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仙籍 作者:中原五百(連載中)

 
V123210 2018-11-8 19:51:1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0 42948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04
第40章 相似的特徵

    當魏凌雲她們衝進密林,並派人遍山尋找南康公主時,蘇籍已經帶著南康公主到了白雲觀。

    一束煙花在白雲觀上空盛放,於是所有人都知道公主平安無事了。

    搜救的人聚集在白雲觀,畫屏也在,她很幸運,沒有出事。而公主到了白雲觀後,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鎮定。

    同時眾人都清楚,這次蘇籍救公主有功,怕是連天子都要過問,並對其嘉獎。

    公主看向趙無舟,說道:「本宮不希望以後再有人行刺本宮,你覺得自己做不到的話,便自己向陛下辭官,否則本宮會殺了你的。」

    趙無舟道:「是。」

    這次他沒有上回的從容淡定,因為這次刺殺出乎他意料,來敵的強悍,亦非是他所能預計到的。

    可是既然趟了渾水,便再難脫身。

    定胡候案子牽涉重大,不得不查,也不能一查到底。

    陛下派出魏凌雲一起調查此案,顯然是對他有所不滿,即使公主沒有說這番話,趙無舟再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魏凌雲見到公主沒事,只有高興,畢竟這次功勞最大的蘇籍可是她的部下。

    不過她對蘇籍能帶著公主逃出奇門陣法,實在有些意外,奇門陣法詭異恐怖,據說很少有人可以從裡面逃出去。

    隨後一眾人護送公主回城,至於之後的撫卹,自有人去做。

    蘇籍亦回到朝陽觀,準備休息一番。

    他的手下錢赤城等人因為在白雲觀,反而沒有出事,這些人事後也慶幸得很,蘇籍的安排,幫他們逃過一劫。

    如此一來,他們自然感激蘇籍。

    …

    …

    魏凌雲將奇門陣法的事對趙子行說了一遍,趙子行聽完後,神色一變。

    魏凌雲道:「怎麼?」

    趙子行苦笑道:「這件事終歸把我們清微教牽扯進去了。你並不知道,奇門陣法,正是我們清微教的絕學,那是五子才能觸及的禁術。這件事雖然知道的人不多,可陛下一定知道。」

    魏凌雲道:「這件事我確實不知道,如此看來,幕後黑手是故意栽贓清微教?陛下不會意識不到這一點。」

    趙子行道:「但奇門陣法只有我們清微教才能掌控,這也是事實,陛下不會不猜疑,何況……」

    魏凌雲默然。

    她明白了趙子行的言下之意,大晉神朝和清微教共天下,可是清微教和天子之間,並非沒有鬥爭,畢竟天無二日。

    現今清微教沒有掌教,又牽扯到刺殺公主的事,正是天子藉機打壓清微教的好機會。

    …

    …

    事情的發展,確實如趙子行擔憂的一樣,陛下得知公主再度遇襲,雷霆震怒,同時只有清微教五子才能掌控奇門陣法的事,也被披露。

    天子下旨,要清微教限期找出刺殺公主的人。

    這件事,最終要給天子一個答覆,而且必須是清微五子中的一個出來給天子交代。

    現今清微教群龍無首,究竟五子中的誰來,自然也是個大難題。

    除非清微教下決心抗旨,否則總要找出個替罪羊,或者查清楚事實的真相。

    「夏宗這是你的機會。」極有希望接任尚書令的夏家家主夏海對自己剛回來的大兒子夏宗道。

    夏宗道:「父親什麼意思,孩兒不明白。」

    夏海端起熱茶,輕輕吹了一下,向夏宗道:「你沒能抓住蘇子思,咱們和魏國公的約定便沒法作數,現在南北鎮撫司也沒有你的事,六扇門在南北鎮撫司崛起後,必然會衰落,你該何去何從?」

    夏宗道:「孩兒可以轉武職,如今草原大亂,正是孩兒建功立業的時候。」

    夏海道:「獸神一日不死,草原便不可能納入大晉的版圖,你去草原,不會有什麼大作為,何況天下局勢再是紛亂如麻,可一切源頭都在朝廷上,在於天子的意志。這次我要你主動請纓,去清微教要人。」

    夏宗道:「可是我能去麼,我若去,天子怕也不答應吧。」

    夏海道:「我知道你是顧忌你祖父那裡,但你必須得去,一定要去,而且一定要完成天子的交待,而且天子會很樂意讓你去。」

    夏宗道:「恕孩兒愚昧,不明白其中道理。」

    夏海暗自嘆口氣,夏宗武功出眾,但政治智慧還是不行。如今夏家除了夏宗,也不能指望別人,其他孩兒更不成器。

    夏海道:「陛下雖然要敲打清微,可怎麼能真的毫無顧忌,明眼人都看得出清微沒有理由刺殺公主,所以這件事天子既要給清微點顏色,又得留些緩衝。難道還有人比你更適合去當這個使者?你既不是清微之人,也跟清微有密切關係,派你去清微要人,這也是天子給清微的一個台階下。你不要想著做事能不能做成,而得多想想這件事背後到底有什麼。」

    夏宗終於明白,他抱拳道:「孩兒這就去向陛下請命。」

    夏海道:「對了,這次你去清微,記得向你祖父多問問蘇子思的事。他很關鍵。」

    夏宗道:「孩兒知道。」

    夏海揉了揉頭,說道:「你下去吧,順便去看看你弟弟夏宇。」

    …

    …

    夜闌人靜,蘇籍躺在靜室的石床上,看著屋頂。

    他在想許多事,尤其是南康公主的事。那天的刺客可不一般,以及密林佈置的奇門陣法同清微的牽連,讓他意識到南康公主的事,不可避免和清微教有了關係。

    到底幕後有一隻什麼樣的黑手在推動這些事呢。

    僅是定胡候的餘孽,絕不可能在香山做出那麼周密的刺殺計畫,瞞過小心謹慎的趙無舟。

    殺死南康公主對他們究竟有什麼好處。

    在蘇籍看來,殺死公主絕非是為了發洩怨氣,而是有更深的原因。

    公主的生命,一定關係著一件很重要的事。

    蘇籍不由自主想到公主眼睛也會出現淡淡的青色,比他的要淺許多,但的確是一樣的特質。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相似之處。

    老頭子說他的青白眼象徵赤子之心,最是適合修行先天氣功。

    可是真相僅是如此。

    他覺得自己和公主固然有天真爛漫的一面,但絕非純粹的赤子。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06
第41章 故事



    一夜過去,蘇籍第二日如往常一樣去小南湖。

    畫屏已經在他辦公的地方等著他。

    她眉眼帶笑道:「吃過早飯沒?」

    蘇籍今天起得晚一會,所以沒吃早飯,他道:「還沒。」

    他是打算吃個早午飯的。

    畫屏笑吟吟拍拍手,很快有下人們抬著桌子出來,擺在岸邊,中間是個白瓷碗,裡面是一碗青翠透亮的蓴菜羹。

    只這一碗羹。

    蘇籍眼睛有點濕潤。

    畫屏道:「蓴菜羹是越州的名菜,你是越州人,應該喜歡吃吧。」

    蘇籍點了點頭,坐下一勺一勺吃。

    他吃了半碗,便停下。

    畫屏道:「不好吃麼?」

    蘇籍道:「好吃,跟家鄉的味道一樣。」

    畫屏舒了口氣,道:「我還怕你不喜歡呢,這樣就……」

    她吐了吐舌頭,對蘇籍露出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蘇籍道:「公主殿下的好意,我感激不盡。」

    畫屏道:「道子先生明白就好。」

    蘇籍道:「以後你還是請公主殿下不用給我準備蓴菜羹了。」

    畫屏道:「為什麼?」

    蘇籍道:「我怕我會學前朝的張大人。」

    畫屏不是很懂,她命人將桌子和碗收拾掉,又道:「我先回去覆命,把你的話都告訴公主。」

    「嗯。」蘇籍點了點頭,呼喚錢赤城將所有人都召集起來。

    …

    …

    「道子先生很喜歡蓴菜羹,但說以後不想吃了,他怕自己會學前朝的張大人。」畫屏老老實實向公主交代蘇籍的話。

    南康聽後,沒有生氣,而是莞爾一笑,她道:「我明白了。」

    在南康公主身邊的孩童道:「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康公主摸了摸孩童的腦袋,她道:「那位張大人見到秋風起,便想起家鄉的鱸魚膾和蓴菜羹,於是辭官歸鄉。」

    孩童道:「咱們可以給這位道子先生做鱸魚膾和蓴菜羹啊。」

    南康公主道:「傻孩子,咱們卻沒法將整個越州搬倒京城啊。」

    孩童道:「我懂了,道子先生是思鄉。」

    他又道:「母親,我想去見見這位道子先生。」

    南康道:「為什麼?」

    孩童道:「自從這位道子先生來後,母親也會笑了,孩兒很感激他,想向他當面致謝。」

    南康眼眶一紅,她嘆聲道:「青提,母親不好。」

    青提道:「母親很好呢,孩兒以後會好好保護母親的。」

    南康道:「以後母親一定開心一點,咱們去見那位道子先生。」

    「好。」

    …

    …

    南康公主她們到小南湖時,看著蘇籍正在操練那些北鎮撫司的力士。這些力士,也可以叫緹騎,最近在京城少有人敢惹,因為他們出動,就代表著陛下的意志。

    只見他們以十一人為一組,每人手上的兵器不同,有人持長矛,有人持盾牌,還有其他長短不一的兵器,各自拿一樣。

    這些長短不一的兵器,竟通過互相之間的配合,完美互補,而且必然是一長一短的配合,如同鴛鴦相伴。

    此起彼伏,相得益彰。

    力士們在蘇籍指揮下,進退有度,一出手便動如雷霆,一收手就固若金湯,如果不是因為才操練不久,行動間還有空隙可乘,幾乎不能更完美。

    見到公主來,蘇籍道:「大家先停下。」

    一眾人連忙拜見公主和小侯爺。

    「大家免禮。」南康道。

    蘇籍又對錢赤城道:「你帶著人去一邊操練,我留下來陪公主殿下。」

    「領命。」錢赤城對著蘇籍擠眉弄眼一番。

    他想大人得公主垂青,他們以後也要跟著享福。

    蘇籍忍住白他一眼,待人都走後。

    南康問道:「那戰陣是什麼,我都沒見過。」

    蘇籍道:「鴛鴦陣。」

    南康道:「戰陣動起來時,確實是形似鴛鴦結伴,這陣法是你從哪學來的?」

    蘇籍道:「一本兵書。」

    「哦,青提來見過道子先生。」南康道。

    青提欲要向蘇籍見禮。

    蘇籍擺擺手道:「小侯爺切莫多禮。」

    青提還是半作揖道:「先生救了我母親,青提受此大恩,不敢忘卻。」

    他不過是垂髫童子,卻是學著大人模樣。

    蘇籍想到他身世,暗自嘆息。

    蘇籍道:「這是我分內之事。」

    青提又道:「先生學問極好,我能跟著先生學習麼?」

    蘇籍道:「在下才疏學淺,不敢耽誤小侯爺。」

    青提露出失望的神情,他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真正有本事的人不敢來教他。

    他其實不想學文,想學武,將來做大將軍,立下不世功勛,洗刷家族的恥辱。可他膽子又很小,他一直在學著克服。

    南康道:「青提,以後母親會幫你找一位好先生的。」

    這次蘇籍仍舊拒絕,她也沒生氣,她明白蘇籍的顧慮,而她沒有意識到,自己以前幾乎不為別人考慮的。

    蘇籍也覺得自己有些虛偽,可是他只能如此。

    大風吹青竹,青竹也會搖擺不定,只是根不會動。

    「道子先生,聽說你從海外回來的,要不你講點海外的故事?」畫屏插嘴道,她有心緩和一下氣氛。

    蘇籍沉吟一會,說道:「那我講一個海外國家古時候的故事吧,這個故事叫越女劍,跟越州的越是同一個字。「

    畫屏拍手道:「好。」

    她找來三張椅子,讓公主、小侯爺和蘇籍坐下,自己伺候在一旁。

    在大柳樹,蘇籍望著波光粼粼的小南湖,緩緩道:「『請!』『請!』

    兩名劍士各自倒轉劍尖,右手握劍柄,左手搭於右手手背,躬身行禮……

    『范蠡,范蠡,我要殺你的西施,她逃不了的。我一定要殺你的西施。』」

    聽到有人要殺西施時,旁聽的公主她們都為之揪心。

    蘇籍繼續說,原來那人就是阿青。

    公主心道:「是呢,阿青也喜歡范蠡的。」

    待聽到蘇籍說:「一千名甲士和一千名劍士阻擋不了阿青。」

    公主她們心提到了嗓子眼,又不禁悠然神往,阿青可真厲害,也真勇敢,為了心愛的人,連王宮也敢闖。

    待到蘇籍說阿青殺進來,右手竹棒的尖端指住了西施的心口。

    公主幾乎屏住呼吸,她心道:「可千萬不能刺下去,否則范蠡和阿青永遠不能和好了。」

    阿青沒有刺下去。

    「『天……天下竟有著……這樣的美女!范蠡,她……她比你說的還……還要美!』纖腰扭處,一聲清嘯,已然破窗而出。」

    公主不由惘然道:「最後呢?」

    蘇籍道:「范蠡和西施泛舟五湖,只是阿青的劍氣終歸傷到西施的心脈,所以她經常心絞痛。」

    公主道:「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心絞痛又算什麼,只是可惜了阿青。」

    畫屏道:「這個故事很好,只是結局教人不太舒服,我不喜歡范蠡。」

    蘇籍道:「這就是生活。」

    公主道:「沈道子假如你是范蠡,你會怎樣做?」

    蘇籍道:「我不會讓西施去吳國,可能越國爭取不到發展的時間,最後結果難料,會死很多很多人。」

    公主道:「我很想成為阿青,也羨慕西施,西施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阿青能選擇自己去哪兒。」

    蘇籍道:「阿青和公主殿下確實有點像。」

    公主道:「哪裡像?」

    蘇籍道:「都像我。」

    公主忍俊不禁,說道:「你這人臉皮真厚。」

    青提道:「如果我有阿青的武功就好了,將來母親想去哪,我就帶母親去哪。」

    公主神情黯然道:「傻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母親,我想學武。」青提堅持道。

    公主沉默。

    青提道:「母親。」

    公主道:「青提你真的想學?」

    青提點了點頭。

    公主道:「母親教你。」

    青提道:「母親會武功麼?」

    公主道:「學過,只是學武太苦。」

    蘇籍道:「我似乎不該聽這些。」

    南康瞧了蘇籍一眼,淡淡道:「你必須在,我怕青提練錯,這次你不許拒絕。」

    蘇籍很無奈,但他狠不下心拒絕。

    其實公主是個好人。

    他不能就這樣吃虧,蘇籍道:「那我也求你辦一件事。」

    南康道:「說。」

    蘇籍道:「我想公主幫我向趙國公府打聽一件事,關於玉門觀所有人的信息。」

    南康道:「你和玉門觀有仇?」

    蘇籍道:「我一個在海外認識的朋友和玉門觀有仇,他已經遭遇海難,可我想為他報仇,假如他的仇家還在世上。只是我不知道他仇家的名字,所以想知道玉門觀所有人的信息,好查出那個人到底是誰。」

    南康道:「本宮幫你查。」

    她的眼神透著一絲不可捉摸的笑意。

    蘇籍心裡一突,知道自己的藉口太拙劣,沒瞞過南康,但南康沒有追問。

    其實蘇籍只是想借此,看看溫朵娜到玉門觀沒有。

    她到了,也就安全。

    蘇籍不想欠人。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09
第42章 練劍

    練鴛鴦陣的細節蘇籍已經交給錢赤城,不單是為了更好的保護公主,也是為了下次公主遇襲時,如果由錢赤城他們保護,希望他們能不死人,或者少死人。

    畢竟他們都跟隨自己。

    蘇籍做不了保護弱小的大俠,他連自己都保護不好,所以只能教他們自強。

    鴛鴦陣確實是第一次在這個世界出現,羅浮沒有鴛鴦陣。但羅浮有其他的陣法。

    比如三才陣,這也是蘇籍研究鴛鴦陣能成功的基礎。

    三才陣威力一般,卻適合普通弟子合練,在之上,有清微五子配合的五行陣,這陣布下,據說能屠漢末三仙那層次的人物,蘇籍只聽過,沒見過。

    除非大晉神朝對清微道庭動手,否則五行陣不可能出現。

    除此之外,還有天罡陣,那需要三十六個至少用智境界的高手,普天之下,也就大晉神朝和清微道庭能有這麼多用智級別的高手,或者還得加上那個神秘勢力。

    能和天罡陣匹敵的陣法還有大禪寺的伏魔陣,需要一百零八個小巧境界的高手,據說這陣法曾用來殺過一位坐照級別的絕世高手。

    那是魔宗的一位絕世強者。

    只是那一役,大禪寺也元氣大傷,許多年才緩過來。

    這也讓大晉神朝扶持大禪寺來消耗清微教的打算落空。

    神朝與清微共天下的諾言,聽起來很美好,但維持到今天這樣看似平和的局面,不知經過了多少驚心動魄的暗鬥。

    這樣的鬥爭永不會結束,除非有一方徹底倒下。

    蘇籍不想清微倒下,那畢竟是老頭子心血的寄託,也是他呆了四十年的地方。過去四十年,清微是他的淨土。

    他現在還堅持留在京城,便是為了回去。

    只是真相,仍是如一團迷霧。

    他不能著急。

    「你的劍太快了。」蘇籍對小侯爺青提道。

    南康教青提的武功是一套劍法,叫做「奪命」。

    青提道:「可是這套劍法確實要越快越好。」

    蘇籍道:「快當然好,但一定要能掌握這種快。你知道為什麼要說『劍走輕靈,刀行厚重』嗎?」

    青提搖頭,說道:「還請先生指教。」

    蘇籍道:「劍本身比刀輕,因此順應它的特質,講究輕靈迅疾,但這不是死板的快,而是講究隨時能生變化,窺準對手的破綻,並抓住破綻,從而克敵制勝。這叫以智取勝。你若不信,不妨一劍朝我刺來。」

    青提沉默片刻,向蘇籍拱手道:「那弟子得罪了。」

    他自稱弟子,本是蘇籍不願的,可蘇籍懶得指正,畢竟糾纏這些細節,也太過婆媽,他沒有這麼不爽利。

    一聲劍嘯,青提的青鋼劍迅捷地朝蘇籍刺來。

    蘇籍一動不動,青提卻一下子摔倒,他的劍刺了個空。

    蘇籍轉身看向撲在草地上的青提。

    青提滿臉草屑和泥土,他抹了抹,向蘇籍道:「先生,剛才躲那一下很快。」

    蘇籍道:「你剛才若是能控制自己的劍,便可以在我躲開一剎那,劍上生出變化,繼續攻擊我,直到觀察出我的破綻,再雷霆一擊。這需要你控制住自己出劍的速度,加速,減速。」

    青提道:「那我照著先生的辦法去做。」

    蘇籍道:「你得牢牢感受你發力的整個過程,明白這個發力方式原理,當你明白整套劍法的發力技巧後,便可以這樣。」

    蘇籍撿了一枚草葉子,指甲一彈,草葉摩擦空氣,發出清嘯,最後狠狠射進柳樹裡。

    青提跑過去看,一枚青青的葉子,盡數沒入柳樹中。

    這簡直不是柔軟的草葉,而是鐵片。

    傳說中的飛花摘葉傷人,他看到了。

    蘇籍道:「你也能做到。」

    青提聽了蘇籍的話,認真去練劍,掌握發力,去探索它的原理。

    蘇籍其實對於武功的見識不算特別高,但他知道,明白一件事的道理,遠比學會一件本事重要。

    他很早就明白,可惜他懶。

    畢竟一個人若是無憂無慮的日子過久了,便不會想動腦子。

    趙子行則不然,他想的太多。

    夏宗去羅浮山,他是最早知道的幾個。

    聰明睿智的他,很快想通其中的緣由,同夏宗共事很久的他,自然明白這一招可不是夏宗能想出來的。

    「夏海!」趙子行在涼亭裡,自顧自擺下一枚棋子。

    果真是老謀深算啊。

    趙子行知道,這也是對清微最好的結果。陛下不想跟清微撕破臉皮,可清微何嘗想和陛下撕破臉皮。

    只是來自陛下的步步緊逼,清微到底處於被動。

    「小師叔的康樂鄉候爵位還在,陛下真是計之深遠。」趙子行捏著棋子,默默想到。

    身為南鎮撫司的掌權人,他的立場按理說該站在陛下這邊,可是他身上的清微教烙印始終是抹之不去的,這也造成現在趙子行的地位尷尬。

    他像是一個不倒翁,無論偏向哪邊,最後也會中立回來,但又左右搖擺不定,沒法深入局勢裡。

    明哲保身,這是趙子行過去的行事準則,但隨著時勢的變化,這一套已經行不通。

    因為過去有天陽子師祖為清微教遮風擋雨,無論陛下是什麼態度,最終清微都能和陛下和平共處。

    現在不一樣了,清微教其實是內憂外患。

    除非馬上選出一個掌教來,否則內部的裂痕會越來越大。

    這次夏宗去羅浮,清微總是要有人犧牲的。但解決這件事,對於丹陽子師伯爭奪掌教之位很有利。

    趙子行不在乎是誰當了掌教,可是現今丹陽子師伯坐上掌教不合適。

    因為夏海馬上要成尚書令了,如此一來,夏家將借助到清微教的力量,成為一座龐然大物,可怕的是,陛下對夏家的掌控力十足。

    畢竟夏家能發跡,既有丹陽子的因素,更是有陛下推波助瀾的原因。

    夏家權傾朝野之後,必將是陛下乾綱獨斷的開端。

    哪怕現在陛下看起來威權也超越了歷代先帝,但那是表面的,實際上各家勢力的根基仍舊十分渾厚。

    丟了一枚棋子,落在天元的位置。

    趙子行去找魏凌雲。

    …

    …

    「你要讓沈道子取代夏宇的位置,坐上京城的黑幫頭把交椅?」魏凌雲驚訝道,她看著趙子行,覺得這傢伙是不是腦子壞掉。

    趙子行道:「這是為了展開咱們的工作,你想一下,我們要辦大案,必然牽扯到方方面面,更需要可靠的消息來源,而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正可以為咱們收集情報,同時為咱們提供資金。」

    魏凌雲道:「除此之外,還可以幫我打擊到夏家,對吧。」

    趙子行微笑道:「不止如此,沈道子才救了公主,他要是把夏宇趕下台,陛下絕不會說什麼。而且此事要快,趁著陛下還沒忘記沈道子的好。」

    魏凌雲道:「你確實說動了我,畢竟沈道子去做這件事,引來的反彈也小。」

    趙子行道:「只不過他得一個人抗住來自夏家的壓力,這是此事最大的風險,我們得跟他講明利害。」

    魏凌雲道:「我不擔心沈道子的心理素質,他這個人,心比天還大。你知道他最近在幹什麼?」

    趙子行道:「不清楚。」

    魏凌雲道:「他在叫小侯爺練劍。」

    趙子行臉色微變,京城有許多小侯爺,可是魏凌雲口裡說的那個,必然是公主府的小侯爺。

    他道:「這傢伙真是心大,難怪陛下對他沒有賞賜了。」

    魏凌雲悠悠道:「此事也不會讓陛下對沈道子有惡感,畢竟那也是他的外孫啊。」

    趙子行道:「但一般人怎麼敢這樣做,不過小侯爺練武,倒是比學文好。」

    魏凌雲知道趙子行的意思,除非武功高到入神坐照這等境界,否則一個人很難影響天下局勢。

    若是學文,那就不一樣了。

    明白萬物的道理,就可以做萬人敵,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前朝就有一位侯爺,坐在輪椅上,立下不世出的功勛。

    手無縛雞之力,卻談笑間,檣櫓飛灰湮滅。

    其實武功到了最高深處,同樣需要智慧。

    魏凌雲道:「這件事我會請沈道子去做。」

    趙子行道:「你對他真是尊重,我瞧著都有點嫉妒。」

    魏凌雲頓了頓,看著趙子行道:「你若少點機心,我對你同樣尊重。」

    趙子行笑了笑,說道:「你說我,那你自己呢?」

    魏凌雲道:「畢竟我是女兒家,有點小心思怎麼啦?」

    趙子行難得見她這般神態,哭笑不得,說道:「你這樣子,還挺嚇人的。」

    「找打。」魏凌雲一巴掌拍出。

    趙子行下意識閃躲,結果魏凌雲這一巴掌變化連綿不絕。

    最終拍到了趙子行肩膀。

    趙子行肩膀的衣服破開一條口子。

    他道:「你這擒拿手真是厲害得不行,只是不像天山派的路數,頗有種道家飄逸之感。」

    魏凌雲道:「是麼,這是我最近琢磨出來的。」

    她自不會說,是看了蘇籍的折梅手,有所啟發。

    趙子行只是覺得魏凌雲擒拿手的手法有點眼熟,但以為是道家功夫,方有此感,渾然沒有聯想到蘇籍身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20
第43章 偷得浮生半日閒

    小侯爺青提在小南湖邊練劍,練得極為刻苦,極為認真,秋天雖然到來,可白天的太陽依舊不小,他大汗淋漓,衣衫都已經濕透,但持劍的手,卻依舊看不到一絲顫抖,沉穩如山。

    看得久了,便讓人覺得小南湖滿是水,傍得便是青提這座山。

    「這座山雖然小,將來終究能讓人依靠。」蘇籍暗自想到。

    錢赤城帶著九十九名力士,在小南湖的另一邊操練鴛鴦陣,這陣法不複雜,也不難,但需要不斷練習,產生默契。

    默契度越高,威力自然越大,尤其是對付那種武學高手,尤為管用。

    不過比起清微的天罡陣,鴛鴦陣確實差的很遠。

    天罡陣除了陣法威力,還有一點特性,讓蘇籍如今的武學境界,都沒法思考透徹,那就是擺下天罡陣之後,佈陣之人內息是通用的,而且隨著步伐移動,內息可以生生不息。可內息生生不息卻是通幽境的特徵。

    這說明創下天罡陣的祖師確實是天縱之才,蘇籍自愧弗如。

    蘇籍確實很慚愧,但羞恥心又沒多少。

    他實在做不了武痴,這幾天又開始懶散下來,練功不專注。不過令他意外的是,他懶散下來後,精神力居然有細微的增長,比如往常魏凌雲要走近他九十步以內,他才會察覺到,現在魏凌雲在一百步開外,他已經有所警覺。

    目光正對上魏凌雲,魏凌雲稍稍有些驚詫。

    「難道我最近疏忽練功,功力有所減退?」她也算江湖上一流的高手,靈覺已經極其敏銳,所以蘇籍和她之間的比較,心裡模模糊糊有一桿秤,現在天平有所傾斜,她立時有所感觸。

    蘇籍道:「你找我有事?」

    魏凌雲彷彿一陣風,到了蘇籍近前,道:「沒事就不能來找你?」

    蘇籍道:「當然可以,只是你最近很忙,可不是抽空休息的時候。」

    魏凌雲悄聲道:「你就不許我偷得浮生半日閒。」

    她說話時,靠蘇籍極近,好似能互相聞到對方的氣息。

    蘇籍心道:「她短短時間就把北鎮撫司的架子搭起來了,真是厲害。」

    「偷得浮生半日閒」是蘇籍對南康說過的話,那是私下說的,聽到的人都該是公主的身邊人。

    居然能傳到魏凌雲的耳朵來,說明魏凌雲在南康公主府有人。

    這也說明,魏凌雲有自己的情報機構了。

    蘇籍略作沉思,魏凌雲好似他肚子裡蛔蟲似的,接著道:「我確實有事,而且跟建設北鎮撫司的情報機構有關。」

    蘇籍道:「你不會是讓我去幫你搶地盤吧。」

    魏凌雲略作訝異,說道:「你怎麼想到的?」

    蘇籍淡淡道:「還有什麼比青樓賭坊之類,更合適收集情報的,這些都是黑道的事。何況,京城裡,誰不知道,這天子腳下最大的黑道頭目便是夏宇。何況你手下更沒有比我更適合對付夏宇的人。」

    魏凌雲道:「我不得不承認,我以前低估了你,以為你無機心,便想不到這些事。」

    蘇籍輕輕道:「我以前確實想不到。」

    任誰在短短一年間經歷這麼多事,都會變得精明一點,何況蘇籍本來就聰明,以前他只是不需要想這些。

    現在,他不得不多想一些。

    不是為了名和利,只是為了活的好一點。

    魏凌雲聽出他言語中有點滄桑,不由對這個男人生出一絲好奇,他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去。

    以往她也好奇,可這次更為強烈。

    魏凌雲忍住。

    她道:「你答應麼?」

    說這話時,魏凌雲直直盯著蘇籍。她想,蘇籍要是有一絲猶疑,此事還是算了。得人要得心,她不想勉強蘇籍。

    蘇籍道:「好。」

    魏凌雲道:「這麼幹脆?」

    蘇籍道:「這又不是壞事,而且鬆鬆拳腳也挺好的。」

    其實他在想,上次對付夏宇不夠光明正大,而且夏宗是夏宇哥哥,兄債弟償,他決定先從夏宇這裡收點利息。

    夏宗追殺他的事,蘇籍會記一輩子!

    魏凌雲正色道:「我知道你上次暗算了夏宇,只是你別小看他,這次你得光明正大從他手裡搶下那些地盤,難度其實不小,而且除了你手上這一百人,我很難給你其他的支持。」

    蘇籍看著正在排練鴛鴦陣的那些傢伙,微笑道:「足夠了。」

    魏凌雲道:「你真的這麼有把握?」

    蘇籍道:「離夏海卸任京兆尹的日子應該不遠了。」

    魏凌雲道:「你從哪聽說的消息,我都不知道這事。」

    蘇籍道:「我聽說夏宗已經動身前往羅浮山,此行會令夏家的聲望再上一個台階,所以夏海必然會從京兆尹的位置往上動一動。何況他接任尚書令的傳言,甚囂塵上。」

    魏凌雲道:「你的推斷確實沒問題。」

    她心裡有一個疑惑,蘇籍說到羅浮山時,明明是很平常的神色,她總覺得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蘇籍和羅浮,好似有關聯。

    這是直覺,沒有人任何證據做依託。

    魏凌雲道:「那你打算從何時開始動手。」

    蘇籍道:「不急,你先借我一點錢。」

    魏凌雲道:「多少?」

    蘇籍道:「你有多少私房錢都借我吧。」

    魏凌雲道:「你打算做什麼?」

    「逛青樓。」

    …

    …

    魏凌雲覺得自己是失了心智,才答應把所有私房錢借給蘇籍,而且她還女扮男裝,跟蘇籍一起逛青樓。

    最讓她頭疼的是,蘇籍居然把小侯爺也帶來了。

    大小三人,走進楊柳河附近的章台街。章台街和鳴珂巷的風格完全不同。

    鳴珂巷的姑娘總有種大家閨秀的含蓄感,好似酒香不怕巷子深,所以地處僻靜,顯得比較有格調,而且獨門獨院,多少有些不沾煙火氣。

    章台街呢,卻比較大眾化。

    走進這條街,滿樓都是紅袖招。

    鳴珂巷的姑娘們多少自詡是賣藝的,有點清高。章台街的姑娘們,卻知道自己的優勢就是色相,曲藝不是不會,但不算精通,她們最大的本事是能把客人們伺候的舒舒服服。

    所以有時候,章台街的姑娘很是不忿,為何她們把客人伺候的那麼舒服,得到的卻不比鳴珂巷那些娘們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22
第44章 魏凌雲的弟弟


    蘇籍在一座青樓前駐足,抬首看著上面飄著游絲軟帶的招牌——春芳樓。

    「先生,真的要進去麼?」青提道。

    蘇籍道:「怎麼,你怕了?」

    青提道:「我怕母親不高興。」

    蘇籍微笑道:「那你出門沒跟公主殿下說?」

    青提低下頭,道:「說了。但母親說先生帶我去,那就去吧。」

    蘇籍道:「那你就跟我走。」

    扮成男裝的魏凌雲道:「先說好,你可不能帶著小侯爺去做那些事。」

    蘇籍歪著頭看向她道:「什麼事?」

    魏凌雲難得老臉一紅,說道:「你們男人想的那些事。」

    蘇籍道:「既然想,自然得去做。」

    魏凌雲道:「你來青樓不會就是想做那些事吧。」

    蘇籍道:「順便做做不行麼?」

    他說完後,牽著青提走進春芳樓。

    入門處有對聯——「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來春芳樓的人,多是王孫公子,即使不是王孫公子,那也是富比王侯的人,總之非富即貴。

    這裡的奢遮,即使魏凌雲都暗自咋舌,她琢磨著自己的私房錢,怕是來不了這裡幾次。

    有龜奴上來問候,蘇籍直接撒了一把金葉子,道:「你不用跟我說話,換你們這裡能和我說得上話的人來。」

    龜奴接了一把金葉子,臉都笑成菊花,忙點頭哈腰,又急衝衝往裡走。

    春芳樓自是來過不少富貴人物,但像蘇籍這麼大方的客人,也是少見得很。魏凌雲看得臉皮一抽,感情不是自己的錢不用心疼。

    不一會,就來了個風韻猶存的半老徐娘,不消說是春芳樓的媽媽,一來就對著蘇籍好話不停。

    蘇籍道:「第一,開個最好的房間;第二叫上所有好看的姑娘。」

    要是尋常人,媽媽肯定說我們這裡的姑娘都好看。

    可是蘇籍直接一袋金葉子砸過來,平常的套話怎麼說的出口,要是惹惱這位爺,可不是便宜了別家?

    媽媽忙道:「請三位公子去明月閣。」

    明月閣正是春芳樓最好的一座樓閣,而且是仿江南園林的風格,既奢華,也有內涵,風致不凡。

    魏凌雲見慣場面,也不由眼前一亮,終於心裡平衡一點,這錢沒白花。

    三人上了樓,便見得月光白的地面,流泉的屏風,以及一張富有格調的桌子,櫥窗裡有精緻的擺設,鑲嵌琉璃。

    入座後,便有沏好的茶倒上,聞不到香氣,但入口清冽透心。

    抿了一口茶,魏凌雲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蘇籍道:「選姑娘。」

    魏凌雲道:「這件事跟打擊夏家有什麼關係?」

    蘇籍道:「上兵伐謀,要打擊夏家,既得有拳頭,又得不只是拳頭。我得從這裡找個人,進行第一步的計畫。」

    魏凌雲道:「你剛才原來是開玩笑,我還以為你真想做那種事。」

    蘇籍道:「自然要做,順便的。」

    正說著,姑娘們燕燕地進來。

    蘇籍拍手道:「你們一個一個接著來,我要聽曲子,唱你們最拿手的。唱了就有賞,唱得我高興,賞上有賞。」

    魏凌雲更是肉疼,照蘇籍的大手大腳,她怕是得把嫁妝也拿出來。

    姑娘們早知道這位是豪客,聽蘇籍這樣說,更是花枝招展。

    何況蘇籍還長得不錯。

    她們一個接一個的唱起來,有的聲音軟糯,有的聲音清脆,有的似百靈鳥,有的似泉水般清冽,當然也有聽著一般的,但無疑了外,唱了後,便有賞錢。

    而且還不用唱多久,只要唱一小段,就會被蘇籍打住。

    青提本有些侷促,聽到後來,倒也放鬆了心情。

    他這一段時間一直緊繃著心弦,練功十分刻苦,雖然能咬牙堅持住,可到底很疲勞。

    一放鬆下來,感覺整個人都泡在熱水裡,懶洋洋的。

    魏凌雲瞥了青提一眼,暗道:「沈道子這傢伙教人確實有一套。」

    她如何看不出來,蘇籍是用一張一弛之道來培養青提。

    這個道理誰都懂,但能拿捏尺寸,直到恰到好處,便不是那麼容易。很顯然,蘇籍將分寸掌握得十分好。

    「這個傢伙,真是看不懂,他將小侯爺培養得再好,有什麼用呢,對於小侯爺而言,沒本事,才安全。」魏凌雲幽幽地想著。

    忽地,魏凌雲神色一動。

    她對蘇籍低語道:「我出去一會。」

    蘇籍點頭,說道:「你去吧。」

    魏凌雲瞪了他一眼,好似在說我是你上司,你這是什麼語氣?

    蘇籍聳聳肩,表示很無奈。

    魏凌雲準備回來再跟蘇籍說道說道,她急衝沖走出。

    …

    …

    「青雲兄也在啊,幸會幸會!」

    「夏宇兄在啊,哈哈哈,哎喲喂。」

    先說話的正是夏宇,後說話的,卻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公子哥,眉清目秀,和魏凌雲有五分像。

    他剛話說到一半,就被揪住耳朵。

    這公子哥一邊被揪住耳朵,一邊跟著走。

    夏宇見他似乎沒反抗,料來這人跟魏青雲認識,便沒有阻攔,只是遠遠盯著。

    公子哥被揪著到了一側,耳朵才被鬆開。

    他道:「姐,你下手這麼狠幹啥。」

    魏凌雲道:「你說你到這裡來幹什麼?」

    公子哥道:「我迷了路。」

    魏凌雲道:「迷路能迷到這裡,你當我是三歲小孩?」

    公子哥苦著臉道:「你不知道,老頭子居然要我娶趙無鹽,你說我攤上這麼倒霉的事,能不能出來樂一樂麼。」

    魏凌雲道:「這事我怎麼沒聽說?」

    公子哥道:「你馬上就不是咱們魏家的人了,老頭子不跟你說,多正常。」

    魏凌雲道:「我瞧你是皮癢癢了。」

    公子哥嬉笑道:「你打我啊,你小叔子可在那裡看著的。」

    魏凌雲冷著臉道:「我不會嫁給夏宗,你要是再拿這事開涮,信不信我把你抓到北鎮撫司的詔獄。」

    公子哥笑嘻嘻道:「我還不是魏國公,可沒進入詔獄的資格。」

    魏凌雲道:「你就沒個正形。不過趙無鹽除了長得不好看,哪裡不好,你用得著這麼嫌棄人家。」

    公子哥苦著臉道:「長得不好,哪裡好都沒用啊。」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24
第45章 一曲武陵春


    隨即公子哥努了努嘴,道:「你小叔子過來了。」

    夏宇從容邁步過來,折起手上的扇子,拱手作揖道:「見過魏大人。」

    魏凌雲用鼻音嗯了聲,對公子哥道:「把你的錢都交出來。」

    夏宇道:「魏大人缺錢的話,夏宇這裡有。」

    他從袖子裡取出一疊銀票。

    魏凌雲冷笑道:「本大人會缺錢麼,難道魏國公府還會少了本大人的零花?」

    夏宇低頭悶聲道:「不敢。」

    魏凌雲又對公子哥道:「把你的錢都拿出來。」

    公子哥喪著臉,還是老老實實掏出一個蠶絲袋,裡面是紫水晶,一共數十顆,價值萬金。

    魏凌雲數了許多顆出來。

    公子哥笑嘻嘻道:「用不著這麼多,你給我十顆就行。」

    魏凌雲道:「哪有這麼好的事,袋子留給你。」

    她一攏袖子,好似生出股吸力,將紫水晶全收進去,順便又把袋子扔給公子哥。

    公子哥接住後,不由苦著臉,袋子都空了。

    魏凌雲道:「誰要是借錢給你,我就讓他嘗嘗北鎮撫司詔獄的滋味。」

    她這話可不是對著夏宇說的,不過當公子哥眼巴巴看著夏宇時,夏宇立刻眼觀鼻,鼻觀心,一副神遊天外的架勢。

    魏凌雲施施然離去。

    公子哥扭著頭對夏宇攤攤手,說道:「我覺得這女人不適合當你嫂子,你覺得呢?」

    夏宇輕咳道:「魏老弟既然沒錢,不如我請你吃頓酒。」

    公子哥一臉嫌棄道:「剛才還叫我青雲兄,現在就叫我魏老弟了,真是現實。」

    「額……」

    公子哥又笑呵呵拍著夏宇肩膀道:「走,去喝酒。」

    夏宇見他說變臉就變臉,心想:這魏國公家的兩姐弟都不是好相與的。

    其實夏宇對於請公子哥喝酒也有所顧慮,倒不是怕了魏凌雲,只是剛聽到公子哥可能和趙無鹽成親。趙無鹽!聽到這名字,夏宇都有點頭皮發麻。

    趙國公這一脈人丁單薄,到他這一代,就只剩下趙無鹽這個獨苗,照理說如此一來,趙無鹽必是被寵到天上。

    實際情況也該是如此,自趙無鹽生下來後,趙國公恨不得把天上星星都摘下來給她,可是這位金玉滿堂之家生出來的趙大小姐非但沒有驕縱的脾氣,反而養成一副寵辱不驚的脾性,「無鹽」這個名字是她自己取的,是說她是個沒有滋味的人。偏偏就是這位大小姐,自從十二歲開始接觸趙國公府的產業後,短短時間內,就把趙家大大小小的事整理得井井有條,不但賞罰分明,而且做事利落,將趙國公府本來有些敗落的家業,弄得蒸蒸日上。

    可以說閤府上下,沒有不服這位趙大小姐的。

    她現在也不用趙國公去幫她把天上星星摘下來,只要吩咐下去,便有無數人去替她摘星星。

    許多人都說,趙大小姐若是男子,必定入台中拜相。

    即使是夏宇的父親夏海,都對趙無鹽讚不絕口。

    這麼厲害的女子,若是知道她未來夫君被夏宇帶去喝花酒,夏宇想想都頭疼,但他又想拉攏公子哥,才提出口。

    總之,夏宇的心情很有些矛盾。

    說來他也是諸事不順,自從前段時間自己被人暗算,看上的李仙兒失蹤後,他總覺得有人在針對他,偏偏查不出是誰,而自己安插進北鎮撫司的釘子,也一個個被趙子行翦除掉,這事他是背著老頭子做的,且趙子行拿下的都是他的人,很有針對性,不得不懷疑這是趙子行刻意為之,偏偏他還得悶聲吃下這個虧。

    否則要是他認了這筆賬,豈不是證明自己敢把手伸進南北鎮撫司這個陛下的禁臠,哪怕是陛下再寵幸老頭子,都要給他點顏色瞧瞧,若是因此壞了老頭子入台中的大計,更是不妙。

    公子哥見夏宇躊躇,道:「沒趣,我走了。」

    夏宇忙道:「別走。」

    公子哥笑吟吟道:「那我們坐上去。」

    他指著魏凌雲她們房間的隔壁。

    夏宇遲疑道:「這不好吧。」

    公子哥道:「有什麼不好,難道你不想看看她來這裡幹什麼?」

    公子哥這麼一說,夏宇也來了興趣。

    見夏宇遲疑,公子哥從夏宇手裡搶來摺扇,大搖大擺進了魏凌雲隔壁。

    夏宇無奈下,跟著進去。

    一進去,便聽到隔壁有清朗男聲道:「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你來唱唱?」

    過了一會,便聽得有女子照著男子朗誦的詞唱起來。

    這是一曲《武陵春》。

    她唱得極好聽。

    但男子聲道:「不對,這首歌說的是暮春,你卻唱得跟百花盛開似的,一點淒涼意都沒有。你聽我唱。」

    「……物是人非事事休……」

    夏宇聽到這一句時,竟心生悲涼,腦海裡浮現許多過往。

    事物依舊在,人卻不似往昔了。

    他想到自己的童年,要比現在快樂。

    那時候,夏家還沒現在這般煊赫。

    男子聲唱完,有女子聲沉吟道:「前人詩云『不管煙波與風雨,載將離恨過江南』,公子這句『載不動許多愁』頗得此中妙處。只是『風住塵香花已盡』這一句已達至境,後面縱然句句簡練含蓄,渾然天成,卻也逃不出『風住塵香花已盡』的意韻了。奴家以為,公子這首歌是唱不好的。」

    她此話一出,便有女子竊竊私語聲。

    那男子聲道:「你說的不錯,叫什麼名字?」

    「奴家蘇如是。」

    「如是我聞麼?」

    「不是,是蘇子思先生那句『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的『如是』。」

    魏凌雲道:「你不知道蘇子思已經是清微棄徒麼?你喜歡他?」

    蘇如是道:「奴家願為蘇子思先生門下走狗,只怕他看不上奴家,至於他是清微棄徒也罷,還是道庭玉樹也罷,總歸是那個蘇子思。」

    蘇籍拍手笑了笑,說道:「是你了。」

    「嗯?」蘇如是不解地望了蘇籍一眼。

    蘇籍對她眨了眨眼,又向魏凌雲道:「你出錢給她贖身。」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27
第46章 贖身


    魏凌雲道:「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給一個青樓女子贖身?」

    她這話一說,蘇如是神色黯然,卻沒有反駁。

    既然身在風塵裡,自然是下賤的。

    蘇籍握住蘇如是的手,認真道:「你的容貌不是最好,你的聲音也不是最美妙,但你有才華,春芳樓不適合你,你跟我走,有一天會千萬人矚目你。」

    他口氣大的像是給人畫大餅,偏偏蘇如是有些感動,從來沒有人說她有才華,春芳樓也不流行有才華。

    蘇籍又向魏凌雲道:「世上有容色之美,也有音聲之美,容色的美可以教人恍然丟魂,音聲的美可以繞樑三日不絕,我們一定要帶她走。」

    魏凌雲道:「可我們目的不是這個。」

    她知道夏宇在隔壁,沒有直言說明。

    蘇籍道:「你相信我,就照我的話去做。」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次我信你。」魏凌雲也不婆媽。

    蘇籍唇角露出一絲微笑,他很開心,得到自己喜歡的人信任,本就是很開心的事。

    「走了。」好似在暖洋洋熱水裡放鬆的青提被蘇籍叫起來。

    他覺得自己身上沒有力氣,卻舒服得不得了。

    青提對蘇籍道:「先生,下次我不來這種地方了。」

    「為什麼?」

    「溫柔鄉是英雄冢。」小青提認真道。

    魏凌雲笑了笑。

    蘇籍拍了拍他的小腦門,悠悠道:「小孩子就該做小孩子,當什麼英雄。」

    他說完後,心裡微微黯然,青提想當英雄,不過是因為他的身世而已。這孩子是極好的,身世也是極可憐的。

    或許他該介紹阿力給青提認識,他們應該合得來。

    外人若知道蘇籍的想法,定會不可理解,因為青提再是可憐,但也是有無比高貴的血脈,阿力怎麼配和青提做朋友。

    蘇籍不會這樣想,每個人都會淪為塵土的,所以誰比誰更高貴呢。

    魏凌雲用了弟弟的錢替蘇如是贖身,這是她唯二覺得好受的事,還有一件事是,臨走前她將魏青雲和夏宇一併扔出了窗子。

    …

    …

    院牆外,公子哥鼻青臉腫道:「要是這女人被你哥娶回家,你怕不怕。」

    夏宇陰著臉不說話,魏凌雲要是只扔出他,他還可以講講道理,這次連魏青雲都被扔出去,簡直沒道理可講了。

    魏青雲自是不在乎魏凌雲怎麼虐待他,畢竟他已經習慣。

    夏宇覺得最近越來越不順,心想他是不是要去慈源寺拜拜佛。

    …

    …

    離慈源寺不遠的朝陽觀,蘇籍為蘇如是找了一身不太合體的道服。好似寬大的道服更能顯示出蘇如是曼妙的身材,她有些忐忑,這是個陌生的環境。又有些期待,這是不再是春芳樓。

    在那裡不缺吃穿,卻沒有任何尊嚴。

    蘇如是一個人在朝陽觀裡老老實實打掃衛生,這裡其實很乾淨,但她沒其他事做。

    她也很疑惑,道觀裡就沒別的人了?

    確實沒有。

    「我去衙門裡把你的名字登記在朝陽觀,不過你沒法入籍,只能算朝陽觀的臨時工。」蘇籍從外面走回來。

    蘇如是沒聽過臨時工這個詞彙,但能理解。

    中土的文字確實很妙,有時候順序錯了,句子的意思都不會被曲解。

    蘇如是道:「有勞先生了,能除賤籍,奴家已經感激涕零。」

    對於青樓女子最嚮往的其實不是山珍海味,綾羅綢緞,而是擺脫賤籍。只有失去尊嚴的人,才知道尊嚴有多可貴。

    蘇籍道:「打掃衛生的事,不用做。」

    「可奴家不知道我該做什麼。」蘇如是道。

    蘇籍道:「做你擅長的事。」

    蘇如是道:「先生要讓我唱歌?」

    蘇籍道:「我需要你唱出一首歌時,讓人感覺到這首歌是有靈魂的。」

    蘇如是道:「這該如何做?」

    「我教你。」

    「嗯,奴家一定盡力。」

    「我不要你盡力,要你做成,而且沒幾天了。」

    「額。」

    「八月十五,你得將這首歌唱得教人覺得是有靈魂的。」

    「那我一定做個靈魂歌者。」

    「不必了。」

    「為什麼?」

    蘇籍好似想到很遙遠的事,過了一會才回道:「那是貶義詞。」

    蘇如是不是很明白。

    最後一絲夕陽蓋在蘇籍身上,他很落寞。

    …

    …

    如果你不懂得金碧輝煌這個詞,那麼進入南康公主府就一定懂得了,還能學到雕樑畫棟,諸如此類的詞。

    南康!

    她到底是天子最憐愛的小女兒。

    接近中秋夜宴,南康公主府也變得熱鬧起來。

    今年南康公主要辦中秋夜宴。

    往常是不辦的,今年專門為小侯爺辦一次。

    因為公主要去皇宮裡。

    「你還是第一次來拜訪我,挺意外的。」南康教人給蘇籍沏一壺茶。

    旁人沒這個待遇。

    她對於蘇籍的感覺其實有些複雜,但多是感激。

    青提的變化她都看在眼裡。

    作為一個母親,如何不想孩子變得更好。

    但她又矛盾,青提變得越好就越危險,有些人是不肯放過他的。天子抄了定胡候的家,可許多定胡候的產業都沒有進內帑,是被人瓜分了。

    那些人是最不肯青提變好的人。

    南康知道自己能為青提遮風擋雨是因為父皇還在,可父皇若去呢,若父皇也不願青提變好呢。

    可她是一個母親,不能阻止孩兒變好。

    蘇籍道:「我自然是有事來找公主殿下。」

    「你說吧。」

    「聽說公主準備為小侯爺辦一次夜宴。」

    「嗯,因為我要去皇宮,青提得留在府裡,總得讓他過個中秋節。」

    「我覺得留青提在府裡,他不會快樂。」

    「但我不能帶他去皇宮,那裡他不適合去。」

    「假如公主能獻上一份讓陛下高興的禮物,陛下興許就不會在意青提去了他的夜宴。」

    「父皇富有四海,我能獻上什麼禮物讓他開心?」

    「一首歌。公主可以對陛下打賭,這首歌一定會讓他滿意。」

    「如果我父皇不滿意呢?」

    「等明天,公主可以隨我去朝陽觀,聽聽這首歌。」

    「好。如果我不滿意,那此事就算了。」南康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29
第47章 一道組庵豆腐


    說完正事,兩人不免有些沉默。

    終於還是南康打破僵局,她道:「你用過飯麼?」

    「沒。」蘇籍老老實實道。

    南康道:「一起吃點。」

    其實她已經吃過了。

    她又叫畫屏來,讓她做幾道湘菜。湘菜歷史悠久,用料廣泛,口味多變,在赤漢神朝時,已經頗受歡迎。

    公主命做湘菜,倒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湘菜油重,讓人比較有食慾。

    她說了一起吃,總得吃一些。

    點起香爐,樂聲響起,第一道菜擺在蘇籍和公主之間。

    是白玉豆腐撒上金黃的汁液,看著便讓人食指大動。

    蘇籍也不客氣,先挑起一塊豆腐嘗了一口,唇齒都是鮮香,好似一不小心都要把舌頭咬掉似的。

    「母雞肉,五花肉,黃酒,口蘑,干貝……」

    他如數家珍般,將這道菜的材料甚至連工藝都複述出來。

    畫屏掩嘴笑道:「沈道子你的嘴難道是灶王爺開過光的。」

    蘇籍微笑不語。

    南康略感意外道:「原來這道組庵豆腐要花這麼多材料,要花這麼多精力。」

    她是天家貴女,能知道這道菜的名字叫什麼,已經很不容易了,哪想得到這一小小一道菜,竟有這麼多講究。

    後面又上了一道組庵魚翅,糯軟的口感,醇厚的香味,亦教蘇籍讚歎。

    有蘇籍點評,南康吃得更有滋味。

    天家吃飯要伴樂,她想:總不及聽沈道子說話來得好。

    一說到吃,蘇籍便有些滔滔不絕。

    正如蘇籍喜歡好看的,他也喜歡好吃的。

    只是沒有美食,他也能湊活過,但終歸是愛的。

    南康吃慣了山珍海味,對於美食早該習慣才是,可是蘇籍的講解很特別,總能說到妙處,讓人對這食物產生美妙的想像。

    她覺得新奇又喜歡。

    忽然蘇籍閉口不說話,南康稍稍失落,又覺得肚子有點小脹,不知不覺她吃多了。

    蘇籍向南康道:「謝謝公主殿下的款待,我已經吃飽了。」

    「嗯。」南康點頭。

    其實蘇籍說得多,動筷子少,反而南康吃得多。

    蘇籍說自己飽了,應該是因為南康飽了。

    南康是這樣想的。

    她冷峭的鳳眉,變得像柳梢般溫柔。

    「殿下,沈道子已經走啦。」

    畫屏的聲音打破南康的沉思。

    南康回過神,道:「明天我們去朝陽觀。」

    「要帶小侯爺麼?」畫屏道。

    南康沉吟道:「我們去。」

    「嗯。」

    南康又道:「沈道子是個有清趣的人。」

    畫屏不解道:「什麼是清趣?」

    南康道:「像剛下過雨的空山,如山裡石頭上的流泉。」

    畫屏似懂非懂,但能想像,她忽然道:「殿下,我覺得沈道子不該是長年在海上,而該是山上。在白雲深處,在松林裡。」

    南康道:「確實有點這意思。」

    「但不重要。」南康道。

    她不在乎沈道子有什麼驚人的來歷,她用不著在乎,也不想在乎,她覺得這個人可以,那就可以。

    「是呢。」畫屏托著腮。

    「別坐著,收拾桌子。」南康道。

    畫屏嘻嘻一笑,麻溜地收拾桌子。

    她和公主一樣很喜歡沈道子,因為沈道子出現後,公主的心思沒以前沉重了。

    …

    …

    蘇籍很喜歡蘇如是,因為她純粹。

    蘇如是雖然是風塵裡出來的人,但確實很純粹。

    李仙兒的歌聲自然也是有情的,可總也免不掉富貴氣,名和利,嗔和痴。按理說李仙兒是鳴珂巷的姑娘,向來是賣藝不賣身,俗稱淸倌兒,應該比蘇如是更不沾煙火才對,可她到底脫不了俗氣,比不上蘇如是。

    是啊,李仙兒的清高,多少是自己的,多少又是做給別人看的,旁人不清楚,蘇籍總能察覺到。

    但李仙兒確實有情,那句「庭院深深深幾許」唱的極好,蘇籍有觸動,還是做下好事,把李仙兒弄走。

    其實一個人的品性有時候和環境有關,有時候又沒關係。

    淤泥裡也能長出蓮花的,世事不能一概而論。

    蘇如是很認真的唱著歌,蘇籍教她的歌,她已經掌握了每一寸,每一分的技巧,哪裡該高音,哪裡該低音,哪裡該急,哪裡該緩,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她覺得還是不夠。

    蘇籍給她煮了一碗茶,她不喝。

    哪怕她已經極渴。

    她想她總得把這件事做好才是。

    蘇籍輕聲道:「你先睡一覺。」

    蘇如是恍若未聞。

    蘇籍又說。

    蘇如是才驚醒,露出一絲歉然。

    蘇籍將涼了的茶倒掉,接了一碗白開水,說道:「你先喝。」

    蘇如是接過碗。

    蘇籍又道:「喝慢點。」

    「嗯。」蘇如是聲如蚊訥,卻又有些開心。

    好似蘇籍說了這一句,她所有的辛苦都沒白費掉。

    將一碗水細吞慢嚥,直到最後空著。

    蘇籍道:「你的進步比我想像的要快。」

    蘇如是道:「可還不夠好。」

    蘇籍道:「這個需要時間。」

    蘇如是道:「嗯,奴家心急了一點。」

    蘇籍道:「你好好休息,明天再好好醞釀下感情,覺得什麼時候有飽滿的感情唱這首詞,才開始唱。」

    蘇如是細細思索一番,道:「我明白了。」

    蘇籍道:「我再給你一點壓力,明天有貴人來聽你的歌,你要是唱得不好,咱們的努力便白費了。」

    蘇如是一怔,又深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奴家會唱好的。」

    蘇籍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為何要給蘇如是壓力呢,其實很簡單,因為她後面還要面對更大的壓力。

    …

    …

    天下任何寺觀知曉南康公主要來,都要灑掃庭除,恭迎玉駕。

    朝陽觀沒有。

    南康也只明面上帶了畫屏,當然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保護她,那不是她能驅走的。

    既然她是南康公主,就會有這種不自由。

    朝陽觀沒有刻意打掃,但也乾淨。

    庭中當然還有雜草,不規則地長著,在昏暗的晨曦下,像一張張幽靈的臉。

    蘇籍提著用荷葉裹著的一包肉。

    他似乎從外面剛回來不久。

    見到南康,他略有意外,畢竟南康來的有點早。

    貴人們除了上早朝,少有早起的。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31
第48章 好東西需要等

    昨夜有過一場秋雨,庭院雜樹的枝頭顯得潮濕,沒有花,有黃了的葉子。一片從樹枝脫落,要砸在蘇籍的前額。

    一陣無形的風,將葉子吹偏去。

    蘇籍眨了眨眼,笑著將公主她們請進門。

    那是大殿旁的丹房,乾乾淨淨,還有一口丹爐。

    蘇籍找來蒲團,請公主坐下。

    南康從沒受過這般簡陋的招待,但她不生氣,因為蘇籍沒有慢待她的心思。

    畫屏想要擦拭蒲團,南康示意不必。

    畫屏遲疑一下,就懂了。

    若她擦拭,豈不是怨責蘇籍在慢待公主。看著公主大大方方坐下,畫屏心裡幽幽想著,沈道子啊,你可知道公主對你可真是極好極好的,你可不要傷公主的心。

    蘇籍將荷葉包的豬肉放在一旁,荷葉尖還有水,粒粒珍珠圓。

    他笑道:「歌者還沒準備好,今天我請公主吃一頓肉。」

    南康道:「這肉是為我買的?」

    蘇籍道:「是啊,我出城走了十幾里地,才找到一戶人家殺豬,說盡好話,討了這包五花肉。只是料不到你來得早,若是中午來,那可正是時候。」

    南康道:「做這肉很花精力?」

    蘇籍道:「不花,但得等。」

    他打來一盆水,將肉放進去。

    然後便沒別的了。

    南康少見庖廚,她問道:「將肉泡在水裡,是為了什麼?」

    蘇籍道:「等血水出。」

    他一說,南康就注意到盆子裡漸漸有血絲,一盆清水,開始有點淺紅蕩漾。她注目道:「要等多久呢。」

    蘇籍道:「慢慢等,也許半刻鐘,也許要兩刻鐘,總得等到血水出盡。」

    南康點了點頭。

    她也安靜,看著盆裡新鮮的豬肉出血水。

    若是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們知道南康公主竟在一個小道觀,等著一盆清水裡的豬肉出血水,一定覺得不可思議。

    畢竟公主不是什麼慢性子,而且誰能讓她等待呢?

    但她確實等了。

    也許是因為道觀安靜,讓她心也靜了,也許是因為蘇籍。

    她不知道。

    她沒有什麼雜念,只是注目盆裡水中的血絲。

    看著它們變多,竟也覺得有些意思。

    血絲纏繞著,上下浮著,從一開始慢慢出,然後漸漸出得快,又再慢慢出。就是這麼一個過程,沒多美妙,卻能抓住她的眼睛。

    然後她心裡又沒想什麼。

    畫屏眼珠子轉動,一會注目在蘇籍的袖子上,一會注目在公主的金釵上,一會看著丹爐,一會又看向房梁,總也不停歇。

    「好啦。」

    說不清過了多久,蘇籍將一盆血水倒掉,又洗了洗肥肉均勻的豬肉。

    公主跟著看他洗。

    丹房裡有竹管引來水。

    看著豬肉被沖刷乾淨,公主覺得很有意思。

    她道:「下一步做什麼?」

    蘇籍道:「用大火煮。」

    他嘴努了努,指著一口鍋子。

    公主道:「來,你去生火,我來接水。」

    蘇籍道:「好啊。」

    畫屏想過來幫忙,公主道:「我自己來。」

    她是金枝玉葉,沒幹過粗活。

    但覺得新鮮。

    鐵鍋打好水,放進豬肉,有點重,但她不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所以端的起來。

    另一邊丹爐的大火紅彤彤的,將半邊屋子染成紅色。

    好似紅霞,好似新娘的嫁衣,顯得熱熱鬧鬧。

    火星子不斷冒。

    公主有點遲疑,畫屏很想去幫忙。

    蘇籍倒沒伸手的意思。

    公主猶豫好一會,才將鐵鍋放上去。

    這一刻,她閉著眼。

    似乎所有動物都對火有本能的畏懼,可人類能成為萬靈之首,也是因為人類控制了火。

    若一個人能戰勝自己畏懼的事物,他就能變得強大。

    這不是真理,而是事實。

    這個丹爐也有意思,可以升降。

    不知是蘇籍自己改過,還是本來如此。

    蘇籍想將丹爐升上去,公主道:「我想看著煮。」

    蘇籍道:「不行,下面要添柴。不然火會變小的。」

    公主道:「我想看。」

    若是別人,她肯定說本宮要看之類命令似的話,但對蘇籍,她沒這麼凶巴巴。而是有點可憐巴巴,像個小女孩。

    蘇籍摸了摸下巴,說道:「好吧。」

    他坐在一片,雙手虛推著丹爐。

    肉眼可見一股熱力從丹爐上迸發,那水也沸騰起來。

    蘇籍道:「不要靠近我就行。」

    他不說,公主和畫屏也能感受到,此時蘇籍好似另外一個大火爐。

    白色的水汽從沸水裡冒出來,豬肉在沸水裡安靜的躺著。

    公主又像注目血水那樣,看著滾沸的水。

    這次更不一樣。

    她親身參與其中,有成就感。

    畫屏無聊地陪公主看,更多時候是看蘇籍,畢竟蘇籍長得還不錯。

    男子喜歡女子的美貌,女子同樣喜歡男子的美貌。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這次比等血水要久。

    最後蘇籍緩緩收回大部分功力,沸水由激烈,變為平緩。

    他對公主道:「那裡有一壺黃酒,你把它都倒進去。」

    公主找到黃酒,照著蘇籍的話去做。

    她興致勃勃道:「這次要多久?」

    蘇籍道:「不催它,等火候到。」

    「好吧。」公主繼續等。

    這次等待的過程比前面要有意思,隨著時間過去,公主明顯察覺到屋子裡有了肉香,不像起初,還有點淡淡的血腥氣。

    不知過了多久,肉變得晶瑩,顯得十分誘人。

    她吞了吞口水,問道:「這就好了?」

    蘇籍道:「還有呢。」

    他又指示公主去下了一定份量的老抽在鍋裡,繼續用文火收。等待不少時間後,又叫公主下冰糖,再加大火力,冰糖融化,湯汁濃膩,豬肉好似紅瑪瑙,光彩奪目。

    蘇籍撒了蔥段。

    一鍋肉,好似瑪瑙翡翠般好看。

    蘇籍徹底收功,一鍋肉也就成了。

    他取來新竹裁剪的筷子,用水沖刷。

    交付給公主和畫屏一人一雙。

    公主迫不及待嘗了一口。

    真是入口即化。

    她不是沒吃過類似口感的食物,但此時的滿足感,用一千頓山珍海味,也換不來。

    一開始是小口,後來是大口,直到撐得不行,公主才罷嘴,且一點都不覺得膩。

    她道:「這道菜明明很簡單,但怎麼就這麼好吃?」

    蘇籍道:「因為等待。」

    他接著道:「好東西自然要等,這道紅燒肉,沒別的講究,就是要時間,急不來。」

    公主道:「你是跟我講道理麼?」

    蘇籍道:「不啊,只是說這道菜。」

    他棋子黑的眸子看著公主,純粹而乾淨。

    公主道:「那我們再等等你那位歌者。」

    她頓了頓,又道:「沈道子,今天我很滿意,你請我吃的這燉肉,比我昨天請你吃的菜好多了。」

    蘇籍搖頭道:「昨天我跟公主你現在一樣開心。」

    公主眼睛一亮,她道:「是嗎。」

    蘇籍點點頭。

    公主更是開心。

    她已經二十六七,此刻卻露出少女般的雀躍。

    「那你以後常來跟我一起用晚膳。」

    「好啊。」蘇籍也不拒絕。

    偶爾做菜是閒情逸致,天天做就是苦了。

    他不喜歡吃苦。

    這一等就到了午後,日頭很大。

    隔壁傳來悉悉率率的聲音。

    過不久,有人敲丹房門。

    「先生,我可以進來麼?」

    「進來吧。」

    門緩緩推開。

    眉如春山,目似秋水。

    這是公主對蘇如是的第一印象。

    「這是公主殿下。」蘇籍向蘇如是道。

    蘇如是慌忙行禮。

    「起身吧。」南康道。

    蘇如是悄悄打量南康。

    肌膚如玉,吐氣如蘭。這是她對南康的印象。

    公主高貴,按理說她會自卑。

    但今天的她不願露怯,而且她已經和過去有些不同。

    蘇籍見蘇如是有點憔悴,問道:「你還沒準備好吧。」

    「還要等一會,但不是累。」

    蘇籍道:「要多久呢?」

    蘇如是道:「等到晚上。」

    畫屏道:「要這麼久啊。」

    蘇如是輕輕道:「嗯。」

    她沒有說可以提前。

    南康道:「你要本宮等你這麼久?」

    蘇如是有一點驚慌,她怕自己惹公主生氣,連累蘇籍。

    但蘇籍看了她一眼,給她鼓勵。

    蘇如是定下神,說道:「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南康道:「乾坐著也不行,要不你們隨我會府上去。」

    她又接著道:「你沒問題吧。」

    「沒。」蘇如是老老實實道。

    聽著要去公主府,她還是有點緊張。

    春芳樓的姑娘,向來是不敢去大人物家的。畢竟那些大人物都有家室,若是出現,還不得被打死。

    好在這次是沒問題的,何況她也不是春芳樓的蘇如是了。

    她是朝陽觀的蘇如是。

    蘇籍沒有反對。

    先到小南湖,青提還在練功。

    見南康公主回來,青提便停下來。

    「母親。」

    「先生。」

    「蘇姐姐。」

    蘇如是忙道個萬福,說道:「小侯爺可不要這麼稱呼我。」

    南康道:「你們認識?」

    蘇籍便在一邊解釋。

    南康「哦」了一聲,卻沒有說別的。

    蘇如是本以為公主殿下聽到自己來歷,會嫌棄鄙夷,卻沒想到公主殿下態度並沒有多少變化。

    她哪裡想得到,南康是天家的貴女,旁人是良民還是賤籍,對她都一樣,只是塵埃罷了。

    天家的出身,讓她看許多人都一樣,不會刻意針對誰。
V123210 發表於 2018-11-17 14:33
第49章 明亮的星

    蘇籍向青提道:「這兩天練功如何?」

    青提道:「體內有股力量,但使不出來。」

    蘇籍道:「這是內氣充盈的徵兆,不要急,慢慢來。」

    「嗯。」青提點點頭。

    南康注目青提的手,說道:「你的手指怎麼了?」

    她看到青提右手的小拇指彎不下來。

    青提忙遮住手。

    南康道:」把手伸開。「

    青提不敢違拗,只好把手伸開。

    南康看了一會,向畫屏道:「去找個御醫來。」

    青提道:「母親,我沒事的。」

    南康道:「你受了傷,怎麼不說?」

    「我怕母親擔心。」青提道。

    南康道:「你是男子漢,吃點苦不算什麼。但你有事,一定要跟我說。出了事,解決就好了,不要什麼都自己扛著。」

    青提道:「可我自己能處理好的。」

    南康道:「御醫會比你處理得更好,記住,一個人做不成所有的事。」

    她還想說更多,忽地欲言又止。

    這種道理不跟青提講也罷。

    …

    …

    「感覺好了嗎?」

    「還差一點。」

    已經夜涼如水,蘇如是向南康低聲回答。

    南康道:「差什麼呢?」

    蘇如是沒法解釋。

    蘇籍微笑道:「不妨再等等。」

    畫屏道:「都等了好久。」

    她看天上,星星倒是多,可惜一片烏雲將月遮住。

    小南湖的湖心亭點著燈火,燈光散落湖中,隨著波光凌凌,也是滿湖的星。

    蘇如是亦看著烏雲,心裡有些焦急。

    蘇籍拍拍她的削肩膀,示意她沉住氣。

    不知等了多久,忽地一下,烏雲散開。

    雲破月來!

    這時雖不是滿月,卻也圓了大半,清輝正盛。

    大家都抬頭看天上月。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清悠的歌聲,從湖心亭升起,好似乘風而起,要上廣寒。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歌聲悠悠,教人悵惘。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歌聲作罷,久久無人語。

    最後南康低吟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沈道子,這首詞是你寫的麼?」

    「不是,是個姓蘇的人所作。」

    「如此超然物外,定是蘇子思了。」南康心道。

    她很喜歡蘇籍的詞,卻不知道他寫過這一首,只是風格確實和蘇籍以往所作有點一脈相承的味道。

    「父皇聽了,也會說好。」南康暗自道。

    她看向蘇如是,淡然道:「八月十五,皇宮的中秋夜宴,你會壓軸登場。」

    蘇如是舒了口氣。

    畫屏笑道:「蘇姑娘要一舉成名天下知了。」

    她想,蘇如是一舉成名,她卻是第一批聽到這首歌的人,百年之後,會不會是一段佳話呢。

    定會是的。

    蘇籍微笑道:「我們告辭。」

    南康道:「我就不留你了,反正你本事大,旁人害不到你。」

    蘇籍笑了笑,向公主抱拳告辭。

    蘇如是忙行禮。

    「先生走好,蘇姐姐走好。」

    青提很是禮貌和蘇籍、蘇如是作別。

    兩人離開小南湖,過鳴珂巷。

    裡面傳出「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歌聲。原來李仙兒唱了此曲,便憑空消失,有人說她化仙去了。

    所以此曲大受鳴珂巷其他姑娘的擁躉。

    蘇如是不由駐足聽了會。

    蘇籍不催,靜靜地等著她。

    好一會,蘇如是才挪動步子。

    蘇籍問道:「聽了後,有什麼感想?」

    蘇如是道:「她們唱的都很好,但沒我好。」

    這話她從前是不敢說的。

    蘇籍微微一笑道:「現在我一點都不擔心你了。」

    兩人沿著楊柳河走,一起吹吹冷風。

    河水平靜,其實水深。

    楊柳依依,隨風而動,身姿妙曼。

    好似許多舞女。

    蘇如是道:「先生,你讓我成名是為了什麼?」

    蘇籍道:「一時半會說不清楚,這是一個實驗。」

    他沉吟會,接著道:「你看夜空裡有許多星,但明亮的星總會教人記住,我想讓你成為那些明亮的星,閃耀奪目。這樣會有許多人喜歡你。」

    蘇如是道:「被許多人喜歡很好嗎?」

    蘇籍道:「好,也不好,但總歸是好的。」

    「那先生喜歡嗎?」

    「喜歡。」

    「奴家一定會成為明亮的星。」

    「哈哈。」

    蘇籍大笑。

    蘇如是不知道蘇籍在笑什麼,可蘇籍開心,她也開心。

    很開心。

    她也跟著笑。

    在平靜的河水邊上,一男一女笑得跟傻子似的。

    一路笑聲,直到朝陽觀。

    蘇籍住丹房,蘇如是住蘇籍原本的靜室。

    蘇如是去休息,蘇籍還沒睡。

    自從他通幽之後,對於睡眠的依賴性大大減少。

    今夜無眠,倒不是因為不困,只是放肆大笑後,心情便低落。

    這是自然現象。

    人總不能時時快樂,也不會時時悲傷。

    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啊。

    他睡不著,想了許多事。

    眼中一會是魏凌雲,一會是南康,還有溫朵娜,蘇如是,甚至偶爾閃過李仙兒的面容,最終想著沈嘉楠入睡。

    沈興國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總得為他做些什麼。

    可是他做不回蘇籍,便不能再去見沈嘉楠。

    現在蘇籍越來越體會到,圍繞他的局,並不是那麼簡單。

    「判官究竟發現我沒有?」

    抱著這個疑問,蘇籍漸漸入睡。

    …

    …

    中秋月圓,皇宮是火樹銀花不夜天。

    用以舉辦這場宮廷夜宴的地方,叫做瓊林苑。蘇籍他們從大門牙道入內,所見古松怪柏,錦石纏道,寶砌池塘,柳鎖虹橋,花縈鳳舸,苑中的許多花卉都是來自南越之地。

    南越人作亂次數是大晉神朝開國以來最多的,因此被大晉神朝打擊最狠,每一次南越被平亂,大晉神朝都會令其進貢。

    南越人喜歡花,大晉神朝就要他們進貢最好的花。

    久而久之,瓊林苑便是天下第一等的花之國!

    凡是來瓊林苑赴宴,都是赴宴者的榮耀。

    蘇籍許多年前來過一次,那時還沒有南康公主,天子還很年輕。

    天陽子還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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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