

    劉弋舟抽動著肩膀,用跟他父親一模一樣的口氣低聲道:「謝謝你,柳警官。」

    返回自己的辦公室,柳南禾呆呆的望著自己的電腦。秦一燕帶著一股梅花般的香氣走進來,似笑非笑的道:「我是一個菸鬼麼?」

    柳南禾道:「那誰知道呢?」

    秦一燕哼了一聲,道:「那你欠我一盒甄久牌香菸。明天上班的時候給我帶過來。」

    柳南禾皺眉道:「憑什麼啊?」

    秦一燕道:「就憑那個線索是我提供給你的。」

    柳南禾笑道:「那是你的職責,真想要的話,去找廖叔。據我所知,他家裡藏的好菸,夠開一個古董鋪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3:00
1-18 小東來


    案子破了,可還有很多事沒完結。林詩軒被殺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天,可她的家人朋友始終沒來芒城處理後事。方雅雅打電話給林詩軒的母親,她用一口廣東話不滿的說著:「我??裱???????遺隳腥慫?酰?????策瞘?咐杏茫?鄧老禱罡??庸叵擔?硨迷??涼砦?O了。」

    遲偉一頭霧水,道:「什麼意思啊?」

    方雅雅解釋道:「她說她沒有這樣的女兒,賺了大錢也不給弟弟用,是死是活跟她沒關係。」

    柳南禾道:「打電話找她父親吧。」

    方雅雅遲疑了一下,道:「她父親已經去世好幾年了。」

    既然如此,警方只能將詳細情況轉給民政部門,由他們去協調處理。遲偉咬牙切齒的說:「薛家群那個老王八蛋怎麼辦?總不能這樣便宜的放過他。」

    柳南禾笑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他有名有姓,跑是絕對跑不掉的。好了,別操這份心了,謝局早就做好了安排,或許這兩天廣州警方的同事就到芒城了。」

    遲偉舒舒服服的後仰在椅子上,笑眯眯的道:「這幾天連軸轉,可真是累慘了。現在案子破了,終於可以好好休息幾天了。對了,頭兒,馬上國慶節放假了,你打算怎麼過啊?」

    方雅雅撇著嘴說:「放假跟咱們警察有關係嗎?」

    遲偉道:「咋的了?警察不是人啊?就不能放個假休息一下啦。」

    方雅雅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道:「頭,他這是暗示你呢,我剛聽明白。」

    柳南禾沒好氣的瞪了遲偉一眼,道:「別給我耍小聰明,我也想放假回家看看呢,可惜這事兒我做不了主。有本事你去找馬政委,他給你批了你再考慮怎麼過。」

    遲偉哭喪著臉,說:「那還是算了吧。馬政委平常笑眯眯的,可是關係到組織紀律,那就變成鐵面虎了。不按正常輪休去請假,不被訓個狗血噴頭才怪呢。」

    柳南禾嘿嘿一笑,拿起自己的外套,轉身走到了門口。剛走出房門,又回頭笑道:「今晚我請客,小東來,誰有空?」

    方雅雅馬上跳了起來:「我有,我有。」

    遲偉不甘落後,笑嘻嘻的道:「頭,咱們三個可是一體的,少了我,你們吃飯也不香啊。」

    柳南禾還沒接話,背後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那我呢?」

    回頭一看,是秦一燕。這姑娘今天穿的休閒服,看上去跟藝術類學校的女大學生一樣靚麗動人。柳南禾笑道:「秦大美女如果賞臉,我們求之不得。」

    秦一燕大大方方的走到方雅雅身旁,兩人低聲嘀咕了一陣,並肩走了。遲偉盯著秦一燕的背影叫道:「喂,不是說好了去吃飯嗎?」

    方雅雅道:「女人出門要化妝,你怎麼什麼都不懂啊。你跟頭兒先去,我們一會兒就到。」

    柳南禾其實也是一個鐵公雞,而且他很不喜歡觥籌交錯的場景。只不過這頓飯是跟芒碭路派出所的老宋約好的,不請不行。電話打過去,老宋驚喜莫名,道:「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還真請啊。」

    柳南禾一頭黑線,道:「怎麼,你被人放過多少次鴿子?」

    老宋笑道:「倒也沒有多少次,一個月怎麼著也得有個三四次吧。」

    柳南禾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說好了請你腐敗一回,當然要算數。小東來,我們先過去,回頭自個兒換了便裝過來找我們吧。」

    老宋答應一聲,將電話給掛了。

    晚上七點半,方雅雅和秦一燕才姍姍來遲。等了足足一個半小時的柳南禾和遲偉已經坐在桌邊打起了瞌睡。遲偉生怕方雅雅再次說他情商低,也沒問她們為何來的那麼遲。方雅雅瞅了瞅桌子上的餐具,道:「怎麼五個人?頭兒,你還請了誰?」

    遲偉道:「芒碭所的老宋,頭兒欠人家一個人情。」

    方雅雅道:「怪不得呢,我就納悶今天鐵公雞怎麼開了竅,居然主動請我們吃飯來了。原來是借花獻佛,合著我們是來當陪客的。」

    柳南禾尷尬的笑了笑,道:「這不是湊巧了麼。」

    秦一燕皺眉道:「老宋,難道也是個女的嗎,怎麼架子這麼大,來的比我們還晚?」

    遲偉哈哈大笑,說:「老宋當然是男的,女的誰會叫他老宋啊。」不過看到秦一燕臉上的不滿神色,遲偉馬上笑不出來了,扭頭問柳南禾:「頭兒,你趕緊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咋回事。吃飯都不積極,怪不得一直沒當上領導。」

    方雅雅吐了吐舌頭,道:「偉哥你吃飯倒是很積極,不過也沒當上領導啊。」

    遲偉道:「我……那啥,咱這不是有頭兒呢嗎?能者多勞,能者多勞。」

    柳南禾撥通了老宋的電話,剛說了兩句話,他的表情就變了。過了兩分鐘,柳南禾將手機放在桌上,道:「老宋不能來了,他那邊出命案了。」

    「啊?怎麼回事?」幾個人都驚呆了。

    柳南禾搖搖頭,道:「他還在現場忙活,回頭應該會報過來。」

    幾人點了點頭,各自在座位上坐了下來。根據規定,派出所無權處理殺人案件,如果命案現場位於他們的轄區,他們需要保護殺人現場,控制犯罪嫌疑人,並且向縣市公安刑警大隊上報,由縣市以上公安機關立案偵破。如果案情比較簡單,郭京安自然會把案子交給一中隊處理,可倘若破案難度很大,他們幾個人就別想好好休息了,非得馬上頂上去不可。

    方雅雅皺眉道:「這怎麼回事,大半年都沒有什麼惡性案件,怎麼命案一出來就停不下來了?」

    遲偉道:「算了,現在就別想這事兒了。趕緊吃飯,菜都涼了。」

    身為警察,聽到發生命案,心裡總是很沉重的。雖然吃飯的地點是在小東來這種頗具特色的地方,可這頓飯誰也沒有吃安心。心不在焉的吃完了飯,柳南禾前去買單,店老闆認識這是市局刑警大隊的人,說什麼都不願意收錢。胖胖的店老闆握著柳南禾的手,激動萬分的說道:「這一屆的警察同志都很厲害啊,那麼古怪的案子,一個星期就破掉了,比電視上演的那些還厲害。」

    柳南禾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敢當,這就是我們的工作,跟你們開店賣飯一個道理。那啥,趕緊結賬吧,我們是有組織紀律的。」

    「我請,這頓飯我請,成了吧?」店老闆推搡著說,硬是不接柳南禾的錢。

    柳南禾笑道:「老闆,你這是害我啊。明兒個我要被調查了,以後天天來你這吃霸王餐。」

    店老闆知道柳南禾是在開玩笑,也跟著說道:「那可真是求之不得,歡迎,歡迎。」話雖這樣說,可柳南禾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他也不敢讓柳南禾犯錯誤,便將鈔票接了過去,並且開了發票遞給柳南禾。

    秦一燕低聲嘀咕道:「私人請客還開票,他這是干什麼?」

    方雅雅道:「一燕姐姐,你不懂,萬一有人背後告黑狀,說咱們頭兒接受私人宴請,沒有這票兒,頭兒可就說不清了。」

    秦一燕挑了挑眉毛,道:「還有這種事?」

    方雅雅道:「可不是嗎,去年頭兒就被整了,寫了整整半個月的檢討書。」

    秦一燕看著柳南禾仔細的將發票折起來塞進錢包,不由得心中一酸,默默的嘆了口氣。

    出了小東來的店門,原本應該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可大家想著出了命案,說不定一會郭大隊就要找他們,便直接回到了局裡。在辦公室裡翻看著警務通訊裡的記錄,一直等到晚上十點半,郭大隊的電話也沒有打過來。

    遲偉伸了伸懶腰,道:「散了吧,可能是衝動殺人,已經當場查清楚了。」

    方雅雅也道:「有可能,做筆錄又輪不到我們,派出所的人就能幹了。」

    柳南禾點點頭,道:「嗯,這幾天大家辛苦了,你們先回去休息吧。」

    秦一燕道:「你呢?」

    柳南禾苦笑道:「無名女屍案的報告還沒寫呢,我得把這個準備好。萬一有什麼案子接進來,不知道要拖到什麼時候去了。」

    方雅雅眨巴著眼睛,笑嘻嘻的道:「偉哥,這算不算你不願意當頭兒的理由啊。」

    遲偉配合的用食指戳了戳鼻子,道:「就是這個理兒。」

    秦一燕冷冷的說:「那你當年不讀清華北大,算不算嫌人家食堂的飯比較貴啊?」

    遲偉笑道:「咦,這都被你發現了。」

    秦一燕沒再理他,回頭看了柳南禾一眼,拉著方雅雅的手走了。遲偉跟柳南禾打了聲招呼,也跟著離開了。柳南禾坐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牆壁上掛著的錦旗和獎狀,又打開電腦裡上個案子的各種彙總資料,愁眉苦臉的寫起了書面報告。

    其實剛才遲偉說的那話,還真是沒有開玩笑。他比柳南禾早來局裡兩年,這個中隊長的位置,按理說就應該是他的。可上頭考量的時候,發現遲偉槍法精準,業務能力強,但在綜合實力上卻輸給柳南禾一大截。柳南禾不僅思路縝密,頭腦冷靜,而且還寫的一手好文章。經他辦過的案子,每一次書面報告遞上去,就連不懂刑事破案的領導都能清晰瞭解案子的來龍去脈。當初市裡的一把手還想把柳南禾調過去當他的秘書,結果硬生生被柳南禾給拒絕了。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4 23:00
1-19 傳說中的模範夫妻


    第二天早上,當遲偉和方雅雅來到辦公室的時候,發現柳南禾還趴在自己的座位上睡著。書面報告寫完了,可是瞧他那架勢,累的也挺夠嗆。

    兩人小心翼翼的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誰也沒有說話,生怕吵醒了柳南禾。到了八點半,一臉嚴肅的郭京安帶著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走了進來,皺眉問道:「南禾呢,還沒來嗎?」

    方雅雅剛想去叫柳南禾,柳南禾已然抬起了頭,睡眼惺忪的叫了聲:「郭大隊。噢,唐所長,你也來了,請坐,快請坐。」

    郭京安看一眼柳南禾的樣子,就知道他累得不輕,擺了擺手,道:「南禾,昨天晚上歐亞路上發生一起命案,唐所長這邊已經把情況彙總上來了,你好好休息一上午,下午就介入進來吧。」

    柳南禾沒吭聲,轉身跑了出去。過了兩分鐘,帶著滿臉水珠的柳南禾又跑了回來,笑呵呵的道:「不用了,現在就可以。」

    郭京安對這個心腹干將真是又寵又氣,道:「你啊,真是個拚命三郎。行了,既然有精神了,大家一起去會議室吧。老實說,這案子很簡單,但是又有點邪門。」

    能讓郭京安這種老警察說邪門的案子,情況一定不一般。可是看了芒碭路派出所提供的影像資料和照片,所有人都愣了。就連柳南禾也情不自禁的支起了下巴,呆呆的望著螢屏。

    命案發生在昨天傍晚的六點四十三分。這個時候的芒城,天色雖然已經暗淡下來,可還沒有完全進入黑夜。芒碭路派出所的轄區位於市區的繁華地帶,儘管不能跟建設路相提並論,可也是商賈集聚、政務部門集中的地段。這個時間點上,路上應該有不少行人,可一個名為闞小朋的中年男人當街被殺,竟然連一個目擊者都沒有。兩分鐘後,一個高中生打球回來,發現了地上的屍體,便匆匆忙忙的報了警。

    通過對監控錄像進行分析,發現在六點四十二分,一個身穿黑色衛衣的男子曾經靠近過被害人,並且捅了一下被害人的腹部。但根據法醫的檢測,死者身上沒有絲毫外傷。而這個黑衣男子隨即快速跑向道北部與雪楓溝的交叉口,從那裡爬上運煤的窄型鐵道,就這樣從監控鏡頭中消失了。

    說這案子很簡單,是因為明確的監控到了可疑人物,並且掌握了他的身高、體型以及大致的行蹤路線。說這案子邪門,卻是因為死者身上沒一點外傷,而且平常性情溫和,從來沒有跟人紅過臉。他的親朋好友對他突遭厄運都難以接受,連一條有用的線索都無法提供出來。

    遲偉詫異的插嘴道:「這算什麼,隨機殺人嗎?」

    唐所長搖了搖頭,道:「無法定性。他手上沒有凶器,死者身上也沒有外傷,就算抓到了這個人,他只要不承認,我們一點辦法也沒有。」

    郭京安道:「死者家屬現在不同意法醫解剖,警方也不能確定他的真實死因。可是出了命案,警方必須克服一切困難查出事實真相。南禾,你們的壓力又來了。」

    柳南禾沒有回應。眾人回頭一看,才發現他直挺挺的坐在椅子上又睡著了。郭京安無奈的搖搖頭,道:「算了,下午再說吧,我們再去找受害人的家屬談一談,儘量取得他們的同意,對屍體進行進一步的檢查。」

    柳南禾睡醒後已經是中午十二點了,而且是秦一燕過來把他叫起來的。見遲偉和方雅雅都不在身邊,柳南禾楞了一下,道:「你怎麼來了?」

    秦一燕不溫不火的說:「雅雅剛才給我打了電話,叫我來看看你醒了沒有。如果醒了,吃點東西趕緊去芒碭路派出所。」

    柳南禾點點頭,馬上站起身來。又跑到洗手間洗了把臉,出門買了一包口香糖和乾脆面,一邊吃一邊開車往芒碭路派出所駛去。秦一燕坐在副駕駛上,皺著眉頭說:「你就這樣吃午飯的?」

    柳南禾笑道:「忙的時候是這樣。不過也很少,這玩意兒又不頂餓。」

    來到芒碭路派出所,柳南禾徑直來到唐所長的辦公室。上樓梯的時候碰見老宋,這傢伙鬍子拉碴,兩眼都是血絲,可見昨天晚上累的不輕。老宋沖柳南禾點了點頭,低聲道:「王副局也來了,你趕緊進去吧。」

    柳南禾敲了敲門,裡頭傳來了王先令的聲音:「進來。」

    看見柳南禾出現在眾人面前,王先令板著臉說:「你小子好大的架子,讓這麼多人等你一上午。怎麼,剛破了一樁案子,尾巴就翹天上去了。」

    柳南禾笑道:「王局,人類已經進化的沒尾巴了,怎麼還老提這事兒啊?」

    「別給我嬉皮笑臉,趕緊找地方坐下,分析一下案情。」

    柳南禾坐下來後,原本正在商討的眾人卻停了下來,同時看向了柳南禾。唐所長道:「論破案,小柳是咱們芒城的一把好手,還是先聽聽他的看法吧。」

    柳南禾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他還什麼情況都不瞭解呢,怎麼發表自己的看法啊。可是見眾人都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他也只好趕鴨子上架,道:「之前偉子說過,這案子有點兒像隨機殺人……」

    遲偉一頭黑線,低聲道:「大哥,那是早上隨口說的一句話好不好。」

    柳南禾歉疚的笑了笑,繼續道:「這案子有兩個奇怪的地方。第一點,被害人脾氣很好,從未與人發生過口角糾紛,所以一時間找不到合理的殺人動機。第二點,死者家屬不同意解剖屍體,暫時無法確定他的真實死亡原因。但我個人認為,這些東西都是表面上的,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犯下殺人之罪,更沒有人會在殺人之後如此迅速而冷靜的逃離。」

    王先令皺了皺眉,道:「你的意思是說,黑衣男子是蓄意謀害闞小朋的?」

    柳南禾道:「當然。如果是隨機殺人,那他肯定會繼續當街行兇,而非轉身跑開。」

    郭京安道:「那依你所言,凶手是怎麼行兇的?屍體外表沒有損傷,監控中男子也沒有攜帶任何凶器,難道身體接觸一下就能致人死命?」

    柳南禾道:「那也不是不可能啊。倘若他手上有*,只要聞一下,搞不好幾秒鐘就死了。」

    郭京安瞪了柳南禾一眼,道:「*致死,他的面部皮膚會出現青紫色,而不是正常的肉色。南禾,合理分析案情,不要信口開河。」

    柳南禾點點頭,道:「我只是打個比方。其實,還有其他的一些可能。比如說,闞小朋有心臟方面的疾病,凶手熟知這一點,故意走到他身旁嚇他一下。被害人猝不及防,心臟病發,由此導致了他的死亡。」

    唐所長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死者身材有點肥胖,或許真有心臟方面的毛病。」

    柳南禾眯起了眼睛,突然話鋒一轉,道:「按理來說,自己的家人死了,親屬都會要求查出真相,讓凶手血債血償,可被害人的家屬為何執意拒絕警方驗屍呢?」

    唐所長嘆道:「我們也有這方面的懷疑,可他們家中剛剛有人被害,倘若我們去調查他的家屬,這事兒被人捅出來,不知道警方頭上又要被扣上什麼大帽子了。」

    柳南禾不懷好意的笑道:「扣什麼帽子,那是您所裡的事情。不過,進展順利的話,這帽子應該也戴不了多久。」

    唐所長道:「你是說,這案子很容易查清真相?」

    柳南禾聳聳肩,道:「現在還不敢打包票。可是只要知道他的確切死因,你們就可以對外公佈出去了,到時候公眾都會認為我們盡職盡責,誰還會吹毛求疵啊。」

    唐所長臉上一喜,馬上看向了王先令。王先令無奈的嘆了口氣,道:「柳南禾啊柳南禾,全局上下幾百號人,就你出不完的歪點子。萬一到時候破不了案,從局裡到所裡,都要背一個無能的黑鍋。」

    柳南禾置若罔聞,似笑非笑的看著郭京安。郭京安一陣頭疼,擺了擺手,道:「看我沒用,王局在這兒,只要他批准,我一點意見都沒有。」

    王先令哼了一聲:「喲,還演上了,雙簧唱的不錯啊!」

    郭京安和柳南禾相視一笑,原來王副局長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行了,我會跟謝局和馬政委匯報的,你們放手去做吧,注意點尺度和分寸,不要過度傷害死者家屬的感情。」

    拿到了尚方寶劍,柳南禾便老老實實的坐在了一邊,開始翻閱起芒碭路派出所調查來的詳細資料。死者名叫闞小朋,現年三十四歲,芒城本地人,在幾條街區外的重點高中斜對面經營一家書店。雖然現在書店的生意不好做,但搭配上輔導資料和考試題庫之類的東西,再加上地理位置的優越性,每年也能賺個幾萬塊錢。

    闞小朋的社交圈子也很狹窄,除了正常的開店進貨之外,偶爾會跟幾個朋友搓搓麻將,下下館子。他娶過一個老婆,但幾年前老婆紅杏出牆,跑出去跟別人過了兩年。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又偷偷跑回來跟著闞小朋過日子。經鄰里之間反映,現在那女的很安分,在家裡相夫教子,家務也收拾的井井有條,簡直像換了一個人。

    闞小朋也沒有計較過之前的那些往事,對待老婆孩子一如從前,就連他們的父母都說二人沒有紅過臉沒有吵過架,堪稱芒城的模範夫妻。

    看到這裡,柳南禾馬上笑了,道:「先從黃蘭英開始查起吧。」

    黃蘭英,現年三十一歲,是闞小朋的結髮妻子,也是闞小朋兩個孩子的生身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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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