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秦之帝國再起 作者:榮譽與忠誠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5 10:26:1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1 15146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8

第0930章 另類朝會

  世界上有絕對完美的制度嗎?毫無疑問,實際上沒有絕對完美的制度。

  制度是由人來進行制定,監督制度的是人,是不是要遵守制定的制度也是人,所以無論是什麼制度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看的是人而不是制度本身。

  那麼分封制和中央集權制,哪個比較適合當今的帝國,呂議一直是有自己的思考。

  呂哲建立起來的帝國又為什麼會執行分封制而不是中央集權制?在呂議想來,那是因為時代的特有性,也是因為呂哲崛起的方式跟“之後”的歷朝歷代都有點不同。

  要是歷史沒有發生改變,劉邦建立的漢帝國也是執行分封制,先是分封異姓諸侯,他的分封是按照春秋時期的古禮,也就是劃出一塊地盤給予某人,某人對那塊地盤有著全權自治的權力。

  諸侯擁有全權自治的權力,意味著不但有賦稅來源,建立軍隊上也沒有什麼限制,簡單的說就是完全能夠無限制地膨脹,然後威脅劉邦這個“中央政府”。

  事實上在原版的歷史中,劉邦登基稱帝之後一直都是奔波在鎮壓異姓諸侯的道路上,今年中央政府需要出兵到南方去撲滅某個諸侯王的叛亂,這邊的叛亂還沒有撲滅,另外一邊又有一個諸侯王叛亂了,搞得劉邦要麼是調兵遣將鎮壓,要麼就是要自己到處奔波。

  對於劉邦來說比較幸運的是,他的頭號戰將,也就是被冊封為齊王的韓信始終站在中央政府這一邊,中央政府鎮壓叛亂的時候,以韓信為首的一幫分封諸侯是站在劉邦這邊一同攻打那些有異心……或是露出異心的諸侯。

  “要是韓信也叛亂,漢帝國估計在建立之初就該又分崩離裂?”呂議想到了擔任前往中亞使節團中的劉邦和韓信:“也不知道老爹在想什麼,竟然將劉邦和韓信安排在一塊,不怕兩個歷史上的基友結成同夥啊?”

  朝會已經在開始,呂議的座位是在帝位臺階的下方。他是監國,本來可以名正言順地坐到皇帝寶座……至少是擔任監國期間可以坐,可是他讓人新置了一個座位,屈膝跪坐在新的座位上。

  現在的帝國三等男爵劉邦,他的命運與許許多多的人一樣發生了改變,要是歷史沒有被呂哲改變,時間節點其實是到了大澤鄉起義應該發生的時候,也就是西元前二零八年。

  當然了,歷史已經發生變動,天下義士反秦那是十多年前就已經發生了的事情,舊有戰國複立已經發生然後被呂哲先後攻滅或是吞併,什麼大澤鄉起義,什麼諸侯並起,什麼楚漢相爭……肯定是不會再發生了。

  西元前二零八年,帝國曆六年,呂議九歲,他第一次以“主角”的身份主持朝會。

  參與朝會的官員不算少,不過嘛……像是司馬欣、蒯通、徐志、衛翰等等一些高級文武貴族都不在帝都南陵,自然是與呂哲親自主持的朝會在格調上有一些差別。同時,朝會也是按照往常的慣例是從早晨八點開始,是史無前例地在正午十二點舉行,也算是非緊急狀態下首次打破先例了。

  呂議坐定,文武分為兩列站定,由燕彼來朗讀呂哲留下的詔書,詔書當然是關於呂議成為監國的任命,然後蕭何和駱搖帶頭彎腰行禮恭呼“參見監國”,算是在一開始就承認呂議監國身份的合法性。

  因為是正午十二點舉行朝會,最重要的承認監國程式走完,呂議回禮之後不是馬上進入朝會的議題,是吩咐早就準備妥當的侍女搬來案幾,將案幾擺放妥當又端來午餐。

  文武眾臣在議政殿用餐其實不是第一次,以往從早晨開始朝會,因為議題沒有商議完進入用餐時間,呂哲也會命人準備食物,一眾君臣就在殿內直接吃,吃完繼續商議。

  華夏一直是到兩宋時期,貴族或是講究的人,用餐的時候都是執行分餐制。

  什麼是分餐制?就是一個一塊案幾或是擺放食物的工具,然後這個人獨享所有的食物,不是說端個大盆子,所有人筷子、湯匙往一個盆子裡面夾或是撈食物。

  分餐制有一個特點,承載食物的盤子等皿具不會太大,人們用餐期間也不會發生過嘴的筷子或是湯匙出現不衛生的情況。

  似乎是有專家解釋過關于華夏一些傳染病沒有大勢蔓延的原因,他們將傳染病沒有蔓延歸功到分餐制上面,很是稱讚古人對衛生上面的講究。

  有一些比較荒謬的事情,一些不明所以的人,他們認為分餐制是西方人獨有的“特產”,認為華夏這邊是到了近現代才從洋人那邊學習到分餐制,用這個觀點來證明洋人的“高大上”。其實應該唾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一大口沫,華夏的老祖宗在執行分餐制的時候,那些所謂“高大上”的洋人還在當野人,分餐制消失在華夏大地那是因為發生了滅國戰爭,草原人成為華夏大地的統治者,將自己的生活習慣帶到華夏大地。而事實上分餐制從來沒有在華夏消失過,哪怕是格局最為黑暗的時候也有人一直保持著分餐制的習慣。

  西元前的人們要感謝呂哲,哪怕是不感謝他提早結束戰亂,沒有讓華夏大地陷入數十年的諸侯並起和兩雄相爭,也要感謝他給這個時代帶來了許多新鮮玩意,如炒菜法的出現。

  炒菜法本來應該出現在什麼歷史階段?應該是出現在兩宋時期。宋人對生活品質的追求很高,他們將膾的吃法發揚光大,研究出沾醬、芥末等等很多的食材醬料,然後估計是覺得還顯得單調,結果又研究出炒菜法,為之後的吃貨們做出了經天緯地的貢獻。

  現在擺在呂議案頭上的都是一些什麼?離不開幾具小鼎,鼎的下方放置了明火,鼎內是在煮、燉、熬一些肉。一些比較小的碟子上是什麼?是一些炒制的蔬菜或是肉製品。

  華夏在食材中放置中藥材的習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有,可是很明顯的是上古先秦時代就已經出現,燉或是熬的一些食物散發著食材本身混合著藥材的香味。另外,隨著帝國對海洋的探索和在南邊大陸發現香料,食物中放置香料其實也已經在流行。因此是什麼?是整個議政殿內到處飄滿了各種香氣。

  香料的在食物製作上的應用是一大壯舉,不管是醃制還是即時的烹飪,有了香料之後各種各樣的手法在不斷出現,帶動了香料販售上的大賣。

  南洋艦隊的中郎將陳宣,他是在接近中午的時候隨著返程船隊回到帝都南陵,回來自然是要參加朝會。現在,他就一邊吃著一邊向旁邊的同僚吹噓出海後的所見所聞,特別是對香料的一些發現和採集上大吹法螺。

  海洋對於大部分華夏族裔來說其實是比較陌生的,尤其是中原或是秦地那邊不靠近沿海的人來說更是那樣。

  “海面上兩艘船遭遇,真的是先看到船桅,然後才看到船身?”章邯對這個有著異常的興趣。

  腳下的大地是圓形的理論在帝國已經出現,不過大多數人的壓根就不信,不信的理由是,腳下要是一顆球怎麼不會掉下去。現在可沒有出現關於“引力”的學說,說腳下是一顆球的人沒法過多的解釋,只能是強調自己看到的真實。

  “應該是海面的波濤降低水位,所以兩船相遇才會先看到船桅。”蒙恬就是其中一個不相信腳下大地是圓球的人之一,他說:“就好像我們在陸地上,平原狀態下也不是完全絕對的平坦,會分高地和凹地,所以視覺上自然會有不同。”

  對於很多人來說,天圓地方才是正統,腳下是顆圓球屬於異端邪說,雖不至於要燒死異端,可是調笑起來可就有些正常了。

  陳宣憋紅了臉,張嘴想說關於腳下是圓球,那是他從帝國皇帝那裡聽來的,可是那麼說很沒有意思,拿不出有效的證據只能是繼續憋著。

  參與朝會的文武超過三百人,爵位和官職比較高的人是被安排到前端,一些官職低又沒有爵位在身的官員只能是在後面。

  呂議的作為是在帝位寶座臺階的下方,離被安排在前端的文武其實是比較近的。他能夠聽到武將那邊在討論地下是不是圓球,心中納悶地想著:“地球、地球,腳下當然是一顆球了。”有心想要加入討論,給陳宣助陣助陣,可就是不大合適。

  “條件允許之後,我們會派出船隊,讓船隊一直筆直的行走。如果船隊筆直航行的狀態下能夠回到終點。”陳宣像是被有些惱羞成怒了,不由加大了一些聲音:“算不算證明腳下的大地是圓形?”

  聲音比較大,吸引到更多的武將,連對面的文官都被勾起了興趣,只聽坐在對面的叔孫通說道:“其實我也認為腳下應該是圓的。”

  武將繼續說自己的,沒人去搭理叔孫通。

  最近文武因為一些政策的制定可是有些爭執,特別是確定裁軍,文官能夠插手軍方關於奴隸販賣和貿易,武將們可是看所有文官都不順眼。

  叔孫通才不管武將那邊搭不搭理,扭頭與旁邊的陸賈自己討論了起來,他說話的聲音有點大,明顯就是說給武將那邊聽。只聽他說道:“月亮是圓的,太陽是圓的,觀星館有設備能夠觀察到其它的星辰,看到的也是圓的,憑什麼我們腳下的大地不能是圓的。”

  悶著用餐的呂議猛地抬頭看向叔孫通,要是能夠叫好,他恨不得大喝一聲“好”。

  本來就是嘛,肉眼可以看到的月亮是圓的,太陽也是圓的,現在已經有相關學術拿出證明,說腳下的大地也是天體,那麼所有天體都是圓的,難道就他們生活的地方就比較特別,只能是方形大陸的形狀?

  武將們一陣側目過去,不少武將還在嘴角勾起冷笑,不知道誰大聲回應了一句:“圓的,圓的,那你怎麼不掉到深空去。”

  叔孫通也沒看清楚是誰說話,不過那不重要。他緩緩站起來,先是對主位的呂議行了一禮,然後說道:“殿下,請允許我拿起勺子,然後放開。”

  呂議很清楚自己這個監國就是鎮場面,國家該有什麼決議是送到皇帝行轅那邊討論和確定,本來朝會就是走個程式,不會用來討論什麼,樂得文武自己搞出一些“節目”來,總不能是吃完就互相乾瞪眼,是吧?

  得到同意,叔孫通拿起一根調羹走到正中間,高高舉起然後放開,任由調羹落在地上發出聲響。他指著落在地上的調羹,問道:“都看見了吧?”

  一群人面面相覷,基本是不理解叔孫通那麼做是想表達什麼意思。

  “物體會從空中掉落在地上,證明是有什麼作用力……”叔孫通一陣關於吸引力的說法,可是聽上去並沒有成為一個系統,最後揭開謎題:“陛下當初做相關實驗的時候,子爵彼也是在場的。”

  幾乎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動到燕彼身上,他們之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是在好奇相關的實驗,只是想要知道呂哲是不是真的做過那些事情。

  燕彼笑呵呵地說道:“是有這麼一件事情。”

  皇帝有提出過相關的理論,那是不是皇帝也認為腳下的大地是圓的?話題探討到這裡沒人願意糾結了,對於他們來說學術的爭論是一回事,質疑皇帝又是另外一回事,今天叔孫通搬出皇帝再談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思,換個場合該繼續爭論還是會繼續,除非是誰拿出實際有效的證據,又有一套成系統的理論出來。

  用餐完畢,案幾和殘羹都被收拾,按照既定的議程本來是該說點什麼無關痛癢的話,朝會也就該結束了。可是,蕭何突然談起了會稽郡陽羨縣那邊的一個議題。

  陽羨縣是現代的無錫,無錫那邊可是有著很特殊的礦產。而重要的是那邊發生了一件怪事,開採一處煤礦的時候,礦工突然大範圍產生一種怪病。

  “……陛下的意思是。”蕭何說著看向呂議,臉上表情充滿了鼓勵:“由監國來處理。”

  “嗯?”呂議這一刻是感到意外的,他想著:“由我來處理?老爹這是佈置任務了啊!”,只是吧,他感到很迷惑,煤礦作業期間迸發大範圍的疾病,那是一個什麼情況?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8

第0931章 兄弟兩(上)

  開礦需要挖掘,勘探手段依靠經驗而不是科技儀器的時候,對礦產的探勘其實並不是那麼簡單。

  帝國專門養著一批有豐富經驗的探礦大師,早期他們是行走於帝國各處,特別是進入新佔領地探勘有沒有什麼礦產,主要尋找的是銅礦和鐵礦,後面附加了尋找銀礦、金礦、硝石礦、硫磺礦的責任。

  華夏本土的硝石礦不少,像是南郡和長沙郡就尋找到多處硝石礦,但是硫磺礦說實話就不多了。尋找這兩類的礦產當然是為了量產製作火藥,硝石礦本土多,硫磺礦僅是在廬江那邊尋找到一處,後面還是海軍找到了硫磺島才擁有足夠的硫磺來源。

  對開採礦業有研究的人能夠明白一點,大自然的許多礦產出產的礦石中有一些礦類是帶著輻射,沒有任何保護措施進行開採,時間短或許沒有什麼,時間一長就會產生各種疾病,最常見的就是皮膚類的疾病,比較嚴重將會使人的內臟會出現病化現象。

  呂議原以為自家老爹佈置的任務應該不會太複雜,可是在那次朝會之後的半個月,他見到了從陽羨快馬加鞭送過來的一塊礦石立刻懵了。

  陽羨縣其實就是現代的無錫,天朝是世界十大鈾礦擁有國之一,恰恰無錫就有鈾礦的存在。

  差不多是一戰結束之後,德意志普魯士政府在華貿易,一直是到魏瑪政府期間延續到德意志第三帝國執政時期,當時的民國政府與德意志第三帝國存在貿易,民國政府是向德國出售礦石,其中有一項就是無錫生產的鈾。

  陽羨縣讓人快馬加鞭帶過來的是什麼礦石?是一塊看去色彩異常鮮豔,顏色呈現黃色與綠色交錯的鈾礦!

  “很漂亮啊!”叔孫通肯定以為是鈾礦是什麼寶貝,他甚至靠近了伸手摸了幾下:“比玉和翡翠鮮豔很多,是新發現的寶石嗎?”

  呂議會認識那玩意是鈾礦還要感謝現代的互聯網,他曾經好奇地想要瞭解核武器是個怎麼回事,有專門地尋找過相關的資料。怎麼製作核武器當然是沒查到,可是核武器需要用到什麼原料卻是能夠找到的,他不止一次看過鈾礦石的圖片,因此一看就給認出來了。

  叔孫通認為鈾礦是一種寶貝的認知沒有錯誤,可是這種寶貝可不是什麼寶石,呂議看到叔孫通不斷撫摸鈾礦有些無語,趕緊讓人給包得嚴嚴實實,然後帶走。

  現在可沒有什麼防輻射的保護服,也沒有什麼設備可以進行封藏,只能是離鈾礦石越遠越好。

  “病發的人數多嗎?”呂議問陽羨縣的來人:“是只有礦工病發,還是周邊的居民也出現病狀。出現的病狀又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叔孫通還挺納悶的,他能看出呂議的緊張,看了看自己摸過鈾礦的手,有些發毛地問:“殿下的意思是,那個礦石有毒?”

  “有毒!”呂議回答得相當肯定,他說:“自然界,彩色越是鮮豔的東西就越危險。”

  還真的是這樣的規律,自然界色彩鮮豔就越危險,帝國在嶺南開荒已經無數次證明了這一個道理,後面海軍登陸各個島嶼也證實了這一個規律。

  “啊!?”叔孫通臉色立刻不好了,使勁地將摸過鈾礦石的手在身上的衣服磨蹭,嘴中不斷問:“有毒?那我摸了豈不是中毒了!?”,看上去被嚇得不輕。

  呂議是笑嘻嘻地說:“博士,你摸了估計是沒有中毒,要是中毒……也該是那些先摸的人先死翹翹,可他們不還活得好好的?”

  叔孫通下意識就看向陽羨縣的縣丞,眼神裡滿滿都是探索。

  “但是我建議你趕緊梳洗一下,也換上一身衣服,身上穿的衣服最好燒掉。”呂議對著叔孫通說完,看向了陽羨縣的那個人。

  陽羨縣派來的是一名年紀約四十歲左右的人,他是陽羨縣的縣丞。他臉上表情也非常不好,為了保證攜帶的鈾礦不丟失,一路上他可是與鈾礦形影不離來著。

  楊亮是陽羨縣縣丞的名字。他額頭冒著冷汗,聲音也有些虛,說道:“有三成的礦工生病……”

  陽羨縣那一處煤礦的開採似乎是進行了五年多?也就是帝國對煤礦的應用和利用開發出來之後,陽羨縣探勘到煤礦就投入開採。

  “……我們之前並沒有發現類似的礦石,開採期間倒是先後發現了少量的金、銀礦石,也有石膏、石墨等礦物,是在去年才發現殿下稱作鈾礦的礦石。”楊亮的聲音真的太虛了,說話的時候額頭的汗水也一直在往外冒,不斷伸手用袖子擦拭汗水,一邊接著說:“出產的煤礦是供用於會稽郡、會章郡、九江郡、閩南郡製作煤巢,一直有著很好的經濟效益……”

  煤巢?其實就是一種加工產品,用於生火煮食等用途,也就是煤蜂窩。

  “搬來蒲團。”呂議吩咐了一聲,自然有宮女幹活。他招呼著楊亮坐下,說道:“你要是只在來路上與鈾礦石朝夕相處,平時並沒有過多接觸就不用害怕。”

  “小臣……小臣平時經常去礦場啊!”楊亮一聽沒有鬆了口氣,反而是聲音裡帶上了哭腔:“陽羨能那麼富,就是因為煤礦開採帶來的效益,小臣是分管這一塊,很經常去礦場的。”

  “有下礦嗎?”呂議是依照對天朝官員的印象來問的,琢磨著楊亮哪怕是經常去礦場也就是走個形式。

  楊亮更加哭喪著臉,說道:“需要瞭解礦場運作,哪能不下礦呢?”

  呂議“呃”了一聲,每一個朝代,甚至是每一個政府,實際上行政風氣都不一樣。每一個國家開國之初,基本上都是行政風氣最好的時候,因為每次改朝換代的最初都有什麼什麼盛世。

  當然了,改朝換代之初的盛世不全然是因為官員風氣好,主要還是因為戰亂銳減了恐怖的人口,新開一朝的土地空置出來,有官員認真做事,再加上新朝廷將土地重新分發,內部矛盾少自然就和諧,和諧的社會自然有盛世的基礎。

  帝國有檢察署,檢察署有監督文武百官的職責,楊亮是不是認真做事,檢察署的署長燕彼可是在場。

  燕彼事先有查過楊亮的相關記錄,他見呂議看過來也就用點頭的動作認可楊亮確實是一個做事賣力的縣丞。

  鈾礦輻射會造成什麼樣的疾病?其實只要是有放射性性質的任何物體都能令生物致癌,接下來呂議認真聽楊亮描述礦工的病狀,果然聽到了關於時常嘔吐、毛髮脫落、身虛體弱等等的病狀。

  “那是致癌無疑了……”呂議此時心裡是鬱悶和無奈的。他心裡想道:“老爹一定是看出了一點什麼了。”

  呂議算是已經看出來了,陽羨縣那邊發生的情況一定有通報到皇帝行轅那邊,他的那個老爹也肯定是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之所以將陽羨縣發生的事情交給他處理,顯然不止是佈置任務那麼簡單,還存在著某種試探。

  自小聰慧的人很多,可是一個人已經有了二十多年生活習慣……乃至於是說話用詞的習慣,哪怕是已經盡力的隱藏也會露出一些破綻。

  皇帝佈置給監國皇子肯定是存在考校的意圖,不瞭解內情的人,他們只會以為皇帝是在考驗監國皇子的能力,可是呂議知道裡面的複雜程度。

  “老爹肯定是察覺到了!”呂議心中思索著:“我應該怎麼做?”

  楊亮還在繼續述說著,他說的三成礦工足有兩千多人,煤礦附近也有一些居民出現病狀,能夠稱得上是一起比較重大的事件了。

  聽完敘述的呂議問了一個關鍵的問題:“礦場封閉了嗎?”

  楊亮如實回答:“部分發現那種礦石的區域已經封閉。”

  也就是說,煤礦還有在運作的區域,並不是全面封閉?

  呂議追問了一句:“相關命令是出自哪裡?”

  這一次楊亮沒有馬上回答,似乎是愣了一下,最後遲疑道:“小臣是接到縣令的命令,按照縣令的命令列事,其它……不知道。”

  那就有點複雜了,不知道是縣令自己的主意,還是皇帝行轅那邊的應對。

  是發現鈾礦啊!鈾礦是核武器的原料之一,它可是有放射性的輻射性質,現在這個年頭壓根就沒有足夠的科技手段來防止輻射,不說去開採鈾礦是不是作死,哪怕是開採出來以當今的科技水準又能幹什麼?

  古人不知道放射性質的輻射是什麼,沒道理呂哲會不知道,可是偏偏皇帝行轅那邊沒有什麼強制措施,呂議就有點搞不懂是個什麼情況了。

  “……不但是陽羨縣,整個會稽郡的賦稅都在那處煤礦占了很大的比例。”燕彼肯定是查閱過相關的資料,他看著呂議說道:“另外,好幾個郡都依賴陽羨縣那邊的產煤供應。”

  這麼一來呂議就有點聽懂了,恰恰是因為那處煤礦的重要性,所以發生了這麼一件大事之後都沒有全面停產。

  “開採煤礦的礦工都是奴隸,是吧?”呂議得到楊亮的回答,然後看了看燕彼和叔孫通,問道:“彼叔,博士,你們覺得應該怎麼處理呢?”

  就是這麼個套路,不管呂議心智是多少年齡,他現在就是一個九歲的孩子,平時表現的聰慧沒問題,可是要是過度聰明可就有些問題了。另外,九歲的孩子不是不能處理行政,十二歲的甘羅還能做宰相,只是呂哲的一些行為讓呂議心裡有些遲疑有些忌憚。

  燕彼與叔孫通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眼神各自有些不同,燕彼非常的平淡,叔孫通卻是有心給出一些建議。

  “往常的例子是,一旦大範圍發生疫病,那個地區進行區域性質的隔離。”叔孫通見呂議點頭,接著說道:“鑒於礦場都是異族奴隸,各郡又依賴于陽羨縣的煤礦出產,礦場可以照常運作,但是周邊的帝國子民應該進行遷移,分區隔離。”

  隔離是爆發瘟疫等傳染病通常的做法,歷朝歷代都是這麼處理。鈾礦本身有放射性,可是病發之後並不具備傳染性,這些知識對於呂議來說是常識,可是他並不打算說出來。

  “既然有例子,那便按博士說的做。”呂議笑著問楊亮:“可以執行嗎?”

  楊亮很遲疑地說:“礦工都是異族奴隸,為了看管他們有五百人規模的武裝,監工也都是帝國子民,這個……?”

  異族奴隸死多少都無所謂,因此沒人去顧忌奴隸礦工的死活,可是那麼多的異族奴隸總是需要監督和看管,這的確是一個大問題。

  “這樣。”呂議是用建議的語氣說道:“挑選一些比較聽話的異族作為監工,給予他們相對好的待遇,用他們是監督其餘的奴隸?然後,將礦場周邊封鎖起來。如果需要的話也可以調動當地的郡縣兵進行聯合封鎖,可行嗎?”

  “臨淄郡與膠東郡爆發瘟疫,帝國有不少官員有處理相關問題經驗的官員。”燕彼笑呵呵地說:“如果殿下需要,可以讓人挑出相關官員的履歷。”

  呂議也露出笑臉,心裡卻是想著:“彼大叔肯定有得到什麼指示,不過不好和我說,所以只能換著法子幫忙?”

  提拔異族當監工在帝國也有許多例子,嶺南和倭列島那邊這樣的做法尤其多,也證明提拔異族監工有效轉移異族的仇恨值。

  帝國腹地提拔異族的事情比較少,那是因為帝國腹地需要安排的崗位比較多,只能是留出更多的工作崗位安排給自己人,通常被安排類似工作的人基本是從軍中退役,以身體致殘的退役軍人最多。

  拿出了一個看似可行的方案,由叔孫通書寫行政命令,呂議在上面簽字,然後送往執政府那邊進行確認和蓋印,拿到命令的楊亮也就啟程趕回陽羨縣。

  “是出自殿下的意思,還是?”蕭何問的是叔孫通。

  叔孫通笑而不語。

  蕭何又遲疑著問道:“殿下有意前往陽羨?”

  “沒有的事情,殿下是監國,怎麼會離開南陵呢?”叔孫通笑著說道:“殿下的意思是,陛下的子嗣中除了殿下,還有啟皇子也在南陵,不如就由啟皇子前去陽羨。”

  蕭何聽得卻是愣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8

第0932章 兄弟兩(下)

  皇子雖然都是皇子,可是還有嫡庶之分。目前呂哲只有一個嫡子,也就是呂議,其餘的子嗣按照既定的習俗都只能算是庶出。

  皇室子弟,嫡庶之分意味著皇位繼承的資格區別,可是並沒有絕對,有出現過庶子競爭過嫡子而成為儲君的例子。

  民間自然也有嫡庶之分,相對起皇室的庶子有可能取代嫡子,民間的庶出血脈就很難能夠競爭得過嫡系血脈。

  為什麼?因為皇室統治的是國家,民間只需要承擔家族的責任。國家的儲君一旦選擇不慎可能葬送國家,帶來的影響太大太大了,不得慎之又慎,受到的干擾不是民間家族能比的。民間的家族哪怕是選錯繼承人,出事的也只是一個家族,外力的影響不會像選擇儲君那麼大。

  責任越大牽扯越廣,牽扯越廣利益越多,有什麼比國家儲君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呢?呂哲這一次任命呂議為監國,算是首次透露出儲君的人選,帝國上下都睜大眼睛看著,其中就包括蕭何。

  及早交好儲君,或是得到儲君的賞識,等於是提前有了保障,那是關乎到好幾代人的重大事情,沒人會馬虎。這樣一來就造成一種現象,儲君身邊永遠不會缺人,也不會有人傻到去和儲君過不去。

  呂哲首次表現出考校呂議是不是能夠成為一名儲君的意願,其實留守的官員都憋著勁想要在呂議監國期間所有表現,在呂議需要的時候賣上十二分的力氣。

  皇帝行轅那邊傳來旨意,讓呂議處理陽羨縣那邊的狀況,第一個接觸到旨意的就是蕭何。

  蕭何原本已經打定主意,呂議若是有什麼需要必定會傾力相助,為此還預先做了一些準備工作,打算在呂議求助的時候用上。他沒有想到的是,呂議接到皇帝行轅那邊的旨意後並沒有召見自己,心裡失望的同時,對呂議將前去陽羨縣處理的人選指派給啟皇子也感到很大的迷惑。

  要知道這是呂議第一次監國,處理陽羨縣的事務也是第一次得到來自皇帝的考驗,能不能妥善處理好可是關乎到皇帝的印象。換做任何一人,怎麼也該是賣力的表現,期望能夠得到皇帝更多的讚賞,可是呂議怎麼做的?呂議拉出了啟皇子,這算是個什麼情況?

  “兄友弟恭,不是嗎?”燕彼是後面才找到蕭何,他對呂議拉出啟皇子也是感到非常困惑,雖然不解卻也是樂意看到皇帝的子嗣和睦。他說:“監國任命啟皇子處理陽羨縣事故,執政有另外的看法?”

  燕彼是誰?他不但是檢察署的署長、帝國五等子爵,還是皇帝的家臣。

  這年頭家臣是什麼?是絕對的心腹,絕對的親信,哪怕是親戚會背叛,家臣也不會背叛家主。

  皇帝統治國家,那麼天底下所有的土地都是皇帝的嗎?所有人也都是皇帝的臣子嗎?

  有句話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出自《詩經•小雅•穀風之什•北山》,很多人理解為“天底下的土地都是君王的,統領治理土地的都是君王的臣子”,實際上也有另外的解釋,說“天下的土地並不全是君王擁有,治理土地的人也並不全是君王的臣子”。

  古代文言文一句話因為斷句不同,解讀的意思也不同就很常見。

  上古先秦時代還有另外一句話是,“臣下之臣,並非君臣;領主之土,並非王土”。這句話說的是什麼?不就是封臣的臣子不是君王的臣子,封臣的土地也擁有自主權嘛。還真的就有這麼一種情況,像是春秋戰國時期,各諸侯國的臣子只對諸侯負責,諸侯的命令才是命令,天子不能越過諸侯向諸侯的臣子下達命令,其實哪怕是天子向諸侯的臣子下令,諸侯的臣子也不會去聽。這就是春秋戰國的現狀。

  現在是戰國剛剛結束不久的歲月,很多戰國時期的習俗和觀念依然存在。帝國執行的也是分封制,像是“臣下之臣,並非君臣”的觀念就被留了下來,因此皇帝可以直接下達命令給臣工,卻是無法直接指示臣工的家臣幹什麼。

  從一些事情上可以看出臣工和家臣是兩種不同的概念,那麼也就更能知曉皇帝家臣的身份可不簡單。

  蕭何就在問燕彼,問說,燕彼是以皇帝家臣的身份在問呢,還是以帝國官員的身份在問。不同的身份,蕭何會有不同的答案,燕彼以皇帝家臣問,那就算是皇室的家事。

  “國家沒有儲君,臣心、民心都不會安穩。”燕彼沒有直接回答,說了上面那句話,笑呵呵對蕭何反問:“想必執政也是這麼認為的吧?”

  蕭何嘴角含笑,可他就是不說話。

  “陛下想要考校議皇子。”燕彼也在笑,很認真地說:“議皇子表現出兄弟和睦,陛下知道了會更開心吧?”

  蕭何依然在笑,頷首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燕彼也是點點頭,抬手供著行禮,然後退了出去。

  夷陵崛起,長達四年之間沒有任何子嗣,那個時期其實很多人雖然跟隨呂哲開創基業,可是不說心裡惴惴不安絕對是假的。

  後面,呂哲先娶趙高之女趙欣為妻,可是因為一直領兵作戰也未有所出,還是後面衛雯誕下呂啟才使得麾下眾文武心安。

  事實就是那樣,追隨的人沒有子嗣確實會令人心裡惶恐。會造成這樣的現象比較簡單,無非就是擔憂沒有繼承人基業無法持久,或是沒有血脈繼承人會造成內亂。

  趙欣也不負眾望剩下呂議這個嫡系,隨後呂哲的其它女人又有眾多子女,臣民心裡有了盼頭,可是隨著帝國的建立大家的心又提起來了。

  沒有繼承人是壞事,繼承人多了也是麻煩事,帝國被建立,偌大的國家卻是長久沒有設立儲君,就如同燕彼說的那樣,國家沒有儲君大家的心就安定不下來。

  他們為什麼安定不下來?無非就是困惑罷了。而又是什麼困惑?他們這一代當然是效忠呂哲,可是下一代該效忠誰呢?

  蕭何是久久地看著燕彼的背影,看得有些怔怔出神。

  燕彼出了蕭何那邊,他是腳步不停直接往另一處趕去。

  呂哲的眾多子嗣年齡還小,眾皇子皇女都是居住在宮城,一些年歲比較大的子嗣在後面被分配了獨立的生活區域,有些是安置在宮殿群的某個殿,有些是安置在某個宮。

  宮城是花了十來年的時間慢慢完善起來,除開最開始的議政殿、政務殿、光明殿,後面又長樂宮、未央宮、桂宮、北宮、明光宮。而宮其實是大區域的說法,殿是局部範圍。

  呂議現在獨立居住的地方位於未央宮,他在那裡獨有一個殿,因此臣工也就按照習俗稱呼為殿下,也能稱呼殿主。皇室子女擁有什麼居所就有什麼稱呼,這個其實是上古傳來下的習俗,皇帝子嗣擁有宮一般成為“宮主”自稱“本宮”,擁有殿就叫“殿主”自稱“本殿”。

  巧合的是呂啟有了自己的獨立殿之後也是被安排在未央宮,他的“殿”離呂議那邊並不遠。

  燕彼有腰牌可以在宮城暢行無阻,他來到呂啟這邊,經過通報進去,進入前庭看到的東西比較多,不過不是什麼花花草草的花園什麼的,其實是擺放著很多令人看不太懂的器械。

  很多在器械中忙碌的男男女女,他們看到燕彼都是停下手中的工作,對著燕彼彎腰行禮。

  呂啟喜歡研究器械的名聲早就被傳出去了,其實也是他自己向外透露風聲,用意嘛……不用說也能明白。

  正在邁步的燕彼停下來,指著一台看去向水力轉輪的器械,問道:“這是啟殿下說要改進的軸齒?”

  一名身穿女官服飾的中年婦女,她恭聲道:“回子爵,是的。”

  長江水道上有著許許多多的水力車,它們被應用到方方面面,隨著水力車的應用,相關的器械其實是一直在被改進當中。不過吧,改進器械是匠師的事情,很多人不理解啟皇子摻合進去幹什麼。

  燕彼卻是清楚皇帝對啟皇子醉心于研究很鼓勵,不止一次拿出錢財來贊助啟皇子的研究,啟皇子也真的搞出了一些成績出來,像是新一代的槍械鑽孔技術就是啟皇子提出的設想和觀點,然後由眾多匠師進行實踐,最後還真的搞成了。

  “我剛才看到議皇子的隨從,議皇子也在這邊?”燕彼得到女官的回答愣了一下,重新邁動腳步,心中卻是想到:“是商量完了就過來?議皇子到底是在做什麼思量?”

  呂議其實很早就到了呂啟這邊,現在兩人正在合力鼓搗一座不知道什麼器械的基座。

  這台基座很寬大,且有一根很長的長杆立向天空,要是認真看可以看到最頂端有一個像是避雷針的裝置,有一條銅線順著頂端落了下來。

  “也就是你才會想著研究怎麼儲存自然雷電。不過……”呂議滿臉的懷疑:“你確定搞出來的那個銅絲軸作為回路能頂得住?哪怕是能頂得住,你弄的那個儲電池……到底靠不靠譜啊?”

  “Pb(s)+PbO2(s)+2H2SO4(aq)……。”呂啟念叨著一些奇奇怪怪的公式,接著又說:“就是拉絲不太規律,也不知道硫酸和蒸餾水的品質怎麼樣。”

  “……”呂議沒有聽懂那些公式,甚至是對後面的那些化學物品也不太理解,說道:“危不危險?”

  “任何科學實驗都帶著危險。”呂啟笑了笑,說道:“可是不能因為危險就不試驗,是吧?”,頓了頓,思考什麼事情,有一小會才接著說:“我最近在研究拉絲設備,水力軸齒重新設計了一下,就等著試驗了。”

  拉絲設備?其實就是金屬拉絲,聽著好像也就那麼回事,可是實際上金屬拉絲對於一些科研可是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阿拉伯……不對,應該說是波斯人和希臘人,乃至於是印度人,他們現在已經有完善的金屬拉絲技術。”呂議笑著說道:“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寫信給韓信,讓韓信留意一下?”

  “挺簡單的技術,哪用得著去學那些異族?”呂啟滿臉的不屑。

  “隨你啦。”呂議擺了擺手,說道:“搗騰儲電試驗的時候,你可得悠著點。”

  呂啟點點頭又自己低聲嘀咕一些什麼話,反正離得近的呂議都沒有聽清楚,就更不用說遠處的燕彼。

  兩兄弟平時相處就是這個樣子,他們說的一些話其他人都聽不懂,兩人也從來不去問對方為什麼會知道那麼多,要是有另外的人在場,那表現出來又是另外的姿態了。

  燕彼離得近了之後聽到的就是呂議在給呂啟說前去陽羨縣的事情,呂啟正恭敬地聽著。

  兩兄弟像是突然發現燕彼的到來,他們整理一下衣服,一同行禮,一個稱呼“彼叔”,一個口中稱呼“子爵”。

  燕彼自然是避開,可不想接受皇子的執禮,然後行禮道:“見過監國,見過啟皇子。”

  “彼叔,我剛才正和哥哥說陽羨縣那邊的事情。”呂議走過去伸手拉著燕彼一隻手的袖子,像是撒嬌,說道:“彼叔肯定有不少主意吧?”

  燕彼拉著袖子的那條手臂不斷擺動,滿臉的慈祥地看著呂議,說道:“殿下可不要讓臣難做,陛下可是說了,只能由你自己獨斷處理。”

  “不是這樣的吧?”呂議心中想什麼不知道,臉上卻是一臉的詫異:“叔孫通不是給我出了主意嗎?”

  燕彼搖著頭苦笑:“陛下是吩咐我,叔叔通那邊……”一直苦笑著,偶爾看向呂啟的時候眼神裡卻是帶著審視。

  呂啟其實被燕彼看得有些心裡發毛的。在他那個時代,一些關於燕彼的記載可不是那麼好,史書對燕彼的評價有許多,有好也有壞,更是記載燕彼忠心于兩代皇帝,呂哲執政時期比較平淡,到了呂議執政時期卻是成了殺人魔王,為呂議針對分封制的改革掃平障礙,幹掉的貴族多得有些過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8

第0933章 立身,立志

  現在的皇位傳承是個什麼規則?可以肯定的是不存在“立長”的觀念,只有不成規則的“立賢”。

  說上古先秦時代沒有立長觀念有根據,最為有名的就是嬴師隰的對於秦君下一任的選擇,嬴渠梁與嬴虔一樣都是嬴師隰的嫡子,嬴虔是嬴渠梁的哥哥,可是嬴渠梁表現出來更適合續任秦君,嬴師隰也就與嬴虔溝通,最後將秦君之位傳給了二兒子嬴渠梁。

  春秋戰國時期的各個諸侯國繼承的人並不一定要是長子,嬴師隰的做法不是個例,一般各個諸侯國都是擇優而選的行為。這當然是跟春秋戰國時代處於大爭之世有關,選擇繼承人只能是選優秀的那位,那是為了保證國祚不失最恰當的做法,所以只能是立賢。

  所謂的立賢當然是從嫡子中去進行挑選,庶出皇子也有機會,可是庶出皇子的機會非常非常少。

  燕彼在審視呂啟,那是想看出呂啟有沒有窺視皇位的心思。在他的印象當中呂啟是一個很靦腆的孩子,靦腆是修飾詞,說白了呂啟自小表現出來就是有點膽小,他倒是想看看呂啟會不會答應去陽羨縣。

  陽羨縣那邊發現的是鈾礦,剛才呂議已經與呂啟短暫溝通過,有那麼一件事情讓呂議有那麼點臉紅。

  在呂議的認知中,鈾是有放射性的輻射,可是呂啟很明白地告訴呂議天然的鈾礦是有放射性的輻射,可是沒有經過提取加工的鈾礦危害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天然鈾礦沒有太大的危害?呂議得到答案之後直接愣了,然後他又聽呂啟解釋了一下。原來只有鈾元素進入人體才會產生內照射,導致白血病和各種癌症的發生。

  呂議原本是有些懷疑天然鈾礦的危害是不是真如呂啟說的那麼小,但是聽呂啟說得那麼詳細,不由相信了幾分。

  如果天然鈾礦的放射性輻射危害真的沒有想像中那麼大,那麼事情已經很明顯了,煤礦周邊的群眾發生病狀的人數並不多,發生病狀的人也基本是在下風位置,二千多礦工是長期待在礦床,他們沒有搭配口罩呼吸道進入了某些什麼。

  “其實吸入太多的煤氣或煤塵也會導致生病,事情應該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呂啟看上去很專業?他又舉了一些例子,然後說道:“為了防止類似的狀況,配置口罩是最節約成本的做法。”

  口罩這種玩意在帝國並非沒有,很多作坊、工廠、礦場都有配置,只是帝國基本不太在意異族奴隸的死活也就沒有特意發配。

  燕彼不是在嗎?呂議也就問了一些事情,得到的答案是異族奴隸在帝國真的很少被當成人看。

  帝國會有這樣的思想始作俑者是呂哲,他就是一個民族主義者,想的是怎麼消滅更多的異族,為自己的族群開拓更多的生存空間,結果是帝國的文武被影響到,普遍的思想是異族只是會說話的動物,屬於最低等的消耗品。

  “看來你還真的是最合適的人選。”呂議用商量的語氣說道:“陽羨縣離南陵一千餘裡,可是交通十分發達。另外現在也是寒假期間,不會耽誤到什麼,對不對?”

  呂啟問道:“合適嗎?”

  燕彼插話,說道:“監國認為合適,那就是合適的。”

  呂啟倒也乾脆,“嗯。”了一聲,頓了頓才說道:“我也需要出去找一些材料,那就由我去吧。”

  “那就這麼說定了。”呂議看上去十分的高興。

  天然鈾礦是有放射性的輻射傷害,可是比想像中危害來得小,呂議稍前有錯誤的認知,他不免會想到自己那個老爹估計也沒太明白相關的知識,肯定是存在什麼錯誤的認知。

  呂哲將陽羨縣的事情讓呂議處理,在呂議自己的猜測中並不是單純的處理陽羨縣的事故,還存在某些試探。

  什麼試探?古人哪裡知道鈾礦是什麼玩意,也只有不是“古人”才會對鈾礦有一些認知,那麼答案就很明顯了。

  “我到底是在什麼地方露出馬腳?”呂議最想知道的就是這個,他看著繼續搗騰器械的呂啟,心中想著:“我的這位哥哥露出的馬腳才是最多的,老爹為什麼不去試探他?”

  呂啟喜歡科研,這件事情呂哲也是知道的。要說呂啟聰慧在科研上有天賦,可是很多觀點和實驗都遠遠超出這個年代所擁有的基礎,直接跳躍了數百年乃至於是上千年。

  任何科研都是需要基礎的,也就是不斷累積起來的知識底蘊,在一些基礎上進行新的發現。那麼科研的基礎是什麼?大概就是材料科學和相關理論。

  華夏大地的王朝,春秋戰國之後的歷朝歷代其實並沒有針對科學進行太多的探索,比較特別的是在兩宋時期出現了一次“科技大爆炸”,不過也只是兩宋的獨有現象,主流是對權謀情有獨鍾。因此,在華夏人的觀念中,計謀越是厲害的人智商也就越高,可是按照現代西方的觀念只有在科學領域上有貢獻的人才是高智商。

  對權謀之計情有獨鍾的華夏,獨尊儒家之後還有一個現象,認為所有科技上的發展都是奇技淫巧,直接導致的是科技上的發展成了“異端”,只有讀書做官才是“正道”,結果嘛……

  呂啟是在沒有目前時代沒有的基礎底蘊上進行研究,呂議認為呂哲沒有道理不去發現那些。可是呂議覺得比較詭異的是,呂哲對呂啟的一些作為是鼓勵態度,怎麼到了自己頭上就變樣了呢?

  燕彼還有其它事情,待的時間並不長。

  呂啟等燕彼走了,他才對呂議說:“父皇心裡肯定是有數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是說得呂議有些尷尬,他算是看出自己這個哥哥已經明白了,說道:“就是不知道父皇心裡是怎麼想的。”

  “我們始終是父皇的骨血,這點並不會改變。”呂啟拿著扳手不知道在擰什麼,一邊擰一邊說:“我也就在科研上有追求,所以父皇是鼓勵的態度。你……你是嫡子,第一皇位繼承人,父皇有顧慮是應該的。”

  呂議“呃……”了一聲,久久無言。

  這是呂啟首次將話說得那麼直白,說得也十分透徹,他想要表達的意思相當明顯,不去窺探皇位,反而是在科技進步上邁出步伐,呂哲是一種看法,但是關乎到皇位繼承又會是另外的看法。

  是啊,帝位傳承哪有不慎之又慎的道理,呂啟對科研進行研究真的是另外的事情,可以看得出來呂哲也是想要進行一些科技上的研發,但是因為受到教育的關係成果並不多,也就是在建築學以及一些基礎化學上取得成功。呂啟表現出了科學上相當的底蘊,不管是研究出什麼都是一項進步,有益國家有益黎民,呂哲哪怕是發覺到呂啟的什麼秘密也不會想要深究的。

  呂議對皇位有興趣嗎?毫無疑問,哪怕他不是嫡長子,是庶出他都會皇位有爭奪之心,甚至可以說他要不是出身在皇室也必定會創建自己的勢力進行造反。

  為什麼?想想天朝教育唄,然後再回想一下那個沒有被改變的歷史,關於爭霸的歷史太多太多了,思想觀念就是那個樣子了,一百個土生土長的天朝人穿越之後至少有九十個會是將自己的志向定在統治天下上面,呂議就是九十個的其中一個!

  想要統治天下就要成為皇帝,呂議是來到被改變了的歷史,已經有呂哲創建偌大帝國,所幸的是呂議是出生在皇室又是嫡長子,不然可以想像會發生什麼事情。

  其實吧,要是呂議早點穿越過來,至少是在呂哲建立起基業之前穿越過來,兩個人肯定是少不得一場龍爭虎鬥,只是呂議晚了那麼些年,實在是少了更多的精彩,但是族群不也是保存了元氣?

  呂哲在對呂議試探,呂議不免會多想一些事情,甚至是心裡產生莫大的恐懼。

  就是恐懼,呂議不清楚呂哲試探出來之後到底會幹些什麼,怎麼可能會不多想?這一次他將自己的哥哥呂啟拖下水,主要目的是分散壓力,然後只能是聽天由命了。

  “我們都是父皇的骨血。”呂啟又再次重複了一下,臉上帶著笑:“弟弟不用想太多了。”

  呂議扯了一個勉強的笑容。他比較好奇的是呂啟是來自哪個時空,從他自小觀察看來,呂啟有著非常濃厚的“古風”,一些言行舉止上看不出有“天朝的味道”,這是他一直非常奇怪和迷惑的地方。

  “我派人前去直道那邊,考察大秦建造的馳道……”呂啟像是擰好了螺絲還是什麼,扭著頭看向呂議,露齒笑道:“直道是直道,馳道是馳道。”

  “嗯???”呂議沒聽明白。

  “直道的建設很多知識非常不錯,馳道嘛……”呂啟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有木枕,我專門找來大秦馳道的專用馬車研究輪子,發現有凹槽的存在。”

  “……”呂議是有聽說過一件事情,大秦馳道就是古代版的軌道,但是沒有太在意。另外,他也不太理解呂啟現在說這件事情是做什麼。

  呂啟一邊翻找工具,一邊說道:“我有點事情需要你的幫忙。”

  呂議乾脆極了:“你說。”

  呂啟說道:“咸陽阿房宮有大量經驗豐富的工匠,另有許多匠師,你能請求父皇調一些前來南陵嗎?”

  “就這事?”呂議頷首道:“我會向父皇請求的。”

  “嗯。”呂啟停止搗騰東西,站起來左右看了看,自然有侍女會端來水盆用於梳洗,一邊洗手一邊說道:“我明日就啟程趕往陽羨縣,還是今日啟程?”

  長江流域的交通經過幾年的建設十分發達,另外水路也是直通會稽郡,從南陵到陽羨縣走陸路也就是三四天,走水路也是差不多的時間。

  呂議還記得剛才呂啟說要沿路收集什麼什麼,也就問是要走陸路還是水路。

  “水路吧?恰好能夠觀察沿途的水力車運行狀況。”呂啟笑著說:“咱們對水力的運用非常高,只是長江邊上的作坊和工廠太多太多,很有可能會造成一些不好的現象,你其實也應該向父皇提醒一下。”

  呂啟不是無的放矢,因為針對水力的利用,長江沿岸的作坊和工廠真的是多得有些過份了,對兩岸的堤壩也不是沒有造成影響,近幾年老天爺還算是給面子沒有下暴雨,因此隱患也只是隱患沒有成為大問題,可要是哪天老天爺不給面子了呢?

  “主要是因為長江本來就是一條便利的水運航線,運輸貨物上面太便利,所以大家要置辦作坊或是工廠都是儘量靠近長江。”呂議沒有問呂啟自己去向老爹提醒,他知道那是呂啟的又一次謙讓,也是一再表示對皇位沒有野心。他苦著臉:“除非是能夠有其它的能源能夠利用,不然……這種現狀不太好改變。”

  “這不是在研究儲電嗎?”呂啟笑了,小臉蛋偏偏做出爽朗的表情,令人瞅著其實比較奇怪。他笑說:“帝國各個學院都新開了化學課,一些方士不再神神鬼鬼,改為研究化學去了。其實許多煉丹的知識就是化學。我製作蒸餾水和硫酸,可是得到太學一些方士的幫忙。”

  呂議靜靜地聽著,他算是真的看出來了,自己這個哥哥已經確認志向,奔著成為偉大科研者而去。而似乎吧,他經過長久的研究和觀察,呂啟腦子裡的知識還真的不少,鼓搗水力車也就罷了,對車軌和儲電也在進行研究,看著實在是有點嚇人了。

  “我也會一些科技知識,只是沒有經過系統化的學習……說半吊子都還抬高了自己……”呂議扯著笑臉,腦子卻是魂遊天外,想著:“該怎麼說這個時空呢?先有老爹建立龐大的帝國,老爹也是處在壯年肯定還有繼續向外開拓,呂啟奔著成為科研者的道路而去,我哪怕是能夠成為皇帝也需要至少三四十年……這三四十年我該幹點什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8

第0934章 秦末五大隱士

  “唔?小議讓小啟去了陽羨縣?”呂哲“呵呵呵”一陣笑,語氣有點低沉:“這孩子……是將他哥哥拉下水了。”

  出巡的隊伍已經到了三川郡,第一站是停在洛陽。

  洛陽現在可不是什麼六朝古都,沒有多麼雄偉的城牆,看不到處處的宮殿群,它就是一個並不大的縣城。

  舊有戰國魏複立之後,先是在洛陽短暫地設立都城,隨後遷往梁縣。梁縣是秦國的稱呼,戰國時期叫作大樑,是歷代魏王執政時期的王都。

  三川郡地界,梁縣才是最大的城池,不過它的城牆隨著始皇帝一聲令下轟然倒塌,後面魏咎倒是調動人力物力重新修建,不過說實話並不怎麼樣。

  洛陽短暫作為複立魏國的都城期間也有修建城牆,那是高四米四、寬三米的城牆。這種規模的城牆連中規中矩都算不上,只能用寒酸來形容。要知道在城牆文化盛行的年代中,小縣城的城牆都是四米以上,大型城市的城牆起碼都是六米以上,各國的王城基本都是八米以上,這樣一來只有四米四高的洛陽城牆怎麼就不是寒酸?

  “想了想還是秦國比較大氣,或者說是商鞅比較大氣,建立咸陽之初就定下不修城牆的政策。那是篤定沒人可以打到咸陽城下,所以咸陽不需要修建城牆。”蘇烈為人大大咧咧,可再怎麼大大咧咧也不敢摻合到皇帝家事,見呂哲怔怔出神地看著城牆,隨意扯了一句。

  梅鋗卻是說:“秦國有山川之險,東邊又有函谷關作為門戶,只要函谷關不失,六國軍隊進不到秦川。當時秦國屢屢遭到重創,人力、物力、財力都是短缺,建造城牆卻是一件極度耗費資源的難事,亦是需要龐大的人力,這個才是重點吧?”

  蘇烈是樂得有人願意扯皮,開始與梅鋗東扯西扯,最後兩人乾脆就躲到旁邊去了,留下一些實在找不到藉口的人緊繃神經待在滿是威壓的皇帝身邊。

  其實哪來的威嚴,呂哲又不是高壓電。只是他身為皇帝,臉色一旦不太好看,其他人就會有點心驚膽戰,深怕有一些不恰當的行為惹火燒身。

  儘管是早就有心理準備,可是呂哲心情真的好不到哪去。事實上誰知道自己的兒子是穿越者會有好心情?那是一種非常難以形容的心情,特別是本身就是穿越者的事實作為前提,一種兒子到底是不是自己兒子的迷惑感會滋生著。

  不是血緣,是指靈魂……或者叫作思想?穿越者有了一世經歷,帶著前世的記憶“再世為人”,那到底是哪一世的父母才是父母,歸屬感又怎麼樣?

  為人父母沒有任何一人會樂意自己的孩子不將自己當成父親或是母親看,呂哲內心的鬱悶大抵是來自於這一點。

  帝國是選擇洛陽作為三川郡的首府,不是選擇梁縣,因此皇帝巡視到這裡,郡守等一眾官員都是前來覲見。他們看到皇帝表情嚴肅基本都是面面相覷,個別心裡有鬼的官員更是惴惴不安。

  皇帝出巡嘛,本身就有查清文治的意思,對沿途的郡縣進行排查,因此屢次皇帝出巡都會有一大幫官員要倒楣。

  呂哲從南陵出發北上,經過南陽郡的時候已經處理掉一批違法官員,針對地方豪強侵佔土地的事情也嚴肅處理,這些人依照律法該殺就殺,不存在關押監牢而是採取流放南亞次大陸的處置。

  所謂的南亞次大陸是一種統稱,其實就是嶺南以西的疆域,那片地方是後世的老撾、緬甸、越南,現在它們是帝國新開拓的疆土,荒涼而又地廣人稀。

  帝國進行移民一直不是多麼順利,漸漸地也就採取罪犯流放的策略來充填那些地廣人稀而又荒涼的羈糜郡縣,呂哲途巡南陽郡,排查和嚴查,有一千多人將會被流放到南亞次大陸。這些人之中有一部分是官員,更多的是當地的豪強。官員是流放官員本身沒有禍及家屬,豪強卻是根據情節嚴重情況來判定,有三個豪強是整個家族都被流放了。

  因為皇帝在南陽郡處理的人不少,三川郡不免緊張,在呂哲進入三川郡地界之前,有那麼些官員或是棄官而逃或是自殺,更有豪族的家主自殺或是向官府自首請求輕判處理,結果是呂哲進入三川郡地界,三川郡各縣中的牢房基本是人滿為患。

  隨行出巡的人以為是地方上官員和豪強為禍才讓皇帝心情不好,沒有多少人知道呂哲心煩的是另外的事情。

  古時候地方上的官員大體是出自當地的豪強出身,豪強侵佔土地也是一種普遍現象。帝國是在亂世中建立,因為戰亂的關係很多土地已經失去了主人,沒有主人的土地自然是要被收回國有。

  恰恰是因為有太多的土地屬於國有了,地方豪強不免就生出侵佔的心思,一個人幹了之後,有人帶頭就會有第二、三、四……乃至於是無數個人那麼幹。他們都是帶著僥倖的心理,以為都在那麼幹,其中又有那麼多官員,或是法不責眾,又或是民不告官不管,不會出什麼事,沒想到的是帝國的皇帝也是一個愛出巡的主,他們又那麼倒楣是處於皇帝的出巡路線上。

  “陛下,吏治清明需要教化和監督,其實也是中樞缺失一些作為。”張良能察覺出皇帝心情極壞,擔憂在三川郡大搞清算,小心翼翼地開脫了一句,然後又說:“大量土地歸於國有,國家也沒有將土地分配或是販售出去……”

  “張良啊。”呂哲打斷張良的話,說道:“帝國現在的國策是移民為重,鼓勵民眾前往新開拓地發展。”

  可不是嗎?一些邊郡的土地便宜到幾乎像是白送,想要擁有大片土地可以去邊郡。腹地本來就是人口稠密的地區,也就是戰亂失去太多的人口才會有土地空閒下來,可是隨著戰亂平息一些土地原本的主人也在回流,官府將某塊土地賣出去,土地的原主人回鄉之後怎麼辦?

  “十年之期沒到呢。現在國家持有的土地,很多只是代管。”呂哲知道三川郡在戰國時期是屬於韓地,哪能不清楚張良是顧念鄉情。他悶悶地說:“帝國是法治,一切依照法律辦事。”

  就是法治張良才擔憂,法家在歷史上的評價有好有壞,可是法家絕對是統治者的頭號狗腿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說法?因為古時候所謂的法治都是圍繞著統治者進行,制定的律法都是對當權者有利,也就是統治者想要什麼樣的法制,然後法家制定什麼樣的律法。因此古時候所謂的“法治”可不是現代那麼一回事。

  張良是清楚呂哲追求的法治與以往很不同,但是說到底執行律法的依然是人,皇帝有心追求公正,可是官員要是想要討好皇帝來個穿鑿附會呢?

  “我們沒有進入三川郡,有數十官員潛逃或是自殺,又有數百人潛逃或是自殺。陛下,帝國對外戰事不斷,內部可生不得亂呐!”張良也算是苦口婆心了,他又說:“南陽郡的審案叛理,執行得有些過了,三川郡發生的事情已經給出警示,若是帝國的其它郡縣也……”,似乎是自己覺得有些危言聳聽,說一半他自己停了下來。

  華夏的觀念講究的是因情而異,也就是在什麼時機來進行什麼樣的事情,時機不對的時候可以姑息,只有到了時機對的時候才好嚴肅處理。實際上正是因為這樣,所以華夏的法治才是“人治”,因為判斷時機的是人嘛。

  呂哲也清楚很多人對法家是鄙夷態度,張良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在南陽郡也明悟到一些東西,法治絕對不是一時半會能夠建立起來,要長久的時間來形成一套規則。南陽郡會被流放一千多人,那是執法者揣摩他的想法,討好的時候在判案執行重刑處理,確實是有失偏頗了。

  想要執行真正的法治,不是靠呂哲一個人能夠辦成的,那需要整個社會有足夠的認知。他也不是要因為自己心情不好大搞吏治,只能苦笑著說:“朕聽進去了。朕會吩咐下去……”停頓下來,看著張良改口道:“既然你有自己的看法,不如由你做禦史,來處理那些事情。”

  禦史可不是帝國才有的官職,先秦時期,天子、諸侯、大夫、邑宰皆置“史”,是負責記錄的史官、秘書官。國君置禦史。自秦朝開始,禦史專門作為監察性質的官職,負責監察朝廷、諸侯官吏。

  禦史在帝國是屬於檢察署那邊的編制,歸屬燕彼管。皇帝可以臨時任命禦史針對一些事情進行徹查,呂哲在這個當口任命張良,是有心想要用柔和態度來處理地方上的問題。

  君臣對話的時候聲音沒有刻意放輕,周邊的人都將那些話聽得詳細。不少官員都是有些佩服地看著張良,他們認為張良敢在皇帝發怒……或者叫生氣的時候進言,實在是膽魄足得很。

  張良則是在想什麼?他不知道呂哲為了什麼在生氣,可是呂哲生氣的時候依然還能聽納諫言,不由心中讚歎:“也許正是因為陛下胸襟雄闊才能使眾多英豪追隨,建立起如今的大業。”

  呂哲胸襟是不是雄闊不知道,但是他一貫的作為就是不吃獨食,那才是那麼多人願意追隨的主要原因。不過嘛,文人總是喜歡用修飾手法來形容,可不會太過直白,張良就是屬於其中之一。

  帝國是在對外進行戰爭,內部確實是不能生亂,哪怕想要肅清官治也不是在這個時候,只能是等對外戰爭停頓下來,那時才是恰當時機。

  “臣近日得到黃石公傳授,多有所得。”張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陛下若是有憂慮,臣或許會有一些建議?”

  呂哲愣了一下,心想:“張良還是遇到黃石公了?”

  也不知道是野史還是正史,都記載張良是得到了黃石公的韜略書冊,也就是所謂的《太公兵法》,學習之後才會有那麼多的成就。

  黃石公現在可還活著,他是秦末漢初的五大隱士之一,另外四人是東園公姓唐名秉、夏黃公姓崔名廣、綺裡季名吳實、甪裡先生名周術。

  早些年呂哲其實是不知道什麼五大隱士,他們的名聲是近些年才漸漸傳出來,傳言中五人都有治世的大才能,呂哲有派人前去商山進行過探查,知曉那裡有“商山四皓”,就是唐秉、崔廣、吳實、周術,探查到的資訊有點古怪,四人皆是黃老學派出身,可是行為又很像是方士。

  呂哲不是在推廣教育嗎?知曉四人在方術上有名聲,後面重新派了一批人前去商山,想要讓四人下山進入南陵的學院,可是那四人就好像真的要隱居了似得,說了一大通“伴山伴水”的話,拒絕了呂哲的聘請。

  現在嘛,商山四皓的好友黃石公贈書張良,呂哲很好奇贈的是什麼書,不知道是不是《三略》。

  “臣所得到著作並不全部來自黃石公,也有四皓的著作。”張良沒有進行隱瞞,對商山四皓似乎也比較推崇,最後甚至是用著惋惜的語氣感歎:“那麼有學問的人竟是隱居,實在是可惜了。”

  呂哲可是聽出張良話中有話了,他略略一思索樂了。

  世界上隱居的人有兩種,一種是真的要隱居不問世事,另一種是在養望養名。真要隱居也就是那麼回事,根本就不會再參與到世事中來,靠隱居來養望養名的人在歷史上可是不少,像是張居正也這麼幹過,其他還有更多,但是這麼幹的人不少出山之後根本就與之名聲不符。

  商山四皓哪裡是不出山啊?呂哲聘請他們出山當教師,那是不符合他們的想法,與之期待相差太遠所以不願意出山。

  黃石公贈書張良,估計是特意提到了商山四皓。

  張良是隨行呂哲出巡的人之一,還是屬於可以隨時與呂哲聊天的那種,他們特意在出巡的路上找到張良贈書,用意已經很明顯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9

第0935章 故弄玄虛?

  帝國現在的情況說起來有點複雜,外部威脅不少,內部矛盾也有一些,但都不顯得致命。

  呂哲令人看上去是則就不只是複雜那麼簡單了,研究過的人總是會有一種迷惑感,有點捋不清呂哲真正性格到底怎麼樣,執政思路又是怎麼樣,一切只因為很多地方出現了矛盾。

  說呂哲是一個大方的人,早期設立爵位的時候,封賞下去的爵位只有不到四十人,看上去就比較吝嗇。可是另一方面上,呂哲對臣下在財帛上的封賞可謂是豐厚到嚇人。

  今年帝國舉行封爵大賞,共有將近八百人成為貴族,早先那些對呂哲吝嗇的說法煙消雲散,但是偏偏呂哲建立的貴族制度又與“古典時代”不同,貴族的權利受到太多的限制,看著又不像那麼大方。

  呂哲表現出來的個性一直在改變,有一點倒是令所有人讚賞,那就是對內不嗜殺,一些原有的敵人投降歸附通常會有一個好的處置,像是以前的君王至少都能得個侯爵的爵位顧養天年,稱得上是一位仁慈的人。

  一些國策上的制定,雖然很多人都看不懂,例如大搞“合作公社”式的建設,又拿出大量錢糧鼓勵生育,可總歸是對國對民都有利的事情,不懂也就不懂吧。

  “仁慈?”周術有點啞然失笑的樣子,他指著張良笑道:“當今天子可不是仁慈的人。”

  張良驚訝中帶著一絲絲的困惑,說道:“陛下善待貴族和黔首,至今為止並沒有下令處死任何一名貴族,光復之初也是調動珍貴的軍糧給予黔首,這些不是仁慈的表現嗎?”

  請注意,張良說的貴族可不是現在的那些貴族,是戰國時代的那些舊貴族。他講的光復,是出兵佔領中原、燕地、秦地等處。

  周術一直在笑,眼睛看著張良,良久之後才說道:“短短十餘年百越滅族了,那是多少人命?制定滅一族的國策,現在還在不斷追捕百越殘餘,是不逮住就殺了,可是抓不到就販售為奴隸,這是仁慈的表現嗎?”

  張良啞然,他努了努嘴,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後說道:“陛下有言,百越不是我族苗裔。”

  “那也是人,活生生的人。”周術笑道:“人為萬物之靈,可懷柔、可同處,滅一族太過傷天和了。”

  張良蹙眉道:“《左傳•成公志》有寫‘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百越蠶食土地,殺我人民。陛下創業之初更是屢屢興兵來犯,入侵長沙殺我族人數十萬,掠奪女子、財物無數。《論語》也說‘以直報怨’,不能說陛下殘暴,更與‘天和’無關。”

  周術還在是笑,說道:“那麼哪一天陛下認為國內有一地的人也應當殺個乾乾淨淨了呢?”

  “你!這……”張良有些搞不懂了,他也能看得出商山四皓有意出山,可周術一直在抬杠算是個什麼意思?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周術語速很慢:“陛下代天行權,是天地、是聖人,我等可就不是芻狗?”

  “好了好了,別嚇張良了。”崔廣也是笑,似乎名士都喜歡在臉上帶著寡淡的微笑?他笑呵呵地看著張良,說道:“周兄不過是擔憂天子殺伐之氣太重,你可別較真。”

  “天下初定,應當是予民休息的時候,天子屢屢起大兵,各地民夫徵召也沒有斷過,國策制定上有些偏了。”周術現在不笑了,他嚴肅著臉龐:“民心思安,正是休刀兵,止戈共治的時候,天子好像並沒有看到這些?”

  張良依然蹙著眉頭,姿態卻是做出了傾聽的模樣。

  “若說草原上的部落依然屢屢南下寇邊,出兵反擊是應該的。”周術繼續一臉的嚴肅:“可是草原部落已經遠遁了,追殺不休,不惜千里迢迢在草原、沙漠、戈壁上追殺,耗費國帑無算,軍士亦是增添了不必要的傷亡。草原難以耕種,佔領下來也只能是放牧,與之耗費的國帑和傷亡相比,似乎不值得吧?”

  張良沉默著,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之前只與黃石公有接觸,接觸下來認為黃石公是一名博學多才且風趣的人,下意識也就認為商山四皓應該是差不多的人,畢竟商山四皓與黃石公齊名嘛。可是呢,短暫的相處下來,商山四皓其餘三人他還不太瞭解,周術表現出來卻有那麼點見面不如聞名了。

  隱士?是不是隱過頭了,久久沒有接觸世事,不瞭解時代的變遷,對國事的瞭解也是片面,在不瞭解國情的前提下述說見解沒什麼錯,但是用想當然的一家之言去解析國策,這就是隱士?

  當然了,張良也在思考周術是不是故意那樣做,用這種行為來作為一種試探。可是他一想也有點迷惑了,他是帝國的一名博士,不是執政、不是將軍、不是……博士就是能夠與皇帝多多見面,合適的時機給予一些建議的人,周術對他說那些可能是試探的話,是想要通過他的嘴巴轉述給皇帝?

  黃石公並不在場,不然張良就想問問自己是不是見錯人了,商山四皓並不是眼前這四位。

  “聽聞天子還大興工程,沿海大舉建設船隻?”周術一臉的不解,說道:“大肆建造道路可以理解,可是造船出海是為哪般?是學始皇帝出海尋仙嗎?”

  “……帝國於東海之外尋找到許多島嶼,更尋找到一座大陸。”張良說的是倭列島,他很想離開,可是又會顯得有些不禮貌,耐著性子說道:“倭列島出產金、銀,帝國將要改革貨幣體系,那裡出產的金和銀正是帝國迫切需要的。”

  “阿堵物?”周術一臉的奇怪:“為了金和銀,大肆建造船隻?”

  “國幣改革,怎麼能稱作阿堵物呢?”張良可是聽出了周術的不屑,這更讓他後悔來見商山四皓。他語氣也不再是那麼恭敬,問道:“貨幣改革關乎到萬世千秋,有一套合理的經濟系統,對國家來說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嘛?”

  周術“哈哈”兩聲,抬手指了指變了語氣的張良,一臉的莫測高深,然後不說話了。

  “……”張良見周術這樣的舉動愣了一下,一時間心裡的困惑增多:“他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任何一個年頭,絕對少不了一些喜歡動不動就莫測高深的人物,特別是越有名氣的人,像是名士、隱士之類的人,他們最愛幹的事情就是莫測高深。

  張良現在是真的有些迷糊了,周術的見解不像是一個真名士該有的眼界。但是他看到其餘三人一直是帶著寡淡的微笑,不免又懷疑周術那麼做應該是有什麼目的?

  “海軍還在南洋找到許多大陸,近期帝國盛行的香料便是南洋艦隊在南邊海洋的收穫。”張良再一次耐著性子解說了一些,然後轉到草原上:“帝國佔領草原,有諸多家族申請遷徙,像是隴西郡那邊的大族義氏、邦氏,又有北地郡的烏氏,燕地……,中原……,僅是今年就超過三十個家族申請前往草原,涵蓋各個家族落戶草原諸郡的人口一年便達到七萬餘。”

  其實遠不止張良說的那些,最新的資料是草原各郡的人口翻新到二十一萬,會造成這種現象是因為羊毛的作用被宣傳出去,帝國又在相關的鼓勵政策上給予優惠,願意遷往草原的人就急速增加了。

  後面是張良一直在說,商山四皓靜靜地聽。張良介紹的事情不少,還解釋了一下為什麼大肆建設道路,然後又談到各地雇傭民夫是與戰亂剛剛平息的地方維穩有關。

  唐秉會時不時地與張良互動一下,換成了商山四皓的其餘三人靜默。

  張良與唐秉聊著,發覺唐秉倒是有一些獨特的看法,更加沒有發出與腐朽有關的看法,只是唐秉也有一個核心觀念,與周術的觀念差不多,都是認為天下戰亂剛剛平息,國家應該給予黔首休養生息,能不要大動就不要動。

  “固本培元,馬上得天下者,馬上治不得天下。”唐秉臉上依然是寡淡的微笑:“土地開拓是重要,可是要有人。”

  張良有點聽進去了,他也理解唐秉要表達的意思。

  現在帝國確實是面對比較尷尬的狀況,疆域一再擴增,可是打下的很多土地都是空置狀態,沒有人去填補空白。

  “所以陛下鼓勵生育,為的就是改變這一現狀。”張良又說:“開國之初軍力鼎盛,趁著兵鋒尚還鋒利,消滅更多的異族,或是將異族驅趕地遠遠的,是中樞普遍的想法。”

  “人怎麼來?呱呱落地又要多久?”唐秉說道:“打下之後沒有馬上填補,軍隊越打越遠,補給線越拉越長,最後軍隊總是要收縮,一旦軍隊退回來,那些空白的土地不會被各族再占回去嗎?”

  一直沒有開口的吳實突然問道:“我聽聞北疆有諸多部落要歸附帝國?”

  草原諸多部落想要歸附帝國不是什麼隱秘的事情,發生這麼一件事情的時候,中樞可是因為收納和不收納發生了爭吵,武將集團是反對態度,文官當然是歡迎的態度,後面上升到文武的爭鬥上面,還是帝國公爵也是執政蕭何站出來力主加納想要歸附的異族,才算是將那件爭執畫下一個句號。

  張良不知道吳實問這件事情是有什麼用意,大體地介紹一下,但是沒有說文武矛盾的事情。

  吳實像是隨意問了一句那樣,張良回答完也沒有再說什麼。他甚至是在張良講完之後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態。

  張良早就想要離開了,見吳實擺出送客的姿態自然是客套幾句立刻走人。

  商山四皓在張良離開後談了什麼是不可而知,張良重新追上出巡隊伍立刻有人通知說皇帝召見。

  出巡隊伍已經離開洛陽,他們沿著國道向西,會經過新安、澠池,然後從函谷關進入秦地。

  張良前去見商山四皓是呂哲首肯了的事情,呂哲對商山四皓也存在好奇,所以讓張良回來之後立刻過去。

  呂哲是讓張良上了馬車,第一句話就問道:“怎麼樣?那些隱士。”

  上了馬車的張良其實是有些納悶的,他看到不止是呂哲的那些子嗣在,一些文官和武將也是在車廂之內。

  說實話啊,商山四皓給張良的感官不是太好,讓他認為有些“見面不如聞名”,可是商山四皓在民間的名聲卻是非常大,只有呂哲在場的時候他倒是能直白說出來,但是那麼多的文臣和武將,叫他怎麼說嘛。

  呂哲見張良只是發愣沒有說話問了一句“怎麼?”,伸手握住懷中呂英那雙要揪鬍子的小手,低頭哄了幾句,然後說道:“他們特意追上出巡隊伍,肯定是有什麼建議的吧?”

  在場的文官和武將可能是有不少聽過商山四皓的名聲,哪怕是之前沒有聽說過,剛才肯定也有人介紹過了,因此都是眼睛看著張良也在等待答案。

  “……四皓的大體是認為現在應當與民休息。”張良憋了半響,只說了這麼一句。

  其實差不多都能從張良臉上的表情看出有些奇怪,不少人只感到納悶,好奇張良與商山四皓見面具體談了什麼,才會讓張良回來之後是這幅神態。

  “商山四皓有意出山……不管他們是不是名副其實,總是要給予應有的尊敬。”娩杓挽著鬍鬚,笑呵呵說道:“求才若渴嘛,姿態總是要做一做的。”

  在場的人大抵上都是相同的態度,很多時候招納有名氣的名士還真不是看重才能,是因為那個名士有足夠的名聲,做一些類似于千金買馬骨的舉動,向天下人表現出一副愛才的態度。

  張良卻是有些發愁了,商山四皓目前為止表現出來的一些觀念與帝國的國策有衝突,特別是在針對異族上面有很不同的意見,要是讓四人……或許是五人,畢竟還有黃石公來著,讓他們在皇帝面前去進行那些言論,這五人或許是不會有什麼事,但是作為引薦人的張良該多麼尷尬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9

第0936章 張弛之間

  戰亂之後應當大治,越亂之後也是好治理,兩者差不多是一些有志之士的共同看法。

  亂了之後怎麼好治理呢?不就是因為戰亂的時候死亡和失蹤的人口太多了,將大部分的土地空了出來,官府進行一輪新的均田,使無產者變成有產者,使有產者變得更加富有,各方各面的利益都得到照顧,自然民心就願意安定下來大搞生產。

  必須說明的是,一直是到漢帝國建立之前,任何一個官府都沒有無償給予人們任何東西的習慣,上古先秦時代講究的是“天道酬勤”,天道酬勤有比較多層的意思,但是絕沒有憑白“獲得”這一層意思在內。也就是說什麼?是天下間沒有不付出就能得到東西,想要獲得什麼就需要付出,那麼當然也就包括官府不會無緣無故地分配土地,像是商鞅在秦國變法就是一個例子。

  商鞅變法,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將土地歸於國有,《為田律》中國家通過制定阡、陌、阡道、陌道、封、埒等田界,將土地割裂為以百畝頃為單位的整齊田塊,並且每年定時維修這些田界,這只有在土地國有的條件下才有可能,如果土地私有,則田塊無法規整劃一,也很難定時統一維修田界。

  秦法中的《為田律》明確禁止了土地的買賣,秦律中還有關於國家公私買賣的一些嚴格限定,那個時候幾乎什麼都能夠買賣,包括了“妾”和奴隸,唯獨土地不在可以買賣的類別當中。

  在土地國有的基礎上,秦國普遍實行授田予民的制度,這與戰國諸國相同。但是商鞅制定土地國有的前提是為了耕戰制度的成型,得罪了那麼多的勳貴和老牌家族,為的就是使國庫豐足起來,那麼授田予民當然就是為了能夠在糧賦上獲得更多的提高。

  商鞅執行的是十稅一政策,也就是人們需要交納百分之十的稅收,以現代的看法百分之十的稅收並不高,但是說實話在上古先秦時代就顯得略高了,更不用說當時的人並不是人人都繳稅,也就商鞅一邊制定制度一邊真的落實到需要人人繳稅,因此也才得罪那麼多的人。

  十稅一的基礎政策上,因為變法給予分配土地,這一類的土地卻不在十稅一當中,是每年遞減的模式,例如第一年需要上繳多達七成的田賦、第二年六成、第三年五成,隨後幾年之內保持五成的田賦,再過幾年繼續減少,直至恢復十稅一。這也就是規章制度下所謂的特事特辦。

  非特殊情況下,秦國執行十稅一就是真的十稅一,那是建立在律法嚴苛之下和一套嚴格的監督制度下。而十稅一還是國家層面的賦稅,沒有算上地方增加的各種賦稅,秦國不像其它的戰國會在國家賦稅的基礎上再增加一些地方雜稅。

  戰國時期,除開商鞅變法之後的秦國執行十稅一的“高稅”,其餘戰國有十五稅一、二十稅一、二十五稅一,看上去是不是比秦國的賦稅要輕許多?可是各個戰國的國家賦稅看上去不多,不多只是中樞下達的稅收額度,地方上還會另外再加上一些苛捐雜稅。

  戰國時代,各國民眾笑話秦國人生活在十稅一的社會真是有夠辛苦的,也將十稅一當做暴秦又一個證據,但是秦人並不感到賦稅沉重,反而有些生活安康的意思。各個笑話秦國的戰國民眾,他們有國家層次的賦稅再加上地方的苛捐雜稅實際上要活得比秦人辛苦多了。

  與民休息是黃老學派一直在堅持的政治理念,核心觀點也就是“不為而治”,這個觀點在戰國時代與儒家的一些思想一起被認為沒用的國策。戰國時代講的是大爭,就是什麼都要爭一爭,因為不爭就會被爭,國家亡國、王室宗廟絕了祭祀,所以黃老學說中的無為而治和儒家追求的仁慈、講禮基本是被排斥,倒是儒家的“義”“智”“信”受到一定程度的推崇。

  帝國由呂哲建立,舊有的疆域基礎上又進行了一輪擴張,實際上已經不止是完成了對“天下”的一統。這個時候的各個地方,有許多是剛剛平息戰亂,甚至是個別地方依然有匪患,可是帝國將精力集中在繼續對外開拓上,對於內部似乎是不怎麼用心,這一點讓很多在野人士感到困惑和詬病。

  什麼是在野?不就是沒有在朝為官嘛,按照現代的意思就是非執政人員的“公知”之類的人物。

  古時候名士、隱士就是在野人士那一類,也不是只有現代才有在野人士會攻擊朝政,最先幹攻擊和抨擊朝政就是那些名士和隱士。

  “你的意思是說,商山四皓的主張是與民休息?”

  “陛下,沒有經過太詳細的交談,那是臣從一些對話中,自己瞭解到的意思。”

  “與民休息到什麼程度?不做任何管理的放養?”

  “這……”

  呂哲沒有失憶,他記得按照“既定歷史”的發展,劉邦取得天下之後,黃老學派確實是抬頭,隨後的幾代漢帝,黃老學派開始充斥朝堂,特別是在漢文帝和漢景帝時期的黃老學說最為興盛。

  每一個時期都有屬於它獨特的時間節點,漢文帝執掌天下那會,漢帝國確實不適合大動,黃老學派的“無為而治”也就符合當時的朝政需要,因此黃老學派的一些執政觀念被執行。

  漢文帝劉恒的皇后叫竇漪,她就是一位忠實且狂熱的黃老學說信徒,有這麼一位皇后的存在,黃老學派不可能不掌權,漢文帝劉恒駕崩之後竇漪成了太后,漢景帝劉啟繼位之初沒有太多的話語權,漢室一度時間是朝堂之上皆黃老,非黃老不可言的地步。

  非黃老不可言?不就是竇漪不喜歡其它學說嘛,那當然是除了黃老學派的人,其餘人都沒有什麼話語權。這種現象一直持續到漢武帝劉徹登基的早期,祖孫倆還因為對時政看法的不同屢次起衝突,當時一些儒生以為劉徹登基是大展手腳的機會來了,那些儒生蹦躂的結果是毫不費勁地被竇太后竇漪給收拾了。

  呂哲建立的帝國與劉邦建立的國家不一樣。

  劉邦建立帝國是經過秦末大亂,然後又有楚漢相爭的諸多攻殺,人口大量銳減,經濟遭受難以想像的重創,甚至是國中戰馬銳減到想找四匹白馬都找不到的地步。

  漢帝國建立之初,各方各面凋零,很是虛弱不堪,之後再發生劉邦被困白登,也就是“白登之圍”事件,實際上根本就沒有能力進行開拓,甚至是有秦一代曾經打下的嶺南各郡、南海郡、閩中郡又給丟了。

  劉邦時代的漢帝國的疆域除了中原、秦地大部分保了下來,楚地和燕地是處於大部分丟失的現狀,河套當然也是丟了。

  國家虛弱不堪,需要時間來恢復實力,只能是收起爪牙,根本就不會向外擴張,甚至有時候挨打了也只能是悶不吭聲,因此漢文帝劉恒時代沒有收回丟失的土地,到了漢景帝時代也沒有能光復丟失領土。

  “他們是在開玩笑罷?”呂哲蹙眉道:“正是大有作為的時候,讓國家放任國民,停止對外戰爭?”

  張良若是際遇和經歷沒有得到改變,他實際上也是贊同與民休息的主力軍之一,甚至是很多很多的人都是主張與民休息,才有漢室幾代人對國內的“放養”。

  現在的張良已經不是歷史上的那個張良,他有了新的經歷,能夠參與帝國朝政也能瞭解到更多的層面,因此顯得很是不好意思,說道:“匈奴歷經幾次大敗正是虛弱的時候,確實應當趁有大好的機會一舉驅逐,最好是將他們驅趕到漠北。”

  呂哲聽得很是欣慰,他可是記得張良原版歷史上的一些作為,現在見到張良成為一個主戰派,心裡的欣喜不足外人道。他笑著說:“將胡人驅逐到漠北的志向小了些,還應當鞏固草原佔領區,甚至是將佔領區擴展到漠北以外。”

  張良“呃……”了一聲,一再思量,謹慎地說:“商山四皓對朝政瞭解不多,對於國家的現狀也不是非常瞭解,可是他們主張與民休息是來自民間的收集,陛下……或許應當求證?”

  有一點比較確定,國家有人思安是肯定的事情,畢竟剛剛從戰亂中走出來,誰不想安安生生幾年?可這絕對不是主流,有思安的人群,難道就沒有雄心勃勃想要有所作為的人?

  “軍方要裁減軍隊,各郡縣參軍熱情卻是一再膨脹,他們可是被搞得腦仁生疼。”呂哲是在嘚瑟治下的人血勇,也是在委婉地反駁那個民心思安的說法。

  張良是博士嘛,什麼都能說一說,反正也是建議而已。他見呂哲有聊天的興趣,心裡很是喜悅,一些意見不就是在聊天的時候慢慢提的嗎?他可是有很多關於國家政策的事情想要說與呂哲聽。

  出巡隊伍已經到了澠池。這地方離函谷關大概六十裡,戰國時期六國屢次聯軍攻秦,很多次都是將軍隊駐紮在澠池和新安附近,那是因為這裡臨近黃河和洛水,大軍駐紮起來不會缺少水源。另外就是因為兩地之間的地形相對平坦,適合大軍紮營的時候可以適當地擺出營盤的陣型。

  秦一統天下之後,因為始皇帝下令城牆,一些關隘的城牆也被拆了,其中就包括函谷關,為了防止出現反復就需要對秦地入口有相應的措施,位於函谷關以東的澠池就起到了預警作用,有那麼一度駐軍超過十萬,不過後期都被抽調北上打匈奴去了。

  澠池目前有一支駐軍,那是第十六混編軍團,由臧荼統率。

  嘗試軍事改革現狀下的帝國軍方,一些軍團實際上不是處在滿編狀態,甚至是中郎將軍團長也多有輪換,一些駐紮內地的軍團已經逐漸調離輔兵,一些戰兵編制也被抽調北上,像是駐紮在澠池的第十六混編軍團就是一個未滿編的軍團,只有不到三萬的編制。

  皇帝的隊伍接近三十裡,臧荼就帶著軍團內的一些將校出迎,他們見到皇帝的時機,正是呂哲與張良等一些人聊得正熱烈的時候。

  呂哲是與一幫人在暢談國策制定的張馳性,籠統一點就是因地而異、因人而異來區分佈置政策,想要安穩的人可以安穩,想要有所作為就參與進來。

  一幫人之中有商山四皓的身影,黃石公卻是沒有在場。商山四皓看上去很是高興,他們接受了皇帝的徵召,來到出巡隊伍的時候與呂哲暢談了一次,認為皇帝講解國策的張弛是他們說的一些話有一部分被皇帝接受。

  皇帝當然會徵召商山四皓,畢竟商山四皓表現出出仕的態度了,商山四皓在民間有著大名聲,要是皇帝沒有表示豈不是不重視有才能的人?

  商山四皓是接受徵召,對於皇帝有聽進一些意見感到高興,可是對於只安排客卿的職位沒有安排官職卻是感到失望,為此作為引薦人的張良特地找四人解釋了一下,詳解帝國官場的制度,又講解了任職和考核的一系列流程,四人雖然鬱悶卻也不好抱怨。

  想做官要有相應的才能,證明有才能需要經過考核,從一些層面開始任職,然後看政績來決定是否升官,帝國走得就是這樣的流程。

  商山四皓是隱士、是名士,他們認為自己具有才能從小官做起有點丟份,有接近皇帝的機會就會盡述己見,期望能夠被皇帝看重,不依照流程有特例的安排。

  呂哲有特例安排過誰嗎?事實上是有的,像是蒙恬就是其一,章邯等人也因為呂哲對蒙恬的特例安排而走了捷徑,不過這些人已經用實際的功績來回報呂哲,也用自己的才能讓一些說閒言碎語的人閉嘴。

  有張有弛的國策一直都有在呂哲心中醞釀,只是一直以來沒能形成一個有框架的方案,他與商山四皓聊了許多,對於那些腐朽的思想自然是排斥,可是商山四皓說的也不全沒有道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9

第0937章 函谷關

  函谷關西據高原,東臨絕澗,南接秦嶺,北塞黃河,始建於春秋戰國時期,一直都是秦國抵擋山東諸國西進的雄關,自古以來就是兵家必爭之地。

  有史以來,函谷關發生多次規模甚大的戰役,周慎靚王三年,楚懷王舉六國之師伐秦,秦依函穀天險,使六國軍隊“伏屍百萬,流血漂櫓”;秦始皇六年,楚、趙、衛等五國軍隊犯秦,“至函穀,皆敗走”。

  “天下”一統之後,始皇帝下令拆除“天下”城牆,各郡縣的城池先後鑿牆而毀,各個雄關也隨著一道命令而拆除,呂哲來到函谷關自然就看不到曾經的那座雄關,看到的是始皇帝三十六年天下亂起之後重新修建的模樣。

  始皇帝下令拆除天下的城牆,本意是不想再讓城牆成為割據的依仗,可是下令拆除城牆不管是在原有歷史版本,還是在呂哲的這個版本,有沒有城牆都不是會不會形成割據的關鍵,是民心。

  重新修建的函谷關自然與之前的百年雄關無法相比,相傳沒有拆除之前的函谷關城牆高達二十余米,且是依山連澗而建,虎居龍臥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說法。

  現在函谷關天然的優勢仍然在,可是草草修補起來的城牆高度只有六米,與之高聳的山嶺並沒有連接起來,一些部位甚至是因為修建得過於潦草應出現倒塌,再也看不到像是雄關的樣子。

  “國內關隘、城牆全部拆除,為的是減少國內駐紮的兵力,使得軍隊可以調往邊疆或是守土或是開疆,本身的意願是採取內輕外重的治國理念。”蒙恬的聲音比較輕,站在他身邊的是隗林,兩人現在身處被拆除的函谷關遺址邊上,都是一臉的感慨。

  “始皇帝雄心偉略,一些想法並沒有錯誤,可惜的是天下初定,一些策略走得有些激進……”隗林已經說得比較明白,後面乾脆說道:“六國與大秦的仇怨太深太大,哪是一兩代人能夠泯滅?應當集中精力在內部安穩,過上三四代人使得民心歸附,而後再揮兵向外。”

  談論已經發生過後的事情,再為那些事情來下斷言,其實這種行為都叫馬後炮。

  蒙恬立刻苦笑,事後誰都清楚是怎麼回事,可是在當時又是另外一回事。制定內輕外重的國策是當時的秦中樞都同意的事情,甚至沒有人站出來反對。

  當時沒有人站出來反對,一是始皇帝權威太重了,沒人敢於有任何的忤逆;其二是戰後六國黔首表現出來的撫順讓秦中樞出現錯覺,認為秦軍兵鋒正盛沒人敢於起事;其三是北方匈奴氣焰太盛吞河套進逼咸陽,南方百越屢屢進犯蠶食南邊各郡縣,秦國不得不做出反應。

  幾種當時的現狀下,說要集中精力大搞內部維穩,不去理會匈奴和百越的咄咄逼人,可能嗎?很明顯是不可能的。

  “不是老夫談古問今,想要六國真正歸心太難了,數百年的血仇,潛伏那麼多等待起事的貴族。再有強硬將秦國律法加附在六國黔首身上,沒有因時而異、因地而異,加劇六國黔首的反抗之心……”隗林略略有一絲絲的愧疚,歎了口氣,說道:“老夫早早帶著蜀郡歸附當今天子,其實已經看出天下難以維穩,哪怕是始皇帝在世的時候不亂,二世的時候也必然大亂。”

  蒙恬撇了一眼隗林沉默不語,他不好評價隗林早早帶著蜀郡歸附當今天子的舉動。

  那個時候大秦北邊承受著匈奴的巨大威脅,東北、東面是複立的各國步步進逼,陷入包圍的秦國其實已經有點不好招架,難以保證當時的漢軍西向巴、蜀、漢中三郡的時候能夠出兵守土,也就用三郡之地換取漢軍不出兵,也是用三郡之地從當時的漢國那裡獲得了急需的物資。

  若說是在那種現狀下隗林勉為其難地歸附呂哲,這個說法其實並不準確,事實是在那之前蜀郡已經與呂哲那邊互相貿易多年,呂哲的統治區向蜀郡大肆購買布、絲綢、蠶絲等等商品,蜀郡則是從呂哲的統治區大量購買糧食,雙方在商業上的合作十分緊密,儼然已經是你儂我儂的地步。

  隗林是誰?司馬錯率兵吞滅古蜀國,古蜀國滅亡之後蜀地成了秦國的疆土,隗林卻是古蜀國的王孫之一,要說他心中對秦國吞滅古蜀國沒有一點想法,誰也不會相信。

  秦國勢微衰弱,隗林回到蜀郡,有一些跡象表明他回到蜀郡其實是有在醞釀什麼,與巴郡那邊的巴人也多有接觸,很可能是要聯合巴人複立蜀國和巴國。

  當然了,不管是在原版歷史上,還是在呂哲的這個版本的歷史,蜀國和巴國最後都沒有複立。可是原版歷史上的巴蜀最後傾力幫助劉邦東出,這個歷史版本巴蜀也很快投入呂哲懷抱出人出物資,可見巴人和蜀人與大秦的關係真的有點微妙。

  “疲於奔命,國內民心不穩,貴族也心思……”不良兩個字蒙恬沒說出來,他搖著頭苦笑:“現在這種情況,怪不得誰。”

  秦軍真的是疲於奔命,天下沒有大亂之前,北邊集合大軍準備與匈奴大戰,南邊也調兵遣將準備南征,等於是帝國相距數千里之地都在醞釀著大戰。

  天下一統,可是秦人沒有在一統之後獲得戰爭紅利,賦稅和勞役反而是增加和變得沉重,生出了茫然之感,甚至是心有怨懟。六國的佔領地上面的黔首也是活在高壓政策之下,時時刻刻都有青壯被抽調服兵役和服苦役,甚至是大量家庭被迫遷徙,像是大秦準備的南征就強迫非常多的家庭南下,以至於全國上下都有點民怨沸騰的樣子。

  大秦的貴族也好不到哪去,各種利益的爭奪隨著天下一統而加劇,如蒙氏與王氏爭奪北疆控制權,皇室公孫與貴族爭奪朝堂話語權,中樞又搞出了集天下之權予皇帝的事情,表面光鮮和強盛的大秦實際上已經成了危樓,只是始皇帝健在才死死地壓住,沒有發生大亂。

  “沒有當今天子,我們的狀況……呵呵!”隗林輕笑了兩聲,深吸一口氣才繼續說道:“我估計要老死于山林,你該是要橫屍於北疆?”

  蒙恬眼瞳收縮了一下,不由自主地看向遠處,那裡有當今天子和一幫臣工,臣工之中有王翦和王賁的身影。

  “橫屍於北疆嗎?”蒙恬思量了一下:“我不會死在匈奴人手上,那麼……”

  隗林斷言蒙恬會橫屍北疆不是有預言的能力,是蒙氏太勢大了,因為始皇帝的專寵得罪太多太多的人,另外蒙氏取得對北疆的控制權,時間久了也會令皇帝產生忌憚,那麼蒙氏對北疆經營的越好也就越危險。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屢見不鮮,戰國末期的李牧經營代郡就是其中一個很明顯的例子。

  蒙恬打個了冷戰,那是因為冬天下雪的關係,也是深思之後被嚇到了。他不由從秦時聯想到現如今的帝國,自古臣強主弱都是矛盾的根源,歷代的大王會針對實力強大的臣子,那麼呂哲會不會在某一天也是那樣?

  隗林似乎是從蒙恬臉上表情的變換知道在想什麼,他幽幽地說:“帝國是分封制,這個分封與之前的分封不一樣。可若認為可以一心壯大,壯大之後再與中央離心離德,必定是要承受雷霆。”

  蒙恬與扶蘇一直都還有聯繫,雙方的關係並沒有因為蒙恬歸附帝國而疏離,隗林是在勸告蒙恬,也是想借蒙恬的口轉告扶蘇,作為封國之一的秦國可以壯大自己,但是壯大起來之後除非是有足夠的實力與帝國對抗,不然任何挑釁行為都會引得帝國全面反擊。

  秦封國的封地已經確定下來,劃分的封地是會在烏孫以北,也就是大月氏目前暫居的地方,十分靠近巴爾喀什湖。

  大月氏遷徙過去之後,他們與薩迦人一直都在進行戰爭,佔領了部分的薩迦人土地,將薩迦人向西邊驅趕。過去的許多年之間,烏孫有限度地幫助大月氏,可是近些年來不但投靠烏孫的小月氏起了異心,一直受到烏孫幫助的大月氏也有移兵東向的跡象。

  帝國幫助烏孫,達成的一系列條件中,帝國安置封國在烏孫邊上就是其一,能看得出烏孫其實是有心抗拒,可是風雨飄渺的現狀下不得不同意下來。

  今年十月份左右,皇帝派人出使,國防軍有八萬騎兵也一同進入西域,開始了對烏孫實際有效的援助。大概是十一月份上旬,原本停在北地郡的兩支秦卒軍團也向河套開拔,兩個月過去之後是抵達了帝國在西北邊新置的敦煌郡,正在等待後一步的物資抵達,然後繼續開拔向西進入西域。

  “陛下最近心境似乎有點亂,徘徊在全力開拓和安定民心上面。另外……對帝都好像也有些牽掛?”隗林停頓了一下,等待蒙恬消化之前的話,然後才繼續說道:“封國的兩個軍團馬上就要開進西域,秦王一再請求啟程卻是被拒絕,不知道事情會不會有反復?”

  蒙恬還以為隗林是要說什麼,聞言愣了一下,失笑道:“陛下是有大氣度的人,口含天憲,一旦允諾,哪有變卦的道理?”

  還真的都普遍認為呂哲是守信的人,與呂哲說話一慣算數的好名聲有著很大的關係。再則是,無論怎麼看呂哲都沒有變卦的必要,那是關乎到國家的國策,豈能是兒戲?

  此時的函谷關已經披上了一層銀白,瞭望更遠的地方,峻嶺山川也是覆蓋著白雪,黃河之上也結了冰。

  河面結冰對於草原戰事來說是一個重大的影響,概因軍隊之前利用的大部分是水道運輸,包括黃河在內的一些水道結了冰,因為雨雪等關係陸路的交通也變得泥濘,對後勤運輸線是一個很大的困擾。

  “目前為止哪怕是有足夠的水泥也是難以條條大路都修建成為水泥路。”呂哲指著函谷關向東的道路,又指向函谷關向西的道路:“短期內能夠修建到這裡已經是極限。”

  說的是關於人力雇傭,戰亂結束差不多三年了,該歸鄉的群眾基本已經歸鄉,俘虜于原戰國的士兵也已經釋放大半,沒釋放的那些來年也會迎來新一輪的安置,勞力上的短缺已經成為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

  “四月份海軍會向國內運回數萬野人,大部分會投入倭列島那邊的礦場,留在國內當做勞力使用只能是另圖蹊蹺了。”呂哲說話的時候目光是看著西北方向,那裡有一塊土地被命名為西域,他說:“短期內不太好動西域的土著,那裡卻是有著大量從西往東逃亡的異族。”

  王翦已經老邁,精神倒是還顯得抖擻,他“哈哈”一笑,說道:“峻稷山和柔然山,乃至於是狼居胥山也有近數十萬眾的胡人,陛下哪能缺乏勞力?”

  呂哲對於王翦的出現其實是感到意外和驚喜,大概也清楚王翦為什麼會出現,不是王翦要以老邁之軀效力,是他為了王氏才出現做一個表態。王翦到來還拉著另外一個人,那人就是曾經出現在南方的李信。

  帝國大封貴族,王賁得了個二等子爵的爵位。

  王賁在秦國時代是侯爵,可是帝國才有多少名侯爵,戰國時期的秦國又有多少名侯爵?以王賁後期投靠的時間來說,雖然說立下不少的軍功,可是誰都能看出其實呂哲對王賁已經是格外優待。

  大封貴族之後,國防軍的軍團長也出現調動,王賁領的是第九騎兵軍團的中郎將軍團長職位,後面又被升任為鎮北將軍,管轄代郡、並郡、以及遼東諸郡的邊防軍事,一看就有大興的趨勢。

  帝國日後是註定要向遼東以北用兵,呂哲也透露過風聲會知王賁,讓王賁做好山川地貌上的偵查,意思已經比較明顯,那是有意要在針對東胡的戰爭爆發之後升任王賁為征東將軍,王賁感激之下才會讓父親找到李信,帶著李信過來皇帝行轅這邊進行引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9

第0938章 處處有筆跡

  李信是誰?他其實是一個毀譽參半的人物。

  李信的先祖李宗為魏國大夫,至李信曆十代,均為大臣或將領。祖父李崇,為秦國隴西太守,封南鄭公;父親李瑤為秦國南郡太守,封狄道侯。

  李瑤做過南郡太守,南郡至今都還流傳著關於李瑤的名聲。李瑤擔任南郡太守的時候建造的一些基礎設施到目前還在被使用,名聲是好名聲,說明李瑤治理南郡的時候頗為得力,一些老一輩的南郡人至今仍然感念。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裡面的李廣是李信的後代,不過現在可是西元前二零八年,李廣要出現可還得再等上至少四五十年。

  呂哲知道一件事情,秦國攻楚之初,始皇帝並沒有馬上任命誰做征楚的大將,始皇帝問麾下將領攻楚要動用多少兵力,王翦說“需要六十萬”,時值大秦頻頻用兵師疲糧缺,始皇帝聽到攻楚要動用六十萬人當然蹙眉,那個時候李信卻是跳出來說“只需要二十萬就能滅楚”,始皇帝聞之大悅,攻楚主將的人選也就確定李信擔任。

  李信可不是什麼默默無聞之輩,他在滅燕國之戰中立有大功,獲封隴西侯。後領兵二十萬攻打楚國,先是一路凱歌,後被楚將項燕大敗,此後便消失在秦國朝堂,長久時間未曾露面。

  傳言李信因為攻楚失敗,後面王翦率秦軍成功滅楚,一人失敗一人成功,兩人見面不免尷尬,此後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意思,可是現在王翦能找到李信,並拉著李信前來函谷關覲見呂哲,可見傳聞通常都不怎麼靠譜。

  李信攻楚失敗之後,隴西侯的爵位已經被撤銷,長久以來也並沒有擔任官職,因此是一個白身的身份。

  “都是一大家子的人,身為家主怎麼能不為家族著想?”王翦說得比較委婉,不過意思還是很清楚。

  不就是說王翦和李信兩人是真的有些矛盾,可是李信為了家族的未來,想要在帝國謀個官職因此接受了王翦的邀請和引薦嘛。

  還真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古時候一個家族是不是有人當官對於家族來說真的相當重要,家族想要發展和壯大少不得需要一個光鮮的身份,也許不一定是要利用官職的便利來為家族謀取私利,可是沒有人當官的家族真的不是那麼容易發展壯大起來。

  呂哲到現在還沒有召見李信,王翦以為是受到李信大敗于項燕的名聲影響,說了一些當時秦楚兩國的現狀,大意就是當時的秦國屢屢大勝之後驕傲自滿,秦軍對攻楚的先期準備不足,楚國卻是嚴陣以待,李信敗于項燕之手並不是全歸咎於個人的過錯。

  儘管看上去依然是精神抖擻的模樣,可是王翦真的相當老邁了,畢竟已經是七十多歲的古稀之年,李信目前卻還是知命之年。

  五十多歲的李信半生戎馬,正是作為一名將領來說最為黃金的年紀,他是曾經敗于項燕,可是此前的任何一戰都有出色的表現。像李信這種經驗豐富的為將者正是帝國所需要的,更不用說帝國向西開拓,向西的地形有許多與隴西郡那邊相同,呂哲怎麼會不用?

  呂哲定然是會用李信,可是怎麼用還有待思考,主要原因還是國策的關係。

  帝國皇帝可以任命某人一個官職,可是有相關的流程,那個流程就是被任命人要有功勳打底,也就是累積足夠的功勞,並不是說想要讓一介白身成為將軍,那就能夠成為一名將軍。

  呂哲一直在維護自己制定出來的國策,任用蒙恬、章邯、徐岩、王賁……臧荼、曹咎、周殷、司馬昂等人,那是因為帝國承認之前戰國的一些官職,只不過需要降級留用,稱得上是一種變通。這樣的政策是為了安撫舊有官員,也是為了快速穩定國內,不至於讓舊有官員絕望導致出現動亂,可是李信是屬於在野,並不在變通之列。

  秦國其實是有相關的國策,也即是非軍功不得封侯,不過後面被破壞,這也是被認為是秦國崩潰的誘因之一。說是相近國策,指的是某種限定,呂哲可沒有打算破壞自己制定的任人標準,又拿捏不定李信願不願意從頭做起,用實際功勳接受考核一步一步來,自然是存在疑慮。

  估計是王賁沒有向自己的父親王翦介紹帝國的任人標準,王翦委婉地提了幾次,呂哲自己不好明說,只有讓後面過來的共尉代為解釋。

  王翦是怎麼與李信溝通,呂哲並沒有去過問,倒是後面將要從函谷關啟程進入秦地王翦再次來找。

  王翦估計是查清楚相關的國策,先是客套閒聊一小會,然後問呂哲,道:“非在職,立有功勳能夠被納入評定?”

  是有這麼一個回事,指的是只要在帝國登記造冊,以白身的身份為帝國有貢獻也能算是功勳的一種。這條政策的出處是在帝國開始航海之後,呂哲為了鼓勵民間出海,去尋找島嶼或是新的大陸,制定下的政策。私人有所獲,一旦有所發現通知帝國,能夠以非在職官員的身份被納入功勳體系。

  李信是要出海?不不不。王翦問了許多細節,呂哲才搞懂李信是要做什麼。

  帝國民間鼓勵外出探索,可以在官府登記組建開拓團,說白了就是抓捕奴隸盛行之下產生的傭兵團之類的組織。家世清白,沒有犯罪的記錄,向官府繳納一定的保證金,初步是可以組建起二十人以內的武裝,然後踏出帝國疆域進行冒險。

  傭兵團在帝國是屬於半官方組織,並不是人人都能組建傭兵團,登記人除開家世清白之外還要有軍隊服役記錄,李信並沒有在帝國軍隊中有服役記錄啊?

  “李超現在隸屬第六(混編)軍團。”王賁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釋了一下。

  李超是李信的兒子,似乎是六年前就已經進入帝國軍方服役,目前的官職是一名俾將。

  “李超要申請退役?”呂哲真的難以理解了,李超已經是俾將,再進一步就是可以統帥一個師二萬五千部隊的偏將,大好前程在等著竟然要申請退役?

  帝國軍隊編制是,五人一伍設伍長,二伍一什設什長,五什一隊設隊率,五隊一屯設屯長,四屯一曲設別部司馬為輔、軍侯為主,五曲一校設校尉,五校一師設俾將為輔、偏將為主,二師一軍設中郎將軍團長。

  李超服役六年走到俾將這一步能證明是一個有能力的軍人,呂哲也特意讓張良幫著查閱一下李超有沒有在裁軍的退役名單中,查閱之後的答案是李超不屬於退役人員。

  呂哲有點不懂了,要麼是李信有足夠的自信讓李超退役之後有更好的發展,要麼就是李信有些昏了頭了。

  “李超的堂兄李任也是在第六(混編)軍團服役,要申請退役的是李任,登記造冊的也是李任。”王賁見呂哲誤會,趕緊解釋了一下。

  家族的發展很多時候需要有人做出犧牲,想來李任就是“自我奉獻”的那個人了?

  呂哲一陣“呵呵呵!”笑了,宗族社會也就這麼回事。

  很多時候會接到來自官方的任務,傭兵團也是依靠完成官方的任務來進行升級,不過傭兵團的武裝人員有封頂上限。

  李信是要讓李任組建傭兵團,他大概猜出下一步帝國的重心是在佔領西域上面,決定帶著包括李任在內的二十人武裝前往西域,不知道是要以什麼樣的方式來獲取功勳。

  其實李信要幹什麼不用會知呂哲,不過既然是這麼做肯定是會搞出什麼大動靜,之後的一些事情也證實了這一點,著實是會讓呂哲哭笑不得的同時感到驚訝。

  現在的呂哲還不知道李信是要用二十人做出滅一國的偉業,也根本就想不到李信會堂而皇之地在一國宮殿之上,當著那一國那麼多的文武官員的面殺掉國王,迫使這個西域邦國向帝國稱臣。

  從函谷關進入秦地要走桃林道。所謂桃林道可不是道路兩旁都是桃林,相傳這裡曾經桃花處處,到了秋天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粉紅色的桃花,因此而出名。

  現在是冬季,不說桃林道經過時間的變遷早就沒有漫山遍野的桃樹,哪怕是還有漫山遍野的桃樹也該被白雪覆蓋。

  桃林道屬於山地地形,再往前便是華山所在。現在的華山並不出名,因為道教還沒有盛行,華山之上也不存在道館,同時因為佛教還沒有傳入華夏自然也不見廟宇。

  說到佛教,迦毗羅衛國(今尼泊爾境內)的王子喬達摩•悉達多已經創建了佛教,可是迦毗羅衛國已經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佛教創建於印度,可是並非印度唯一宗教,孔雀王朝內部的宗教多到難以細數,佛教只是其中一個。

  孔雀王朝的現任君王,也就是舍利輸迦這位第六任的君王,他極為偏袒耆那教,對其它宗教存在很嚴重的迫害,因為偏袒耆那教不斷對其它宗教進行清洗,得了個暴君的稱號。

  帝國現在已經知道有孔雀王朝的存在,更是清楚西部高原後面既是孔雀王朝的所在地。帝國目前已經在嘗試登上高原,可是幾次試探並不如意,不是高原之上有什麼強國或是強大部落,是很難適應那裡的高原氣候,有計劃先派人立碑劃界,不過還沒有付出行動。

  呂哲自然知道孔雀王朝的存在,其餘人卻是從喀什米爾的使節團那裡獲知。

  孔雀王朝的疆域很大,至少目前是比帝國還要大上一些,聽說西方有一個叫亞歷山大的人率軍東征,一路上馬其頓的軍隊破城滅國堪無對手,後面就是敗在孔雀王朝手中,因此中亞各國普遍的認知中孔雀王朝是一個強大無比的國家。

  會提到孔雀王朝自然是閒聊,呂哲是在談海上水道,南洋艦隊已經初步發現海峽的存在,只是短期之內無法在那種複雜的地形找到安全的航道,要是尋找到航道過去就該從海上發現孔雀王朝。

  另外,一些官員已經得知孔雀王朝與中亞幾個國家國界相鄰,那些中亞國家又與西域國界相鄰,聽聞孔雀王朝的強大在猜測帝國出兵西域的時候會不會惹來孔雀王朝的干預。

  華山那邊的路不好走,一直以來也不是出秦川的主路,呂哲沒有登高望遠的興趣,走的是渭水邊上的路線。

  渭水在秦川的地位很高,各縣的水系基本上都是渭水的分流,始皇帝建阿房宮和驪山墓都是選擇在渭水邊上。

  上古先秦時代有詩和賦,可是因為征戰文化盛行,對於詩賦卻是不怎麼流行。

  呂哲的記憶中唐代詩人杜牧有作過一首《阿房宮賦》,講的是六國為秦所滅,天下為之一統,始皇帝為了建造阿房宮將蜀地的山林都砍伐光了,阿房宮的占地面積達到了驚人的三百多裡地……

  阿房宮其實還沒有完全修好,占地也沒有三百多裡地那麼恐怖,呂哲暫時沒有心思過去阿房宮看看,也就不理會諸多文武的推薦,繼續趕路。

  沿著渭水走了一段路,呂哲聽聞再走幾十裡路有一處叫作鴻門,起了過去看看的興趣。

  鴻門並不出名,要是真的想要遊覽名勝古跡,秦川有的是比鴻門有名的地方。

  這個歷史版本是不會再發生什麼鴻門宴了,呂哲去鴻門“瞻仰”只是臨時起意的一種惡趣味,想要親眼看看那是一個什麼樣的所在。

  事實上到了地頭一看,鴻門還真的是沒有什麼好看的。這裡地形平坦,臨近驪山,距離霸上和藍田也不是太遠,共尉起了個頭建議呂哲去霸上和藍田看看,包括蒙恬、徐岩在內的一些將領也一致推薦。

  秦國的藍田在商鞅變法之後就是秦軍的一處大型訓練基地,起先是用來訓練新軍,後面成了軍官的培訓基地。霸上其實也是秦國自古以來的屯兵之所,長久以來是作為秦軍東出的橋頭堡。因此藍田或是霸上其實是充滿了軍事設施,這從逐漸靠近就能瞧出一些端倪。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0 11:19

第0939章 霸上與藍田

  春秋戰國時期各國變法是為圖強,大爭之世強應該先強軍,有強軍才能保證國土安全和向外開拓。

  各國變法的主導者想要有所作為都是先操練出一支強軍,然後才有可能在國內展開變法,唯有編練的新軍強大且存在變法才能持續,新軍被殲滅也等於是變法失去依靠,如申不害在韓變法操練的十萬新軍覆滅,韓國的變法也就中斷。

  商鞅變法的背景是,那個時候秦國於河西之戰中慘敗給了魏國,老邁的秦獻公的嬴師隰崩了之後嬴渠梁繼任秦君之位。嬴渠梁為了尋求秦國繼續生存和復仇的方法,多方尋找人才,正好衛鞅也正好在魏國不得重用,曾經被嬴渠梁俘虜的公叔座推薦衛鞅到秦地尋找出路,衛鞅需要有一塊能發揮才能的土地也就聽從了公叔座的建議。

  沒有得到“商”這塊封地之前,鞅因為是來自衛地,一般人們稱呼為全稱衛鞅。那麼是誰將衛鞅引薦給了嬴渠梁呢?司馬遷《報任安書》的原文記載“鞅因景監見”,“景監”所指是秦君宮殿的某處主監宦官,所以是宦官引薦了衛鞅給時任秦君的嬴渠梁。

  藍田大營始建於西元前三五零年左右,真正的日期很難考究,那時是周威王在位。它的建立是商鞅變法的產物之一。

  春秋戰國時代,軍營必然有崗哨塔,臨時營盤是用木頭搭建稱為箭塔,固定營盤則是夯土與木材搭建而成,稱之為箭樓。

  從渭水要前往藍田需要途經霸上。霸上是在秦惠文王時期建立的另一處龐大軍事基地,那是因為嬴駟改變了秦國力主向西開拓的國策,轉為東出爭霸,秦軍的重心自然是要往東進行佈置。

  出巡隊伍臨近霸上的時候其實已經能夠看出多種端倪,人煙民居變得越來越稀少,各種軍事建築也能時常可見,像是平整的操練場和奔馬之地,然而看到最多的就是警戒布哨的箭樓。

  霸上是位於霸水邊上,它從秦惠文王時期開始就是秦國的兩大軍事基地之一,另外一處大型軍事基地當然是藍田大營。霸上長期屯兵是為了方便秦軍東出征戰,作為橋頭堡它不止是屯兵那麼簡單,還建造了面積龐大的倉庫,用於囤積糧秣和軍事器械。

  劉邦建立漢帝國,國都選擇咸陽邊上,新建一城為長安。漢帝國的將領,他們也是看到了霸上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更也是因為秦國遺留下配套的軍事設施,拱衛長安的大軍駐紮地也就選擇在了霸上,還有一層意義是如果山東有變也能快速從霸上出兵。

  此後的歷史變遷中,只要是從關中之地崛起的國家,或者是將國都選擇在關中的國家,歷朝歷代也是將霸上作為主要屯兵之地,可見霸上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帝國和平解決秦地,軍隊開入關中第一個接管的地方就是霸上,隨後又長期進行屯兵,作為一支西進可快速出兵秦川、東出可以直撲韓地的軍事力量。

  “我們接防霸上的時候,糧倉和兵器庫其實已經空了。”共尉介紹說:“當時偌大營盤只有不足三千的老弱,各處營房和設施缺失維護,煞是顯得淒涼。”

  共尉在秦地待的時間不算短了,他用“淒涼”這個詞顯然不是單指霸上,是涵蓋了整個秦地。

  天下大亂之前,秦軍大肆在長城集結兵力,尤其是以北地郡和上郡的軍隊集結得最多。三川郡那邊也有秦軍集結,為的是作為南征軍團的第二梯隊進入嶺南作戰,恰是有先期的集結,後面中原軍團的建立也才那麼順利。

  天下大亂之後,成立不久的北征軍團(長城軍團)被抽調部分,由王賁率領在趙地進行征戰,南征軍團的第二梯隊也從三川郡向上黨郡等地展開攻勢。因為需要防備匈奴和防備呂哲,秦腹地的軍隊不是被抽調北上就是南下,腹地怎麼可能不空虛?

  統一之戰時期,秦國動輒進行五征,屢次都是徵集龐大的人力用於軍事征戰。所謂“五征”既是官宦子、良家子、刑徒、商販、贅婿,腹地留下的皆是老弱婦孺。

  到了後面需要四處平叛,整個秦地能夠被徵召的人實際上已經被抽空了,因為連續徵發徭役和服兵役,直接導致的就是因為主要勞動力的缺失致使生產力急速下降。這種現象又引起了另一層的恐慌,也是秦人沒有得到戰爭紅利甚至比之前更加困苦,讓秦人對趙氏贏姓的統治失望。

  原版的歷史上,劉邦進入秦地沒有遭遇太大的反抗,秦人不但不抵抗劉邦軍隊的入侵,反而是一種歡迎的態度,估計是認為頭頂上隨便換一個統治者都比原來的好。

  呂哲的這個歷史版本,當時呂哲已經有先期部隊為了幫助秦國抵禦匈奴的南侵進入秦地,南邊也是不斷調動糧食進入秦地,過程中其實已經在收拾秦地的民心,直接的效應就是扶蘇接位之後秦人根本不想與呂哲的軍隊作戰,秦中樞實在沒有辦法只能是接受和平方式的吞併。

  “我們吞併了十萬秦軍,中原軍團在趙地總共的損失也超過八萬,再有匈奴南侵之後損失了四萬,一下子沒了二十多萬,秦地又再進行了三次大徵兵,可是征來的部隊並沒有送來霸上或是藍田,是立刻投入到各處戰場。”共尉現在是鎮西將軍和西北都尉嘛,自然是要瞭解之前都發生了什麼。他說道:“加上統一之戰的損失,另有一再動盪出現的逃兵役、逃勞役,秦地的青壯其實差不多已經空了。”

  出巡隊伍從函谷關進入秦地,一路走來確實是能夠看到各處的荒涼,比之歷經過大亂的南陽郡和三川郡更顯不堪。

  呂哲感歎了一句:“是啊,各處鄉村極少能看到青壯和小夥子。”

  帝國軍隊現在有三百余萬在役士兵,其中原秦卒就占到了五十余萬,那是原長城軍團和中原軍團的士卒,他們後面經過改編成了帝國國防軍,不少是進入草原,也有被調派到遼東。

  呂哲細想了一下,說道:“明後年軍中會有五十萬退役的士卒,可以優先讓秦地戶籍的士卒退役。”

  “陛下,臣不是這個意思。”共尉急忙解釋:“以臣的瞭解,他們倒是很希望自己的子弟繼續在軍中服役。不用特地挑選秦地戶籍安排退役復員。”

  愣了一下,呂哲笑了。

  在帝國服役不是無償,平時有軍餉,戰時有津貼,戰場繳獲還能留下四成,比之秦人早已經習慣的“耕戰獎勵之策”還要優厚。

  秦人聞戰而喜是為了什麼,不就是可以獲得豐厚的獎勵嗎?他們過這樣的生活已經有一兩百年的時間,成為士兵上戰場博取功名利祿的思想早就深入骨髓。

  相較起秦人,其它區域的人,他們普遍並不喜歡戰爭,那是因為國策的不同,長年國策的區別會產生完全不一樣的“習慣”。喜歡戰爭和不喜歡戰爭的人攻擊性不會一樣,所以帝國軍方在兵源上其實比較喜歡服從度高、且攻擊力強、又充滿堅韌的秦人士兵。

  共尉比較不好意思地說道:“就是……就是……希望陛下能夠考慮一下,能不能讓秦地戶籍的士卒多點假期,好回家生娃?”

  呂哲沒有說話,旁邊的人先笑了起來。

  “軍中最怕有區別對待。”梅鋗挪揄道:“將軍是被困擾得昏了頭了?”

  這年頭假期不叫假期,應當稱呼為休沐,本意是閒暇時好好泡個澡小憩片刻,後面被用於官場上的一些修飾。

  實際從上古先秦時代就有假期的存在,一年最長的假期在春耕時分和秋收季節,另外冬至節也會有相對富裕的休沐時間。不過嘛,休沐那是文職官員和中高層軍隊將校的事情,普通士兵在服兵役期間其實不存在休沐的說法,有也只是省親假,並且很難得到批准。

  共尉還真的是昏了頭了,哪怕是呂哲能管,以皇帝的身份去特別關注某地戶籍的士兵假期,這算是什麼事嘛。

  蘇烈建議道:“尉,你或許可以與太尉溝通。反正近期也沒什麼戰事。”

  佈置各個軍團士兵假期,乃至於軍團調動,確實是太尉署那邊的職責範圍,而得到認可和確定是需要太尉署和將軍府共同起草方案,最後上呈給皇帝做最後的裁決。

  帝國目前不是沒什麼戰事,北疆草原、西北荒原、南疆密林、海上各處,需要用到的軍隊並不算少,只是季節進入冬季變成了遲緩期。

  現在帝國的疆域可不像上古先秦時代各個戰國那麼狹小,從最東邊走到最南邊,哪怕是騎乘快馬也需要用上至少三個月,可不是三五天就能一個來回。

  “是有些不現實了。”共尉臉上帶著尷尬:“請陛下見諒。”

  呂哲笑了笑沒有什麼話。

  同樣是一個國家,官員到了一地任職,必然是會為當地的人爭取更多的好處,先不談這種行為怎麼樣,可是也因為那樣才算是一名合格的官員。

  霸上的固定營盤占地超過方圓三十裡,營盤周邊二十裡之內並沒有民居,這是秦時就留下來的規矩。

  因為帝國軍隊的進駐,霸上現在可看不出有什麼淒涼,原本空了的營盤因為帝國軍隊的入駐重新變得有活力,營盤之內暫時還觀察不到,營盤周邊卻是有一個又一個方陣的士兵正在操練。

  皇帝出巡到了這裡,軍隊該幹麼還是幹麼,只不過怎麼看今天野外操練的部隊怎麼也顯得多了一些?

  “霸上營盤目前有駐軍二萬。”共尉也知道操練的部隊著實太多了,乾脆說道:“陛下不讓鋪張,所以……呵呵。”

  哦,是用這樣變著法子操辦歡迎儀式呢?

  軍隊的騎兵大多是被調到邊疆地區,本土留下的以步軍居多,十來年的時間軍隊一直在進行改革,像是戈矛這種武器基本已經被淘汰,長槍成了步軍的主流兵器,一眼看去正在操練的部隊基本都是槍兵。

  說不上到底是因為什麼,目前的人們身高普遍比較高大,他們身穿戰袍手持三米長槍,于軍官的口令聲中或是刺出、或是格擋、或是橫掃,因為太多人揮舞長槍,長棍舞出的風聲和士卒呐喊而出的口號,動靜頗大。

  要是換作天朝特色,有重要人物來了,哪怕是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幹也得停下來先接待領導。而領導就應該站上高臺來一段演講,一說絕對不會少於十分鐘,說上一個小時也算是普遍。

  共尉也有問呂哲要不要對全軍講話,來個精神鼓舞什麼的。

  在呂哲拒絕之後,共尉問道:“藍田那邊我們依然是繼承秦軍訓練軍官的宗旨,因此只有軍官會待在那邊,陛下可要過去?”

  既然來了,那麼當然是要過去,不過霸上與藍田並不是相距太遠,隨行的禁軍就不必全軍出動了。

  藍田大營在建立之初的時候範圍很廣,隨後的歷史變遷之中藍田大營的規模逐漸減小,特別是改為專門培訓軍官之後規模上已經不比霸上。

  帝國有專門的軍事學院,最大的學院就在帝都南陵,軍隊有軍官需要培訓最正常的做法就是前往南陵,其餘各處只能算是位於南陵的帝國軍事學院分部。

  藍田的軍官培訓基地就算是帝國軍事學院的分部之一,主要是短期培訓騎兵戰術之類的應用。帝國還有專門培訓步兵軍官的學院分部,它是被設立在趙地的邯鄲邊上。兩處算是位處南陵的帝國軍事學院之外最大的培訓基地。

  呂哲沒有在霸上大營進行講話,到了藍天大營卻是簡短地對在該地培訓的軍官進行了一詞不長的演講,鼓勵他們學以致用,用學習到的知識擊敗自稱擅長騎戰和運動戰的匈奴人。

  哪怕是到了近現代,騎兵依然都是戰場的主力兵種之一,帝國對於騎兵的建設長期以來的投入就沒有降低過,未來帝國想要繼續向外更遠地開拓,主力兵種只能是騎兵,由不得呂哲不重視。

  離開了藍田大營,呂哲的下一個目的地便是咸陽,那裡的邊上正在建設一座新城,她的名字叫作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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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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