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62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39

第760章 打到你服(四)

  “嘭、嘭、嘭……”

  隨著列夫.托爾斯基少將一聲令下,排成四列的俄羅斯官兵開始了射擊表演,但見整支軍隊有若轉輪般地運轉了起來,第一列齊射完畢即刻原地站立不動,手腳麻利地開始裝填子彈,接著又是第二列從第一列士兵特意留下來的縫隙插上,開始射擊,如此依次反復,整個方陣滾滾向前,排槍始終響個不停,相較于冷兵器的弓箭來說,這等射擊的密度乃至射程,都極為的驚人,哪怕是對付同等數量的冷兵器騎兵也不在話下,至於拿著大刀長矛的舊式軍隊麼,要想突破這等密集陣型,少說也得超過俄軍十倍的軍力方能有一線之可能。

  “嗯,老毛子的兵練得不錯麼。”

  俄軍發動攻擊的山包離著觀禮台頗遠,目力難及,東面圍觀的百姓們只能聽到槍聲陣陣暴響,卻難以看得清俄軍的戰術動作,可對於觀禮臺上的眾人來說,這卻不是啥大問題,人手一架望遠鏡,全都平舉在了眼前,便是連老爺子也不例外,還別說,這一看之下,老爺子當即便頷首連連,顯然是看出了俄軍的戰術素質相當之高明。

  “皇阿瑪聖明,老毛子這等輪轉換位如此之熟稔,顯非一日之功,確是頗有可觀之處。”

  “皇阿瑪說的是,老毛子這等輪射之戰術,足可對付數倍之敵,確是驚人。”

  “皇阿瑪法眼如炬,兒臣等不如也。”

  ……

  老爺子既已是有了評價,一眾阿哥們自是得趕緊湊趣上一番,不止是八爺等人紛紛出言附和,便是三爺也跟著稱頌了一把,唯有老十三卻是滿臉不以為然地站在了一旁。

  “老十三,爾對老毛子這支軍怎麼看?”

  老爺子要聽的是有用的看法與見解,自是懶得去理會一眾阿哥們的阿諛與馬屁,視線一掃,已是落在了緘默不語的老十三身上,饒有興致地考校了一句道。

  “回皇阿瑪的話,老毛子這支軍確是訓練有素之師,用之對付尋常軍伍,足可勝任有餘,然,校之我大清新軍,不過爾爾罷了,實不堪一提。”

  老十三自打沒了兵部的差使之後,這年餘來,可都是泡在了炮兵指揮學院裡,研究的便是新式軍隊的各種戰略戰術,偶爾還與弘晴就新軍發展的前景探討上一番,眼界早已是高得驚人,自是不會將這一連使用舊式火繩槍的老毛子放在眼中,此際聽得老爺子見問,回話裡自也就滿是不屑之意味了的。

  “哦?那朕倒要拭目以待了。”

  新軍乃是大清帝國最強大的軍隊,老爺子自不可能會不重視,儘管明面上不曾插手新軍的建設,可卻是沒少在其中安插眼線,更是令狼曋這麼名絕對心腹出掌豐台大營提督,對新軍的戰力自是心中有數,不過麼,那都是聽彙報罷了,具體如何,老爺子卻是許久不曾目睹過了,大體上的印象還停留在東征倭國時的水準,以此對照俄羅斯軍來看,水準似乎還略差上一些,可此際聽得老十三說得如此自信,老爺子的興致立馬便大起了,也沒再多囉唕,再次端起了望遠鏡,瞄向了已然緩步推進到了離山腳不過六十余步的俄羅斯軍方陣。

  “全軍衝鋒,殺啊!”

  俄羅斯軍方陣嚴格按照操典一邊射擊一邊緩步前壓,密集的彈雨始終不見消停,十數輪的排槍攻擊之後,方陣已然壓過了離山腳五十米的衝鋒距離,一見及此,一直在軍陣旁呼喝口令的列夫.托爾斯基少將立馬將手中的指揮刀高高地揚了起來,重重地朝前一劈,發出了總攻的戰鬥號令。

  “烏拉,烏拉……”

  列夫.托爾斯基少將的號令一下,一整連的俄羅斯官兵們全都狂野了起來,紛紛將手中的火繩槍往身上一背,順勢抽出腰間懸掛著的狹長馬刀,咆哮著便發動了兇悍至極的衝鋒,還別說,老毛子一個個都是身材魁梧之輩,這一沖起來,當真氣勢如虹,瞬息間便有若潮水般湧上了不甚高的小山包,盡皆歡呼雀躍地在山頂上狂吼不已,就宛若真打了一場大勝仗一般無二。

  “哈哈哈……,幹得好!仁郡王閣下,我軍的表現還看得過眼罷?”

  俄軍連敗兩陣之下,早已是憋足了勁要翻盤的,此番攻山行動自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氣,發揮出了最強的水準,嚴格按照操典行事,方方面面都已做到了其所能達到的極致,對此,加加林大公自是滿意到了極點,竟是不顧外交禮儀,放肆地大笑了起來,不僅如此,還在言語中不甚客氣地逼問了弘晴一句道。

  “就表演而論,還算看得過眼,至於其它的麼,本王先前早有定論,就不再重複了。”

  眼瞅著加加林大公興奮得大失常態,弘晴自不免有些個又好氣又好笑,實是懶得跟其一般見識,也就只是不鹹不淡地點評了一把。

  “哦?哈,我們大俄羅斯有句俗話是這麼說的,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仁郡王閣下對此應是別有感慨的罷?哈哈哈……”

  加加林大公壓根兒就不以為自己手下這一連軍隊的表演有甚瑕疵可言,也不以為己方會再次失敗,對於弘晴這等平淡的反應,自也就極其不爽得很,大嘴一咧,已是毫不客氣地譏諷了弘晴一番。

  “看不出麼,加加林大公對《伊索寓言》也有如此研究,不過呢,本王並非狐狸,倒是貴軍就像是一串成熟的葡萄,輕輕一搖樹藤,也就該掉下來了,吃起來倒是不用費什麼事的。”

  這一聽加加林大公居然如此厚顏無恥地將《伊索寓言》說成是俄羅斯所有,弘晴實在是有些個哭笑不得,這便打了個哈哈,一派風輕雲淡狀地反諷了加加林大公一句道。

  “嗯?哼!”

  加加林大公顯然沒想到弘晴居然也知道《伊索寓言》,當即便被噎住了,臉皮子抽搐了幾下,到底是沒好意思再行辯解,也就只是冷哼了一聲了事。

  “他奶奶個熊的,瞧那幫老毛子得意的,呸,什麼玩意兒嘛,老張,下一場爺上,看那般混球還能得意到哪去!”

  姑且不說弘晴與加加林大公在涼棚裡耍著嘴皮子功夫,卻說昂然立於軍陣前的塔山一見到那支俄羅斯軍隊得意洋洋地在遠處山頂上狂呼亂叫,心中的不爽立馬便大氣了,重重地往地上呸了口痰,罵罵咧咧地便發洩了一番。

  “我說老塔,你也未免太看得起那幫老毛子了,這麼點小事兒還用得著您親自上陣,派一名把總去,贏下這一場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罷了,待會的全軍演練才是重頭戲,您老要是不幸跑瘸了腿,那可別怪小弟搶了您老的生意了。”

  張淼與塔山乃是戰場裡打滾出來的交情,說起話來,自也就隨意得很,唧唧歪歪地便調侃了塔山一把。

  “你個烏鴉嘴,滾一邊涼快去!”

  塔山其實也就只是圖個嘴快罷了,身為大軍主將,他又豈能真的跑下場去統領一哨兵作戰,真要是如此做了去,不單不會被自家恩主十三爺欣賞,指不定還得吃掛落,這麼個覺悟,塔山還是不缺的,此際被張淼一調侃,自不免有些窩心,沒好氣地橫了張淼一眼,罵了一嗓子之後,便即不再糾纏此話題,而是一揚手,頭也不回地便高聲點了名:“塔漠河!”

  “標下先鋒營第一哨把總塔漠河參見大將軍!”

  塔漠河乃是塔山的堂侄,並未參與過東征之役,而是剛從炮兵指揮學院步兵科畢業出來不到一年的新丁,可頭腦靈活不說,又有著極高的軍事素質,短短一年間,便成長為先鋒營的悍將之一,此際正率部列隊於塔山身後,這一聽得自家堂叔點了名,自不敢有絲毫的大意,趕忙大步從佇列裡行了出來,一個標準的打千,高聲見了禮。

  “待會帶你的人上場,給老子好生打了去,若是出了半點的岔子,爺扒了你的皮子!”

  塔山對塔漠河這個自家侄兒素來極為寵愛,此番也是有心栽培於其,不過麼,卻又不免擔心塔漠河會出現閃失,自不敢給其啥好臉色看,而是猙獰著臉龐地給出了句狠話。

  “喳!”

  相較於軍中的眾多軍官來說,塔漠河不過只是名新丁蛋子而已,雖說才幹已然得到了大多數老軍官們的認可,可也不過只是名後起之秀而已,按其所想,似這等在重大場合下出人頭地的機會,怎麼算也輪不到他塔漠河的頭上,正因為此,塔漠河原本也就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罷了,卻萬萬沒想到這等重大之任務居然真就落在了自個兒的身上,驚喜交加之下,險險些失了常態,好在心理素質過硬,倒也沒表現得太過,僅僅只是中氣十足地應了一嗓子,可臉上的驚喜之色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

  “下去準備罷!”

  這一見塔漠河雖是驚喜過甚,卻並未失了應有之禮儀,塔山當即便嘉許地點了點頭,但卻並未再多囉唕,僅僅只是簡單地吩咐了一句,便將其打發了開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39

第761章 打到你服(五)

  “先鋒營第一哨全體都有了,出列!”

  俄軍官兵們在山頂處耀武揚威了一陣之後,也就收兵退了回來,不過麼,勝負的評定卻尚自未出,而此時,就該輪到大清新軍上場了,隨著命令下達到了先鋒營第一哨,塔漠河自不敢有絲毫的輕忽,一把抽出腰間的指揮刀,向前一比,高聲便斷喝了一嗓子。

  “喳!”

  主官有令,眾士兵們自不敢怠慢了去,齊齊轟然應了諾,邁著整齊的步伐便從大軍陣列裡行了出來。

  “全體都有了,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出擊!”

  塔漠河肅然著臉地屹立在軍陣之前,一條條口令飛快地下達著,全哨一百二十名官兵齊齊聞令而動,動作整齊而又伐一。

  “咚、咚、咚……”

  出擊之令一下,佇列兩端以及正中央的三名鼓手立馬敲響了懸掛在胸前的小鼓,激昂的鼓點聲中,全哨官兵邁著正步便開始了前壓,速度並不算快,可氣勢卻是高昂得驚人,哪怕身材與塊頭不及先前的老毛子,可在威勢上,卻是不差絲毫。

  “全軍止步,機槍手上前壓制敵火力!”

  穩步推進的軍陣行到了離山腳一百五十米的距離上之際,塔漠河並未下達衝鋒令,而是喝令全軍就此停了下來,又下令機槍手上前開火。

  “噠噠噠……”

  塔漠河一聲令下,立馬便有二十四名士兵從佇列裡沖了出來,兩人一組嫺熟無比地便將機槍架了起來,裝填上彈鼓,十二名機槍手幾乎同時扣動了扳機,但見十二條火舌暴然而起,密集的子彈有若狂風暴雨般地向小山包的半山腰狂掃了過去,直打得山包上煙塵滾滾而起,其勢可謂是驚人至極。

  “散開,以排為單位,攻擊前進!”

  機槍響了一陣之後,塔漠河又下了第二道命令,旋即便見原本是整齊排列的軍伍突然一散,分成了三個小集群,一邊貓腰向前狂奔,一邊不時地射擊著,刹那間槍聲便響成了一片,偶爾機槍換彈鼓的空隙時,全哨官兵立馬毫不猶豫地趴伏在地上,匍匐前進,待得機槍一響,又再次躍起,如獵豹般向前奔行,這等打打停停的樣子,看起來似乎很淩亂,渾然不似俄羅斯軍發起衝鋒時那等一往無前之氣勢。

  “仁郡王閣下,您的軍隊這是在耍猴戲麼,哈,倒是有趣得很。”

  大清新軍這等淩亂攻擊的架勢一出,不說滿場軍民都看得個莫名其妙,便是連加加林這等戰陣高手也看不出其中的奧秘何在,忍不住便出言譏諷了弘晴一句道。

  “是麼?我中華有句老話說得好,無知者無畏也,意思便是無所畏懼的人,未必就是真勇敢,實際上可能是無知所致。”

  弘晴從來都不是個吃素的主兒,這一見加加林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不遜,弘晴可就煩了,不甚客氣地便反諷了其一把。

  “啊哈,仁郡王閣下這句俏皮話說得好啊?嗯,無知者無畏,哈,那在下就等著長長見識好了。”

  加加林大公壓根兒就不信大清新軍這等淩亂的衝鋒能有甚大效用,也不以為大清新軍真能在這場比試中勝出,譏誚話自也就一句接著一句地往外冒著。

  “呵。”

  跟無知者辯解乃是吃力不討好的蠢事,弘晴自是不會去幹,也懶得搭理加加林大公的自以為是,輕笑了一聲,便即再次舉起了望遠鏡,瞄向了正在發動最後衝鋒的大清新軍。

  “上刺刀,沖!”

  清軍的躍進始終是打打停停,速度並不算太快,可畢竟離小山包原本就不遠,不多會便已是逼近了山腳,已到了可以發生最後衝鋒的時刻,塔漠河自是不敢大意了去,但見其一躍而起,高呼著便下達了總攻令,旋即便見原本匍匐前行的清軍將士們紛紛竄了起來,飛快地上好了刺刀,呼嘯著便沖上了小山包。

  隨著大清新軍沖上了山頂,這場中俄比拼也算是就此落下了帷幕,然則數十萬軍民的喝彩聲卻是並不算高,此無他,沒誰看得出兩軍到底是誰勝了,不止是普通百姓看不懂,觀禮臺上的老爺子等人也都是霧裡看花,便是想評述都不知該從何評述起,於是乎,數十萬人也就只能是百無聊賴地等著結果的出來。

  結果出來得很慢,作為裁判的六名中俄軍人爭執得極為的慘烈,吵得個天翻地覆,弄得夾在其中的兩名通譯都忙暈了頭,好一通子的折騰下來,難產的結果終於是出來了——三名大清新軍軍官分成三路,一路跑向觀禮台,一路奔回本陣,還有一路則是與俄羅斯三名軍官一道行向了弘晴所在的涼棚。

  “稟王爺,第三場比試結果已出,我軍完勝,俄羅斯軍攻擊失利,全軍盡沒,我軍攻山部隊以傷亡三成半之代價全殲俄羅斯軍守敵!”

  三名俄羅斯軍官盡皆一臉的晦氣,腳步也是拖遝得很,可前來報信的清軍軍官卻是昂首挺胸,大步如飛地便行進了涼棚,朝著弘晴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很好,辛苦了。”

  儘管早就已料定了結果,可真聽得準確之消息,弘晴的嘴角邊還是禁不住地蕩漾出了一絲欣喜的笑容,不過麼,倒也沒多言,僅僅只是虛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叫了起。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是作弊,作弊!”

  加加林大公聽不懂漢語,須得靠其身後那名通譯轉述,知曉結果的時間自是比弘晴要慢了半拍,可反應麼,卻遠比弘晴要大了許多,但見其霍然站了起來,雙手亂揮地嘶吼不已,狀若瘋狂一般。

  “加加林公爵閣下,請注意你的言辭!”

  弘晴早已是受夠了加加林大公的傲慢與無禮,此際一見其失態若此,心中雖是爽快已極,可臉色卻是就此耷拉了下來,冷冰冰地便斷喝了一句道。

  “這絕對不是真的,我大俄羅斯帝國的軍人絕對不會輸!”

  加加林大公到底是有身份地位之人,被弘晴這麼一喝,儘管面子上很有些個下不來台,卻也不好再接著鬧,只能是面紅耳赤地落了座,可站在其身後的列夫.托爾斯基少將卻又冒出來高呼了一嗓子。

  “加加林公爵閣下若是對結果有疑問,不妨問問貴軍參與裁決的三名軍官好了。”

  弘晴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列夫.托爾斯基少將的叫囂,而是面色肅然地掃了眼狼狽不已的加加林大公,聲線微寒地建議道。

  “仁郡王閣下,在下有所失禮了,這場比賽就算我方輸了,當然了,這不過就是小規模的軍事演習罷了,真正的大仗卻不是這般模樣的,我大俄羅斯強軍百萬,在這方面,還是有一定發言權的。”

  事關國家面子,加加林大公自然不肯輕易認輸,將那三名姍姍來遲的俄羅斯軍官叫到了一旁,反復追問了一番詳情之後,這才滿臉不痛快地回了原位,蔔一落座,又是一大通的厥詞滔滔而出了。

  “大規模戰爭麼?呵,加加林公爵閣下不妨擦亮雙眼,好好看看我大清帝國是如何打大規模戰爭的。”

  這一見加加林大公將俄羅斯人的無賴本色發揮到了極致,弘晴實在是懶得再跟其多囉唕了,丟下句交待之後,便即閉緊了嘴,再不去理會加加林大公的胡言亂語。

  “咚咚咚……”

  就在弘晴與加加林大公交涉方才剛消停下來不多會,就見老十三已是再次行到了觀禮台的前沿,手中兩面小旗子急速地揮動了幾下,旋即便見觀禮台下數十名壯實的鼓手紛紛揮舞鼓槌,激昂的鼓聲驟然暴起了。

  “炮兵旅就位,各部準備出擊!”

  鼓聲就是命令,早已待命多時的塔山當即便激動了起來,一揮手,運足了中氣地嘶吼了一嗓子,旋即便見原本整齊排列在軍陣最前方的炮兵陣地開始了忙碌,先是重炮炮手們緊張地為重炮脫去了炮衣,露出了一門門口徑巨大的重炮,接著又是輕便步兵炮的炮手們推著炮車以及彈藥補給車開始了前移。

  清軍這支炮兵旅乃是新組建的部隊,絕大部分的炮長以上之軍官全部都是從炮兵指揮學院出來的畢業生,所擁有的各式戰炮都是工部新發明出來的利器——隨著兩座鋼鐵廠的投建以及鎢鋼的研製成功,各式火炮的重量以及體積都有了大幅度的降低,可威力卻是高出了老大的一截,就純戰力而言,已然超過了被老十四帶往西線的那支炮兵旅。

  “稟大將軍,炮兵旅準備完畢,請您指示。”

  炮兵旅訓練極為的有素,前後不過一盞茶多一些的時間,便已將戰前的準備工作盡皆完成,當即便有一名傳令兵前來向塔山彙報情形。

  “好,傳令:各炮五發急速射!”

  塔山顯然對炮兵旅的戰術素養極為的滿意,不過麼,也無甚多言,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喳!”

  塔山這麼一下令,那名前來通稟的傳令兵自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忙不迭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跑回了炮兵陣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40

第762章 友好萬歲

  “嘭,嘭……”

  隨著一陣淒厲的號角聲響起,清軍陣地上的八門重炮以及二十四門中型戰防炮以及三十六門輕便步兵炮幾乎同時開火了,但見數十枚炮彈劃空而過,呼嘯著砸向了早先作為中俄兩軍攻防演習的那座小山包。

  “這不可嫩,這怎麼可能……”

  “這不是真的。”

  “幻覺,一定是幻覺!”

  ……

  一眾俄羅斯軍官都是百戰之輩,對大炮這等武器自是毫不陌生,可一見清軍的重炮之射程居然足足有一千二百米之遙,而即便是威力最小的輕便步兵炮也有著六百多米的射程,頓時全都看傻了眼,一個個盡皆滿臉詫異地呢喃著。

  “炮兵旅繼續開火,其餘各部出擊!”

  清軍這些大炮都是新式武器,除了重炮是炸藥包供彈之外,其餘各式大炮盡皆是一體化的銅殼炮彈,五發急速射自然打得很快,轉眼間已是完工,作為預定目標的那座小山包此際已是煙塵滾滾,壓根兒就看不清其真面目,然則塔山卻並未就此作罷,但見其大手一揮,已是高聲下了令。

  “沖啊!”

  “跟我來,沖!”

  “殺啊!”

  ……

  各部清軍早已待命多時了,這一聽主將那頭已是傳令了進擊的號角聲,自是不敢稍有耽擱,齊聲嘶吼著便在各部將領的統帥下,有若潮水般向前狂沖了出去,而此時,各式大炮依舊在轟鳴著,絲毫不曾因己方的部隊發動了衝鋒而消停下來。

  “傳令,炮兵停止射擊!”

  清軍衝鋒的速度極快,轉眼間,騎兵便已是呼嘯著沖到了離山腳不過兩百米的距離上,眼瞅著再過上片刻就要撞進自家炮兵的火力網了,塔山自不敢大意了去,一揮手,再次高聲下了令,但聽號角聲陡然一變中,原本始終轟鳴不已的炮兵陣地刹那間便安靜了下來,與此同時,狂沖著的騎兵部隊已是沖進了煙塵之中,兩千把馬刀齊齊揚起,有若奔雷一般地便沿著不算陡峭的山坡向山頂處沖了上去,而步兵則有若潮水般在後頭狂趕不已,不多會,也已是沖進了滾滾煙塵之中。

  炮兵陣地上的硝煙尚未散盡,而出擊的清軍各部已是順順當當地全都沖上了山頭,整場演習從炮兵發威開始,到各部拿下山頭,攏共也就花了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而已,就清軍這等強大的攻勢而論,無論那座山包上守衛著多少的軍隊,也斷然不可能有絲毫的抵抗之力,哪怕是山頭的陣地再擴大十倍,然後換上西歐同等兵力的強軍,也一樣擋不住清軍這等兇悍至極的進攻之勢,這一點,加加林大公等俄羅斯軍官們顯然都已是意識到了,一個個盡皆為之面色慘變不已,實在是不知說啥才好了的。

  “加加林公爵閣下,我大清帝國的軍隊之表現還看得過眼罷,嗯?”

  眼瞅著己方大軍如風捲殘雲般地沖上了山頂,弘晴心中懸著的大石頭立馬便落了地,心裡頭可是十二萬分的舒爽與自豪,沒旁的,這支新軍可是寄託了弘晴制霸天下的希望,在這支軍隊身上,弘晴已不知投入了多少的心血與金錢,而今,這支軍隊已然有了天下第一強軍的雛形,假以時日,必然能揚威世界,弘晴自是沒理由不為此而振奮異常的,不過麼,卻並沒打算輕饒了加加林大公等人,但見弘晴一抖手,將原本平舉著的單筒望遠鏡插回了腰間,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下正自目瞪口呆不已的加加林大公,以牙還牙地擠兌了其一句道。

  “這個……,啊,呵呵,貴我兩國一向是友好領邦,在下對貴國能有此等強軍感到驕傲無比,請允許在下代表我大俄羅斯帝國彼得大帝陛下向貴國皇帝致以崇高的敬意,我方願與貴國世代交好,攜手互助,此情此心,還請仁郡王閣下明鑒。”

  被弘晴如此這般地原話奉還,加加林大公的臉皮雖是厚實無比,可還是不禁為之一紅,不過麼,反應倒是不慢,一轉口已是高唱起了和平讚歌。

  “哦?真是如此麼?本王怎麼聽說貴軍打算進軍準噶爾盆地,難不成貴國都是這般表現友好的麼,嗯?”

  能讓囂張至極的老毛子認慫,弘晴的心情自然是舒爽得很,但卻絕不想就這麼輕易地讓加加林大公過了關去,這便陰冷地一笑,明知故問地冷哼了一聲道。

  “啊,這是個誤會,誤會,呵呵,我方原本只是擔心貴國之內亂會波及到我方境內,這才會想著出兵幫貴國平叛,除此之外,別無其它用意,而今,貴國既是有這等強軍在,平叛也就指日可待了的,我方就沒必要再多此一舉了。”

  在見識到大清新軍的犀利之後,加加林心中早沒了當初來華之前的底氣,加之又不清楚大清國中似眼前這等強軍到底有幾支,哪還敢生出啥進取新疆之心,他現在反倒是擔心大清會發兵其轄地了的,回話的姿態自也就放得極低。

  “是誤會麼?那便好,本王不希望還有似此番這等誤會發生,這一點,還請加加林公爵閣下代為轉達給貴國之彼得大帝。”

  儘管心中很清楚加加林大公所言不過都是些屁話罷了,然則弘晴卻是並不打算拆穿,沒旁的,弘晴雖是認定中俄早晚要有一戰,可畢竟不是眼下,實際上,此時的大清還真不是弘晴說了能算的,能暫時穩住貪婪的老毛子,於弘晴而論,也是好事一樁,正因為此,弘晴倒是沒死揪住加加林大公的錯處不放,而是輕描淡寫地便放了其一碼。

  “一定,一定,呵呵,貴我兩國友好萬歲麼,在下此來,還有一個任務,那就是與貴國再次簽訂一友好通商協議,不知仁郡王閣下意下如何?”

  加加林大公這麼些年來可是沒少在大清的邊疆搞小動作,自不免擔心大清帝國會發動反擊,這便眼珠子狂轉了幾下,笑呵呵地提議了一句道。

  “此事可以談,明兒個本王自會讓理藩院那頭與公爵閣下就此事進行協商。”

  協議這類的玩意兒,弘晴從來都不怎麼看重,沒旁的,協議簽訂出來本身就是為了讓人撕毀它的,只有弱者才指望著協議能提供保護,至於強者麼,什麼時候想要撕毀就什麼時候撕毀,壓根兒就無須顧忌那麼許多,不過麼,能用之來麻痹一下俄羅斯人,倒也是好事一樁,弘晴自無不允之理。

  “那就好,那就好,啊,對了,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呵呵,這麼說罷,我大俄羅斯帝國在歐洲還是有著不少的敵人,戰事頻繁,亟需先進武器之補給,在下觀貴軍武器犀利,不知能否轉售我國部分,當然了,在價格上,我方絕對可以令閣下滿意的。”

  老毛子從來都是不要臉的主兒,加加林大公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這一見弘晴似乎極為好說話,立馬便打起了新軍武器裝備的主意。

  “加加林公爵閣下,很抱歉,此事沒有半點的通融餘地,貴國要與我國友好通商可以,至於其餘的麼,就不必多言了。”

  大清帝國如今可是天下最富庶的國家,沒有之一,經濟總量佔據著全世界三分之一還多,哪怕西線戰事已打了近五年的時間,可國庫依舊不算太差錢,這等情形下,弘晴怎可能會幹出授人於柄的蠢事來,拒絕起加加林大公的提議來,自也就乾脆俐落得很。

  “哦,還真是令人遺憾,唔,不若如此好了,貴國若是肯將步槍以及重炮的技術轉讓我國,無論代價幾何,我國都定不會讓仁郡王閣下失望的。”

  儘管弘晴已是將話說得很死了,可加加林大公的賊心卻是依舊不死,眼珠子狂轉了幾下之後,又換了個說法,意圖還是一般無二,就是想得到清軍的制式裝備。

  我勒個去的,見過無恥的,還真就少見將無恥進行得這般徹底的!

  一聽加加林大公這般說法,弘晴實在是有些個哭笑不得,這廝是在哄小孩呢,就北極熊這等見利忘義的主兒,真要是得了大清的武器裝備技術,那一準是大規模仿製,然後麼,再一股腦地傾瀉在大清帝國的身上,這等蠢事,以弘晴之精明,又怎麼可能會去幹的。

  “加加林公爵閣下,本王再重複一遍,當然也是最後一遍,但凡涉及到武器裝備以及技術的事情,都不是貴我兩國可以協商之事,從今往後,本王不想再聽到閣下提到此事!”

  跟老毛子這等將無恥演繹到極致的貪婪之輩打交道,那就斷然不能給其留下絲毫的迴旋餘地,否則的話,一準會被其死纏著不放,對此,弘晴顯然是深知的,毫不客氣地便一口回絕了加加林大公的妄想。

  “哦,真是個令人失望的決定,既如此,就當在下不曾提過好了。”

  聽得弘晴說得如此之堅決,加加林大公心底裡最後的一絲僥倖也就此幻滅了去,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故作瀟灑地聳了下肩頭,就此放棄了無望的企圖,只是其眼神裡閃動著的光芒卻顯然有著不祥的曖昧之意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40

第763章 投鼠忌器(一)

  一場規模浩大的軍演下來,總算是將加加林大公等來華的老毛子盡皆震懾住了,當然了,這只是暫時而已,畢竟加加林大公並非俄羅斯皇帝,至於彼得大帝這麼個雄才大略之輩,卻是斷然不可能被此等威脅所嚇倒的,在弘晴看來,彼得大帝不單不會因此而親善大清,反倒有可能激得其將戰略重心東移,此無他,概因大清的強盛,對於俄羅斯來說,顯然不是啥好事情,遏制乃是必然之事,只是說到彼得大帝的具體應變措施麼,弘晴也不敢下個定論,概因弘晴並未見過彼得大帝本人,所知的不過是前世時空裡看過的一些資料而已,準確度如何實在是難以保證,可不管怎麼說,能先穩住加加林大公一段時間,對弘晴來說,自是好事一樁。

  軍演一畢,與加加林大公一行人等的後續談判進行得分外的順利,僅僅不過兩天時間而已,主持談判大局的理藩院尚書郎爾衡便將一份空泛無物的所謂和平友好協議遞交到了弘晴處,內裡除了辭藻堆砌之外,啥實質性的內容皆無,實際上,厚達十數頁的協議用一句話便能概括出來,那便是大傢伙井水不犯河水,至於約束力麼,不能說沒有,只是幾近於零罷了,對此,本來就毫不在意的弘晴自不會有甚異議,大筆一揮,便算是簽批了,而老爺子那頭也殊無表示,這麼樁事兒也就在這等平淡局面下算是揭過去了。

  時光荏苒,一轉眼,又是大半年過去了,見天就又要過年了,各部送來的摺子已是漸稀,忙忙碌碌了一整年的弘晴終於能得上幾日的清閒,當然了,這等清閒也不過是相對的罷了,每日裡還是有百餘本摺子湧進內廷,最終都還是須得弘晴朱批了方能算了事,只是相較於往常每日數百本摺子而言,確是少了許多,弘晴處置起來,自也就遊刃有餘了的。

  “稟王爺,陛下處轉來一份朱批摺子,請王爺過目。”

  老天爺顯然看不得弘晴輕鬆,這不,忙乎了一個上午,總算是將一日的公文都處理完畢了,弘晴正想著偷回閑,可一個懶腰都還沒伸完呢,就見張照已是神情怪異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文案前,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份黃絹蒙面的摺子,恭恭敬敬地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這廝啥表情來著!

  這一見張照的神情不對味,弘晴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不過麼,卻也沒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神情淡然地點了點頭,一聲不吭地便伸手接過了摺子,翻開一看,原本就微皺著的眉頭頓時便皺成了個大大的“川”字,此無他,那摺子赫然竟是彈劾吏部侍郎梁緒文貪贓枉法的,不僅有其在吏部任上的索賄之事,更有其在河南任臬台時的徇私枉法之舊事,林林總總的罪名羅列了一長串,下頭更有著老爺子的朱批,著弘晴酌情處置。

  酌情處置?這個情可不是那麼好酌的!

  弘晴看摺子倒是很快,一目十行便過了一遍,可卻並未將摺子放下,而是合了起來,拿在手中,輕輕地掂量著,臉色看似平靜如常,實則內心裡已是波瀾翻滾不已了的,沒旁的,梁緒文可是三爺的心腹愛將,其以區區一舉人之身份,居然能混到了如今起居八座之高位,全是三爺在背後使力之故,而今其既是被參,不管那些羅列的罪名是否屬實,弘晴都將陷入兩難之中——不查?老爺子那頭意味不明,指不定便有著埋伏在,查?眼下弘晴與三爺之間本就已有了間隙,再大動干戈地去查梁緒文,給三爺添堵之余,父子間的齟齬怕不得進一步加劇,這顯然不是弘晴所樂見之局面,更別說真查出了梁緒文貪墨之事實的話,三爺的清譽必然大受影響,偏偏此際還不好去找老爺子問個章程,毫無疑問,此事棘手了!

  “陛下處可有甚旁的交待麼?”

  投鼠忌器之下,弘晴自是不敢輕易便下個決斷,皺著眉頭想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一揚眉,聲線淡然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王爺的話,下官並不曾見到陛下,此折乃是經由李德全、李公公所轉。”

  聽得弘晴見問,張照自不敢怠慢了去,趕忙一躬身,言語謹慎地回答道。

  “嗯,本王知道了,爾且先退下罷。”

  于弘晴來說,老爺子沒有交待實在不是件好事兒,只因這就意味著弘晴必須自己作出一個決斷,當然了,因之引發的後果麼,也得由弘晴自己來承受,對此,弘晴心知肚明得很,卻又無奈得緊,自不願讓張照這個並非心腹的手下瞧破自個兒的為難之處,這便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一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喳!”

  聽得弘晴這般吩咐,張照自不敢再多逗留,恭謹地應了一聲,向後倒退了數步,而後方才一旋身,就此退了出去。

  陶彝?莫非又是王掞這個老古板在背後攪事不成?

  張照退下之後,弘晴並未再去翻閱摺子,可腦海裡卻是又將摺子之內容過了一番,最終的注意力還是著落在了上本者陶彝的身上——陶彝,康熙三十九年進士出身,始終在朝為官,二十年官宦生涯幾乎都是在戶部任職,先是當了五年的主事,接著又當了五年的員外郎,康熙四十九年才升為郎中,這一當又是七年,直到康熙五十六年方才調到了禦史台出任廣西道監察禦史,官運可謂是極差,比起與其同榜進士的張廷玉來說,可謂是一天一地的差別,弘晴對其人並無太多的瞭解,只知其乃是王掞的門生,前番王掞動本彈劾弘晴之際,陶彝也是聯名者之一,而這,自不免令弘晴將此番的彈章聯想到了王掞的身上。

  這近一年來,老爺子已是很少理事了,除了四月底那次檢閱新軍之外,也沒再公開露過面,大體上都是在暢春園裡修養生息著,每日裡不是召棋侍召前來陪侍,便是讓眾兒子們進園子陪聊,釣釣魚、賞賞歌舞,優哉遊哉地,煞是清爽,甚至連御筆朱批都很少,大多政務都是以弘晴的朱批為准,也極少接見大臣,似陶彝這等微末小官,雖是有著言官的身份在,可要想覲見卻是斷無可能,實際上,其之彈章若無人幫著遞的話,也斷然到不了御前,毫無疑問,能有此能力者,就只有六位大學士而已,個中自然又以王掞的嫌疑最大。

  王掞的嫌疑是最大,可到底是不是其所為麼,弘晴卻又不敢下個斷言,畢竟自年初的賭約兌現之後,王掞已是很少再找弘晴的麻煩了,每日裡抄寫的節略也不再直接轉呈御覽,而是先著人送往弘晴處,對弘晴交辦的事兒也甚少有推拖之情形,儘管每回見到弘晴之際,都沒啥好臉色,可也沒再惡言相向,大體上遵循的是公事公辦之原則,若是由此來看,其對弘晴的理政之能已是心服了的,似乎沒理由再來上這麼一手暗算的,可若不是他,那又會是誰呢?當然了,不管是何人所為,事已發,擺在弘晴面前的就是一道兩難之題,究竟該如何破這個局,當真令弘晴為之煩心不已的,這一深思之下,人便已是陷入了長考之中……

  “宣罷。”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弘晴在藏拙齋裡皺眉苦思,卻說一身明黃錦袍的老爺子正端坐在幾子前與方苞手談不已,正自棋爭激烈處,卻見李德全悄悄地行了進來,貼著老爺子的耳邊,低聲地稟報了一句,旋即便見老爺子微皺著的眉頭一揚,已是不動聲色地開了金口。

  “喳!”

  聽得老爺子這般吩咐,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一聲,匆匆便退了出來,不多會,已是領著張照又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

  “微臣叩見陛下。”

  方一轉過屏風,張照便即疾步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嗯,摺子都送過去了麼?”

  老爺子並未叫起,甚至不曾去看張照一眼,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語調淡漠地便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已送至仁郡王處。”

  張照心裡頭其實滿是狐疑,可又哪敢在老爺子面前有甚失禮的表現,也就只能是強壓下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嗯,你家王爺如何說?”

  老爺子不咸不淡地吭了一聲,殊無點評,而是聲線平淡地往下追問道。

  “陛下明鑒,仁郡王對此並無表示。”

  張照壓根兒就猜不出聖意何在,自不敢胡亂進言,也就只是謹慎地照實回答道。

  “哦?朕知道了,爾道乏罷。”

  老爺子依舊無甚表示,僅僅只是隨意地點了點頭,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是,微臣告退!”

  張照本還等著老爺子的進一步指示呢,卻沒想到老爺子居然啥話都沒說,當即便是一愣,可也沒敢多遷延,恭謹地磕了個頭,就此退了出去,而心中的疑惑自不免便更濃烈了幾分,在瑞景軒門外發了陣呆之後,這才一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腳,大步便向藏拙齋趕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40

第764章 投鼠忌器(二)

  “下官叩見王爺。”

  弘晴尚未從一團亂麻中整理出個頭緒來,就見張照已是匆匆從外頭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文案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平身罷。”

  被張照這麼一攪擾,弘晴自是無法再沉思下去了,不過麼,倒是沒見責於其,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虛抬了下手,聲線平和地便叫了起。

  “謝王爺隆恩。”

  張照恭謹地謝了恩,站將起來,卻並未急著言事,而是擺出了副恭聽訓示之模樣。

  “何事,說罷。”

  弘晴對張照這類投機心理太過的官員一向無太多的好感,加之此際心情正煩,自是無心多作寒暄,直截了當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好叫王爺得知,先前下官前去瑞景軒覆命之際,陛下有召,問起了陶彝的那份彈章,下官據實答了,只是陛下卻殊無指示,下官莫名所以,不得不來稟與王爺知。”

  張照能在中樞要地混得個如魚得水,自然不是等閒之輩,自是清楚啥話可以說,啥話不能說,一番回答下來只言事實,卻不摻雜個人評述,看似言語樸實,其實內裡別有所指,不管其人品如何,這等說話的技巧顯然比之尋常官員要高出了老大的一截。

  “嗯,本王知道了,爾且去忙罷。”

  一聽張照這般說法,弘晴的眼神裡立馬掠過了一絲淡淡的精芒,但卻並未有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面色淡然地輕吭了一聲。

  “是,下官告退。”

  張照觀顏察色的能力極強,儘管弘晴眼中飛掠過的那絲精芒淡得令人幾乎難以察覺,可張照卻還是看在了眼中,心中登時便是一喜,不過麼,卻不敢在弘晴面前表現出來,緊趕著一躬身,行了個禮之後,便即就此退出了房去。

  這小子倒也算是有才,就是心性成問題,用得好固然犀利,用不好,那可就得自傷己身了!

  觀顏察色乃是弘晴的看家本領,就洞察人心方面,絕對屬於當世有數的絕頂人物之一,又怎可能會看不出張照心裡頭的那麼些小算計,不過麼,卻並不怎麼在意,概因弘晴對其早有著清醒的認識,也早就對其之將來有著預定之安排,只是尚不到揭蠱的時候罷了。

  唔,老爺子將張照叫了去,個中怕是別有蹊蹺來著!

  張照的安排只是無足掛齒的小事,老爺子的聖意所在才是大事,弘晴自不會糾纏于張照的表現如何,思緒很快便轉到了揣摩聖意上,只一想,便已猜到了一個事實,那便是老爺子之所以召見張照,恐怕便是想經其之嘴表達出對此案的關注,如此一來,弘晴能做的選擇也就不多了,查看來是必須查了的,只是該如何查以及查到何等地步之區別罷了,一想到此案真查了開去,三爺心裡頭怕是一準要起疙瘩,弘晴的心情頓時便是好一陣的煩躁……

  “哈哈哈……,八哥,外頭都快鬧翻天了,您還在悠閒著啊。”

  天將近午,又下著雪,儘管不大,可氣溫卻是低得夠嗆,素來喜歡享受的八爺自是不會虧待了自己,整治了個小火鍋,擺上一大桌的菜肴,啥羊肉、牛肉、時令小菜之類的應有盡有,在摟上兩名美妾,舒舒服服地用著午膳,直吃得個滿頭大汗淋漓,正自暢快無比間,暖閣外的樓道處已是響起了一陣大笑聲,赫然是十爺到了,當然了,素來與十爺焦不離孟的九爺也來了,儘管不似十爺那般放肆大笑,可臉上也洋溢著掩飾不住的喜色。

  “喲,九弟、十弟都來了,坐,先喝上幾杯熱的。”

  近來無甚大事發生,又值雪天,八爺還真就沒想到兩位弟弟會冒雪趕了來,一時間還真有些訝異的,不過麼,倒也不甚介意,哈哈一笑,伸手鬆開了懷裡的兩名美妾,指揮著侍候在側的下人們重新上了兩副碗筷之後,又將隨侍人等連同兩名美妾一道打發了出去,此無他,只因八爺很清楚兩位弟弟在此際趕了來,一準是有大事要談。

  “八哥,您還不知道罷,哈,老三那廝此番可要倒大黴了!”

  十爺嘴快,心裡向來藏不住事兒,一群下人們剛被打發了開去,他便已是迫不及待地嚷嚷了一嗓子。

  “嗯?怎麼回事?十弟,說清楚點。”

  八爺雖是早就沒了刑部的差使,可對朝局還是極為關注的,加之在朝中耳目眾多,消息自是極為的靈通,就算這樣,八爺也沒聽到半點有不利於三爺的消息,這乍一聽十爺說得如此之肯定,當即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回過了神來,緊趕著便刨根問底了起來。

  “嘿,八哥不知道罷,老三門下的梁緒文被人給告了,彈章都已上到了皇阿瑪處,哈哈哈……,老三這回不死怕也得脫上層皮了,便是弘晴那小兒也一準得跟著吃掛落,一思及此,小弟心裡頭可是舒坦得很,哈哈哈……,回頭一準得放串爆竹慶賀上一回!”

  一聽八爺這般問法,十爺當即便得意地大笑了起來,搖頭晃腦地扯了一大通。

  “竟有此事?何人如此大的手筆?”

  八爺還真就被老十所言的事兒給嚇了一大跳,沒旁的,梁緒文乃是三爺的門下愛將,能以區區一舉人的身份高踞吏部侍郎之位,完全靠的便是三爺的提攜之力,這一年來,隨著弘晴權柄日盛,誠親王府一系可謂是水漲船高,不說旁人,便是八爺要出手對付梁緒文,那都得好生掂量一下才成,而今,居然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將梁緒文給告了,當真叫八爺為之愕然不已的。

  “哈,八哥,您算是問對人了,這事兒麼,滿天下還就只有十弟最清楚了的。”

  這一見八爺失驚若此,始終微笑不語的九爺也來了精神,笑呵呵地一擊掌,賣關子地扯了一句道。

  “嗯?此話怎講?”

  九爺這話一出,八爺的眉頭立馬便皺了起來,滿臉疑惑地看了看九爺,又將視線投到了十爺的身上,滿是不信意味地發問道。

  “八哥莫急麼,嘿,這事兒正是小弟的手筆,說來也是巧了,梁緒文那個混帳東西仗著老三的勢,在吏部裡瞎折騰,爺門下雄海那小子不過跟其頂撞了一回,居然就被其一本參去了老十四處,他奶奶個熊的,敢跟爺這般囂張,爺又豈是泥捏的,不給那小子一點教訓,他還真就不知馬王爺長了幾隻眼了,爺一怒之下,拿了萬把兩銀子出來,本想著收買其隨侍之書童,暗中給那小子下點瀉藥啥的,卻沒想到那書童一股腦道出了梁老兒一大堆的混帳事兒,哈,爺一聽這麼些事兒有搞頭,索性就玩了個大的,把那些證供都給了陶彝那廝,由其出面上了本章,又叫人讓嵩祝將彈章直接送到了皇阿瑪面前,嘿,事兒就是這麼個事兒,想來是夠老三喝上一壺了的。”

  十爺倒是沒賣啥關子,得意洋洋地搖晃著大腦袋,絮絮叨叨地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哦?原來如此,唔,來人!”

  聽完了十爺的陳述,八爺的眼神立馬便閃爍了起來,顯然是看到了個中的可資利用之處,不過麼,卻並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提高聲調斷喝了一嗓子。

  “奴才在!”

  聽得響動,侍候在暖閣外的下人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自有一名下人頭目緊趕著行進了暖閣,高聲應了諾。

  “去,將陸先生請了來。”

  八爺沒甚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喳!”

  這一聽八爺如此吩咐,那名下人頭目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奔出了暖閣,不多會,就見一身白狐裘袍的陸純彥已是施施然地行進了暖閣之中。

  “先生,您來了,快請坐。”

  這一見陸純彥已到,八爺立馬便起了身,很是客氣地先行招呼了一句道。

  “陸純彥見過三位王爺。”

  陸純彥並未因八爺的禮遇而有絲毫的懈怠之處,恭謹地朝著八爺等人一躬身,行了個問安之禮。

  “先生不必拘禮,且請入座,今兒個朝局恐將有變,還請先生為小王謀劃一二方好。”

  八爺笑著回了個禮,而後便有些個迫不及待地將陸純彥謙讓到一旁落了座,一開口便道出了主題。

  “哦?究竟出了何等大事,還請王爺明言則個。”

  這一年餘來,朝局平穩至極,波瀾不驚,陸純彥雖偶爾參與議事,可大多時候議的只是些皮毛小事罷了,此際一聽八爺言明有大事要議,還真就有些技癢了。

  “好叫先生得知,事情是這樣的……”

  自打沒了差使,八爺對朝局的掌控力度顯然是下降了不止一個檔次,這一年餘來,幾乎無時不刻都在想著能拱翻三爺父子,而今好不容易才看到了一絲的曙光,心情自不免為之蕩漾不已,也沒讓十爺轉述,親口將事情的前後經過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哦?”

  聽完了八爺的解說,陸純彥的眉頭當即便皺緊了起來,卻並未急著給出個判斷,而是捋著胸前的長須,默默無言地沉思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40

第765章 投鼠忌器(三)

  “先生,這事兒到底成還是不成,您倒是給個話啊。”

  陸純彥這麼一沉思便是良久,十爺性子躁,眼巴巴地等了一陣子,也沒見陸純彥有所反應,登時便急了,不管不顧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此事本身說來不算大,關鍵須得看聖意之所向。”

  陸純彥並未去計較十爺的態度,神情淡然地捋著胸前的長須,言簡意賅地點出了事情的關鍵之所在。

  “嗯,先生所言甚是,今,仁郡王得寵,卻恐皇阿瑪不看僧面看佛面,若真如此,怕是難有著力處,不知先生可有何良策否?”

  陸純彥未來之前,八爺其實也已想到了事情的關鍵處,只不過他卻是猜不透老爺子的心思,這才無法作出一個有針對性的應對之方案,此際聽得陸純彥言語間似乎已把握到了聖心,八爺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緊趕著便追問了起來。

  “王爺所慮不無道理,此案若是早發半年,必無風雲,至於而今麼,卻是大有可為處也。”

  或許是太久不曾遇到可以一議的大事之故,陸純彥還真就存了些好生露一手的心思,並未急著道破根底,而是賣起了關子來。

  “嗯?先生之意是……”

  八爺到底不是尋常之輩,只一聽陸純彥這般說法,心中當即便滾過了一陣明悟,只是並不敢完全確定,這便遲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王爺明鑒,去歲壽誕之際,陛下耍了一手瞞天過海之策,算是騙過了所有的阿哥,一舉將朝堂大權盡皆收回,看似威勢無比,皇權鞏固,實則陛下對朝政卻是有心而無力,以致政務糜爛不堪,朝野怨聲載道,似此情形下,陛下又不願再看到諸阿哥掌權之局面重演,唯有抬仁郡王出來理政,此固然有心向三爺之意味,可更多的不過是無奈之舉措罷,大體上看重的是仁郡王乃龍孫之身份,由其理政,既可保得朝局不亂,又可防止阿哥專權,當不致有玄武門舊事重演之虞,若是陛下龍體始終不見好轉,事情或許也就這般持續下去了的,偏偏休養生息了一年半之下,龍體已是日趨見好,如此一來,問題也就出現了,以陛下之睿智,又豈能容得皇權長時間旁落他人手中,當年的太子胤礽不成,眼下的仁郡王同樣也是如此,若是半年前,陛下或許會顧忌到政務繁重之礙難,可而今麼,積壓之政務既已不存,仁郡王理政之根基亦自不復矣。”

  陸純彥這回沒再賣關子,而是詳詳細細地將個中之蹊蹺解說了一番,頓時便聽得八爺等人盡皆眼神狂閃不已。

  “先生是說皇阿瑪會以此案為契機,一舉拿下老三父子?哈,若真是如此,那敢情好!”

  十爺此番慫恿陶彝上本彈劾梁緒文,本是想著噁心一下三爺父子的,倒是沒想到會引發太過重大之變故,可這一聽陸純彥這般分析,十爺當即便樂了,一拍大腿,興奮無比地便嚷嚷了起來。

  “十爺誤會了,陸某所言並非如此,陛下只是要收權而已,錯非三爺父子有行差踏錯處,若不然,斷不會重處也。”

  十爺這麼句話一出,陸純彥不禁為之啞然失笑,但見其搖了搖頭,略帶一絲苦澀之意地解說了一番。

  “啊,這……,唉,沒重處,那能有個甚搞頭來著。”

  一聽陸純彥如此說法,十爺登時便樂不起來了,哀歎了一聲,有若泄了氣的皮球般,瞬間便沒了精神。

  “呵呵,那就設法讓三爺行差踏錯不就成了?”

  這一見十爺悵然無比,陸純彥登時便逗得笑了起來,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不緊不慢地點了一句道。

  “嗯?先生可有甚良策麼?趕緊說叨說叨,爺幾個一體聽您的。”

  被陸純彥這麼一說,十爺當即又來了精神,興致勃勃地挺直了身子,緊趕著便追問了起來。

  “十爺莫急,此事說來並不甚難,唔,這麼說罷,陛下既是起了收權之心,自會在此案上做些手腳,逼迫仁郡王下令徹查乃是必然之事也,如此一來,仁郡王必陷兩難之境地,此無他,投鼠忌器耳,不查?陛下那頭通不過,查麼?三爺名聲、勢力皆必然遭損,勢必引得三爺大不滿,只是兩難歸兩難,某料仁郡王縱遲疑,也斷不會久拖,徹查乃是必然之舉也,若如此,我等應對之道也就呼之欲出了,不外三策也。”

  陸純彥顯然很是享受這等久違的議事風格,滿臉笑容地一擺手,示意十爺不必急躁,而後麼,一邊捋著胸前的長須,一邊慢條斯理地分析著時局的可能之演化。

  “哦?還請先生教我。”

  陸純彥這等自信滿滿的話語一出,八爺也不淡定了,趕忙朝著陸純彥便是一拱手,很是謙遜地求教道。

  “王爺客氣了,容陸某詳細道來,此頭一條便是著人即刻散佈流言,將仁郡王將下令徹查梁緒文一事大肆宣揚出去,此事須得越快越好,此無他,概因三爺父子看似一體,實則已分兩府,彼此各有統屬,勢力其實已分明矣,流言一起,三爺必亂無疑,縱使不致與仁郡王衝突迭起,也必心存疑慮,無論是在此時還是將來,都有妙用哉;至於其二麼,讓阿爾松阿、納蘭揆敘盡皆上本,以求把握審案之主動權,將此案往深裡挖了去,能牽連到三爺最好,即便不能,也可在輿論上造些勢,縱使不能拿下三爺,也可令其清譽不再;最後一條便是等,等著三爺犯錯,但消其一露出關說此案之行跡,則可將計就計,一舉將三爺也捲入此案之中,待到那時,陛下縱使不想重處三爺,怕也不可得了。”

  面對著八爺的禮數,陸純彥自是不敢坦然受之,而是恭謹地拱手還了個禮,而後方才正容將所思之三策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唔……”

  八爺對陸純彥所言自是信然,只是心中卻還有一絲疑問,並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撚動著胸前的長須,眉頭微皺地思索著。

  “先生,若是老三不出面關說,那又待如何?”

  八爺雖是尚在沉吟中,可九爺卻是一口道破了八爺心中之所思。

  “三爺其人格局小,怕是見不得心腹之輩受難,擔心的無外乎是不幫襯著,恐下頭人等盡皆起離心之意,從此一條來說,三爺出手干涉此案的可能性不小,當然了,若是其真能忍得住,那也無妨,散佈些三爺見死不救的流言,便足以令誠親王府一系陣腳大亂矣,總而言之,無論三爺做甚反應,於我等來說,都是好事,樂觀其成也就是了。”

  陸純彥顯然早就將方方面面都思忖過了,回答起九爺的疑問來,自也就迅捷得很,言語間滿是自信之意味。

  “嗯,那好,就這麼定了,九弟,十弟,您二位辛苦些,就按先生所言,即刻辦了去好了。”

  陸純彥既已是將道理分析得如此透徹了,八爺自是不會再有絲毫的猶豫,這便一擊掌,毅然決然地下了最後的決心。

  “哈,成,這事兒就交給小弟了!”

  “八哥放心好了,小弟這就去安排!”

  ……

  八爺既已有了決斷,九、十兩位爺自是不敢多有遷延,各自應了諾,就此起了身,匆匆便奔出了暖閣,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奴才叩見小王爺!”

  冬日的天黑得快,這才申時末牌而已,天便已是全然暗了下來,處理完一日公務的弘晴出了暢春園之後,本想著直接上馬車,卻不曾想人才剛走出園門呢,邊上侍候著的侍衛人等中便竄出了個人來,也沒管地上泥濘不堪,納頭便拜。

  “嗯,墨雨?”

  弘晴眼神好,借著邊上侍衛們手持著的燈籠之亮光,一眼便認出了來者,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一股子不甚妙的預感便就此湧上了心來。

  “小王爺,王爺請您即刻回府一行。”

  弘晴沒叫起,墨雨自是不敢站將起來,忙不迭地磕了個頭,緊趕著稟報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爾且平身罷。”

  一聽果然是三爺有請,弘晴的心頭立馬便是一沉,此無他,只因弘晴已然猜出了三爺相邀的用意之所在,無非是想瞭解梁緒文一案的處置罷了,以三爺與梁緒文之間的關係,三爺著緊此案本身並不為奇,真正令弘晴憂慮的是三爺從何得知的此事,要知道陶彝的本章是今兒個才上的,還是直接上到了老爺子處的,就連弘晴這個總攬政務之人都沒能第一時間看到這麼份彈章,而弘晴對此案的批復雖已是簽了,卻並尚未轉呈到老爺子處,更不曾下發諸有關部分,換而言之,此案理應尚未傳播開去才是,可三爺居然就已經知曉了,這其中要說沒有蹊蹺,又怎生可能!

  “小王爺,您請,王爺已是等得急了。”

  墨雨禮畢之後,見弘晴兀自不曾動身,自不免有些心急,趕忙小聲地從旁提醒了一句道。

  “嗯,去誠親王府!”

  被墨雨這麼一打岔,弘晴立馬便從遐思裡回過了神來,也沒再多囉唕,大步便行到了馬車旁,一哈腰,鑽進了車廂中,語調微寒地便下了令,須臾之後,大隊人馬便簇擁著弘晴所乘的豪華馬車一路疾馳地向城中趕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47

第766章 幫理不幫親(一)

  “孩兒叩見父王!”

  方一回到誠親王府,弘晴連歇息都顧不上,便已是直奔了內院書房,這才剛從屏風後頭轉將出來,入眼便見三爺面色陰沉地端坐在上首文案後頭,弘晴原本就煩的心情頓時便更煩上了幾分,此無他,在路過西城之際,弘晴已從曹燕山處知曉了城中流言四起的消息,以弘晴對三爺的瞭解,又怎可能猜不出三爺到底在氣惱些甚,只是這當口上,也不是解釋的時候,弘晴也就只能是強壓住心頭的躁意,疾步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坐!”

  三爺雖是正在火頭上,可也不好一上來便對弘晴興師問罪,不過麼,叫起的聲音裡卻是明顯透著股濃濃的怨氣。

  “謝父王隆恩!”

  三爺語氣裡的怨氣是如此之濃烈,以弘晴之精明,自不可能會聽不出來,不過麼,弘晴卻是並未急著出言辯解,僅僅只是恭謙地謝了恩,而後腰板一挺,就此起了身,緩步行到了一旁的幾子後頭,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擺出了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更山(梁緒文的字)的案子是怎麼回事,嗯?”

  三爺等了等,見弘晴並無開口解釋之意,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不耐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好叫父王得知,事情是這樣的,今兒個午時前,皇瑪法處轉來了份朱批,乃是廣西道監察禦史陶彝彈劾吏部侍郎梁緒文的摺子,於其後,有皇瑪法親筆批文曰:酌情處置。因此事起得蹊蹺,孩兒暫時尚未下文諸有司各處,然,皇瑪法既是有所批示,事亦拖不得許久,明後日便須得有所定奪。”

  弘晴並未因三爺的語氣不善而有所慌亂,恭謙地行了個禮之後,這才不緊不慢地將事情的原委解說了一番。

  “哦?”

  儘管弘晴已是將前因後果解釋得很是分明了,可三爺卻顯然並不盡信,此無他,城中如今瘋傳的流言與弘晴所述大相徑庭,再者,三爺雖已沒了差使,可對朝中的動態還是心中有數的——如今所有的摺子處理常式皆是由諸大學士抄寫完節略之後,便往弘晴處送,唯有經過了弘晴的朱批之程式,方才會轉呈御前,似陶彝這等微末之官並無直接請見老爺子的權力,其之摺子按正常程式是無法直接遞到御前的,正因為有著這兩個因素在,三爺對弘晴的解釋也就只是將信將疑罷了,不過麼,三爺倒是沒直接出言質問,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小王爺,按您所言,陶彝的摺子莫非是有人特意轉呈到了陛下處的麼?”

  三爺不好問的話,自有李敏銓待勞了,這不,三爺的輕吭之聲方落,李敏銓已是會意地出言質疑了一句道。

  “確實如此。”

  儘管心中對李敏銓的離心已是有著極大的不滿,然則弘晴卻是不會帶到臉上來的,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給出了個肯定的答案。

  “唔,若真是如此,能為此者必不多矣,除了諸位阿哥之外,也就只有六位大學士能辦得到,且不知小王爺可有所察否?”

  李敏銓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可口中卻還是不依不饒地追問著,所問的問題大多是站在了質疑的立場上,擺明瞭就是在幫著三爺當這麼個惡人來著。

  “目下尚難斷明。”

  李敏銓這個問題可就有些誅心的,乍一聽似乎只是就事論事,可實際上卻是暗藏機鋒,隱隱暗指弘晴有借機拔除三爺羽翼之嫌疑,以弘晴之睿智,自不可能會聽不出個中之意味,心中的火氣當即便狂湧了上來,不過麼,好在城府深,倒也沒當場爆發,僅僅只是實話實說地回應了一句,心底裡卻是躁意狂湧不已。

  弘晴的躁意固然有著對李敏銓不滿之故,可更多的則是在為自身所受的限制而傷著腦筋——別看弘晴眼下是高居中樞之地,看似位高權重,可實際上麼,人卻是有被困中樞之嫌,在對局勢驟變的掌握上,能力不單不增,反倒是降低了不老少,沒旁的,暢春園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就連李敏行這個副將銜的王府侍衛統領都難進園半步,就更別說旁人了,“尖刀”雖強大依舊,可所得的消息卻無法及時轉送到弘晴處,唯有等弘晴下了班,方才能辦得到,如此一來,消息的滯後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要想及時應變自也就沒了可能,錯非如此,此番也不致于被三爺誤會到了這般之地步。

  “當下要緊的是如何應變,至於究竟是何人所為,將來自可見分曉,何須急在此時,本末倒置又豈是智者所應為之事!”

  這一見李敏銓在那兒喋喋不休地含沙射影個沒完,陳老夫子可就看不過眼了,一皺眉,冷聲便呵斥了其一句道。

  陳老夫子這麼一開口,李敏銓可就不敢再多囉唕了,本來麼,那麼些誅心的問題就不是李敏銓自己想問的,他不過是替三爺發問罷了,而今,陳老夫子既是出言打斷,他自也樂得趕緊閉嘴,此無他,說到底李敏銓對弘晴還是很有畏懼之心的,儘管已是決定緊抱著三爺的大腿了的,卻也不願將弘晴得罪得太狠了去。

  “夫子所言甚是,而今這個局面卻是須得好生商榷個穩妥的應變之道,唔,更山其人,小王還是瞭解的,為人一向踏實,也算得勤勉,當不致貪墨若此,想來應是有小人在其中作祟,終歸須得設法還其清白才好。”

  李敏銓這麼一沉默下來,三爺可就不好再緘默了,這便尷尬地笑了笑,順著陳老夫子的話頭便扯了一大通,竟是要為此番之議事先行定個基調,擺明瞭就是想死保梁緒文這個心腹奴才,說穿了也不奇怪,三爺門下雖多,可真能在朝中排得上號的卻並不算多,真要算將起來,其實比弘晴都不如,在這等情形下,三爺自是不能坐視手下大將就這麼平白折損了去,再者,倘若三爺不出面死保梁緒文的話,自不免擔心手下那些奴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受,萬一要是都起了異心,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

  還其清白?那廝有個屁的清白!

  一聽三爺這般說法,弘晴心中立馬冷笑不已,沒旁的,只因弘晴早就知曉梁緒文屁股底下不乾淨,儘管不是完全掌握其貪墨的所有證據,可對其去歲年初調任吏部侍郎以來的所作所為卻還是知曉的,而今,老爺子既已擺明瞭要徹查的態度,顯然不可能給三爺以蒙混過關的機會,在這等情形下,要保梁緒文,那簡直就是自找死路,對此,弘晴心中跟明鏡似地清楚,不過麼,他卻是不打算去揭破,也就只是默然地端坐著不動。

  “王爺所言甚是,更山乃我誠親王府一系之重將,卻是不能容得小人作祟了去,而今,摺子既是轉到了小王爺處,巧妙周旋一二,竊以為應是不難將此事壓將下去的。”

  三爺這麼一說,李敏銓立馬便跟著附和了一把,倒不是其與梁緒文有多友善,實際上,當初同為謀士之際,李敏銓還真就沒少受梁緒文等人的排擠,此際之所以附和三爺之言,一者是要時時刻刻與三爺保持一致,二來麼,不過就是兔死狐悲的心理在作怪罷了。

  “嗯,子誠斯言大善,晴兒以為如何哉?”

  三爺與李敏銓顯然事先便已有過了商議,此際一唱一和地逼著弘晴表態,當真是配合得默契已極。

  如何?還能如何?回答不行的話,原本就大受流言之影響的三爺心裡頭立馬便要起疙瘩,說行?那絕對是自找死路,不單保不住梁緒文,便是連整個誠親王府一系都有傾覆之危,奈何這個道理卻是不好說出口來,至少不能由弘晴本人來說,否則的話,不單不能說服三爺,反倒會令其更起猜忌之心,一旦三爺惱羞成怒地擅自妄為一通,後果將是不消說的嚴重!

  “哼,王爺若是想自尋死路,那便只管出手去幫襯梁緒文好了!”

  正值弘晴左右為難之際,卻聽陳老夫子已是極為不滿地冷哼了一聲,端出了座師的架子,毫不容情地便呵斥了三爺一句道。

  “這……,夫子言重了,當不致此罷?”

  這一聽陳老夫子如此說法,三爺的老臉登時便耷拉了下來,只是到了底兒,卻是沒敢朝陳老夫子發作,也就只能是悻悻然地反問道。

  “自以為是!王爺也不好生想想聖意何在,安敢如此妄為,莫非真想抗旨不成?”

  陳老夫子壓根兒就沒在意三爺的黑臉,但見其不屑地撇了下嘴,語帶譏諷之意地便給了三爺一記當頭棒喝。

  “聖意?這……”

  三爺到底不是癡愚之輩,儘管被陳老夫子罵得極為的不爽,可隱約間卻已是想到了些蹊蹺處,只是卻又不敢完全肯定,臉色立馬便是時紅時白地變幻個不停,口中呐呐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47

第767章 幫理不幫親(二)

  “聖意?小王爺,陛下除了朱批之外,可還有甚旁的指示否?”

  李敏銓反應倒是很快,不等三爺呢喃出個所以然來,便已是緊趕著從旁發問了一句道。

  這廝還真是歷練出來了!

  一聽李敏銓一問便問到了根子上,弘晴對其的評價自不免便抬高了一線,不過麼,卻並未表露出來,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回答道:“指示倒是不曾,只是皇瑪法曾將給事中張照召了去,特意問過了此摺子的處置情況。”

  “原來如此,看來更山此番怕是難逃一劫了,不僅如此,我誠親王府一系恐也將有難矣!”

  弘晴此言一出,李敏銓的臉色立馬便是煞白一片,失驚地便給出了個極其不樂觀的判斷。

  “啊,這,這……”

  三爺先前隱約想到的便是此點,此際再一聽李敏銓如此說法,臉色當即便難看到了極點,冷汗淋漓而下,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杞人憂天!”

  這一見三爺與李敏銓盡皆大失常態,陳老夫子可就看不下去了,嘴角一撇,不屑地便給出了個評價。

  “夫子可有解得此厄之良策?還請教我。”

  三爺正自驚恐無已間,一聽陳老夫子這般說法,顯見是已然有了應對之策,精神立馬便是一振,趕忙坐直了身子,朝著陳老夫子便是一拱手,很是恭謹地求教道。

  “王爺莫急,且容老朽細細說來,此番彈劾案之起因其實無關緊要,要緊的是此案出現的時機,與其說此案重大,倒不若說此案之出現恰好符合陛下之需要罷,錯非如此,陛下原也不會去關注這等小案子的。”

  這一見三爺好言相問,陳老夫子倒是沒再給其臉色看,語調平淡地便先行點明了此案大發的關竅之所在。

  “這……,小王愚鈍,還請夫子明言則個。”

  三爺雖算是個精明人,可畢竟離智者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的,儘管對陳老夫子所言已是隱約有所明瞭,可到底殊無半點把握可言,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再次拱手為禮地求教了一句道。

  “王爺明鑒,去歲聖上壽誕之時,陛下雖是以瞞天過海之策,一舉擼奪了諸位阿哥的差使,算是將治權盡皆收攏在手,此舉固然是有助皇權鞏固,奈何陛下龍體卻是有礙,於諸多政務上,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以致政務麋積,朝野不滿之怨氣愈重焉,若不早做解決,久後必亂無疑,以陛下之睿智,自不會看不到此點,由是,方才有小王爺坐鎮中樞之事發生,個中雖是有栽培小王爺之用心,可更多不過是權宜之策罷了,原也非聖上之所願,若是龍體始終不曾好轉,或許小王爺還將監國下去,然,這一年半之休養生息下來,龍體已是漸好,也該是到了收權之際了罷。”

  跟三爺相處了這麼多年下來,陳老夫子自是清楚以三爺的能耐而論,是斷難把握到此案背後的那些彎彎繞繞的,自是不會對其有甚隱瞞,詳詳細細地便將前因後果盡皆分析了個透徹。

  “原來如此,那,那……”

  三爺心中原本就有些模糊的概念在,此際陳老夫子已將個中道道分析得如此之詳盡,自是一聽便懂了,然則三爺卻並未釋然,反倒是更緊張了幾分,有心想問問他自個兒儲君的地位會不會受影響,偏偏這話又不好直接問出口來,也就只能是乾癟癟地支吾著。

  “此案說來也算是個考校罷,王爺只消以不變應萬變,便不至有失,縱使有所處置,也必不會重,然,若是率性妄為,後果卻恐不堪矣。”

  老爺子既是要收權,出手打壓誠親王一系乃至弘晴,都是不可避免之事,這一點,陳老夫子自是早就看了個通透,不過麼,卻也並不甚擔心,此際解釋起來,自也就顯得分外的自信。

  “嗯,更山可惜了,唉……”

  形勢既是有所不利,三爺可就熄了死保梁緒文的心思,畢竟相比于門下奴才的死活來說,儲君的地位,在三爺心目中著實要更緊要上許多,一聲感歎之下,也就意味著梁緒文已是被三爺毫不留情地放棄了。

  “王爺真菩薩心腸也,惜乎更山不自檢點,遭此劫難,也算是咎由自取罷。”

  三爺既已決意放棄梁緒文,李敏銓自然不會再為此人說話,不過麼,捧起三爺的臭腳卻是及時無比。

  “各人都有各人的命罷,罷了,不說這個了,此案之事,本王倒是可以置之不理,晴兒卻是難以置身事外,終歸須得有個脫身的良策才好,子誠,夫子,您二位對此可有甚見教否?”

  三爺到底並非愚鈍到家之輩,雖是對被迫放棄梁緒文頗為的不甘,可還算是知曉自身的地位其實與弘晴的沉浮乃是一體的,感慨了一句之後,也就轉開了話題。

  “王爺明鑒,屬下以為順其自然便好,陛下縱使要收權,卻也斷然不會讓小王爺受太大之委屈的。”

  此案的背景既明,李敏銓自是能推斷得出最為適合的應對之策,有心爭功之下,搶答起來自是快速得很,幾乎是三爺的話音剛落,他便已是有些個迫不及待地出言獻策道。

  “嗯,如此倒也算是穩妥,只是此番案方起,流言便已是滿城亂傳,個中未必無因,若是盡皆置之不理,卻恐有變,又當何如之?”

  三爺本性聰慧,這一放開了糾結之心情,心思也頗堪細膩,前後一聯想,已是隱隱看出了此案驟然大起的背後一準別有蹊蹺在,自是不敢掉以輕心。

  “無妨,那不過是小兒輩所造之謠,為的便是亂我方之心耳,犬吠之言,不足掛齒,但消小王爺能做到幫理不幫親,自可保得無虞。”

  三爺能看得出流言大起背後的蹊蹺,李敏銓自然也能,不過麼,茲事體大,李敏銓卻是不敢隨便進言的,倒是陳老夫子卻是渾然不在意,一擺手,肯定無比地便給出了答案。

  “幫理不幫親麼?嗯,也罷,就如此好了,晴兒可還有甚要說的麼?”

  既已決定壯士斷腕,三爺倒是真乾脆俐落得很,絲毫沒再去管梁緒文的死活,關切的重點已然落在了保住弘晴上。

  “父王英明,兒臣別無異議。”

  說麼?其實還真有不少要說的,比如說老爺子那一關不好過,八爺等人也不會就此罷手,可這麼些事兒說了也沒有,到了底兒還是須得弘晴獨自去扛著,而今,能讓三爺不再糾結于死保梁緒文,便算是個極好的結果了的,弘晴自是不想在此際節外生枝,也就只是恭謹地行了個禮,滿是敬仰意味地稱頌了一句道。

  “那便好,晴兒也累了一天了,且自去歇息罷。”

  三爺對弘晴的恭謙態度還是很滿意的,這一見其滿臉的疲憊之色,也就沒再多囉唕,一揮手,很是溫和地吩咐道。

  “是,孩兒告退。”

  弘晴一路急趕而回,又議了如此久的事,早就又累又餓了,實是無心再多逗留,三爺既是這麼說了,弘晴自不會有甚異議,緊趕著便起了身,恭謹地行了個禮之後,便即退出了內院書房,本想著直接走側門回府,只是腳剛抬起,卻又改了主意,沒旁的,他的車駕以及一眾侍衛們都還候在誠親王府門外,終歸不好讓李敏行等一眾心腹等久了去,左右也不過就是幾步路而已,便可收買一下人心,又何樂而不為哉。

  “小王爺,下官給您見禮了。”

  弘晴方才剛走到府門處,就見耳房裡突然撲出了個人,一頭便跪在了跟前,動作之突然,還真就令弘晴不由地為之一愣。

  “哦,是梁侍郎啊,免了罷。”

  借著門廊處的燈籠之亮光,定睛一看,弘晴立馬便認出了來者,赫然正是梁緒文那個倒楣蛋,心底裡對其雖是不甚感冒,然則弘晴卻是並未惡言相向,而是面色淡然地一虛抬了下手,言語平和地便叫了起。

  “小王爺,下官實是冤枉啊,這都是逃奴之誣陷,還請您為下官做主啊。”

  弘晴雖是叫了起,可梁緒文卻並未就此起身,而是磕頭連連地喊著冤,鼻涕眼淚糊了滿臉都是,那樣子要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哪還有絲毫的風度可言。

  “逃奴?甚的逃奴,爾將話說清楚了!”

  弘晴原本對此案的由來便有所疑心,這一聽梁緒文如此說法,面色立馬便凝重了起來,眉頭一皺,已是語調冰冷地喝問了一句道。

  “啊,是,好叫王爺得知,下官數日前便發現身邊之書童行事頗有可疑處,本待將其拿下,卻不料昨兒個此人便已失去了蹤跡,下官著人四下打探,這才得知此人就藏在了十爺府上,還胡亂攀咬下官,著實是可惡已極,下官……”

  梁緒文一得知自個兒被彈劾之事,下午便來尋過三爺了,此際再來,為的便是堵弘晴,這會兒一聽問起了緣由,自以為弘晴這是準備出手幫襯自己了,心中頓時便是一喜,忙不迭地便將事由解說了一番,當然了,所言所述並非完全實情,而是真假摻半。

  “哦?竟有此事,本王知道了,爾且自回罷。”

  一聽梁緒文此言,弘晴立馬便斷定此人所言多有不實,沒旁的,不說其貪墨乃是事實,更可疑的是其居然能查到逃奴在十爺府上,這可是“尖刀”都尚未能查到的事兒,內裡若說沒有蹊蹺才是怪事了的,不過麼,弘晴卻是並不在意,概因他壓根兒就不打算出手幫梁緒文脫困,自也就懶得去理會其所言究竟是真還是假,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丟下了句場面話之後,便即就此揚長而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47

第768章 君子坦蕩蕩(一)

  “陛下,仁郡王在軒外求見。”

  辰時末牌,老爺子用完了早膳,在數名小太監的陪同下,緩步從後堂的屏風處轉了出來,還不等落座,就見李德全急匆匆地迎了上去,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宣。”

  這一聽弘晴如此早便尋上了門來,老爺子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一皺,不過麼,倒是沒拒見,聲線微寒地便允了。

  “喳。”

  老爺子既是開了金口,李德全自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軒去,不多會,又已是陪著一身整齊朝服的弘晴從外頭行了進來。

  “孫兒叩見皇瑪法。”

  方一轉過了屏風,入眼便見老爺子已是好整以暇地端坐在了龍案之後,弘晴自不敢有甚失禮之處,忙不迭地便搶到了近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平身罷。”

  老爺子細細地端詳了弘晴一眼,而後方才不動聲色地叫了起。

  “謝皇瑪法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金口一開,照著朝規謝恩乃是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說罷,一大早地,跑朕這兒來所為何事,嗯?”

  待得弘晴起了身,老爺子也不曾有甚寒暄之言,直截了當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回皇瑪法的話,孫兒昨兒個午時前曾接到皇瑪法轉來的朱批摺子,緊著便擬了個章程,本打算今兒個一早便安排了下去的,只是突然醒起此事恐不該由孫兒處置,故,特來請皇瑪法明示行止。”

  老爺子這麼一問,弘晴立馬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摺子,雙手捧著高舉過了頭頂,口中則是溫言細語地解說了一番。

  “說說理由。”

  老爺子並未叫人去接弘晴手中的摺子,而是往椅背上一靠,饒有興致地打量了弘晴好一陣子之後,這才沒頭沒尾地發問道。

  “皇瑪法明鑒,那梁緒文乃是我阿瑪的奴才,又與孫兒曾有些交情,按律須得避嫌,若是孫兒出面處理此事,實是多有不便,故,孫兒實不敢擅專焉。”

  儘管老爺子問得簡約,可弘晴卻是聽得個分明,自不敢輕忽了去,這便緊趕著作出了解釋。

  “哦?聖人有雲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朕倒是好奇得很,爾若是心底無私,何事不可為之?”

  老爺子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壓根兒就沒被弘晴的說辭所打動,但見其陰冷地一笑,已是說出了句誅心的話語。

  “皇瑪法教訓得是,然,孫兒實非聖人,心中確是有私,梁緒文雖不過微末之官,但卻是我阿瑪之門下奴才,瓜田李下,不私亦是私了的,無論如何審,都難免有遭物議,且,聖人亦有雲曰:子不言父過,倘若那梁緒文真是貪腐之輩,孫兒處置其固是該當,卻不免有投鼠忌器之惑焉,此即是孫兒之私心所在,實不敢欺瞞皇瑪法。”

  老爺子這話問得寒,饒是弘晴生性膽大,也不禁為之心驚肉跳不已,好在事先便已是做足了功課,應答起來倒也不致亂了分寸,極之坦然地便自承了有私心的存在。

  “遞上來!”

  這一聽弘晴如此坦然地自承有私心,老爺子倒是不好再出言擠兌了,皺著眉頭想了片刻,到了底兒,還是不曾發作弘晴,僅僅只是面色不愉地一擺手,寒著聲便下了令。

  “喳!”

  老爺子這麼一吩咐,侍立在一旁的李德全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諾,忙不迭地搶上前去,伸手接過了弘晴手中的摺子,一溜煙地轉呈到了老爺子的面前。

  “爾打算讓王掞去主審此案?”

  老爺子隨手翻看摺子,只一看,眼神裡立馬便掠過了一絲的精芒,不過麼,倒是不曾出言評述,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發問了一句道。

  嘿,老爺子要上鉤了!

  儘管老爺子不曾有所評述,可弘晴卻是早已料到了老爺子的心裡在想些甚,此無他,不過是在懷疑弘晴此舉的真實用心之所在罷了——王掞素來堅持要複立胤礽,對三爺乃至弘晴,素無半點好感可言,由其出任主審,斷不可能會輕饒了梁緒文,甚至有可能會借題發揮,狠糾此案之根底,以圖將大火燒到三爺父子的身上,從這麼個意義上來說,弘晴舉薦王掞出任主審,似乎有自找死路之嫌,自由不得老爺子會起疑心,唯恐弘晴這是在將計就計地要坑王掞一把,畢竟弘晴坑人的事兒可是沒少幹過,說是前科累累也絕不為過。

  “是,孫兒以為王相秉性剛直,素來嫉惡如仇,又曾任過刑部尚書,對審案之道頗見熟稔,由其主審當可保得此案真相大白天下。”

  明知道老爺子在疑心些甚,可弘晴卻是半點都不在意,沒旁的,弘晴要的便是這麼個效果,若不然,怎顯得出他弘晴所謂的私心下頭浮動著的可全是無私來著。

  “嗯,此事朕知曉了,爾且自先去忙罷。”

  這一聽弘晴說得如此之誠懇,老爺子心中的疑慮倒是少了些,不過麼,還是不曾給弘晴一個明確的答覆,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吭哧了一句,便即下了逐客之令。

  “是,孫兒告退。”

  這一見老爺子很明顯地犯著猶豫,弘晴心中暗笑不已,不過麼,卻也沒再多囉唕,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之後,就此退出了軒,不緊不慢地邁步便徑直回了藏拙齋。

  “稟王爺,這是張、王兩位大人一早送來的節略,請您過目。”

  弘晴施施然地回了自個兒的辦公室,方才剛落了座,張照已是捧著一大疊的摺子從外間跟了進來,小心翼翼地行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緊趕著請示了一句道。

  “嗯,擱下罷。”

  批摺子乃是例行公務,弘晴早已是習慣了的,也沒甚廢話,僅僅只是簡單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有令,張照自不敢不遵,忙不迭地應了一聲,將手中那厚厚的一大疊奏本便往文案的一角擱了去。

  “得天,打今日起,所有與梁緒文案有關之奏本都直接送瑞景軒去,本王就不看了,回頭爾自去與張大人等都說說此事好了。”

  弘晴並未似往常那般讓張照就此退下,而是先行拿起了幾本摺子,隨意地翻了翻,而後又將那幾本摺子盡皆丟在了一旁,語調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張照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再一看弘晴並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自不敢大意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忙不迭地行到了文案前,手腳麻利地將與梁緒文案有關之奏本盡皆翻查了出來,得,原本厚實無比的摺子堆立馬便只剩下了不到四分之一,一見及此,張照的臉色立馬便露出了絲怪異之神情,不過麼,卻也不敢多問根底,躬身行了個禮之後,便即捧著厚厚的一大疊摺子退出了房,徑直往瑞景軒趕了去。

  我勒個去的,一幫混帳行子,個頂個的鼻子都靈跟狗似的,聞著腥味都冒出來了,真他娘的晦氣!

  儘管早料到梁緒文一案的風波不會小到哪去,可真見得案發第二日便有如許多的奏本飛了來,弘晴還是忍不住便暗罵了一聲,不過麼,這說來也並不奇怪,除了八爺那頭在暗中攪風攪雨之外,怕是老爺子也在其中推波助瀾不已,這兩下裡一使力,事情還不得鬧騰得大發了去?

  “稟王爺,刑部尚書阿大人、左都禦史納蘭大人在園外遞了牌子,說是要見您。”

  張照才剛走不多會,弘晴都尚未開始慣常的批摺子事宜,就見一名小太監急匆匆地從外頭行了進來,朝著弘晴便是一禮,恭謹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呦呵,動作好快麼,這是搶肉骨頭來了!

  這一聽阿爾松阿與納蘭揆敘連袂而來,用不著去聽,弘晴也知曉這兩位的來意,左右不過是想將梁緒文一案的審案權整了去罷了,卻也無甚稀奇處。

  “傳罷。”

  儘管已然猜到了兩位八爺党的來意,可該見的,還是須得見上一見,這等敏感時分,終歸不能有落人口實之舉,正因為此,弘晴儘自心中不耐得很,可還是允見了。

  “喳!”

  弘晴既是有了吩咐,那名小太監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向外行了去,不多會,便見阿爾松阿與納蘭揆敘肩並著肩地從屏風處轉了出來。

  “下官阿爾松阿(納蘭揆敘)見過王爺。”

  阿、納二人都是從一品大員,見弘晴自是無須大禮參拜,二人也就只是恭謹地各自拱了拱手,便算是見了禮了。

  “二位大人客氣了,且請坐罷,來人,看茶!”

  彼此間本就不是一路人,交情自然是沒有的,仇隙倒是不老少,弘晴自是不怎麼待見這兩位,不過麼,應給的體面卻是斷然不能少的,面對著二人的行禮問安,弘晴自不會給其臉色看,也就只是笑容滿面地虛抬了下手,客氣地賜了座,一聲令下,自有數名小太監從外頭行了進來,忙乎著搬來了錦墩子、茶几之類的擺設,又緊趕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而後方才魚貫地又都退出了房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47

第769章 君子坦蕩蕩(二)

  “二位大人請用茶!”

  儘管早已猜到了面前兩位的來意,不過麼,弘晴卻是不打算說破,故作不知地微笑著,很是客氣地道著請,就宛若這兩位真就只是來拜訪的尋常大臣一般無二。

  “王爺,您該是已知曉了的,吏部侍郎梁緒文貪鄙驕橫,罔顧國法,賣官販爵之余,更曾草菅人命,已是罪大惡極,恕無可恕,下官身為刑部尚書,自不能坐視此獠逍遙法外,今,有本章一份在此,特來向王爺請命徹查,定叫這等猖獗之輩俯首認罪,還請王爺恩准為荷!”

  阿、納兩位可不是來跟弘晴喝茶聊天的,早前弘晴禮讓不已,二人自是不好一上來便扯正事,可待得一眾小太監們盡皆退下之後,性子較急的阿爾松阿可就憋不住了,但見其一抖手,已是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蒙了黃絹的摺子,雙手捧著,往前一遞,便即滿臉義憤填膺之色地直奔了主題。

  “王爺,下官以為阿尚書所言甚是,似此等碩鼠不除,朝堂豈有寧日,下官也願自請,還請王爺恩准!”

  阿、納兩人顯然是早就套好了的,這不,阿爾松阿話音方才剛落,納蘭揆敘也已是緊跟著出言附和了一把,同樣是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黃絹蒙面的摺子,雙手捧著,便也往弘晴面前遞了過去,擺明瞭就是要聯手壓弘晴就範。

  嘿,這兩老小子動機不純啊!

  只一看兩人之架勢,弘晴立馬便猜透了二人的算計之所在,此無他,玩的便是逼宮的把戲,但消弘晴的回答有絲毫的猶豫或是含糊之辭,此二人立馬便會來個盛怒而起,跟弘晴好生爭執上一番,然後麼,直接便去告了禦狀,不管他二人能不能爭下案子的主審權,弘晴都得坐實了“包庇”之罪名,就算老爺子那頭不加重處,弘晴的名聲怕也少不得大損。

  “二位大人如此嫉惡如仇,甚好,小王是真心佩服則個,若能得二位大人鼎力查案,想來定是能真相大白於天下的,小王又豈有不贊同之理,只是二位來得不巧,先前小王已是去請了旨,為避嫌故,但凡有關梁緒文貪墨案之摺子,一律由陛下聖裁,是故,對二位大人的請求,小王確是不好置喙,二位大人若是有心,且去瑞景軒請見聖上便好。”

  既已看破了二人來此的真實用心,弘晴自是不會給二人留下絲毫的可趁之機,壓根兒就不去接二人遞交過來的摺子,而是笑呵呵地一擺手,客氣而又堅決地玩了一把太極推手。

  “這……”

  阿爾松阿性子急,心性顯然遠不及納蘭揆敘,這一聽弘晴這般說法,登時便傻了眼,沒旁的,這等情形顯然不是他二人來前編排好的戲碼,一時間還真有些反應不過來,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演了。

  “哦?竟有此事,且不知陛下處可有甚旨意否?”

  納蘭揆敘到底是家學淵源之輩,儘管才幹上遠不及其父兄,可也不是尋常人能比得了的,反應自是很快,眼瞅著逼宮的把戲已然破局,立馬便調轉了方向,作出一派好奇之狀地探問起了聖意來。

  “納蘭大人請見諒,小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避嫌唯恐不及,又怎敢亂問聖意如何,此事不必再談,二位大人若是真為梁緒文一案而來,還請直接去瑞景軒好了,小王就不多留二位了,來人,送客!”

  弘晴毫不諱言自個兒須得避嫌之事實,也不給二人再有絲毫旁敲側擊的機會,當即便提高聲調地斷喝了一嗓子,擺出了端茶送客的架勢。

  “二位大人,請!”

  幾名小太監原本就候在屏風外,這一聽弘晴有令,自不敢輕忽了去,忙不迭地便全都行進了房中,不留情面地便要就此趕阿、納二人離開。

  “下官孟浪了,還請王爺恕罪則個,告辭。”

  這一見已談無可談,納蘭揆敘自不敢真兒個地胡亂攪事,沒轍了,也就只能是順勢起了身,朝著弘晴拱手致歉了一句,便與滿臉不知所措的阿爾松阿一道出了藏拙齋,在院門外嘀嘀咕咕地商議了一陣之後,又轉道向瑞景軒方向趕了去,很顯然,這兩位的賊心還是不死!

  “稟王爺,王掞、王大人來了。”

  弘晴壓根兒就不在意阿、納二人的去向,也沒派人去打探瑞景軒那頭的動靜,沉下心思,便開始了一日的慣常工作,只是心中到底是有事牽掛,批寫摺子的速度明顯比往常要慢了一大截,這不,天都快午時了,也還不過才批了二十本不到,正自忙碌不已間,卻見張照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疾步搶到了文案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這老梆子怎地來了,莫非是老爺子已下了旨意不成?

  一聽是王掞這個素來不曾來藏拙齋的主兒到了,弘晴的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動,隱隱然已是猜到了些根底,不過麼,卻是並不敢確定,心裡頭自不免有些個犯嘀咕的,然則卻是不敢大模大樣地等著王掞來見,而是緊趕著便起了身,大步便迎出了齋外。

  “小王見過王相。”

  方一行出齋門,入眼便見王掞緊繃著臉地站在門前不遠處,弘晴立馬疾走了數步,微笑著便先行拱手作了禮。

  “下官當不起王爺之禮。”

  王掞生性倔強,卻並非不識禮數之輩,自不敢當真受了弘晴的禮,但見其後側了小半步,略一側身,以示恭謙,可口中說出來的話卻是硬梆得很。

  “王相言重了,您裡面請。”

  儘管不是很喜歡王掞其人,可對其之才幹與忠誠,弘晴卻還是很尊敬的,並未因王掞的態度而動氣,依舊是笑盈盈地擺手道了請。

  “王爺,請。”

  儘管弘晴禮數周全得很,可王掞緊繃著的臉卻不見一絲的鬆弛,但見其面無表情地回了個禮,而後便即默不作聲地落後半步跟著了弘晴的身後,一道向齋裡行了去,待得進了辦公室,各自分賓主落了座,自有隨侍在側的小太監們緊趕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出了房去。

  “王相請用茶。”

  待得一眾小太監們退下之後,弘晴並未急著追問王掞的來意,而是端起了茶碗,朝著王掞一亮,客氣地道了請。

  “聽聞王爺舉薦下官主審梁緒文一案,不知可是如此?”

  王掞並未理會弘晴的好意,面無表情地看了弘晴一眼,語調平板地便問了一句道。

  “確有此事,小王以為王相乃忠直之人,素來嫉惡如仇,正是徹查此案之最佳人選。”

  王掞問話的態度著實算不得好,不過麼,弘晴卻並未計較那麼許多,坦然無比地便給出了個肯定無比的答案。

  “哦?是麼?王爺就不怕下官往實裡查了去麼,嗯?”

  對於弘晴回答得如此之坦然,王掞顯然有些意外,但卻並未就此作罷,而是不依不饒地往下刨根問底著。

  “王相問得好,早先小王去見皇瑪法之際,皇瑪法曾有言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小王深以為然焉,不敢自珍,願與王相共勉。”

  一聽王掞這般問法,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神情坦然無比地便應答了一句道。

  “如此甚好,下官告辭了。”

  王掞深深地看了弘晴一眼,也沒再多言,霍然起了身,朝著弘晴一拱手,一拂大袖子,便要就此走了人。

  “王相走好,小王不送了。”

  這一見王掞只問了幾個問題便要離去,弘晴心中自不免有些個犯嘀咕,不過麼,卻並未出言挽留,而是跟著起了身,很是客氣地還了個禮,作出了副恭送之模樣。

  “陛下已有密諭,此案確是著落在下官身上,王爺且請好自為之罷。”

  王掞人已走到了屏風處,但卻並未接著往外行了去,而是就此頓住了腳,霍然回過了身,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透出了個準確之消息,言語間更是多有暗示之意味。

  “多謝王相提點,小王心中有數,結案之日,小王自會有所處置。”

  儘管弘晴早就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可真聽得王掞說起,對其之提醒還是極為感激的,要知道密諭可不是隨便能說出口來的,若是被有心人參上一本,那可是抗旨之大罪,甭管王掞態度如何,這個情,弘晴還是必須承的,這便也語帶暗示地回了一句道。

  “王爺有數便好。”

  王掞嘉許地看了弘晴一眼,也沒再多言,拱手行了個禮,便即轉出了屏風,自行回轉青溪書屋去了。

  呵,好有意思的個老頭兒!

  正如王掞一向看弘晴不順眼一般,弘晴其實也不怎麼待見這個耿直的老頭,彼此間的關係麼,實在是有夠緊繃的,這非關個人好惡,而是立場所致,弘晴原本也沒奢望能靠個人魅力去折服這個固執無比的老宰相,對其的態度一貫是敬而遠之,卻沒想到今兒個王掞居然肯冒如此大的風險來暗示自己,弘晴對此既感到意外,同時也頗覺欣慰的。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