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激戰] 一線洞天 作者:郁大隱(連載中)

 
V123210 2018-10-25 19:57:0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0 23364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1 21:59
1-30 領導駕到

    那人似乎完全沒料到柳南禾身上帶了槍,當即乖乖的舉起手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柳南禾用左手摸出手機,試圖想看看這人到底是誰,沒想到風聲一響,一個空盒子正好砸在他的槍上。瞧那東西飛來的位置,似乎是在旁邊的樓上。手槍落地,那人也不與柳南禾繼續較量,轉身向小區的外牆跑去。柳南禾清晰的記得那牆壁足足有兩米多高,而且上部是尖尖的矛頭頂,正想出聲喝止那人停下,卻見那人縱身躍起,雙手扒住鐵矛頭凌空一翻,身子如落葉一般輕輕著地。

    柳南禾驚呆了,這樣的操作對自己而言也不算什麼難事,可是在這黑天半夜裡如此輕鬆自如,自己就辦不到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那人對這裡的情況比較熟悉,而柳南禾初次過來罷了。

    既然已經被別人發現了自己的行動,柳南禾唯有撿起手槍迅速離開鳳凰小區。出了小區大門掉頭往東,走了幾分鐘又來到了鴻運巷。柳南禾打開手槍保險,特意從儒雅書店門口又走了一遍,只見店門緊關,路燈盡滅,空曠而死寂的巷道如同災難過後的現場,充滿了詭異蕭條的氣氛。

    柳南禾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快步走回到交通局附近,開著秦一燕的寶馬車回家了。暗夜之中,儒雅書店的店門再次緩緩拉開,一個壯碩的身影慢慢的走了出來。

    次日上班後,柳南禾先去看了看關在審訊室裡的黃蘭英。一夜過後,黃蘭英彷彿老了好幾歲,看見柳南禾過來,馬上哭著說道:「柳警官,我想我的孩子,求求你,能不能讓我給婆婆打個電話,聽聽他們的聲音。」

    柳南禾拿出手機,靜靜的放在桌子上。黃蘭英連聲道謝,撥通了一個號碼。十幾秒後,她沙啞著嗓音說道:「婆婆,是我,蘭英。小南和豆豆醒了嗎,有沒有哭有沒有鬧啊?」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黃蘭英剛剛止住的淚水又洩洪一樣滴了下來。

    柳南禾也沒催她,就默默的坐在一旁聽著。黃蘭英一邊哭一邊說,足足過了十幾分鐘,才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道:「婆婆,你們把書店處理一下吧,我得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出去,別耽誤了人家房東的事情。」

    那邊似乎是答應了,黃蘭英掛斷電話,又跟柳南禾道了聲謝。柳南禾嘆了口氣,道:「你是包庇罪,社會危害程度不大,加上還有兩個孩子,法院會從輕處理的。好好反省,不要有那麼大的心理壓力。」

    黃蘭英聽到這番話又驚又喜,再一次淚落如雨。柳南禾原本想問問她闞小朋生前的一些事情,可看到她那個痛哭流涕的樣子,只好放棄了自己的想法。

    離開審訊室,方雅雅豎著眉毛跑了過來,道:「頭兒,你怎麼回事,電話一直都在通話中。郭大隊聯繫不到你,都要發脾氣了。」

    柳南禾驚訝的道:「咋了?出啥事了?」

    方雅雅道:「啥事也沒出,趕緊去門口迎接大領導。」

    「大領導?」柳南禾越聽越糊塗,「誰呀?」

    「哎呀,你趕緊去吧,你這個當頭兒的都不知道,我哪兒知道啊。」

    柳南禾匆匆的跑向市局門口,果然看到局裡的領導們都站在門口等候著。這種架勢,自從柳南禾來到芒城市局,還是第一次見到。看到柳南禾姍姍來遲,郭京安果然板起了臉,道:「南禾,你搞什麼東西,一會兒領導點名要見你,你這個節骨眼上掉鏈子!」

    柳南禾嚇了一跳,道:「要見我?哪個領導啊?」

    郭京安剛想回答,馬志賢瞪了他一眼,正在此時,市局門口出現了兩輛掛著省城牌照的警車。一個身穿白色警用襯衣的中年男人下了車,主動笑著跟謝和平等人握了握手,道:「冒昧前來,打擾你們工作了。各位,不要講排場,上頭不是強調很多次了嘛。」

    謝和平笑呵呵的道:「朱助理,在門口迎接客人,可不算講排場哦。」

    柳南禾心中一動,原來是省公安廳廳長助理朱劍鋒來了。據說這位助理位高權重,省廳很多工作都由他來負責協調監督,怎麼會突然來到芒城呢?柳南禾名義上是刑警二中隊的隊長,可在行政級別上還是個普通警員,只能跟在人群後面向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到了會議室,才發現這是局裡領導們開會用的小會議室。柳南禾臉上一紅,急忙退了回去。郭京安一把拉住,低聲道:「你幹嘛去?」

    柳南禾指了指會議室裡面,尷尬的笑道:「那個……我級別不夠。」

    郭京安哼了一聲,直接把柳南禾推了進去。柳南禾掃了一眼,居然發現最角落的位置放了一個白色的銘牌,上面真的寫著自己的名字。柳南禾扭扭捏捏的走過去坐下,瞥見馬志賢政委嘴角咧出的壞笑,不由自主的抱怨道:「怎麼我的領導一個比一個腹黑呢。」

    朱劍鋒坐在主位上,道:「各位同志,這段時間大家都辛苦了。我這次過來,是為了那件案子來的。雖然現在已經結案,但還有很多疑點沒有解決。從涉外關係上,可以就此定論,可涉及到的命案和刑事責任,以及警務人員徇私枉法的行為,務必要嚴查到底,給法律一個交代,給真相一個交代。」

    市局的領導們同時點了點頭。參與此案的芒碭路派出所所長、文化路派出所所長也一臉嚴肅的在本子上記錄著。朱劍鋒簡單的跟謝和平、馬志賢等人溝通了一下案子的處理情況,又瞭解了一下案發經過的內容,隨即拿出一張紙,道:「目前尚未解決的疑點基本都在這裡,你們大家再仔細研究一下。表面上的涉案金額,目前只有吳茂生賬戶上的兩千多萬,但各位同志,我不妨跟你們透露一下,這起案件總的涉案金額,遠遠超過十四億人民幣。所以,省廳領導才特意派我過來,此案一日不破,我一日不回省城。」

    超過十四億人民幣?在場的領導們全都驚呆了。就連一直偵破此案的柳南禾也愣了,他大膽推測過闞小朋和黃明釧的涉案金額有可能過億,可真的沒想到短短兩年間他們能夠弄到十幾億。要知道,整個芒城市全年的稅收收入才剛剛突破二十億元。

    那張紙轉到了柳南禾這一邊,柳南禾看了一眼,又嚇了一大跳。上面列出來的問題,不正是昨天自己剛剛跟秦一燕、遲偉、方雅雅三人所說的那些嗎?

    朱劍鋒似笑非笑的看了柳南禾一眼,道:「鑑於這起案件是由你們市局刑警二中隊領頭偵辦的,我建議此案依舊交由柳南禾同志負責。辦的好了,我向省廳給你們請功,辦的不好,你們就等著轉行做交通警察吧。」

    柳南禾馬上立正敬禮,道:「是,堅決完成任務。」

    朱劍鋒揮了揮手,柳南禾便乖乖的走了出去。剛關上門,會議室內就響起了哄然大笑的聲音。柳南禾無奈的聳聳肩,看來這位朱助理和謝局長一樣,也是典型的腹黑派。

    朱劍鋒道:「你們局裡的這位小同志啊,辦案確實有一套,是個人才。如果能在組織教育和黨性教育上再進一步,將來一定能成大器。」

    馬志賢苦笑道:「這小子來到市局兩年多,政治課給他上了無數回了。當場學的挺好,下了課就忘到了爪哇國。依我說啊,還是年輕氣盛,再過幾年才能真的成熟起來。」

    朱劍鋒道:「年輕人銳氣當先,其實是一件好事。畏首畏尾的警察,我們要了幹什麼?不過一旦這小子真的走上領導崗位,黨性不強,那可是一個大隱患。老馬,你是政委,這方面一定要注意。」

    馬志賢點了點頭,道:「是,以後我會時常給這匹瘋馬上鼻拘兒的。」鼻拘兒是一種鼻環,通常用在牛、馬、騾子的鼻子上。鼻子是它們最脆弱的地方之一,穿過鼻環,這種大型畜類就會乖乖的聽話。

    柳南禾沒有躲在門口聽牆角,他拿著那張紙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徑直走到秦一燕面前,道:「這是怎麼回事?」

    秦一燕看了看那張紙,道:「我跟我小舅舅分享一下案情疑點,有什麼毛病嗎?」

    柳南禾皺眉道:「朱劍鋒是你小舅舅?」

    秦一燕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依然低頭去看自己的手機。她的手機上是一副紙牌,玩的似乎是芒城人最喜歡的詐金花。柳南禾看了一眼她的籌碼,上面寫了257.65元。柳南禾重重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暗罵自己是個蠢蛋,明知道闞小朋、黃明釧這幫人開的是網絡賭場,為什麼沒想到下載一個親自試試看呢。既然這種應用軟件能夠上軟件商店,他們背後一定要有主體公司或個人登記情況。順著這個線索往下查,或許會事半功倍。

    秦一燕木然的說:「別想了,我已經查過了,他們花錢註冊的皮包公司,根本沒有參考意義。」

    柳南禾道:「這個賬號你充了多少錢?」

    秦一燕道:「五百。」

    「輸了兩百四?」

    「你不會算嗎?」秦一燕沒好氣的答道。

    柳南禾突然嘿嘿一笑,道:「公司是假的,這沒關係,錢總是真的吧。」

    秦一燕搖頭道:「你充進去的是錢,但在這軟件裡,其實就是一堆數字。」

    柳南禾道:「那你的錢充值過去後,他們再轉出去的東西是什麼?」

    秦一燕皺起了眉頭,過了幾秒鐘,慢慢的說道:「是錢。」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13
1-31 十面埋伏


    就算他們用的是一個皮包公司,可是這錢的去處和來處總不會作假。順著這個線索查下去,警方果然鎖定了三十多個問題賬號。而這些賬號的擁有者,都是住在鴻運巷附近的芒城本地人。將這些人全部帶到局裡一問話,他們交待說去年的時候,儒雅書店的老闆闞小朋找到他們,說使用他們的證件幫忙辦幾張空卡,每個月給兩百塊錢的使用費。由於闞小朋一向老實穩重,再加上貪圖這點兒小利,他們就答應了。

    柳南禾梳理了一下資金鏈條。玩家將錢衝進賭博軟件的賬戶,這個皮包公司的賬戶馬上將資金分批轉移到下線的卡內,然後再通過網絡購物的方式將這筆資金合法化。

    他們所用的網絡購物,即購買各種奢侈品,以此來偽造交易流水。黃蘭英身上的首飾和名貴包包,便是由此得來。除了十幾例消費是實際的購買行為之外,其他的交易全部是刷單。資金這麼一倒騰,變成了明明白白的合法收入,也規避了銀行方面的例行排查。

    將購買方的賬戶資料篩除過後,剩餘的都是這些資金的流向賬號。經過排查,柳南禾終於明白為什麼朱劍鋒說涉案金額超過十幾億了。因為光他初步篩選出來的幾個賬號,資金流水就超過了三個億。其中一個賬號柳南禾印象特別深刻,它的主人是前兩年已經去世了的老軍人吳茂生。

    柳南禾的目光落在了這個名字上。一個死了兩年的人,他的銀行卡居然還在正常使用,甚至上個禮拜還有一筆一百七十萬的流水記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方雅雅跟相關銀行方面做了對接,銀行回覆說他們已經注意到了這個情況,正在往銀監會、金融辦上報,一旦有結果,即刻反饋給警方這邊。

    柳南禾苦笑道:「他們的效率太低了,等他們查詢清楚,黃花菜都涼了。」

    方雅雅道:「那怎麼辦?這些賬號現在還在正常使用,說明外頭還有人操控著。」

    柳南禾道:「既然最讓我們想不通的是吳茂生這個人,我們就去查查他,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方雅雅將吳茂生的個人檔案全部拷貝了一份,在眾人面前講了一遍。原來在幾年之前,這位老軍人只辦理過一張儲蓄卡片,還是農村信用社的。芒城民政部門下發的軍人補助款,考慮到他的年紀過大,都是派專人送到他家裡。

    他的家庭關係也很簡單,只有兩個女兒,全部遠嫁在外地。自從老人死後,女兒女婿從來沒有回來過。柳南禾將這些資料記在腦中,決定親自開車到吳茂生所在的村莊去調查一番。既然對方寧願冒險用一個死人的賬號,說明其中一定有什麼暗藏的線索。

    剛走到門口,秦一燕就跟著出來了。柳南禾道:「你這是干嘛去?」

    秦一燕道:「去城廂鄉吳莊村。」

    吳茂生生前的住址就是城廂鄉吳莊村。柳南禾笑道:「我去查案,你跟著去郊遊啊?」

    秦一燕道:「我想避開我小舅舅而已。」

    柳南禾無奈的點點頭,道:「萬一以後你小舅舅給我穿小鞋,你可記住了,都是你的鍋。」

    秦一燕面無表情的說:「那我不管,你自求多福。」

    兩人上了寶馬車,柳南禾將郭京安的手槍拿出來,放在秦一燕面前。秦一燕皺了皺眉,卻什麼話也沒說。柳南禾道:「你槍法應該比我好吧?我可是全局出了名的睜眼瞎,還是你拿著吧。」

    秦一燕也不客氣,將手槍別在了腰上。

    白色的寶馬車駛出市局,幾分鐘後,一輛警車也跟了出來。開車的人是方雅雅,副駕駛上坐著遲偉。原來柳南禾的車子離開了市局,朱劍鋒和謝和平便猜到了他們的用意,生怕他們遇到什麼危險,這才叮囑遲偉和方雅雅追了上去。

    花費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時間,終於來到了城廂鄉吳莊村。村子是華北平原上最常見的農村村落,大多數房屋都是簡單的院子平房。有些家境好一些的村民蓋了兩層的樓房,可整體的佈局和架構依然樸素而簡約。

    村裡道路的兩旁大多都是楊樹和桐樹,此刻葉子已經開始泛黃飄落,地上堆了薄薄一層。柳南禾和秦一燕一前一後的走進村子,卻見只有一些老弱婦孺坐在寬敞處曬太陽聊家常,整個村子幾乎見不到青年勞力。柳南禾是從農村出來的,知道壯年勞動力收完了玉米種好了地,又已經外出打工去了。倘若一切順利,到過年的時候再回來,還能再掙個萬把塊錢。

    圍在一起說話的老人們看到秦一燕的靚麗樣子,都是眼前一亮,至於柳南禾這個尋常的小夥,全被他們忽略掉了。秦一燕嘴巴也很甜,馬上湊過去叫了聲:「老奶奶,你們好啊,都在這曬太陽吶。」

    幾個老太太笑著招呼道:「閨女,坐,坐,坐。你們找誰啊?」

    秦一燕在一個竹篾做的凳子上坐下來,柳南禾見院子裡拴了一條土狗,不方便進去找凳子,只好笑著站在秦一燕身邊。幾個老太太不等秦一燕說話,又跟著說道:「這是你對象吧?小夥子挺老實的,長的也高,哪莊上的人啊?」

    秦一燕俏臉微紅,卻沒有解釋,依然笑著問道:「我啊,是市里民政局的。想瞭解一下,咱們村裡是不是有一位老軍人,名叫吳茂生的?」

    幾個老太太同時笑了起來,道:「喔,怎麼這幾天這麼多人找他啊。老吳命不好,早兩年就走啦,不過他是土葬的,就埋在村後的空地上。對了,墳頭上擺著花圈的就是。」

    柳南禾皺眉道:「還有人找他?是什麼人啊?」

    老太太說:「記不清啦,好幾撥呢。說話都挺客氣的,還是城市裡的人懂禮貌。」

    柳南禾讓秦一燕留在這裡陪她們說話,順便再打聽一下吳茂生生前的人際關係。他則轉身走向村裡,按照老人指示的方向尋找吳茂生的墳地。走了幾分鐘,果然看到一塊開闊地,高高矮矮立著十幾個墳頭。早在幾年前,芒城就施行了全面火葬的政策。可吳茂生是有功的老軍人,他生前強烈要求土葬,地方上為了表示對他的敬意,特事特辦,便允許他埋在了這裡。

    周邊的十幾個墳都已經有些年頭了,上面長著一些野草,雖然也有清理打掃過的痕跡,可跟吳茂生的墳比起來,卻差的太遠了。吳茂生的墳頭上乾乾淨淨,似乎前些日子剛剛增添了新土。墳頭一角,立著一塊石碑,上面一塵不染,好像也是最近剛剛擦拭過。旁邊放著幾個花圈,花片雖然皺巴了一些,可還是能看出來是最近新買的。

    柳南禾嘀咕道:「他的女兒不是遠嫁了嗎,這些東西是誰送的?難不成,是村裡或者鄉里的人?」

    正蹲在那裡思緒萬千,不遠處突然傳來了尖銳的警笛聲。柳南禾轉身一看,只見一輛警車快速駛了過來,沿途帶起陣陣土煙。與此同時,另一輛黑色的大眾車子從旁邊的小路斜插過來,幾個戴著口罩的人迅速下車,黑洞洞的槍口對向了柳南禾。柳南禾下意識的撲倒在地,幾顆子彈全部打在了墳頭上。方雅雅緊急停車,遲偉從車裡跳了出來,一邊往柳南禾所在的位置跑去,一邊開槍向那幾人還擊。

    幾人當即分出兩人對付遲偉,另外兩人繼續追擊柳南禾。柳南禾咬了咬牙,彎著腰向村裡跑去。「砰」,「砰」,槍響聲打破了村子的寧靜,村裡的土狗也跟著吠叫起來。柳南禾彷彿聽到了子彈從自己身旁飛過的聲音,可高度緊張之下,完全忘了什麼是害怕。不過人跑的再快,始終趕不上子彈飛行的速度。柳南禾跑出一百多米,見前方是一個孤立的平房,馬上直勾勾的跑了過去,腳尖在牆上一踏,右手攀住牆壁上方,整個身子便跳進了這戶人家的院子裡。

    落地之後,柳南禾的心突然涼到了骨子裡。

    不大不小的院子裡,種著幾棵柿子樹。此刻柿子依然將近成熟,紅彤彤的如同過年時的小燈籠。就在柿子樹下,兩個黑巾蒙面的人手拿短槍,正用冷峻而警惕的眼神望著柳南禾。

    柳南禾默然苦笑,原來對方是刻意放他鑽入埋伏圈的。然而,這兩人卻沒有向柳南禾開槍,個頭偏高的那人努了努嘴,示意旁邊那人看好柳南禾,待同伴答應過後,他便三步並作兩步攀上牆頭,衝著追擊而來的人連開幾槍。

    看著他的動作,柳南禾兩眼一瞪,道:「你是昨天在鳳凰小區跟我動手的那個人,對不對?」

    那人沒理會柳南禾,他的同伴卻壓著嗓子說道:「已經放你一馬了,你又跑過來幹什麼?」

    柳南禾冷冷的道:「我是警察,自然要來查案。」

    「呸,你們內地的警察真是無能,拖了那麼多天也沒有破案,還耽誤了我們的大事。」

    柳南禾眼皮一跳,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時間竟然沒有接口。又一輛車子急速剎車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緊跟著就是兩聲槍響,再接著秦一燕尖利的聲音響了起來:「南禾,你在哪裡?」

    黑巾人搖了搖手槍,示意柳南禾不要答應。牆壁之外,又是一陣短促的槍聲響起,只是柳南禾站在低處,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幾秒鐘後,遲偉的粗獷聲音也大叫道:「頭,你沒事吧?他們退走了,已經安全了。」

    個高的黑巾人從牆上躍了下來,靜靜的看著柳南禾,道:「我們對你沒有惡意,請相信我們。不過暫時還不方便通報我們的身份,請你見諒。」

    柳南禾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那人將手槍收起來,繼續蹲在柿子樹下,衝著院牆的方向努努嘴,道:「你可以出去了。」

    柳南禾吸了口氣,又認真的看了一眼他的眼睛,然後踏著樓梯走上平房,大聲回應道:「我在這,放心吧。」從平房上跳出這處院子,只見遠遠的墳地旁趴著一個人,從衣服打扮上,似乎是那幾個口罩人中的某一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13
1-32 你們攤上大事了

    轉過身來,一個暖熱的身子撲到了柳南禾懷裡,定睛一看,正是臉上梨花帶雨的秦一燕。不過看到柳南禾驚訝的神情,秦一燕馬上退後兩步,將手槍遞了過來,怒道:「原來你早知道會有危險,那為什麼還把槍丟給我?」

    柳南禾鬱悶的道:「我又不是神仙,難道我想死啊。」

    遲偉撓著頭道:「三十米開外命中一個犯罪嫌疑人,這樣的成績,你們都無視我嗎?」

    方雅雅沒有跟過來,而是已經打電話向局裡做了匯報。柳南禾帶著遲偉和秦一燕走向墳頭旁被打倒的那人,只見他兩眼圓瞪,胸口中彈,早已死透了。扯開他的口罩,是一張老實而惇厚的臉,這張臉,柳南禾還有一點印象,正是當日在鴻運巷盯梢的壯年男子之一。

    遲偉似乎也認出來了,道:「是他。那天我拐到旁邊的小區,他和另外一個人一直跟著來的。」

    柳南禾道:「很明顯,那個犯罪集團還在本市活動著。」其實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吳茂生的身份極為敏感,否則對方也不必冒著這麼大的風險開槍殺人。想到那兩個躲藏在院子裡的黑巾人,他又覺得事情愈發變得複雜起來,儘管他認出了其中一個黑巾人的身份,可是他還是不明白對方到底是什麼來路。

    柳南禾叮囑遲偉和方雅雅留在這裡保護現場,並且儘可能的協助支援而來的民警蒐集現場的彈殼等物證,自己則拉著秦一燕返回那群老太太所在的地方。秦一燕臉上一紅,卻什麼話也沒說,任由柳南禾拉著走了。

    遲偉無奈的嘆了口氣,道:「完了,冰山真的被咱們頭兒給化掉了。」

    方雅雅白了他一眼,回頭拍了拍警車的引擎蓋。遲偉看了一眼,頓時嚇的頭皮發麻,原來引擎蓋上還有幾個彈孔,都是那幫人開槍打的。遲偉上上下下圍著方雅雅看了一會兒,道:「雅雅,你沒事吧?」

    方雅雅佯裝發怒,道:「虧你還知道問我,下次再這樣,我早被人家打成蜂窩了。」

    遲偉嘿嘿一笑,道:「放心吧,你個子比較小,子彈打中的概率比較低。」

    方雅雅這回真怒了:「你是暗示我胸小嗎?」

    遲偉頓時啞口無言,這回他可真沒往這方面想,是方雅雅太敏感了。

    剛才的槍聲已經嚇到了村民,原來聚在那裡曬太陽的老太太們全部躲進了家裡,並且反鎖上了門。柳南禾叫了幾聲,她們也不敢開門,無可奈何的秦一燕只能拿出警官證,告訴她們自己是市局的警察,來這裡是查案子的。

    聽到二人是警察,老太太們戰戰兢兢的開了門,讓兩人進了院子。隨後又趕緊把院門反鎖上了。柳南禾也拿出證件給她們看了一眼,道:「老奶奶,我想請問一下,吳茂生墳頭上的花圈是誰送的,他的墳頭平時又是誰來整修的?」

    老太太一頭霧水,道:「這我們哪兒會知道啊,前兩天看見的時候,我們心裡還納悶呢。不過,擱在以前都是他的乾兒子幫忙打理的。」

    「乾兒子?他還有個乾兒子?」柳南禾彷彿發現了新大陸,馬上追問道。

    老太太點了點頭,道:「是啊,在農村裡,按照老輩人的思想,沒有兒子是絕後啊。老吳哥只有倆閨女,擔心自己老了沒人照顧他的後事,就認了個乾兒子。一晃啊,這都是二三十年前的事兒嘍。」

    柳南禾道:「他那個乾兒子叫什麼,是這村上的人嗎?」

    老太太道:「小時候在這村上住過,後來啊,搬到城裡去了。人家家裡人有本事,爹是煤礦上的工人,娘是醫院裡的醫生。」

    柳南禾默默的點了點頭,早在二三十年前,確實是工人和醫生教師這樣的職業最吃香。

    「那他的乾兒子到底是誰啊?最近回來過嗎?」秦一燕見柳南禾陷入了沉思,跟著問道。

    老太太搖了搖頭,道:「他們搬到城裡去的時候,那孩子還小,我們也記不住他叫啥名字。不過老吳哥死後,那孩子還是挺孝順的,經常回來幫他掃墓理墳。可惜啊,這孩子命也薄,聽說前段時間出事死了,我們知道了心裡也難受著呢。」

    柳南禾眼前一亮,慢慢的問道:「他這個乾兒子,是不是姓闞?」

    老太太連連點頭,道:「對對對,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叫小朋。」

    柳南禾和秦一燕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訝的神情。闞小朋竟然是吳茂生的乾兒子,他利用吳茂生的身份信息辦理這麼多張銀行卡,自然有了合理的解釋。可是吳茂生已然身故,這些銀行卡為何會始終保留著?再說,闞小朋也在十天前被害身亡,又有誰來替他幫吳茂生整理墳塋?

    柳南禾低頭想了片刻,然後從老太太的家中走了出來。外面警笛之聲大作,聽聞柳南禾等人遭遇槍擊後,朱劍鋒帶著謝和平等人市局領導全部趕了過來。看到遲偉等人蒐集到的數十枚彈殼,謝和平臉色鐵青。這麼密集的交火事件,堪稱芒城設市以來的第一大案了。這些匪徒真是可惡之極,專盯著大領導下來的時候給自己添亂。

    朱劍鋒臉上的表情倒是很輕鬆,見到柳南禾和秦一燕等人完好無損,甚至開起了玩笑:「雖然你們身陷險境,不過這案子反倒開始看到曙光了。小柳,你說對不對啊?」

    柳南禾沒有吭聲,他的面色有些木然,似乎正在沉思著什麼。

    郭京安捅了捅柳南禾的腰窩,低聲道:「領導跟你說話呢。」

    柳南禾渾然不覺的抬頭去,道:「啊?嗯,什麼?」

    朱劍鋒哈哈一笑,道:「瞧你這樣子,我就不用問了。好了,彈道鑑定、子彈分析以及車輛追蹤的事情交給我們了,你們該幹嘛幹嘛去吧。」

    柳南禾也不拖泥帶水,馬上敬禮說了聲「是」便轉身帶著秦一燕、遲偉和方雅雅三人向寶馬車走去。郭京安追了上來,道:「等等。」

    柳南禾停下腳步,郭京安從腰上摸出三個彈匣遞過來,道:「小心點。」

    柳南禾接了一個,剩下的兩個留給了遲偉。三人上了寶馬車,駛出吳家村,不僅沒有拐入省道返回市區,反而掉頭進入縣道,向著城廂鄉的駐地駛去。

    遲偉皺眉道:「頭兒,你這是干嘛去?」

    柳南禾道:「去城廂鄉派出所。」

    「他們的人剛才不是去現場了嗎?」方雅雅也好奇的問道。

    柳南禾道:「我要找他們的戶籍科,查查老資料。」

    城廂鄉距離主城區太遠,經濟也不發達,鄉政府駐地只有縱橫兩條大街,兩旁開著各式各樣的鄉村店舖。不過其鄉政府的辦公樓卻修的亮堂之極,門口設了崗哨,還刻了一塊金光閃閃的石碑,上面寫著五個大字:為人民服務。

    派出所的兩層小樓看上去也不錯,只是值班室內沒有一個民警。接待大廳裡,十多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在那裡焦急的等待著。柳南禾看了看手錶,已經下午兩點四十三分了。遲偉性子急,馬上在桌子上重重的拍了兩下,大聲叫道:「有人嗎?」

    話音剛落,一個三十多歲的胖警官就從隔壁的房間裡走了出來,怒氣衝衝的喝道:「叫什麼,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誰給你的膽子,敢在派出所拍桌子?」

    遲偉差點氣笑了,道:「馬上就三點了,沒有值班的人,還不許我們催了?」

    那胖警官更是憤怒,扯開值班室的擋板走出來,指著遲偉的腦袋斥道:「你叫啥,哪個單位的,剛才是不是你拍的桌子?」

    遲偉點了點頭,道:「沒錯,是我拍的,怎麼著?」

    胖警官冷笑道:「怎麼著,你小子攤上大事了。」說完,從背後扣住遲偉的手臂,使勁往派出所內推去。遲偉也不反抗,乖乖的跟著他走進派出所的院子。柳南禾、方雅雅、秦一燕相繼跟了進去,只見另外幾個警察迎了上來,幫著那胖警官去壓遲偉的脖子。

    其中一個警官無意中碰到了遲偉腰裡的槍,伸手一摸,卻沒有扯下來,頓時嚇的後退幾步,道:「他身上有槍!」

    胖警官嚇出一身冷汗,一屁股坐倒在地。其餘的警官也紛紛向後退去。遲偉將手槍拔出來,冷冷的看著胖警官,道:「老子是市局刑警大隊的,省廳和市局的領導一會兒就過來,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誰攤上大事了。」

    幾個警官面面相覷,紛紛把黑鍋推給那個胖警官。胖警官欲哭無淚,不斷的低頭認錯。遲偉亮出證件,回頭指了指柳南禾,道:「那是我們的頭,先辦正事,有什麼事待會兒你們自己去跟領導解釋。」

    柳南禾也不搭理他們,徑直去找戶籍警,讓他們將吳家村二三十年前的舊檔案全部蒐羅出來。幾個戶籍警哭笑不得的說:「領導,前幾年市局有政策,要求我們將那些檔案整理完畢,全部輸入電腦。之後那些檔案就被運到了市裡的檔案室,想看原件的話,您得去找他們。」

    柳南禾點點頭,道:「警務系統我調查過,沒有我想要的東西。這樣吧,你們之前登記的東西,麻煩讓我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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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死人復活了


    那戶籍警很乖巧,急忙將舊的檔案文庫打開,把座位讓給了柳南禾。柳南禾鎖定到吳家村的頁面,然後輸入吳茂生的名字,只見兩個吳茂生的身份信息跳了出來。其中一個吳茂生,生於1947年,死於2014年,終年67歲,正是他們知道的那位老軍人。而另一個吳茂生,生於1985年,2012年舉家遷徙至廣西某山區小縣,再也沒有回來過。

    柳南禾皺眉問道:「這個吳茂生,你們有人見過嗎?」

    幾個戶籍警對視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道:「沒有。」

    柳南禾板著臉道:「既然沒有見過,為什麼給他辦理了戶口遷移手續?」

    一個戶籍警道:「當時是老的那個吳茂生帶著全套的手續來幫他辦的,我們說這種事需要本人親自來辦理,老軍人硬是不理解,在咱們所裡鬧絕食。我們沒有辦法,核實他們沒有犯罪記錄後,就走特殊流程給他辦掉了。」

    柳南禾冷笑道:「這不是特殊流程,這是違法亂紀!」不過他只是一個刑警,並不是紀委的工作人員,也不能就這個問題說的更多。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此刻已然查到,柳南禾也沒有在城廂派出所耽擱,又駕車往城區的檔案館駛去。

    走在路上,遲偉便打電話向郭京安告了城廂派出所的黑狀。謝和平聽聞此事,當即把城廂鄉派出所所長訓了一通,要求他回去深刻反省,向市局作出深刻檢討。倘若不能在半個月內糾正民警們的服務觀,那這頂烏紗帽就不必再戴下去了。

    朱劍鋒倒沒有因為此事批評芒城市局,反而平和的微笑道:「基層派出所的服務意識偏差,其實是一個普遍的事情。省城的基層派出所,有時候也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老馬,這方面需要你們政工人員做點文章,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讓咱們的老百姓寒了心啊。」

    馬志賢點點頭,道:「是,朱助理,以後我一定多加注意。」

    柳南禾等人風塵僕僕的趕到了檔案館,將證件一亮,檔案館的工作人員高度配合,親自帶他們將那些陳芝麻爛穀子一般的資料找了出來。在這些泛黃的資料上,柳南禾確認了城廂鄉派出所那些資料的真實性。

    可是問題隨之而來,老的吳茂生為什麼要幫小的吳茂生辦理那樣一個手續,身為一個老黨員,他難道不知道這是違法的事情嗎?作為一個老軍人,他又為何要做出耍賴撒潑的手段給派出所的民警施壓呢?

    柳南禾百思不得其解,返回市局的路上一直愁眉不展。秦一燕見他心不在焉,自然不敢讓他開車,將他換到了副駕駛上,自己駕車回到了市局。

    在辦公室裡休息片刻,柳南禾吸了口氣,一臉嚴肅的說道:「現在案子的線索分為這麼幾塊。第一,我們認為四年前就死了的吳茂生,其實他是兩個人,而且另一個吳茂生一直還活著。雅雅,你去跟廣西那邊核對一下,看看他現在住在什麼地方,最近有沒有來過芒城。」

    方雅雅點頭答應了。柳南禾繼續道:「第二,網賭集團的殺手還在芒城,並且主要成員都住在鳳凰小區。不瞞你們說,這個消息我昨天就知道了,而且昨天夜裡我去過鳳凰小區。但是有一點,今天我們前往吳家村,對方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會在那裡槍擊我們?」

    遲偉臉色一變,道:「還有內奸!」

    柳南禾搖了搖頭,道:「可能性不大,因為前往吳家村,我們並沒有向上級匯報,而是我的臨時決定。」

    遲偉皺了皺眉,道:「我們跟隨你們過去,是朱助理和謝局長下的令。莫非,他們兩個……」說到這裡,柳南禾和秦一燕的臉上都露出了無奈而鄙夷的目光。遲偉嘿嘿一笑,道:「他們兩個,當然是不可能的啦。可是,這會是誰呢?」

    柳南禾看向了秦一燕,表情有些怪異。秦一燕瞪著一雙大眼睛,秀氣的眉毛也跟著豎了起來:「柳南禾,你懷疑我?」

    柳南禾緩緩的吸了口氣,道:「我沒懷疑你,我是懷疑你的車子被人動了手腳,裝了追蹤器。你想想看,那天我們去找黃蘭英問話,我的剎車器就被人破壞掉了。你的車子在地下車庫停了那麼久,人家想搞點小動作,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秦一燕嚇了一跳,鼻頭上滲出一層冷汗。裝了追蹤器還算是一件小事,倘若也是破壞了剎車器或其他重要的東西,自己這條小命早就交待了。

    柳南禾繼續道:「第三,網賭錢款的流向問題,朱助理說涉案金額超過十幾個億,可目前我們查到的,只有三個多億。其餘的錢是否已經被他們轉移出去,如果是,是通過哪些賬戶完成的。如果不是,那這些錢現在在哪裡,我們還沒有一點頭緒。」

    遲偉道:「之前不是查過了,是通過那個網絡購物的方式嗎?」

    秦一燕翻了個白眼,道:「幾百萬幾千萬的貨款,用那個方式已經夠麻煩了。十幾個億,這怎麼可能呢?」

    「第四,倘若闞小朋和黃明釧真是這家境外賭場的開創人和大老闆,身為他們最親近的人之一,黃蘭英不可能一問三不知。她今天早上借我的手機跟婆婆通電話,只問了孩子的情況,然後就是讓婆婆把書店轉出去。可是按照常理來說,這個時候她老公和弟弟的後事還沒辦完,為什麼她一句都沒問呢?」柳南禾目光灼灼的說道。

    「你是說,她對自己的老公和弟弟,根本就沒什麼感情?」秦一燕反問道。

    柳南禾搖頭道:「我懷疑,她的那個姘頭才是真正的大老闆,而且這個人就在芒城。闞小朋和黃明釧,無非是給他們打下手的。」

    秦一燕道:「可是黃蘭英死不松口,我們上哪裡去調查這個人呢?」

    柳南禾沉思片刻,道:「如果這個人一直都在芒城掌控大局,那麼他一定會在暗中跟黃蘭英密切聯絡,因為他心裡很清楚,那兩個孩子都是他的親生骨肉。」

    秦一燕眼前一亮,道:「這兩年中,兩個小孩肯定會生病,去打防疫針,甚至去幼兒園讀書學習,順著這些線索去查,或許就會把那個人挖出來。」

    柳南禾笑了:「一燕,其實你還是更適合當警察。」

    秦一燕聳聳肩,道:「可是我喜歡當醫生,我喜歡那種妙手回春的感覺。只可惜,最終我卻變成了一個跟屍體打交道的法醫。」

    柳南禾沒接口,過了一會兒,又補充道:「還有,對方襲擊黃明釧以及今天偷襲我們的時候,全部動了槍,那為什麼一開始殺害闞小朋的時候反而沒有用槍,難道他們不怕闞小朋僥倖沒死,將他們的犯罪行為公佈出來嗎?」

    秦一燕似乎想到了什麼,道:「當時做屍檢的時候,我也在納悶這一點。就算他的腸道潰瘍比較嚴重,被人在腹部戳了一下弄的腸道炸裂,也不至於在那麼短的時間內便徹底死亡。監控裡我們已經看到了,那人碰他的時候是傍晚的八點零五分,而那個打球的學生發現屍體時是八點零九分。四分鐘的時間,闞小朋不應該死的那麼快,除非……除非他的死因另有蹊蹺。」

    柳南禾突然冷笑道:「也有可能,死的那個人根本就不是闞小朋。」

    「什麼?」秦一燕和遲偉全都嚇的站了起來。

    柳南禾慢慢的說道:「有可能死的那個人才是我們所查的第二個吳茂生。」

    「啊?」二人臉上的驚訝神色更重,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勾勾的望著柳南禾。

    柳南禾語氣逐漸變得輕鬆起來,道:「你們想想看,今天上午在吳家村,我們已經知道了老軍人吳茂生認了個乾兒子。而他那個乾兒子,就是儒雅書店的老闆闞小朋,對不對?」

    「對。」

    「老軍人吳茂生曾經去城廂鄉派出所幫第二個吳茂生辦理戶口遷移手續,派出所的民警說,是老吳茂生在那裡撒潑糾纏,他們才不得已給他辦掉了。當然,實際上有可能是他們收錢辦事,我們忽略不提。可是仔細推敲一下,老吳茂生為什麼要冒險這樣去做,他的兩個女兒都已經遠嫁出去,還有什麼人值得他這樣大動干戈?」

    遲偉搶答道:「當然是他的乾兒子,闞小朋!」

    柳南禾笑道:「不錯。所以遷移而走的那個人,應該才是真正的闞小朋。而留在芒城開書店的那個人,其實是第二個吳茂生。」

    他從兜裡拿出自己的手機,將一張照片調了出來。那是吳茂生遷移走時的檔案資料,上面寫著吳茂生的身高體重和血型等詳細資料。柳南禾的手指放在了血型上,那裡清晰的寫著AB。黃蘭英是A型血,A與AB型的遺傳因子組合後,他們的後代會形成A、B、AB三種血型。而闞小朋的血型是O型,O型和A型結合後的後代,血型只可能是A或O。

    秦一燕愣了。足足愣了三分鐘,她才摸出手機打電話給法醫科,張嘴便問:「廖叔,你在嗎?」

    對面回答了一聲。秦一燕馬上急促促的問道:「闞小朋的屍體解剖是我做的,可是他的血型鑑定您查了嗎?對對對,您跟我說一下屍體的血型。」

    幾秒鐘後,秦一燕掛斷了電話,一臉懊惱的說:「死者的血型是AB,我竟然犯了這麼大的失誤。」

    柳南禾笑道:「當時你發現了別的線索,忽略這一點也情有可原。我也有失誤啊,如果一開始就圍繞吳茂生這條線來查,或許現在已經破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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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柳暗花明


    秦一燕驚訝的看了柳南禾一眼,低聲說了聲:「謝謝。」

    遲偉撇著嘴酸溜溜的說道:「好啦,羅密歐,朱麗葉,別在這秀恩愛,我這三十年的單身狗看不慣。」秦一燕怒瞪遲偉一眼,遲偉馬上改口道:「既然已經確定了死者是吳茂生,而不是闞小朋,為什麼還不能破案呢?」

    柳南禾搖了搖頭,道:「如果我所料不錯,闞小朋根本就沒有遷移到廣西去。那個地址,是假的。」

    一臉沮喪失落的方雅雅回來了,沒好氣的看著柳南禾道:「頭兒,你真個烏鴉嘴,被你說中了。我按照城廂鄉派出所那邊的檔案聯繫了廣西大新縣那邊,他們幫忙查了半天,證實他們境內沒有這麼一個從芒城遷移過去的人。」

    柳南禾點點頭,道:「將問題上報一下吧,讓謝局去問那幾個違規辦事的民警,或許就能查到闞小朋的真正下落了。」

    秦一燕站了起來,道:「我去吧。致命的失誤出在我這邊,我要負責。」

    三人都知道秦一燕敢作敢當的性格,誰也沒有阻攔,反正朱劍鋒在這裡,謝和平再是個暴脾氣,也不敢批評她。

    可惜這回柳南禾的推斷出錯了,謝和平是沒敢批評秦一燕,但眼裡不揉沙子的朱劍鋒卻將自己的外甥女狠狠訓了一通,要求她向芒城市局做出深刻檢討,以後辦案務必謹小慎微,不能再犯一丁點錯誤。謝和平幫著說情,說一燕剛剛從法醫轉到刑警二隊,業務還不熟練,結果同樣被朱劍鋒懟的面紅耳赤,不敢再發一言。

    最後還是馬志賢政委居中說道:「老領導啊,我看警告處分就可以,不用作深刻檢討了。我們也是從基層民警上來的,前期不犯錯的同志,這世上哪兒有啊,對不對?」

    朱劍鋒這才消了氣,道:「城廂鄉派出所的那幾個戶籍警察如此弄虛作假,這次必須嚴辦,你們局黨委不處理,回頭省廳親自來辦。」

    馬志賢道:「這個您放心,我回頭就處理這件事。」

    幾個戶籍民警被帶到朱劍鋒和謝和平面前,不用問第二遍,便老老實實的把當年的事情交待了出來。可他們交待的事情又讓柳南禾等人陷進了泥潭裡,因為他們說闞小朋是闞小朋,吳茂生是吳茂生,他們處理的時候雖然沒有經過仔細調查,可吳家村的人都知道,根本沒有把這兩人弄顛倒。

    既然沒有弄顛倒,為何死去的闞小朋的血型卻跟吳茂生的血型相吻合呢?柳南禾百思不得其解,又打開老軍人吳茂生的個人檔案仔細看了一遍。看到他的血型,柳南禾頓時驚呆了。老軍人吳茂生的血型是AB。他的身高體重,跟第二個吳茂生的身高體重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方雅雅牙花子打著顫,道:「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見鬼了啊?」

    柳南禾又細細的查看第二個吳茂生的資料,經過仔細比對,他才發現真正的問題所在。「你們看,第二個吳茂生在派出所登記的日期,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秦一燕看了一眼,又拿紙筆算了一會,道:「他……他怎麼在一歲多的時候才去登記戶口?」

    柳南禾道:「戶口登記上了,可是為什麼沒有出生證明?這個孩子的父母是誰,生於何年何月,為什麼要取名叫吳茂生,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誰也說不清楚為什麼,給第二個吳茂生登記的時候是在1986年,當時的戶籍民警早就因病去世了。

    遲偉道:「會不會是老吳茂生想讓這個小孩替自己活下去,才給他起了同樣的名字?」

    柳南禾道:「偉子,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這裡的規矩。在芒城這邊,倘若有長輩用了這個名字,晚輩一般是不允許繼續用的。而且他們的名字一字不差,這實在有點兒說不過去。」

    方雅雅突然拍了一下桌子,道:「頭兒,查銀行卡!」

    柳南禾如被雷擊,頓時愣在原地。幾秒鐘後,他馬上聯繫了銀行方面。第二天一早,幾家銀行的負責人全部來到市局,將吳茂生的開戶資料等信息放在了柳南禾的辦公桌上。柳南禾一一看過,扭頭向方雅雅說道:「雅雅,這回你立下大功了。」

    所有名為吳茂生的銀行開戶資料,全部是第二個吳茂生的,根本不是老軍人吳茂生。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死去幾年的人,他的銀行卡依然沒被銷戶的原因。

    方雅雅笑道:「嘿嘿,頭兒,我也是靈光一閃。」

    柳南禾道:「這個靈光一閃,可以解決很多疑問。首先,雖然警方系統沒有這個吳茂生的教育、職業、醫療等各個方面的信息,可是他在十幾年前辦過一張身份證,你們看看,他的照片像誰?」

    眾人湊過去看了一眼,全驚呆了。雖然那照片比較青澀,可隱約可以看出他的眉目,正是剛剛成年時的闞小朋。柳南禾道:「如無意外,這些銀行卡都是闞小朋去辦理的,吳茂生的身份證上是他的照片,他去辦卡,銀行的工作人員自然不會懷疑。他開卡時的職業上都填了經商二字,說明他早就提前為轉錢過來做好了鋪墊。」

    這些問題解決了,但新的問題又來了。倘若闞小朋以吳茂生的身份活著,那死的人是誰呢?

    柳南禾突然將手裡的資料放在桌上。扭頭用座機撥了一個電話。「喂,陳曉靜嗎?我是柳南禾。」方雅雅鬱悶道:「放著二隊的人不用,又去找一隊的人了。」

    秦一燕卻皺著眉問:「陳曉靜是誰,很漂亮嗎?」

    柳南禾回頭看了二人一眼,哭笑不得的說:「別打岔,我有事。」

    「嗯,曉靜,前幾天我們找你去查吳茂生的資料,我記得你當時說吳茂生十幾年前跟著兒子搬到了市區來住,就住在儒雅書店附近,你還有沒有印象?」

    柳南禾摁開了免提,電話那頭傳來了陳曉靜的聲音:「啊,柳隊,您稍等一下,我再給您查查。」

    「好。」

    兩分鐘後,陳曉靜的聲音響了起來:「柳隊,是的,不過他並沒有在市區長住,好像幾個月後又回農村去了。」

    「嗯,好的,謝謝。」

    掛斷電話,柳南禾一臉神秘的看著眼前的搭檔,笑呵呵的說:「既然吳茂生沒有兒子,他為什麼會跟兒子搬到市區來住呢?」

    「不是有個乾兒子嗎?」

    「那他的乾兒子是誰?」

    「闞小朋啊。」

    柳南禾笑道:「對,你們說的都對。現在我們來分析一下,吳茂生有一個乾兒子叫闞小朋。這個闞小朋,十幾年前用自己的照片登記了一個叫吳茂生的身份證,並且在幾年前用這張身份證開了多張銀行卡。而同樣是在十幾年前,老吳茂生跟隨自己的兒子來到市區居住,這說明什麼問題?」

    柳南禾的聲音逐漸響了起來,並且帶著極度興奮的心情:「這說明,闞小朋和那個吳茂生,根本就是一個人!只有這個原因,才能解釋為什麼死掉的闞小朋血型對不上,為什麼吳茂生的墳頭上有最新打理過的痕跡,也可以解釋為什麼黃蘭英從來不問自己老公的後事辦的怎麼樣,因為她知道,自己的老公根本就沒死!」

    這一連串的結論徹底把遲偉等人驚呆了。

    「既然他沒死,那死的人是誰,為什麼長相體形身高跟闞小朋那麼想像?」方雅雅弱弱的問。

    柳南禾道:「這個人的身份現在還無法確定,可是闞小朋幾年前就在處心積慮策劃這件事,他找到一個人,通過整形的手段將他弄得跟自己相似一點,也不算什麼難事。」

    遲偉道:「可是這樣的話,他不就變成了一個死人?以後還怎麼正常生活啊。」

    秦一燕沒好氣的說:「你把前因後果連起來想啊。闞小朋死了,他還有一個吳茂生的正常身份啊。」

    遲偉恍然大悟,不過還有兩個問題沒解決。闞小朋沒死,那他的人現在在什麼地方。他的小舅子黃明釧,又是誰派人殺死的?

    柳南禾回想起前天晚上鴻運巷儒雅書店鬧鬼那一幕,慢慢的笑了:「我知道他在什麼地方。」

    這些問題解決了,可柳南禾心裡還有一點疑問沒有想通。不過這個問題,他決定單刀直入去問朱劍鋒。從辦公室裡走出來,徑直前往謝和平的辦公室。

    敲門之後,開門的人卻是朱劍鋒,謝和平根本就沒在辦公室。看到柳南禾,朱劍鋒愕然一愣,道:「小柳,有事嗎?」

    柳南禾笑道:「沒什麼事,就是想跟領導確認一下。這個案子,省裡是不是幾個月前就知道了啊?」

    朱劍鋒神情一變,轉身走到椅子上坐了下來,指著沙發說道:「坐吧。」

    柳南禾關上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朱劍鋒點了點頭,道:「不錯,省裡早就知道這件事了。不過,你是怎麼知道的?」

    柳南禾避而不答,繼續道:「省廳知道這件事,是不是因為南方來人了?」

    朱劍鋒又是一愣,突然笑呵呵的說道:「看來,你已經跟他們交過手了,對不對?」

    柳南禾點了點頭。

    朱劍鋒道:「沒錯兒,這案子確實是他們向我們通報的。兩國簽有引渡協議和反犯罪盟約,所以他們的工作人員前來這邊調查,我們需要給予相應的照顧。不過這些犯罪分子弄走的錢,都是中國人的財富,我們不能讓這些錢以贓款的名義流失到外國去。我說這些,你懂了嗎?」

    柳南禾認真的起身敬禮,道:「是,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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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 這個女人是我的


    從謝和平的辦公室出來,柳南禾又去看了看黃蘭英。跟前兩天相比,她的心情明顯好了很多,臉上的表情也淡定了不少。看見柳南禾推門進來,黃蘭英甚至還主動打了一聲招呼,道:「柳警官,下午好。」

    柳南禾應道:「嗯,你好。你老公和弟弟的後事,辦理的怎麼樣了?」

    黃蘭英的表情頓時變得沉悶起來,道:「我不知道,還沒有跟家裡聯繫過。公公婆婆忙不過來,也沒空來這裡探望。」

    柳南禾點點頭,在黃蘭英對面坐了下來,卻沒有再說什麼。黃蘭英沉默片刻,試探性的問道:「柳警官,我們家出了這樣的事,您能不能幫我求求情,讓我回去辦完老公和弟弟的喪事再來坐牢。」

    柳南禾裝模作樣的思考幾分鐘,這才慢慢的說:「首先,你還沒有被法院判決,所以不應該算成坐牢。其次,法律不外乎人情,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我去跟領導請示一下,爭取讓你先出去處理家裡的事情。不過,如果你擅自潛逃,那罪行可就重了。」

    黃蘭英喜極而泣,道:「謝謝你,真是太感謝你了,柳警官。」

    柳南禾推託了兩句,便起身出去了。經過與市局各位領導的多次商議,下午四點鐘,黃蘭英終於在四天以後第一次走出了審訊室,再次看到了外面的溫暖陽光。

    離開市局,她上了一輛出租車,沒有回自己的家,也沒有去別的地方,徑直讓司機開向鄉下她公公婆婆的家。車到半路,黃蘭英一直在後視鏡裡打量著後方的車子,見確實無人跟蹤後,才扭頭向司機說道:「給你兩百塊,出城後繞著走一圈,然後去上河春天小區。」

    司機似乎一點也不好奇,一句話也沒問,只伸手說道:「那不好意思,大姐,你得先給錢。」

    黃蘭英從褲子衣兜裡摸了一下,掏出兩張紅票子遞給了司機。司機收下以後,乖乖的轉動方向盤,從後靈鎮外的公路向城東駛去。行駛到跨河大橋附近,再掉頭北上,轉入文化路。繼續開了十幾分鐘,車子停在上河春天小區門口。

    黃蘭英下了車,又站在小區門口四下里看了一會,這才快步匆匆的進入小區。出租車司機將車子開出幾十米,從腰間摸出對講機,低聲說道:「目標人物已進入三號區域。」

    「收到,請留在附近待命。」話筒中傳來柳南禾的聲音。

    黃蘭英在上河春天小區一直待到傍晚七點多鐘,才小心翼翼的搭乘公交車前往嘉園小區。從市局出來的時候,她兩手空空,現在回去的時候,手裡卻多了一個黑色的手包。

    喬裝成出租車司機的警察馬上將消息反饋給了柳南禾。柳南禾通知他尾隨那輛公車,摸清楚黃蘭英到底在哪裡下車。半小時後,那位同志回覆柳南禾,目標人物已在嘉園小區下車,她身後跟了兩個壯年男子,高度懷疑他們身上攜帶武器。

    柳南禾帶著他的小組此刻正藏在黃蘭英隔壁的那棟樓裡,他們默默的看著黃蘭英回到自己的家中,跟在她身後的兩個男人則小心謹慎的站在樓道旁,右手放在腰間,被深色的外套遮掩著。

    「謝局,郭大隊,你們那邊就位了嗎?」柳南禾低聲用對講機問道。

    「所有警力已封鎖鴻運巷和鳳凰小區,隨時可以行動。」郭京安回覆道。

    柳南禾道:「好,七點三十分,我們統一行動。」

    「一定要注意安全。」

    「是!」

    秦一燕面帶擔憂的問:「你估計對方大概有多少人手,會不會傷及無辜?」

    柳南禾搖了搖頭,道:「估摸不清,至少在十人上下。不過今晚的行動由謝局親自帶隊,全局所有警力全部派過去了,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

    方雅雅道:「那我們這邊呢?」

    柳南禾笑著看向遲偉,道:「這就要看偉子的了。」

    遲偉撇撇嘴,道:「放心吧,百步穿楊,不在話下。」

    手錶上的指針一點點走向七點三十。當那個指針轉到12點方位的時候,柳南禾和遲偉率先走了出去。秦一燕跟在其後,方雅雅走在最後面。

    跟隨黃蘭英的那兩個男人默然的注視著緩緩走來的柳南禾和遲偉,臉上帶著笑意,似乎正在說什麼笑話。正當柳南禾準備出手的時候,那兩人卻同時就地臥倒,拔槍向二人連開幾槍。柳南禾扯著遲偉的手臂避在牆後,連連打手勢示意秦一燕和方雅雅快速後退。秦一燕猶豫了一下,這才掩護著方雅雅重新拐回了樓道里。

    遲偉低聲道:「我靠,他們反應也太快了吧。」

    柳南禾點點頭,道:「小心一點,沒事吧?」

    遲偉看了看手臂,剛才子彈打在牆上嘣到了他的胳膊,一個小孔正在往外滴血。「沒事,小意思。」遲偉道。

    對方已然發覺,槍聲也嚇到了小區的居民。黃蘭英從陽台上探出頭,看到了躲避在牆角的柳南禾和遲偉,竟然也從黑色的手包裡摸出一把小手槍對準了二人。遲偉下意識的抬手一槍,子彈打碎了玻璃,嚇的黃蘭英一聲尖叫,又退到了房間裡。

    正在此時,兩個黑巾人從二樓的陽台上直吊下來,輕飄飄的落在一樓的地上。那兩個壯年男人只顧著防備柳南禾和遲偉所在的位置,完全沒料到天降奇兵,頓時被逼的連連後退。這兩人開了幾槍,壓制住對方的火力,回頭看了柳南禾一眼,道:「這個女人是我的,誰也不能把她抓走。」

    柳南禾哼了一聲,道:「我們才是芒城的警察,只有我們才有執法權。」

    那人沒有理會柳南禾,一個箭步衝向樓梯。那兩名壯年男子趴在黃蘭英的房門旁開了兩槍,將他們二人攔在門外。

    柳南禾仔細觀察片刻,突然縱身躍起,右手勾住黃蘭英客廳外的防盜窗,一口氣將槍裡的全部子彈打了出去。他的槍法很不好,但在這樣的情況下,瞎貓也能逮著死老鼠。一個男子閃避不及,被柳南禾一槍打中大腿。兩個黑巾人隨即追了上去,而遲偉同樣不甘人後,雙腳在樓梯裡的寶馬公路自行車上一踩,身子便翻到了樓梯上。

    「砰砰砰」,一陣嘈雜的槍聲過後,另一個壯年男子渾身被打成了馬蜂窩,瞪大了雙眼躺在血泊中。黃蘭英手裡的小手槍也掉在了地上,兩顆黃澄澄的子彈從彈匣裡摔了出來。

    兩個黑巾人擋在遲偉面前,冷冷的道:「這個女人必須跟我們走。」

    遲偉怒道:「老子是警察,跟你們走,你們算個錘子?」

    個高的黑巾人放下手槍,揮拳向遲偉直砸過來。遲偉雖然不知道二人的身份,可剛才並肩作戰,至少不是敵人,便同樣放下手槍跟他拳腳相鬥。黃蘭英見二人打的熱鬧,剛想試圖去撿地上的手槍,另一個黑巾人便拉動了槍栓,黑洞洞的槍口頂在了黃蘭英的太陽穴上。

    柳南禾、秦一燕、方雅雅三人也圍了過來。遲偉槍法很好,可拳腳功夫走的是剛猛一派。那人之前跟柳南禾交過手,走的同樣是大開大闔的路子。只是遲偉心中記掛著任務,剛才手臂又受了傷,兩人硬碰硬打了幾分鐘,便漸漸落於下風。

    柳南禾看了一會,將手槍交給方雅雅,笑道:「楊樹林,在鳳凰小區我們不分輸贏,這次再來較量一下吧。」

    那黑巾人楞了一下,凝目看了柳南禾片刻,突然反手扯下自己臉上的黑巾,果然正是嘉園小區的保安楊樹林。秦一燕大吃一驚,她做夢也沒想到這人竟然會是楊樹林。楊樹林掃了眾人一眼,漠然的道:「你怎麼認出我的?」

    柳南禾道:「因為你來的突然,消失的更突然。」

    楊樹林似乎聽不懂這話裡的意思,似笑非笑的說:「警官先生,鳳凰小區一次,吳家村一次,我可饒了你兩命,難道今天就不能讓我把這個女人帶走嗎?」

    柳南禾笑道:「鳳凰小區裡,若不是你的幫手陰我一把,那天落敗的恐怕會是你吧。」

    楊樹林臉色一沉,道:「好吧,那咱們廢話少說,手底下見真章,誰贏了,誰帶她走。」

    柳南禾拉開架勢,靜靜的站在原地。楊樹林猛地縱身躍起,雙肘下壓,砸向柳南禾的肩膀。與此同時,他的膝蓋也挺立起來,徑直頂向柳南禾的腹部。秦一燕脫口而出:「泰拳,他使的是泰拳!」

    柳南禾向來不喜歡跟別人硬碰硬,當即閃身避開,之後手掌橫切如刀,反手切向楊樹林的腋部。秦一燕只看了一眼,默默嘆了口氣,道:「果然,比賽和實戰是兩碼事,我比不上。」

    遲偉笑道:「那當然,咱們頭兒可是芒城第一高手。」

    方雅雅道:「你也不錯啊,倒數第一。」

    遲偉頓時一頭黑線。秦一燕沒有說話,慢慢走到黃蘭英身邊,從腰裡摸出一副手銬,道:「黃蘭英,你被拘捕了。」

    另一個黑巾人也扯開了黑巾,皮笑肉不笑的道:「小妞,這人是我們的。」

    秦一燕冷冷的道:「怎麼,你也要來較量一下麼?」

    那人將手槍放在桌上,又把黃蘭英的雙手綁縛起來,道:「求之不得。」

    秦一燕蹂身而上,一套連環腿踢了出去,那人臉上一驚,急忙閃身避開。剎那之間,遲偉和方雅雅如在擂台下方觀戰,客廳裡拳風呼呼,腿風陣陣。雙方你來我往,各般招式層出不窮。遲偉自以為槍法精準,在現代這個社會武功日漸式微,今天看到這一場大戰,才意識到自己坐井觀天,把槍支看的太高,把功夫看的太低了。

    黃蘭英沒有心情觀看雙方的決鬥,面如死灰的靠著牆角坐定,不停的低聲念叨:「完了,全完了,這是一個圈套,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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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束手就縛

    當柳南禾和楊樹林全力比鬥的時候,謝和平一聲令下,數十名警員分別衝進了鴻運巷和鳳凰小區。鳳凰小區裡的的七八名持械人員負隅頑抗,在交火中被盡數擊斃。警方這邊也有一定程度的損傷,一名警員以身殉職,兩人受傷,另有一位普通市民被流彈擊中胸部,被救護車拉到醫院緊急搶救去了。

    鴻運巷裡,一輛警用裝甲車封鎖住儒雅書店的大門。市局和芒碭路派出所的警員倚在警車後面,槍口瞄向店內。謝和平手持擴音喇叭,冷峻而高亢的怒喝道:「闞小朋,不要再頑抗了,束手就擒吧!」

    書店裡悄無聲息,一片死寂。周圍店舖的老闆們個個嚇了一大跳,這群警察怎麼回事,闞小朋不是前段時間已經死了嗎,為什麼弄得警察擺這麼大陣仗?

    謝和平又喊了幾遍,書店裡還是毫無應答。謝和平揚起右手,示意警察們舉起防彈盾向前攻進。正在這時,一個肥胖的身影緩緩出現在書店門口。他雙手環在胸前,臉上一片木然,呆呆的看著面前的一群警察,突然仰天大笑。

    周圍的店老闆看到這一幕,頓時又驚呆了。這個人,竟然真的是闞小朋!

    闞小朋冷冷的望了謝和平一眼,道:「我老婆呢?」

    謝和平道:「你是問黃蘭英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以為她跑得掉嗎?」

    闞小朋沒有說話,乖乖的向前伸出了雙手。兩個警員給他戴上手銬,將他押進了警車。其餘的警官們湧進書店,只見書架後方還有一個側門,往下是一個地下室,裡面擺著二十幾台電腦。過道中間,躺著幾具屍體,旁邊還丟著幾把手槍。

    將屍體檢查一遍,發現其中有兩名女性。經法醫廖叔檢查,他們都是服毒死的,死亡時間大概在半個小時之前。

    嘉園小區那邊,拳腳對決也分出了最後的勝敗。楊樹林剛猛有餘,韌性不足,時間一長,漸漸敗於柳南禾手上。那邊秦一燕雖然不落下風,可女性的力道總是比男人差上一些,二人打了二十多分鐘,最終不分勝負。

    雙方互相退後幾步,扶著牆壁大口的喘著氣。柳南禾和楊樹林對視一眼,突然同時笑了起來。二人走到客廳中間,居然緊緊握了握手,然後又來了個親切的擁抱。

    這一幕把遲偉等人都看傻了。楊樹林聳了聳肩,道:「這個女人歸你們了,不過,該給我們的,一點也不能少哦。」

    柳南禾笑道:「我們是警察,現在任務已經完成了,以後的事情就交給政客們吧。」

    楊樹林笑了笑,又扭頭看了秦一燕一眼,道:「美女,好功夫。」

    秦一燕沒有接口,驚訝的看向柳南禾。柳南禾過去將黃蘭英拷了起來,道:「他們也是警察,只不過是從柬埔寨過來的。上回送你回去,我去問了楊樹林的情況,物業公司的人說他這幾天請假了,我心裡好奇,就查了查他們的身份。然後,就推敲出來了。」

    楊樹林苦笑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柳南禾一本正經的笑了:「也不早,就這幾天的事情而已。」

    秦一燕過去撿起黃蘭英的黑色手包,裡面是厚厚的兩疊銀行卡。全隊返回市局,朱劍鋒、謝和平、馬志賢等領導正等在門口迎接。看到幾人押著黃蘭英歸來,不約而同的鼓起了掌。

    楊樹林和他的同伴看到這激動人心的一幕,也跟著鼓起掌來。

    遲偉手上受了點傷,郭京安命他趕緊去醫院治療一下,可遲偉惦記著審訊工作,在外面的小診所包紮後又屁顛顛的跑回來了。郭京安無可奈何,只得隨他去了。不過審訊的工作還是沒輪到遲偉,大領導朱劍鋒主動要求跟柳南禾搭檔,親自審問闞小朋和黃蘭英二人。

    遲偉哭笑不得:「有沒有搞錯啊,大領導還搶我的差事啊?」

    郭京安臉上一呆,沒好氣的嗔道:「是啊,人家副廳級的領導不想幹了,跟你換一下,你滿不滿意?」

    遲偉撓著頭說:「這沒問題,不過提前說一下嘛,這樣我都沒有心理準備了。」

    秦一燕板著臉在椅子上坐下來,冷冷的丟下三個字:「不要臉。」

    方雅雅倒沒有重複這三個字,只是簡約的接道:「加一。」

    審訊室裡,闞小朋和黃蘭英並排而坐。原本審訊應該是單獨的,可案情已然被柳南禾查的一清二楚,再加上朱劍鋒時間有限,便放在一起進行了。柳南禾審訊,朱劍鋒記錄,芒城市局的同志們在外面注視著裡面發生的一切。

    柳南禾靜靜的看著闞小朋,道:「今天的審訊,我不想按照常例來問。在講述案情之前,我想問你兩個問題。第一,你到底是闞小朋,還是吳茂生。第二,那個死掉的闞小朋,他到底是誰?」

    闞小朋淡淡的笑道:「我是闞小朋,同時也是吳茂生。闞小朋是我親爹給的名字,吳茂生是我幹爸給的名字,只是個代號而已,沒啥區別。至於死掉的那個人,他是……」

    黃蘭英突然尖聲搶著說道:「他是我的野男人!」

    秦一燕心中一動,怪不得一開始在血型上鬧了個大誤會,原來黃蘭英兩個孩子的生父,竟然真的是那個死去的闞小朋。黃蘭英慢慢的道:「我跟老闞是相親認識的,在此之前,我在蘇州打工,已經跟另一個男人在一起了,而且還懷了他的孩子。我打算跟他去廣西生活,可是我爹娘說我未婚先孕太丟人,以死相逼,把我嫁給了老闞。」

    「其實這麼多年老闞對我一直都很好,從來沒有怪過我。先前家裡很窮,我心裡掛唸著那個人,第一個孩子兩歲後,我離家出走外出打工。那個男人又找到我,跟我在一起生活了兩年。可是當我再次懷孕之後,他卻捲走了我打工賺的錢,一聲不吭離開了。沒有辦法,我只好再回芒城,繼續跟老闞在一起生活。我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老闞,所以他叫我做什麼,我一點都不會拒絕。這家網絡賭場,是我和弟弟一起開的,老闞只是管理者,你們……你們就放他一馬吧。」

    柳南禾和朱劍鋒對視了一眼,誰都沒有說話。闞小朋苦笑道:「這個傻女人,警察都全面收網了,肯定把所有事情都查清了,你攬到自己身上又有什麼用?」

    他嘆了口氣,道:「那個替我死的人叫蔣鵬飛,是蘭英以前的男人。我有錢有勢以後,想辦法把他抓了過來,在地下室裡養了兩年,又把他的臉整成我的樣子。至於腸道潰瘍,確實是我們刻意給他弄成的,抓他的時候我就想到了這一步棋,因為我們幹的是違法犯罪的事情,早晚會被警察盯上。有這麼一個替死鬼,或許能幫我們逃過一劫。」

    「半個月前,我小舅子從外地回來了,我發現有兩個外國的警察跟蹤他,知道事情已經瞞不住了,便把蔣鵬飛灌醉後放在道北路上,讓他往東慢慢的走。然後我派一個手下在他肚子上掏了兩下,把他的腸子弄爆,就這樣把他給殺了。」

    「蔣鵬飛死後,我住進了書店裡的地下室,安排手下人在鴻運巷附近嚴密死守。這幾年,我們搞了不少錢,連自己都算不清有多少了。利用這些時間,我在地下室裡將賬目理了一遍。轉錢,是我轉的,卡在小舅子那裡,密碼卻是蘭英掌握著的。總賬目……嗯,總賬目大概是十七億三千四百萬。零頭還沒有來得及算,應該也有個幾十萬吧。」

    柳南禾點了點頭,道:「黃明釧之死,是你安排的嗎?」

    闞小朋的表情有些怪異,旁邊的黃蘭英卻咬了咬牙,道:「是我安排的。」

    「為什麼?」

    黃蘭英冷冷的道:「因為他太會揮霍了!這些錢,都是我們拚命掙的,他卻揮金如土,大手大腳,只要有一次讓他不滿意,他就威脅我們要去找警方告密。與其被他這個禍害害死,還不如先下手為強,把他先除掉。」

    柳南禾道:「這麼說來,當初在我的車上動手腳的人,也是你們安排的了?」

    黃蘭英道:「不錯,我親自安排的。」

    柳南禾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這幾年來,你們往境外的賬戶上,到底轉走了多少錢?」

    闞小朋突然哈哈大笑,道:「柳警官,我一直以為你是聰明人,沒想到你也會犯迷糊。既然我還有吳茂生這個合法的身份,為什麼要把錢往國外轉?」

    黃蘭英也笑著說:「十七個億,全部都在那些卡里。」

    柳南禾皺眉道:「既然沒有往境外轉,柬埔寨的警察為何會追到這裡來?」

    黃蘭英嘆道:「還不是因為黃明釧那個不成器的廢物!他前年總往柬埔寨的賭場跑,說是學習人家的管理經驗,其實是想偷偷摸摸的把錢洗一部分弄到自己的賬上去。被我和老闞發現以後,密碼就全部被我改掉了,可是明釧他不死心,依然跟柬埔寨那邊密切聯繫著,就這樣,被人家給盯上了。」

    柳南禾點點頭,靜靜的看著闞小朋,道:「既然你偽造死訊,為什麼又要給吳茂生送花圈修墳頭?若非如此,我們還沒有這麼快將目光鎖定在你身上。」

    闞小朋遲疑了好大一會,慢慢的苦笑道:「他雖然是我幹爸,可是對我卻比親爸還要好。他活著的時候我沒本事孝敬他,他死了,我只能這樣來彌補一點孝心。」

    柳南禾沒有再說什麼,扭頭看了朱劍鋒一眼,道:「我問完了,長官,您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朱劍鋒將記錄本推到了柳南禾面前,道:「沒有,不過案情匯報,就交給你來寫了。」

    兩人走出審訊室,謝和平和馬志賢跟著朱劍鋒出去了。聽他們那口氣,似乎是打算去小東來好好喝一場。遲偉和方雅雅一臉壞笑的盯著柳南禾,道:「頭兒,你慢慢寫,我們去一燕姐姐家裡做客了。」

    柳南禾沒好氣的應道:「去吧,撐死你們這些沒良心的。」

    秦一燕回眸一笑,道:「放心,剩菜我明天給你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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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 一個字四萬塊


    案子結了,但針對這起案件中出現的瀆職、違紀等行為,朱劍鋒顯然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打算。他親自主持了芒城市警務系統內部的整頓會議,以城廂鄉那幾位涉案民警為例,重申了警為民所用的核心理念。那幾位警官因為服務意識淡薄,無視組織紀律,嚴重的被扒了警服,輕者也落了個黨內嚴重警告處分。負有領導責任的城廂鄉派出所所長同樣被通報批評,向市局作出深刻檢討。

    朱劍鋒望著台下眾多警員干部,意味深長的說:「普通百姓犯了案,固然要依法處理,可執法人員犯了法,更應該從重處理。我知道這種事不僅僅發生在一個城廂鄉派出所,其他地方還會有,甚至多的多。但是只要在我們省內,發現一起處理一起,只要根子上出了毛病,不管是普通警員還是一局之長,省廳絕對會一查到底。」

    會後,涉嫌為闞小朋等人充當保護傘的芒碭路派出所副所長鄭飛、副科級警員王康被移送到了檢察機關聽候調查處理,而剛剛立下大功的柳南禾等正準備請假休息兩天,就被朱劍鋒點名叫到了謝和平的辦公室裡。

    朱劍鋒親自給他們倒了杯水,笑呵呵的說道:「這個案子能在半月內順利破掉,你們居功甚偉,雖然給什麼獎勵都是組織決定,不過今天我想開個先例,問問你們有沒有什麼要求。」

    柳南禾嘿嘿笑道:「有要求也白搭,我們謝局可是死摳,壓根兒沒用。」

    朱劍鋒愕然一愣,突然哈哈大笑,道:「這樣啊,不過這回沒事兒,我做主。你有什麼要求儘管說,我來拍板決定。」

    柳南禾撓撓頭,道:「其實也沒什麼要求,只是我那車……我那車也算因公殉職,能不能補點錢啊。」

    朱劍鋒點了點頭,不過並沒有立刻答應,而是扭頭走到謝和平的座位旁,從抽屜裡拿出一疊文件看了看。「嗯,這裡有記錄,理論上來說,應該可以滿足。」

    柳南禾嘟囔道:「要麼就來點實際的,要麼就別說,領導,您這理論上,我怎麼聽著那麼懸啊。」

    朱劍鋒故意板起了臉:「怪不得老謝說你是個老滑頭,今天一看,果然沒冤枉你。你那車子是二手的吧,當時買的時候花了六萬塊,怎麼的,你開了三年了,還要局裡按照新車的價格全款賠給你啊。」

    柳南禾一臉苦笑:「我又沒說要新的,至於查我的老底子麼?」

    朱劍鋒笑道:「公家做事,一點一滴都要清清楚楚。不過這回為了表彰你的努力付出,我和老謝之前商量過了,按照十萬的額度,你再去提一輛新車吧。」

    柳南禾還沒有來得及道謝,門外突然傳來謝和平甕甕的聲音:「我反悔了,六萬,一個子都不多給。」

    朱劍鋒哈哈笑了起來,柳南禾也是一頭黑線的看向了謝和平。謝和平視而不見,道:「既然我摳,那就摳給你看,省的你看錯了人。」

    遲偉和方雅雅同樣幸災樂禍的嘿嘿偷笑,道:「人家都說一字千金,頭兒,你可真了不起,一個字搞掉了四萬塊。」

    柳南禾攤攤手,道:「好吧,六萬就六萬,為公家辦事,哪能斤斤計較。」

    謝和平兩眼一瞪,道:「怎麼,你是在暗示我斤斤計較了?」

    柳南禾撇撇嘴,給他來了個默認。攤上這樣的手下,謝和平也是哭笑不得,只能用眼神狠狠的剜柳南禾一眼,然後問其他三人:「你們呢,有沒有什麼要求?」

    方雅雅道:「報告領導,我們想休息兩天。上回的案子破了就接這回的案子,已經快一個月沒睡過好覺了。」

    遲偉和秦一燕同樣表達了類似的訴求。按照常理來講,這個要求應該比柳南禾的要車更容易實現,可謝和平聽完卻看向了朱劍鋒,一臉壞笑的說道:「不好意思,不批。」

    幾人全愣了。

    朱劍鋒笑道:「其實,這案子雖然很重要,但也不至於讓我在芒城耽擱這麼幾天。我這次過來,是聽老謝說芒城刑警二中隊個個都是神探,所以來親自見識一番。今天下午你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早上,你們四個跟我一塊兒回省城。那邊有個棘手的案子,需要借用你們幾天。」

    說完,朱劍鋒故意扭頭問謝和平:「老謝,你沒意見吧?」

    謝和平的嘴角抽了抽,你是大領導,我能有什麼意見,我又敢有什麼意見啊。不過這話只能放在心裡想一想,不能開口說出來。「老領導,我沒意見,主要看他們四個。」

    他們四個……心裡暗罵老謝不仗義,嘴上卻同時回應道:「一切聽從組織安排。」

    說是好好休息一下午,結果四人一個也沒回去,全被郭京安叫到了小東來。

    郭大隊長坐在主位上,似笑非笑的說:「這回你們到省裡,搞不好就回不來了。今天這頓飯,就當給你們幾個踐行吧。」

    遲偉嚇了一跳,道:「郭大隊,這話啥意思啊?」

    郭京安道:「你們要順利破了省裡那案子,估計就要留在省廳了,最不濟也是省城的公安局裡,上頭哪捨得還放你們回到這小地方來啊。」

    方雅雅幽幽的道:「那不行,我們就喜歡呆在芒城。」

    郭京安道:「喜歡?你喜歡就行了啊?為公家辦事,當然是哪裡需要放哪裡,別挑三揀四,多少人想上去還沒有機會呢。」

    柳南禾始終沒接這話茬,反而從兜裡摸出了手機。郭京安點了點桌子,道:「你幹嗎,咱們刑警隊裡的聚餐,不許叫外人。」

    柳南禾皺眉道:「上回不是你說的麼?那兩個小子給咱們提供了破案線索,你說請他們來小東來吃一頓的。」

    郭京安恍然大悟,道:「哦,對對對,你不說我都忘了。行吧,把他們兩個叫過來吧。」說完他自己也摸出了手機,在對話框裡發起了語音消息:「曉靜,叫上你們隊裡的幾個人,都過小東來這邊。A201包廂,麻利點,超過十五分鐘自罰三杯。」

    柳南禾四人面面相覷,這個假公濟私的郭大隊,什麼時候逮著機會,非得狠狠坑他一頓不可。

    吃完了飯,四人各自回家收拾自己的衣物,美美的睡上一覺,次日一早,八點之前準時來到了辦公室,等候朱劍鋒的到來。朱劍鋒並沒有讓他們多等,幾分鐘後便從辦公樓裡走出來,示意幾人上了後面那輛豐田考斯特。

    車子緩緩駛離芒城市公安局,沿著芒碭路轉入淮海大道,在市區東北角上了通往省城的高速。望著漸漸遠去的小城,柳南禾心裡居然覺得萬千不捨。郭大隊有句話說的很對,為公家辦事,哪裡需要往哪裡去,豈能挑三揀四。省廳真要把他們留在省城那邊,他們唯一的選擇就只有服從。

    朱劍鋒並沒有跟他們多寒暄,車子上了高速便步入正題,道:「這回請你們幾個去省城辦的案子,大概你們也都聽說過。從今天算起來,那案子初發的時候,已經快三年了。」

    「初發?」幾人的眼睛全瞪了起來。

    朱劍鋒點點頭,道:「沒錯。第一案,發生在2015年12月26號,就是聖誕節後那一天。第二案,發生在上個月的7號,第三案,發生在上個月的月底。」

    「三個案子?全都併案了嗎?」方雅雅驚訝的問道。

    朱劍鋒道:「不錯,因為案發場景、被害者、死亡現場等佈置,全都一模一樣。只有同一個或者同一批凶手,才會知道這樣的細節。所以,案發之後,省廳和省城市局這邊就結合2015年的案子,做了併案調查的安排。不過,時日今日,依然沒有什麼頭緒。這不,省廳領導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讓我把你們請過去,或許旁觀者清,能夠順利的破掉這案子也未可知。」

    幾人面面相覷,但並未多說什麼,因為針對案情而言,特別忌諱先入為主或妄下論斷。秦一燕幽怨的白了朱劍鋒一眼,道:「舅舅,我們都在車上了,你還使什麼激將法啊?」

    朱劍鋒笑道:「不是激將法,實在是因為這案子太離奇了。不是在你們面前倚老賣老,我從警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棘手的案子。」

    秦一燕道:「前頭十來年你還算是查案的警察,可後面十年你已經是坐辦公室的領導了,破案的思路跟不上有什麼奇怪的。」

    柳南禾搖頭道:「未必。就算朱助理不在一線了,省廳和市局辦案的同志可不是吃乾飯的,他們也沒有頭緒,還是說明這案子太古怪。」

    朱劍鋒道:「不錯。」說完又皺著眉頭看了看柳南禾,道:「差點被你繞進去了,照你這意思,我是吃乾飯的了?」

    柳南禾嘿嘿一笑,道:「不敢,不敢。」

    遲偉也跟著笑了起來,說:「原先還以為省裡的領導架子大呢,跟我們謝局比起來,還是朱助理更平易近人一些。這樣的領導,我們更願意打交道。」

    朱劍鋒板著臉說:「好啊,背後說老謝的壞話,你們幾個給我小心點,等會我就給老謝打電話。」

    遲偉道:「實話實說嘛,您確實沒什麼架子。」

    朱劍鋒嘆了口氣,道:「其實啊,越是級別高一點,他的架子反而越小,因為他知道上面有人看著,下面有人盯著。越是那種芝麻大的小官,越是不把老百姓放在眼裡,這種事兒我們心裡也清楚,但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徹底改變,必須靠時間來逐步修正完善。好了,你們幾個小屁孩,不說這些了。老謝是軍轉幹部,脾氣大性子直,但他可是一個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好官兒。你們還別不信,他轉業到地方,就是因為替老百姓出頭,違反了軍隊裡的紀律。」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15
1-38 雪屍案


    這件事柳南禾他們都沒聽說過,或許在芒城市局,只有郭大隊那樣待了超過五年的老警察才知道。謝和平也從來沒提過,反正他也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夠了。

    朱劍鋒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跟他們聊下去,話頭一轉,馬上又回到了案子上。「剛才說的案子,省城這邊叫它『雪屍案』。發生第一起案子的時候,當時很多媒體都報導了,相信你們也都有點印象。不過第二起和第三起,警方密切封鎖了消息,外界暫時還不知情。一旦這兩個案子被媒體披露出來,咱們省裡的警察臉上可就徹底無光了。」

    柳南禾沉吟片刻,道:「這案子我確實聽說過。而且當時我在省城的白廟派出所實習,也曾仔細研究過。可惜的是,實在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聽柳南禾這麼一說,遲偉和方雅雅的表情才變得嚴肅起來。別的不說,自從二中隊組成,凡是到了柳南禾手上的案子,就沒有破不掉的。可現在柳南禾親口承認對那個案子無可奈何,他們心裡才真正意識到那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一路無話,眾人都在車裡用手機查詢當年那件案子的詳細情況。在瀏覽器中輸入「雪屍案」三個字,立馬出現了一條百科資料,講的便是2015年12月26號發生在沱濱省鄭中市的離奇命案。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中國的青少年們開始過起了西方的節日。聖誕節是西方人的重頭戲,在中國某些青少年心目中也成了狂歡的契機。2015年的冬天比往年更寒冷,十二月剛過,便下了第一場雪。聖誕節前後,鄭中市又下了第二場雪,而且這場大雪連續下了幾個小時,最深處已經可以淹沒成年人的膝蓋。

    受此天氣影響,航班停飛,鐵路停運,高速公路也全段封停,市政方面派出大量人力物力緊急融雪除雪。當一隊工作人員來到天弘廣場的時候,發現這座鄭中市最為繁華的商業廣場大門口,依然立著一棵碩大的聖誕樹。為了點襯聖誕樹的美麗,樹周圍安置了一圈白色的籬笆。積雪在籬笆內堆積起來,反而顯得比周邊的雪層還要更高一些。

    市政人員跟商場負責人溝通過後,試圖將聖誕樹移到一旁,待融掉積雪後再恢復原位。但是當他們扯開聖誕樹的枝葉時,卻發現聖誕樹裡站著一個雪人。那雪人將近兩米高,看上去古怪之極。工作人員很納悶,堆雪人很正常,可放在聖誕樹裡有什麼意義呢?商場負責人也很驚訝,說聖誕樹是半月之前放置下的,根本就沒有堆什麼雪人。

    工作人員推了推雪人,雪人應聲倒下,裡面卻露出一個直挺挺站著的女人。那女人大約三十來歲,齊耳短髮,只穿著貼身的內衣,面色鐵青,兩眼圓瞪,身上被銳物捅了十幾個傷口,血液凝結,人早就已經死的透了。

    市政人員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忙打電話報警。警方來到之後,馬上展開調查。可這裡是繁華的商業廣場,而且又是大量青少年圍在一起過聖誕節的地方,眾人紛紛靠近警方的封鎖線拍照,半小時後,聖誕樹裡發現女屍的消息便引爆了整個網絡。

    據商場統計,昨天在天弘廣場聚集過聖誕的青少年,至少也有三千多人。在聖誕樹前合影留念的人,更是數不勝數。聖誕樹周圍的積雪被踩的亂七八糟,無法提取任何有價值的腳印。而聖誕樹的體型實在太大,加上有籬笆的保護,沒有人跑到樹下去查看,所以誰也不知道這個雪人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更不知道那具屍體是怎麼一回事。

    由於這案子轟動了全國網民,屍檢過後,法醫不僅將屍檢報告提交給了鄭中市公安局金火區刑警大隊,還同時匯報了鄭中市刑警支隊和省廳刑偵總隊。值得一提的是,沱濱省公安廳上一任刑偵總隊的總隊長此刻就坐在柳南禾身旁,正是秦一燕的小舅舅朱劍鋒。

    死者名叫林雨蓉,三十三歲,鄭中市新中區鄉下人,一年前剛剛來到主城區買了房子。她的老公名叫施毅牧,是鄭中市教育部門的一名副科級領導。二人結婚八年,膝下只有一個五歲的兒子。案發後,施毅牧四處奔波,要求警方查出自己妻子被害的真相,將凶手捉拿歸案。可歷經三年,這個凶手依然逍遙法外。2018年初,施毅牧心灰意冷,辭去教育局的差事,將房子出租出去,然後帶著兒子回到了新中區鄉下老家。

    由於鄭中市警方辦案不力,飽受民眾和媒體批評的市局刑警支隊領導有兩人引咎辭職,徹底離開了警務部門。雖然朱劍鋒一年後再次高昇,可他心裡始終記掛著這件案子。

    柳南禾沒有問什麼,因為調查監控、向社會公眾徵集線索、圍繞林雨蓉的社會關係尋找嫌疑人這些方法,省城的警方肯定早就查過無數遍了。既然上下幾級警方都沒有查到有用的信息,足以說明這案子凶手辦的太乾淨了。

    辦的乾淨,並不意味著一點線索都沒有,只是警方暫時還沒查到而已。凶手敢於選擇在人流量如此眾多的商業廣場犯案,說明他很熟悉那裡的環境和人流情況,更清楚周邊的監控鏡頭佈置。而且,選擇將屍體放進聖誕樹,甚至有時間堆成一個雪人,充分證明他作案時間的寬裕。這樣的人,似乎只有商場的工作人員才可以辦到。

    柳南禾摩挲著自己的下巴,他能想到的事情,省城的警察一樣也能想到。根據鄭中市警方披露的消息,他們已經前前後後對商場工作人員進行了四次問話調查,可依然一無所獲。針對某些平素生活習慣不太檢點的工作人員,甚至動用了測謊儀,結果卻始終不盡如人意。

    柳南禾悶頭沉默了好大一會,才扭頭問朱劍鋒:「第一起案子,回頭我們再詳細看看卷宗和省城同事的調查記錄吧。第二起和第三起案子,案發地點在哪裡,情形怎樣,為何在第一時間就確定了併案處理?」

    朱劍鋒嚴肅的說:「簡單情形我跟你說一下吧,更詳細點的,到了市局那邊你自己去查看。第二起案子,發生在新中區古城鄉蓮花山村。蓮花山是鄭中市海拔最高的山脈,市區這邊溫度還很高的時候,那邊就有可能降雪了。10月7日早上,有一位老人上山采山貨,發現有人在山路上堆了一個雪人。由於雪下的不大,積雪不多,那雪人只堆了薄薄一層。老人走近一看,發現雪人中還藏著一個人。古城鄉派出所接到報警後,發現死者名叫李翠蘭,現年59歲,是蓮花山村本地人。她的女兒,就是三年前被害的林雨蓉。」

    「第三個死者是誰?」柳南禾直接問道。憑著直覺,他覺得第三個被害人依然跟林雨蓉有關係。

    然而朱劍鋒的回答卻讓柳南禾始料未及,因為這個死者跟林雨蓉沒有關係,而是跟她的老公有關係。「第三個死者名叫施婉瑩,是施毅牧的親姐姐。」朱劍鋒靜靜的回答道。

    三個死者,全部跟施毅牧有關係,這足以證明凶手跟施家有仇。否則的話,為什麼專盯著跟施家有關的人來犯案呢?而且凶手為何要把死者弄成雪人的樣子,是不是有什麼內在的暗示,證明他的報復跟雪人有關?

    柳南禾心中頓時疑雲密佈,可是沒見到施毅牧之前,肚子裡的疑問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全部埋在心底。朱劍鋒似乎看穿了柳南禾的心情,苦笑著說道:「別抱太大希望。由於三年前的案子,施毅牧很牴觸警方,問什麼都推說不知道,說什麼只相信自己,他要親手抓到凶手,將他碎屍萬段。」

    柳南禾心念一動,表情冷峻的說:「如此說來,他一定有什麼線索了。」

    朱劍鋒點頭道:「不錯,我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是,他是多個受害人的親屬,他不願意跟警方合作,我們也沒有辦法。鄭中市局那邊安排古城鄉派出所派了兩個警員暫時留宿蓮花山村,一邊跟村民打聽施家跟誰有什麼恩怨,一邊保護他們父子兩個。」

    柳南禾皺起了眉頭:「留宿蓮花山村?施毅牧和他岳父岳母都在同一個村子嗎?」

    朱劍鋒道:「雖然村名是同一個,但那是山村,村民們彼此之間住的並不算近。施家住在山背後,而他的岳父岳母家住在山腳下,稍微走幾分鐘便是通往城裡的大路。」

    柳南禾道:「除了那三個被害人,施家還有什麼直接親屬?」

    朱劍鋒道:「施毅牧的岳父已經被他小舅子接到新中區城裡住了。喪事上個月已經辦完,聽說以後不回山裡去了。警方也找他們問過話,沒什麼線索。」

    柳南禾沒有再說話,一路上直到省城鄭中市,他都在閉目養神。雖然沒有明確的線索,但他心裡知道,破案的關鍵還在施毅牧身上。按照常理來說,妻子被害,他應該更在乎自己的兒子。賣掉房子另去他處還情有可原,然而帶著即將讀書入學的孩子跑回深山居住,這未免太不合乎常理。

    他之所以這麼做,要麼是懷疑凶手就在蓮花山村,要麼是為了避免兒子受害。但不管是什麼理由,他一定有很重要的線索瞞著警方。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8 15:15
1-39 當了局長就摳門兒

    車子一路開到鄭中市局。看著幾人不解的目光,朱劍鋒解釋道:「這三起案件已經並為『雪屍案』,由鄭中市局刑警支隊全面負責,省廳這邊提供指導意見。南禾、一燕,還有那兩位小同志,辦案期間你們就暫時在市局這邊上班吧,車輛配備我會安排他們準備好。」

    幾人點點頭,跟著朱劍鋒進入鄭中市局的辦公樓。省城的市局自然要比芒城的市局氣派的多,幾人搭乘電梯來到七樓,又順著樓道走了一會兒,才看到一個辦公室的牌子上掛著局長辦公室的指示牌。遲偉低聲嘀咕道:「乖乖,咱們局裡總共才四層樓,大城市裡果然不一般。」

    朱劍鋒推門進去,裡面的中年警官皺了皺眉,但看清楚朱劍鋒的面孔,頓時朗聲笑道:「哎呀,朱助理,怎麼是您啊?來這也不打個招呼,怠慢了,真是不好意思。」

    朱劍鋒是公安廳長助理,級別是副廳,而馬繼勇雖然身為鄭中市局的正牌局長,可是沒有掛上市委常委的名頭,始終是個正處級。見到朱劍鋒這位老上級,馬繼勇表現的驚喜一點,也在情理之中。朱劍鋒揮了揮手,道:「老馬,行了,咱們就別說那些客套話了。喏,這幾位就是我給你請來的幫手,『雪屍案』已經懸了三年了,再不破案,實在沒臉見鄭中父老鄉親啊!」

    馬繼勇點頭道:「是啊,這些天我心理壓力也很大,總隊一天三個電話過來問,媒體那邊也在搞調查,弄得我焦頭爛額。對了,這幾位是?」

    柳南禾等人主動做了自我介紹,然後靜靜的站在一邊。馬繼勇笑道:「原來是芒城市局的精英啊。怪不得,老謝手下無弱兵,聽說你們連續辦了幾件漂亮案子,這回可就全指望你們了。」

    柳南禾客氣的回應道:「不敢當,我們也只是來學習一下而已。」

    朱劍鋒板著臉道:「行了行了,這些話以後你們有的是機會說。趕緊給他們準備個辦公室,再把卷宗和前期的調查報告帶過來讓他們看一遍。再過一個多月就過年了,這案子不破,吃餃子都不香。」

    馬繼勇道:「這樣吧,刑警支隊的辦公室在二樓,隔壁的小會議室空著,你們暫時先在那裡辦公。局裡再配一輛警車,住宿的話,先委屈一下住局裡的宿舍吧,都是局辦大院裡,有什麼事情也好隨時照應一點。」

    柳南禾等人答應了。朱劍鋒時隔一週才回到省城,還有很多事要去單位匯報,當即交待了幾句,便率先告辭。臨別時又特意看了看秦一燕,道:「一燕,空了往我家裡住幾天,你小舅媽已經快兩年沒見過你了。」

    秦一燕輕輕的點了點頭,卻沒有應聲。馬繼勇聽到這女孩是領導的外甥女,神情略微一變,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將朱劍鋒送到樓下一層,又帶著柳南禾等人來到二樓,跟刑警支隊的眾位同志碰了個面。

    刑警支隊的主要領導都在偵破另一件大案,「雪屍案」由其下屬的刑警一大隊負責。見局長隆重的介紹幾個年輕的警員過來,這些老警察們頓時皺起了眉頭。馬繼勇簡單的介紹了一下雙方,便扭頭上樓去了,刑警大隊長孫智勇眯著眼睛瞪了柳南禾一眼,道:「你們是從芒城局裡來的?」

    柳南禾點點頭,直覺上,他感覺這位孫大隊長似乎對他們不太感冒。

    孫智勇哼了一聲,道:「就算我們辦事不利破不了案,上頭找人來救場,也應該從省廳或者部裡來調人。找你們幾個鄉下的小民警過來,難不成去抓嫖抓賭?」

    遲偉大怒,道:「你什麼意思?是朱助理親自去芒城請我們過來的,你說話放尊重點。」

    「喲,脾氣還挺大。」另一個警官冷冷的道,「一幫乳臭未乾的小子,剛來警隊實習的吧?」

    柳南禾見他咄咄逼人,馬上扮豬吃老虎,乖乖的點頭道:「是的,領導。」

    遲偉急道:「頭兒,你……」

    柳南禾擺了擺手,示意遲偉不要再多說。遲偉瞪了孫智勇一眼,轉身出去了。柳南禾道:「孫大隊,麻煩您把這些案子的卷宗送到隔壁的小會議室,辦完了這件案子,我們就回芒城去,都是為公家辦事,別傷了和氣。」

    孫智勇還沒答話,剛才說話的警官又不屑一顧的撇嘴道:「傷和氣?誰跟你們有交情,簡直搞笑。」

    柳南禾笑道:「省城的同事就這樣的氣量,確實挺搞笑的。面子我已經給了,你們非不要,那就麻煩馬局長親自來交待一聲吧。」

    說完,柳南禾拉開辦公室的門就要往外走。孫智勇急了,馬局長剛剛下來交待過,再上去麻煩他老人家,這不明擺著是給自己穿小鞋麼。「跟你們開個玩笑,多大點事。行了,卷宗都在那,你們自己帶過去吧。」孫智勇指了指旁邊桌子上半人高的檔案,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秦一燕冷冷的掃了孫智勇一眼,慢慢的道:「你真不配穿這身衣服。」

    孫智勇大怒,可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意思跟一個年輕女孩置氣,便瞪著柳南禾道:「快點出去吧,我們還要研究案情。」

    柳南禾也不生氣,將那些檔案全部抱起來,轉身出了辦公室。

    坐在小會議室裡,方雅雅皺著眉頭道:「他們怎麼回事?咱們那麼遠跑過來幫他們破案,他們不感激也就算了,居然還用這種態度,太讓人心寒了吧?」

    柳南禾笑道:「體諒一下,孫大隊來大姨媽了,心情不好。」

    秦一燕噗嗤一聲笑了起來:「你呀,有本事當他的面說啊。」

    柳南禾道:「當他的面說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會影響破案,耽誤正事兒。他們可以把氣撒到我們身上,我們可不能給芒城市局臉上抹黑。」

    在會議室裡休息片刻,眾人開始翻閱那堆卷宗。雖然初次見面弄的不太愉快,但刑警一大隊的辦案態度還是很專業的。卷宗全部按照先後順序標註出來,並且在重點的地方全部添加了紅色的印痕,甚至上個月新發生的兩起命案,他們還附帶了法醫方面出具的報告。

    柳南禾看的很仔細,甚至可以說是一字一句在細看。坐在那裡看到天色偏黑,柳南禾才慢慢嘆了口氣,道:「走吧,出去吃個飯,回來繼續看。」

    馬繼勇叮囑過,他們吃飯可以去市局的食堂。柳南禾正是那種喜歡吃大食堂的人,當即帶著三人意氣風發的走了過去。到了食堂,柳南禾頓時愣了,因為別人打飯都是刷卡消費,而他們身上一張卡也沒有。這個馬局長,既說了場面話又省了錢,可真是太摳門了。柳南禾腹誹道:「謝局是這樣,馬局也是這樣,怎麼當了局長的都會這麼摳呢。」

    剛剛從樓上下來的馬繼勇突然莫名其妙感到耳朵根子發熱,忍不住納悶道:「這誰在背後畫圈圈詛咒我呢。」來到食堂,恰巧看到意興闌珊的柳南禾四人正在往回走,馬繼勇哈哈一笑,說:「小柳,這麼快就吃完了?飯菜怎樣,合不合口味?」

    遲偉笑道:「馬局長,我們頭兒正說你摳呢。叫我們來吃飯,卻不給飯卡,也太會省錢了吧。」

    柳南禾一頭黑線,你這個偉子,怎麼那麼會賣隊友啊。馬繼勇怔了怔,突然點著柳南禾的腦門說:「就算沒飯卡,用現金吃飯食堂裡也不貴,你小子帶著搭檔掉頭就走,還有臉說我摳,到底誰摳啊?」

    柳南禾厚著臉皮笑嘻嘻的說:「來的太急了,還沒顧得上取錢呢。」

    馬繼勇才不相信他這套說辭,因為食堂裡也開通了手機快捷支付。只要下載了那兩款軟件,隨時都可以掃碼付款。「好了,跟我走吧,聽你們那意思,連飯卡這種事都得找我要。合著我當這個局長,是來搞後勤的了。」馬繼勇念叨了兩句,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頭。進入食堂,叫來食堂的負責人,讓他們給柳南禾辦了張卡,這才各自去打飯。

    打完了飯,馬繼勇還沒吃上兩口,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接聽後,馬繼勇推開面前的餐盒,快步匆匆的走了。柳南禾嘆道:「當局長也不容易啊,連飯都吃不好。」

    方雅雅笑道:「要是上頭讓你當芒城市局的局長,你幹不干?」

    柳南禾乾脆利落的搖了搖頭,道:「不干。」

    方雅雅驚訝道:「為什麼?」

    柳南禾道:「那樣我就沒有自己的時間了。除了工作,我以後還想多陪陪老婆孩子呢。」

    秦一燕眼睛一亮,正想開口說話,卻被後面的冷笑聲打斷了。「哈哈哈,真是個愣頭青,剛到局裡沒幾天,都做起來當局長的清秋大夢了。」

    扭頭一看,不是冤家不聚首,正是中午時分打嘴仗的刑警一大隊的成員。不過柳南禾看了一眼,發現他們的大隊長孫智勇沒在其中,剛才說話那人,應該是他們的副大隊長於笑歡。

    柳南禾不以為意的笑道:「於副大隊,您這聽力閱讀有問題啊,是不是普通話等級考試都沒考過啊。」

    於笑歡名字起的很歡樂,但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聽到柳南禾搭話,馬上板起了臉說:「考沒考過還需要跟你匯報麼?你什麼級別,我什麼級別?見到長官,為什麼不起立問好?」

    柳南禾乖乖的站了起來,先向他敬了個禮,然後才似笑非笑的說道:「長官你好,長官再見。」

    遲偉和方雅雅依葫蘆畫瓢,也來了同樣的一套動作和語言,然後跟著柳南禾走了。秦一燕性格冷豔,不像這三人那麼逗逼,只冷漠的掃了於笑歡一眼,才面若寒霜的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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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