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61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0

第790章 收官之佈局(三)

  “王爺說得不錯,嵩祝其人確是無能之輩,然,正因為其不得寵信,方才有可能為王爺所用,再者,其原本就與仁郡王有隙,前番科場弊案事發之際,此老更是悍然下令拘押三爺,如此,已是深深得罪了三爺,倘若三爺將來得了勢,又豈會給其好果子吃,從此意義來說,此老便有可資利用處,王爺莫忘了其眼下可是管著兵部之諸般事宜,若能得其配合,拿下豐台大營當非難事也!”

  陸純彥並未賣甚關子,笑著捋了捋胸前的長須,神清氣定地便點破了關鍵之所在。

  “豐台大營?先生這話從何說起,那不是狼瞫那老東西在管著麼?就算嵩祝肯幫忙,皇阿瑪怕也不會准了罷?”

  十爺嘴快,陸純彥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一迭聲地反問了起來。

  “十爺莫急,眼下豐台大營卻是狼瞫在管著,然,其人年老體衰,近來又已是臥病在床,必不久人世矣,既如此,那就送他一程好了,待得其死,豐台大營提督也就出了缺,而今,陛下能用之老人大多已故,若由嵩祝提出繼任之人選,陛下當無不准之理也,至於九門提督麼,同樣處置了去,也無甚不可之說,一旦此二要職能盡拿在手中,何愁不能鼎定乾坤哉?”

  陸純彥擺了擺手,示意十爺稍安勿躁,而後再次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語調陰森地便給出了個狠辣無比的建議。

  “好,就這麼幹了!”

  聽得陸純彥這般說法,十爺當即便興奮了起來,一擊掌,已是臉紅脖子粗地叫囂了起來。

  “先生說得對,若是能拿下豐台大營與九門提督,京師大事必無礙也,就算老三能勉強上位,也萬難坐得穩,八哥,小弟與嵩祝還有些交情,若是八哥信得過,此事便由小弟出面去辦好了。”

  不止是十爺激動不已,九爺同樣被陸純彥所述之局面打動了,這不,十爺話音方才剛落,九爺已是慷慨激昂地請命了一句道。

  “嗯,好,事不宜遲,嵩祝那頭的事兒便由九弟去辦,為兄自去與老四交涉上一番,若能得其援手,大事必無礙矣!”

  八爺的信心已然是被鼓起了,鬥志昂然地便下了最後的決斷,九爺、十爺一聽之下,自是紛紛慨然應諾不迭……

  “皇阿瑪何其偏心哉!”

  三爺代祭天地以及主持殿試大典的消息傳播得很快,尚不到午時,四爺便已得知了准信,是時,四爺正與鄔思道下著棋,待得聽了了因和尚的稟報,整個人立馬有若木雕泥塑般地愣在了當場,良久之後,這才神情寂寥地發出了一聲感慨,內裡滿是苦澀與心酸之意味。

  “此意料中事耳,三爺有個好兒子,他人比不得啊,所謂因數而貴,不外如此乎。”

  不說四爺滿心苦澀,鄔思道的心中也有著頗多的感慨,當初他與四爺因緣際會,本想著能譜寫一曲君臣相攜之風歌,卻沒想到會遇到弘晴這等幾如妖孽一般的人物,諸多算計、幾多謀劃,也不知付出了多少的心血與辛勞,可到了頭來,卻是徒勞無功,縱使心智深如海,到了此際,鄔思道也不禁有些個悵然若失的。

  “先生,眼下之局面當真已是無可挽回了麼?”

  四爺到底是梟雄之輩,儘管心傷極疼,但卻絕不想就這麼坐看局勢糜爛了去,一回過了神來,便已是急吼吼地問計道。

  “不然,事未到最後,鹿死誰手還難說得很,縱使三爺得了聖心,卻未見得能服眾,不止王爺不服,八爺、十四爺又豈肯放棄,陛下龍歸大海之際,必將有場龍爭虎鬥,能笑到最後者,方才能笑傲天下!”

  鄔思道畢竟是當世有數之智者,心中雖是感慨萬千,卻斷然不是束手就擒之人,寥寥幾句話便已道破了將來之玄機。

  “話雖如此,然,老三有大義名分在,若不能一擊致命,卻恐事有難為也,不知先生可有何教我者?”

  對於鄔思道的分析,四爺大體上是認同的,不過麼,認同歸認同,四爺卻是看不到致勝的關鍵何在,沒奈何,也只能是憂心忡忡地出言問策道。

  “王爺莫急,若論心急,八爺只會在您之上,想必此時八爺等人已然是有了計較了的,若是鄔某料得不差的話,八爺一準會來尋王爺商議聯手之事。”

  鄔思道笑了笑,語氣篤定地便給出了個判斷。

  “哦?何以見得?”

  四爺顯然不甚相信,沒旁的,四爺早些年倒是沒少跟八爺聯手打壓三爺父子,奈何效果只能用“寥寥”一詞來加以形容,自打都沒了差使之後,雙方已是再沒了絲毫聯繫,無論是前番梁緒文一案還是前不久的科場弊案,雙方都不曾有半點的私下溝通,此無他,雙方雖是有著共同的敵人,可畢竟不是一路人,彼此間很難同心協力到徹底之地步,勉強聯合,也不能取得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對此,四爺早已是深有體會,自不以為眼下這等微妙的局勢下,雙方還有再次合作之可能。

  “王爺明鑒,前番那場科舉弊案乃是八爺之手筆,目的有二,一者麼,是要借題發揮,以打擊仁郡王父子,二來也是想以之壞了陛下之龍體,以便亂中取勢,今,頭一條確是落到了空處,可第二條卻是已然達成,若非龍體已然不成,陛下是斷然不會令三爺代行祭天之事,更不可能讓三爺主持殿試大典,從此意義上來說,八爺所要的大亂之局已然初現雛形矣,所差的不外是如何挑動十四爺起事罷了,而這關鍵又在四爺您的身上。”

  鄔思道笑了笑,不緊不慢地便將時局分析了一番,自信滿滿地便指出了八爺那頭必然有求于四爺之處。

  “唔……,先生說的可是年羹堯麼?”

  四爺乃是精明人,聽到了此處,又怎會看不出八爺所求的其實就是要年羹堯配合行事。

  “不錯,亮公如今正是此局之關鍵所在,王爺您看,十四爺的糧道掐在仁郡王兩門下的手中,以仁郡王之大才,又怎可能會不預做部署,十四爺軍中必然不會有太多之餘糧,若要起事,就須得速戰速決,一舉拿下川中這個產糧重地,若不然,軍心士氣必然崩潰無疑,若無亮公之配合,就算十四爺手握三十萬重兵,也難有絲毫勝算可言,哪怕心存野望,十四爺也未見得敢輕動,八爺為堅十四爺之心,不來找王爺您商議怕是不成罷?”

  鄔思道點了點頭,順著四爺的話頭便引申了開去,將內裡之蹊蹺分析得個透徹無比。

  “嗯,那倒也是,既如此,小王當何如之?”

  鄔思道既已將個中道理說得如此之分明了,四爺自是不再有甚疑慮,不過麼,對於該如何應對,四爺卻是有些拿捏不定,皺著眉頭想了好一陣子之後,還是沒半點頭緒,不得不再次出言問策道。

  “將計就計!”

  鄔思道陰冷地一笑,給出了個簡短至極的答案。

  “嗯?先生之意是……”

  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四爺的心不由得便是一動,隱隱然已是窺到了一絲究竟,只是並不敢完全肯定,這便遲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亮公其人陰狠,乃大將之才也,為人雖貪,卻知體恤下屬,治軍極嚴,手下將士雖不算多,卻大多是死士之輩也,十四爺怕不是其之對手,待得雙方聯兵之際,大可借接風洗塵之名,誘使十四爺並一眾心腹與宴,是時,當可……”

  鄔思道並未將話說完,而是意味深長地留下了個尾巴。

  “呼……,也罷,就依先生所言好了。”

  四爺乃梟雄之輩,自不會顧念甚兄弟情分的,假惺惺地歎了口氣,便已是心照不宣地同意了鄔思道的建議。

  “稟王爺,八爺派人送了封信來,請王爺過目。”

  四爺這麼個決心方才剛下,就見王府總管已是急匆匆地從屏風處冒了出來,雙手捧著封信函,疾步搶到了四爺的面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呵,還真叫先生料中了。”

  四爺接過了信函,信手撕開了其上的封口,從內裡取出了一份大紅請柬,攤將開來,飛快地掃了一眼,見是八爺以小妾生辰為由頭發出了邀請,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一抖手,將請柬丟到了鄔思道的面前。

  “呵,八爺倒是有心了,這當口上還為小妾慶生,虧他想得出來,嘿,王爺只管自去無妨,不管八爺有甚提議,但且應了便好。”

  鄔思道拿起請柬,隨意地瞄了一眼,跟著也笑了起來,一派風輕雲淡狀地便建議了一句道。

  “嗯,小王心中有數。”

  四爺並未再多囉唕,隨口應了一聲之後,便朝著前來稟事的王府總管一揮手,聲線微寒地吩咐道:“去,準備四色禮盒,本王今晚要用。”

  “喳!”

  聽得四爺這般吩咐,王府總管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諾,匆匆便退出了書房,自去安排四色禮盒不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1

第791章 必須的隱忍

  康熙六十年四月初五,清明,三爺代祭天地,四月十五日,又代為主持殿試大典,取士三百,山東東昌衛人鄧鐘岳為狀元,福州長樂人吳文煥為榜眼,河南上蔡人程元章為探花;帝又令三爺代為接見諸新科進士,並主持賜宴,此三事一出,三爺名聲大噪,朝野間莫不以儲君視之。

  時光匆匆,一轉眼,已是五月中旬,暢春園依舊全面戒嚴著,內外始終隔絕,朝野間流言開始盛傳,都在揣測著老爺子的死活,只是誰也不知根底,而能自由出入暢春園的張廷玉與馬齊對此都是三緘其口,這就更助長了流言的傳播,卻不曾想,五月二十日,內禁卻又突然傳出了旨意,說是陛下龍體已是漸愈,著各地督撫分批來京覲見,又下令各地不得擅傳謠言,違令者,皆以大逆不道之罪論處,至此,流言便漸稀了去。

  六月初,山東、山西等周邊之督撫盡皆趕到了京師,老爺子當真在暢春園一體接見了一眾督撫們,言談雖是不多,可人既已是露了面,暗中瘋傳的流言也就沒了市場,本已日趨紛亂的朝局也就此平緩了下來,一切似乎又恢復了常態,只是老爺子卻並未就此開放暢春園的禁令,諸阿哥以及重臣們還是不得進園一步,便是連三爺也不例外。

  六月中旬,先是臥床多月的豐台大營提督狼曋病情突然轉急,於十二日夜間不治亡故,接著又是九門提督武丹酒後跌倒,傷勢過重,於十四日夜間不治身亡,至此,當年跟隨老爺子擒拿鼇拜的布庫親衛們已是再無一人存世,消息一傳到暢春園,老爺子為之哀慟不已,不顧病體未愈,親至武、狼二府弔唁,只是露面時間都不甚長,大體上也就是上了柱香,與兩府子息說了幾句安慰話,便即匆匆地又回到了暢春園中,並未接見聞訊趕來的眾阿哥與朝臣們。

  豐台大營與九門提督府都是險要之職,顯然是不能空缺太久的,以此為由,兼管兵部的大學士嵩祝上了本,保薦兵部侍郎成文運接任豐台大營提督,並保薦賦閑在家的隆科多再次接任九門提督一職,消息一經傳出,三爺頓時為之慌了手腳,緊趕著便將弘晴並陳、李兩大謀士盡皆召了來,以議定應對之策。

  “都說說看,此事當何如之?”

  三爺很有些個氣急敗壞之感,沒旁的,那兩職位都太關鍵了些,真要是被八爺與四爺控制了去,就算老爺子傳位給了他三爺,只怕還沒坐穩金交椅就得給人給轟下來台來,對此,三爺自是不敢漠然視之,眾人方才剛坐定,三爺已是急不可耐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王爺明鑒,屬下以為此二職斷不能旁落了去,嵩祝老兒此舉必是受了四爺、八爺之請托,當得發動我誠親王府一系之所有力量,與之抗爭到底,若不然,恐有太阿倒持之危矣!”

  自打三爺儲君的地位凸顯之後,李敏銓都已是準備好跟著三爺吃香的喝辣的,卻不曾想居然還有嵩祝這等老頑固會跳出來使壞,心中當真是火大得緊,這不,三爺話音方才剛落,他便已是義憤填膺地提議道。

  “嗯,本王亦是如此看法,嵩祝老兒欺我太甚,此事斷不容忍!”

  三爺本就惱火在心,再被李敏銓這麼一挑唆,自是怒上加怒,尤其是想到上回科場弊案之際,嵩祝竟敢自持著領侍衛內大臣的身份,悍然下令將他三爺當場拿下,三爺的心火便已是不可遏制地狂燃了起來,但見其一拍文案,已是就此咆哮了一嗓子。

  “父王息怒,孩兒以為尚不必急著作出反應,以皇瑪法之睿智,當不致讓嵩祝老兒得逞了去的。”

  這一見三爺暴怒如此,弘晴可就不敢再保持沉默了,儘管他心中其實對嵩祝的所作所為也一樣是惱火得很,但卻不會因此而亂了分寸,畢竟此際形勢微妙,一動其實不如一靜,此無他,真要是動作整得過大,指不定便會遭來聖忌,那可就得不償失了的,正因為此,弘晴自不敢讓三爺胡亂行了去,這便緊趕著出言勸解了一句道。

  “小王爺此言差矣,所謂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倘若陛下真准了嵩祝老兒的本章,後果恐不堪設想啊。”

  李敏銓現在是越來越放肆了的,往日議事之際,但凡弘晴有言,李敏銓素來是緊著附和的,就算有甚不同意見,那也是沉默不語了之,可今兒個卻是公然跟弘晴唱起了反調來。

  這混帳東西當真是膽子肥了!

  被李敏銓這麼一鬧,弘晴的心中當真是不爽到了極點,不過麼,卻並不打算跟其在此等場合裡與其爭辯不休,也就只是微皺了下眉頭,便即閉緊了嘴。

  “王爺若是想前功盡棄,那便只管去鬧好了。”

  弘晴不好說的話,自然有陳老夫子會出面分說個明白,這不,李敏銓的話音方才剛落,陳老夫子已是一揚眉,冷冷地打岔了一句道。

  “厄,這……”

  三爺剛想張嘴附和李敏銓之言,冷不丁被陳老夫子這麼一頂,當即便被狠狠地噎了一下,面紅耳赤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

  “嘿,王爺也不好生想想,您都能看得到的事兒,以陛下之睿智,又豈會看不到,就算陛下看不清,那也還有張廷玉與馬齊在,即便此二人也都糊塗了,那方靈皋卻是一準不會糊塗的,既如此,又何須王爺去做這等無用之功?”

  哪怕三爺的儲君身份已定,可陳老夫子卻依舊沒怎麼給其留情面,不甚客氣地便好生教訓了三爺一通。

  “這個,唔,這個,罷了,或許是小王多慮了罷,既是嵩祝老兒的提議通不過,不與之計較也就是了。”

  三爺雖是被訓得個面紅耳赤不已,卻是當真沒膽子跟陳老夫子這個嚴苛的座師翻臉的,支支吾吾了幾聲之後,也就不再提甚聚眾上本之事了的。

  “王爺這話卻是又說錯了,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話,陛下雖明知嵩祝其人動機不純,卻一準會允了其之所請!”

  三爺倒是不鬧騰了,可陳老夫子卻並未作罷,陰冷地一笑之後,又給了三爺重重一記悶棍,當即便令三爺寒毛倒豎不已。

  “啊,這……,夫子何出此言?”

  一聽陳老夫子這麼個論斷,三爺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縮,面色煞白地吭哧了一聲,而後緊趕著便追問了一句道。

  “陛下時日已是無多,自是不願再見朝局有甚波折,若真是再起甚風浪,陛下這最後的時光怕是都難得安寧,故此,哪怕明知事有蹊蹺,陛下也自會隱忍下來,明面上是同意了嵩祝的舉薦,實則卻是做好的相應的禁制手段,卻也不怕成、隆二人能翻得了天去,王爺若是真有孝心,就該讓陛下安安靜靜地過好這最後的一段時日。”

  陳老夫子實在是太瞭解三爺的為人了,唯恐其會胡亂行事,這便苦口婆心地好生開解了其一番。

  “唔……”

  縱使陳老夫子都已將道理說得如此分明了,可三爺卻兀自放心不小,遲疑著不肯下個決斷,顯然心裡頭還是在盤算著如何暗中挑唆心腹之臣上本之事。

  “父王明鑒,孩兒以為夫子所言甚是,此二職位看起來緊要,其實不然,豐台大營那頭有新軍在,成文運就算當上了提督,卻也難以指揮得動新軍,實際上,無論是孩兒還是十三爺,單獨一人都無法調動新軍,唯有聖上才有此能力,故此,豐台大營提督之位就算讓出去也無妨,至於九門提督府麼,個中勢力盤根錯節,既有八叔的人馬,也有四叔的嫡系,我誠親王府一系在其中之力量也不差絲毫,更有耿三飆為副將,隆科多雖是在九門提督府經營多年,卻遠談不上如臂使指,其稱兵造反之可能性其實不甚高,待得將來,父王乘風直上之日,一道詔書便可解了其職,更遑論皇瑪法必會對此二人之異心有所安排,故,父王此際稍作隱忍,實無不妥之處也。”

  儘管三爺不曾明言,可弘晴只一看,便知三爺心裡頭到底在想些甚,又好氣又好笑之餘,也當真不敢讓三爺肆意妄為了去,這便一拱手,言語誠懇地進言了一番。

  “嗯……,晴兒可能保證十三弟不會再跟老四牽扯不清麼?”

  弘晴都將道理說得如此之分明了,三爺自不會聽不懂,然則卻並未徹底放下心來,沉吟了片刻之後,突然轉開了話題。

  “父王放心,十三叔處,孩兒早已安排了不少的人手,不說其早已跟四叔恩斷義絕,縱使其真有異動之心,也斷然瞞得過孩兒的。”

  要說對老十三完全放心,那絕對是假話,弘晴從來都不是個輕信之人,早在當年啟用老十三之際,便已是做好了相關之安排,當真就不怕老十三敢起異心的,當然了,個中牽涉到“尖刀”的機密,弘晴卻是並不想說得太過詳細,也就只是籠統地一言帶過。

  “嗯,也罷,晴兒有空就多跟老十三好生談談,只消其肯保持中立,阿瑪一旦大起,斷不會虧待了其。”

  三爺對弘晴之能還是信得過的,這一聽弘晴如此說法,也就沒再固持己見,這便沉吟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孩兒謹遵父王之令。”

  眼瞅著三爺總算是消停了下來,弘晴緊繃著的心弦立馬便是一松,不過麼,卻是不敢帶到臉上來,也就只是恭謹地應了諾……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1

第792章 穩定壓倒一切

  康熙六十年六月十八日,大學士嵩祝上本奏稱九門提督與豐台大營提督皆要職,為京畿安全著想,不宜久曠,特舉薦兵部侍郎成文運出任豐台大營提督一職,舉薦賦閑在家之原九門提督隆科多重回原任,消息一經傳出,滿朝文武盡皆為之譁然一片,贊同者有之,反對者有之,瞎起哄者也有之,當真是熱鬧非凡,然則誠親王府一系的官員們對此卻全都默契地保持著沉默,至於三爺父子麼,更是對此不置一詞,就宛若對此二要職漠不關心一般無二。

  六月二十六日,在一派紛紛攘攘的喧囂中,老爺子終於是下了旨意,准了嵩祝之所請,著隆科多再次回任九門提督,並詔令成文運為豐台大營提督,與此同時,又下了道旨意,將老十四長子弘春晉為貝子,並召進了暢春園陪侍,又為其指了婚,可謂是恩遇有加,此舉一出,朝野間又是一派的譁然,無數人都在揣測著老爺子的聖心是否又起了更易,各種版本的流言在京師內外瘋傳不已。

  時光如流水,轉眼便已是過了中秋,見天就要九月了,天已是漸冷,可京師裡的熱鬧卻依舊不見少,兩月以來,隆科多與成文運都不曾消停過,各自在營裡折騰不已,又是大事請客犒勞諸將,又是不斷給誠親王府一系的將領們小鞋穿,極盡打擊報復之能事,弄得兩營都是一派的烏煙瘴氣,然則不管外頭如何鬧,三爺父子都保持著沉默,每日裡堅持去暢春園請安,哪怕老爺子始終不曾召見,也不改初衷,當然了,平靜不過是表像而已,實際上,弘晴儘管不曾出過門,可卻透過“尖刀”嚴密地監視著京師朝野間的各種動向,更沒少著“尖刀”人等去安撫新軍將士,一切的一切都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確保老爺子龍歸大海之後,能以最快的速度穩定住京師的局勢。

  九月初一,一大早地,老爺子突然接連下詔,先是以“黨附胤礽,至死不改”之罪名,罷黜了王掞的大學士之職,言曰其老朽昏庸,本該發配烏蘇雅裡台軍前效力,念其年老體衰,著免;緊接著又下詔曰:馬齊做事糊塗,辦差不力,前又亂言胤礽純孝,實是不堪至極,著革職拿辦,暫且拘押天牢,以備候審;這接連兩道詔書一下,朝堂上下頓時一派的大亂,可還沒等群臣們理出個頭緒來,午時剛過,內廷裡又接連下了四道詔書,其一,言曰:張廷玉主政多年,毫無善政,餐位素食,本該革職,念其尚算勤勉,除大學士之銜,將為上書房行走,以觀後效;其二,方苞乃一布衣,僥倖得寵,卻不思報效君恩,每多奇談怪論,大失朕望,念其老邁,著遣送回鄉,令原籍官府嚴加看管,不得有誤;其三,十三阿哥勇郡王胤祥為人粗鄙,每每於朕面前失禮,著宗人府即刻拿辦,圈養,不得旨意,任何人不得私相探訪;其四,大將軍王胤禵長子弘春純孝,頗具才幹,深得朕心,著晉封多羅貝勒,伴駕行走!

  亂了,全亂了,老爺子一日裡連下六道詔書,接連罷黜了身邊諸多重臣,就連老十三這等尊貴之人都驟然被圈,反倒是老十四的長子卻是數月間連晉了兩爵,這等詭異之情形一出,朝堂上下頓時全都亂了套,不止是朝臣們人人自危,便是阿哥們也都為之戰慄莫名,誰也不敢保證老爺子的棍棒會不會落到自家的頭上。

  “皇阿瑪這是在作甚來著,糊塗啊,唉,王掞也就罷了,此人素來力挺胤礽,惡行早著,罷了也就罷了,怎地連十三弟也要被圈,這不是瞎折騰麼,唉,皇阿瑪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啊!”

  不說群臣們被這一系列的詔書打得個頭暈目眩,三爺同樣好不到哪去,有心上本言事,卻又恐牽連到自身,直急得在書房裡長籲短歎不已。

  老爺子看來是真的不行了!

  旁人看不透老爺子這一系列詔書背後的蹊蹺何在,可弘晴卻是心中有數得很,此無他,老爺子這是在準備後事了的,之所以罷免那些忠心耿耿的能臣,無外乎是種保護罷了,為的便是給繼任者一個施恩的機會,以買好能臣之心,至於老十三被圈麼,同樣如此,怕的便是老十三在這場繼位風波裡站錯了隊,而弘春的晉爵麼,說穿了也簡單,那不過是要以此來安老十四的心,以防其跟八爺等人串謀造反,當然了,心中清楚歸清楚,弘晴卻是不打算說破的,任憑三爺在那兒瞎嘀咕個沒完,弘晴也依舊是三緘其口地端坐著不動。

  “王爺莫急,陛下此番連下詔書之舉,一準別有深意,當不是隨性所為的。”

  這一見三爺急得渾身上下大汗淋漓,李敏銓可就有些坐不住了,儘管他也尚未看透老爺子的用心之所在,可還是勉強地出言開解了三爺一番。

  “深意?甚的深意?莫非是真要立老十四不成,嗯?說,你給本王說個清楚!”

  三爺正自心煩意亂得很,這一聽李敏銓所言皆虛,半點乾貨全無,當即便惱了起來,雙眼一瞪,已是一迭聲地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頓時便令李敏銓尷尬得面紅耳赤不已。

  “這,這當不致于罷,王爺多慮了,陛下若是真有心要立十四爺,當不致令其始終停留塞外的。”

  李敏銓到底還算是一流謀士,儘管不是絕頂智者,可比起尋常人來說,卻是要高明上不老少,這會兒雖說被三爺噴得個尷尬不已,可好歹還算是能說出個究竟來的。

  “哼,甚的屁話,莫非真要等著老十四率大軍殺來麼?不成,本王這就上本,斷不能讓皇阿瑪如此孟浪行事!”

  李敏銓其實是說到了點子上的,儘管不是很透徹,可大體上的意思卻是點出來了,奈何三爺這會兒正自心急火燎之下,哪有心思去細想個中究竟,不耐地便是一揮手,氣急敗壞地便嚷了一嗓子。

  “王爺若是想為自個兒招災惹禍,那便只管上本好了。”

  這一見三爺死活不聽人勸,陳老夫子可就看不下去了,冷冷地便給了三爺一記當頭棒喝。

  “啊,這……”

  三爺敢跟李敏銓發火,卻是沒膽子朝陳老夫子叫囂,這一聽陳老夫子給出了這麼個判斷,頓時便語塞了。

  “王爺也不好生想想,那些被罷黜的都是些甚人物,那可都是國之棟樑,陛下又豈會無緣無故自毀長城,之所以如此做,不過是為繼位者施恩便利罷了,王爺若是連此一條都看不透,豈不叫陛下失望了去,嘿,動本?王爺只消一動本,沒地便招來聖忌,何等之愚也!”

  陳老夫子不屑地瞥了三爺一眼,毫不客氣地便又是一通子訓斥,當即便令三爺的臉色生生被憋得個通紅不已,都快跟猴子屁股有得一比了。

  “這個,厄,這個,夫子教訓得是,只是十三弟何辜,為何也要遭圈養之禍事哉?”

  儘管被陳老夫子罵得個狗血淋頭,可三爺卻是沒膽子還嘴,支支吾吾了片刻之後,又將老十三的遭遇搬了出來,顯然還是不曾真正領悟到陳老夫子的逆耳之忠言。

  “呵,十三爺乃將才也,手中握有新軍之一半,又有炮兵指揮學院為援,儘管其不爭,卻是京中一不穩定之要素,王爺能保證其一準會中立到底麼?不能罷,便是陛下也不敢如此擔保了去,既如此,讓其暫時困於府中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待得時候一到,陛下一準會給王爺旨意,可哥裡將十三爺赦出,便是王爺的一大助力,如此淺顯之用心,王爺都不能看透,真叫陛下得知了,指不定會作何感想。”

  這一見三爺兀自沒能清醒過來,陳老夫子不由地便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耐心地為三爺解釋了一番。

  “原來如此,那小王當如何應對方好?”

  陳老夫子都已將道理解說得如此分明了,三爺自不會聽不懂,騷亂的心也就此稍安了下來,不過麼,還是不甚放心,這便朝著陳老夫子恭謹地拱了拱手,謙遜地出言求教了一句道。

  “而今之計,穩定壓倒一切,王爺明面上不作為便是最大的作為,然,私下裡卻須得提防小兒輩狗急跳牆了。”

  陳老夫子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言簡意賅地指出了應變之道。

  “請夫子明訓。”

  三爺將陳老夫子所言細細地咀嚼了一番,心中已是了然,這便緊趕著再次出言求教道。

  “頭一條便是王爺與小王爺無事不要再出門,就在這頤和園裡呆著,多調侍衛前來戒備,另,兩府家小也須得秘密轉移,但卻不可置於此處,須得另行隱蔽之所在,唔,十六阿哥處倒是可以暫時借用一下,此事王爺不好出面,就交由小王爺去辦便是了。”

  陳老夫子也沒啥矯情,直截了當地便為三爺謀劃了一番。

  “嗯,那好,晴兒,此事便交由爾來辦了,小心些,莫要泄了風聲。”

  三爺並無有甚猶豫,當機立斷地便同意了陳老夫子的安排,側頭便向弘晴交代了一句道。

  “是,孩兒謹遵父王令諭。”

  陳老夫子的安排本就是弘晴心中之所想,自不會有甚異議可言,緊趕著便躬身應了諾。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1

第793章 風雲跌宕(一)

  康熙六十年十月初二,九門提督隆科多下令各營調防,借此機會,將各營主官輪調了一番,誠親王府一系的將領大多被明升暗降地排擠出了實缺,換上的盡是隆科多之心腹手下,三爺一方原本掌控的六營之兵只餘下兩營,再算上耿三飆的親衛營,也不過就只有三營之兵耳,兵力不過三千不到之數,至此,誠親王府一系在九門提督衙門的影響力已是驟減,三爺對此雖是頗為惱火,但卻並未動本言事,而是理智地保持了沉默。

  康熙六十年十月十六日,豐台大營提督成文運提出要校閱新軍,卻被塔山與張淼聯手加以抵制,雙方在中軍大帳議事之際大吵了一通,不歡而散,成文運據此上本,彈劾塔山與張淼桀驁不馴,請求罷免二將,老爺子對此不置一詞,彈章留中不發,成文運不甘,連上了三本,老爺子最終下詔,對塔山以及張淼各處罰俸半年,並告誡諸將各安其職,不得滋生是非,事情遂不了了之。

  康熙六十年十一月二十日,暢春園傳出旨意,說是老爺子龍體漸愈,諸阿哥可以晨昏定省了,此詔書一下,諸阿哥自是都不敢輕忽了去,盡皆早晚各一次入園請安,然則老爺子卻始終不曾接見阿哥們,只叫眾阿哥們在瑞景軒外磕頭了事,縱使如此,阿哥們也不敢有甚怨言的,只能是不辭勞苦地早晚皆來磕頭。

  康熙六十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年關已是將至,姍姍來的今冬第一場大雪終於是落了下來,從夜裡一直紛紛灑灑地下到卯時方才消停了些,天著實冷得慌,可暢春園裡的老爺子卻是突然發出了一道詔書,說是大雪兆豐年,是個好兆頭,要準備賞雪,著諸位阿哥並仁郡王弘晴一體入園陪侍,不得缺席。

  “王爺留步!”

  頤和園就在暢春園的邊上,三爺接旨最早,方才用過了早膳,旨意便到了,概因這月餘來,三爺幾乎天天都要進園子磕頭的,至於賞雪不賞雪的,當真沒啥了不得之事,大體上不過是在老爺子跟前湊趣上一番罷了,有鑑於此,三爺也沒去細想,喚上了弘晴,便一道向園門處行了去,打算就此乘馬車趕往暢春園的正門,這才剛走沒幾步,就見陳老夫子已是疾奔而來,竟顧不得甚禮數不禮數的,張口便是一聲高呼。

  “夫子,您這是……”

  望著陳老夫子如此不顧禮儀地踏雪狂奔而來,三爺當真便被嚇了一大跳,趕忙迎上了前去,滿臉疑惑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回書房!”

  陳老夫子並未解釋個中緣由,而是不容分說地便喝了一嗓子。

  “這……,那好,爾等皆在此候著,晴兒、子誠,跟本王到書房一行。”

  三爺愣是搞不懂陳老夫子哪來的這般火氣,不過麼,也就只是略作遲疑,便即同意了陳老夫子的要求。

  “喳!”

  聽得三爺這般吩咐,隨行的一眾侍衛們自是不敢有甚異議,齊齊應了諾,盡皆停留在了原地。

  “夫子,究竟出了甚事了?”

  三爺滿心的疑惑與不解,這才剛一落了座,便已是略顯不耐地發問了一句道。

  “王爺可知陛下此番召見所有阿哥之用意否?”

  陳老夫子並未直接回答三爺的問題,而是頗有深意地反問道。

  “這……,詔書裡不是說了賞雪麼?莫非別有蹊蹺不成?”

  一聽陳老夫子此問蹊蹺,三爺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便連連反問了起來。

  “嘿,賞雪?這天寒地凍的,就陛下那等身子骨,賞的甚雪來著?還要所有阿哥一體入園,為的是甚,王爺還看不出來麼,若不是要宣遺詔,何須要阿哥們一體入內,王爺如此懵懂而去,危矣!”

  事關緊急,陳老夫子哪還顧得上給三爺留甚情面的,毫不客氣地便呵斥了三爺一通。

  “啊,這,這……”

  三爺還真就沒想到這一層,當即便目瞪口呆地傻在了當場。

  呼,好險!

  不說三爺沒反應過來,便是弘晴也麻痹了,此無他,這月余來老爺子可是開放了園禁,弘晴還真就以為老爺子應是能挺過今年了的,畢竟前世那一時空,老爺子可是病怏怏地挺了年余才龍歸大海的,卻不曾想早前的一切不過都是老爺子玩的障眼法而已,一念及此,弘晴也被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夫子,子誠,今,事已急,當何如之?”

  三爺到底不是尋常之輩,雖是被陳老夫子的判斷震撼得不輕,可很快便已是回過了神來,哪敢掉以輕心,急忙便開口問策道。

  “王爺應感謝這場大雪啊,若不是這場雪,陛下要龍歸大海,又豈會在這暢春園裡,那是一準要回皇城的,那地兒隆科多手握三萬重兵,就算王爺能得傳大位,也休想能坐得穩,還好,這麼場雪一下,陛下也只能留在園子裡了,這是天佑王爺啊!而今之計,王爺與小王爺是必須進園子的,若不然,被人蒙昧了遺詔,須不是耍的,然則去之前,小王爺須得先將信物留下,萬一遺詔上的繼任者不是王爺您,小王爺須得趕緊護衛著王爺殺出重圍,老朽這頭隨時待命,一旦事有不諧,老朽就持小王爺之信物趕往豐台大營調新軍來援,哪怕是殺得萬萬人,也須得保證這大位只有王爺能坐將上去!”

  事情既已是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了,陳老夫子可就顧不得許多,不管甚犯忌的話都直截了當地說了出來。

  “好,那就這麼定了,晴兒,你且趕緊留下信物!”

  聽得陳老夫子這般說法,三爺的臉色時紅時白地變幻個不停,猶豫再三之後,還是咬著牙,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夫子,此乃學生隨身之小印,新軍中,張淼等諸將都是識得的,學生再讓李敏行也一併留下,萬一不妥,就由敏行陪著夫子殺奔豐台大營!”

  弘晴從來都是個殺伐果決之輩,三爺只一開口,弘晴便已是一把拽下腰間懸掛著的一枚小印信,雙手捧著,毫不猶豫地便遞到了陳老夫子的面前。

  “好,此間事便交給老朽了,王爺與小王爺趕緊去,記住,一旦發現苗頭不對,萬不可遲疑,就算王爺暫時脫不得身,小王爺也要拼死殺將出來!”

  陳老夫子伸手接過了印信,但並未去細看,而是慎重地收進了貼身的小衣裡,口中兀自諄諄叮囑了一番。

  “是,學生明白!”

  儘管心中認定老爺子傳位給三爺的可能性極高,可真要說完全肯定麼,弘晴還真就不敢打這麼個包票的,事到如今,也只能是做好最壞的打算了的。

  “一切就拜託夫子了,晴兒,走,隨阿瑪進園去!”

  三爺也是個有血性之人,儘管格局稍小了些,可拼命的勇氣卻是不缺的,此際見事情已然交代清楚,也就沒再多囉唕,朝著陳老夫子一拱手之後,便即昂然闊步地向書房外行了去,一見及此,弘晴與李敏銓自是不敢稍有遷延,各自邁步跟在了三爺的身後……

  “喲,三哥來了!”

  “三哥,早啊!”

  “三哥,您來了!”

  ……

  三爺父子兩住得雖近,可臨出門前又議了回事,耽擱了段時間,儘管不算久,可到暢春園門口時,一眾阿哥們卻是幾乎都到齊了,待得見三爺父子下了馬車,五爺等親近三爺的阿哥們立馬便全都笑呵呵地迎上了前去,各自寒暄不迭。

  “諸位弟弟,早,為兄因瑣事耽擱,來遲了一步,海涵,海涵。”

  三爺乃是長袖善舞之人,儘管心中掛著事兒,可表面功夫卻是耍得滴水不漏,笑容滿臉地,就跟一無事人一般,嘻嘻哈哈地便與諸位弟弟打成了一片。

  “嘿,三哥,您老住得最近,卻到得最晚,莫不是昨兒個在娘們的肚皮上爽傷了身了?”

  這一見三爺被諸位阿哥們簇擁得個水泄不通,十爺可就不爽得很了,這便陰測測地從旁譏諷了三爺一把,這廝嗓門大,這麼一嚷嚷之下,還真就跟一破鑼亂響一般,頓時便令諸位阿哥們盡皆為之皺眉不已。

  “八弟,九弟,早啊。”

  三爺雖是被十爺的厥詞氣得不輕,不過麼,卻不想當眾跟十爺這等渾人多計較,假作沒瞅見十爺一般,只是笑吟吟地朝著八、九兩位爺拱手寒暄了一句道。

  “三哥早。”

  八爺是個極其講究風度之人,哪怕再怎麼看三爺不順眼,可卻絕不會當眾有甚不妥之言行,也就只是笑著還了個禮,並未多言。

  “三哥今兒個可是威風凜凜啊,這左簇右擁地,當真就有些個氣象不凡啊,哈,莫非是好事將臨麼?可喜可賀啊!”

  九爺也是個嘴巴不饒人之輩,儘管不似十爺那般粗俗,可說起話來,卻同樣是尖刻得很,這不,笑嘻嘻地便貶損了三爺一把。

  “呵。”

  眼下都已到了要刺刀見紅的時候了,三爺自是懶得跟九爺、十爺打甚嘴皮官司的,對於九爺的酸溜溜之言,三爺也就只是一笑了之,不再去理會八爺等人,轉頭便跟五爺等笑談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1

第794章 風雲跌宕(二)

  “陛下口諭!”

  就在一眾阿哥們笑談無忌之際,卻見李德全領著一大幫人從園門裡行了出來,張廷玉赫然也在其列,更有劉鐵成這個善捕營統領帶著一大幫大內侍衛壓陣,這等陣勢一出,眾阿哥們不由地都是一愣,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就見李德全面色陡然一肅,拖腔拖調地便宣了一嗓子。

  “兒臣等(孫兒)恭聽聖訓!”

  這一聽老爺子有口諭,眾阿哥們自是都不敢怠慢了去,顧不得許多,紛紛跪倒在了雪地裡。

  “陛下有旨,宣:諸位阿哥並仁郡王弘晴園內覲見,欽此!”

  待得眾人跪好之後,李德全這才一甩手中的拂塵,慢條斯理地宣了老爺子的口諭。

  “兒臣等(孫兒)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爺子有口諭,諸般人等三呼萬歲乃是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可稀罕處。

  “諸位都請罷。”

  眾人謝恩剛畢,李德全便已是一擺手,皮笑肉不笑地催請了一句道。

  “李公公請稍候,這一進園怕須得許多時辰,容小王且去交代一下便回。”

  九爺心細,這一見情形有些個不對味,自不想就這麼進了園,這便緊趕著出言解說了一番。

  “也對,小王也有些事要交代,這就去去便回。”

  八爺顯然也看出不妥了,此無他,老爺子擺出這麼大的陣勢請人,豈非無因,儘管他八爺早已做好了相關安排——成文運那頭已然下了密令了的,一旦得知老爺子龍歸大海的消息,立馬全面發動,直接喬詔將塔山與張淼二人擊殺當場,然後控制住新軍,與城中的五營九門提督府的兵馬來個裡應外合,一舉將暢春園連鍋端了,只是計劃歸計畫,卻須得有人來主持才成,若是自家兄弟三人都進了園,外頭可就沒了主持大局之輩,正因為此,八爺可是不打算再進園了的,丟下句場面話,這便打算趕緊走人了的。

  “能有甚事能比見駕更重要的,八爺、九爺還是都請罷。”

  八爺、九爺的想法固然很美,可惜卻是實現不了,這不,沒等二人有所動作呢,張廷玉已是面色一沉,不留情面地便拒絕了兩位爺的要求。

  “呵,也好,那就進園罷。”

  八爺還待再分辨一二,可一見劉鐵成等人的眼神裡已是凶光大冒,自不敢再胡攪蠻纏,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自失地笑了笑,老老實實地跟在了七爺的身後,一眾人等魚貫地便行進了園子,在劉鐵成等大內侍衛的押解下,被帶到了壽萱春永殿,也沒甚交代,就這麼都被軟禁了起來。

  “陛下有旨,宣誠親王胤祉、仁郡王弘晴,穹廬覲見!”

  一眾阿哥們這一被軟禁就是一個半時辰,儘管不曾受甚委屈,可人卻是不得離開壽萱春永殿半步,吃喝倒是有的,卻是無人前來搭理,弄得一眾阿哥們心裡頭盡皆忐忑不已,卻也沒的奈何,只能是耐著性子地等著,這一等,就等到了天將午,終於見到李德全匆匆而來,一板一眼地宣了老爺子的口諭。

  “兒臣(孫兒)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聽“穹廬”二字,三爺不由地便是一愣神,實是搞不清老爺子跑那草屋裡去做甚來著,可弘晴卻是心知肚明得很,此無他,老爺子這是要放出後手了,弘晴的心情當真是激動得很,可不管三爺父子的內心裡到底作何想法,謝恩乃是必然之事,父子倆卻是不敢有絲毫的失禮之處的。

  “二位王爺,請罷。”

  李德全平板的臉上不見一絲的笑容,一待父子倆謝恩一畢,便已是公事公辦地一擺手,就此催請了一句道。

  “有勞李公公了。”

  三爺心中忐忑不已,可這當口上卻是不好胡亂發問,也就只能是客氣了一句,而後便領著弘晴出了大殿,由李德全陪著,一路無語地向穹廬趕了去。

  “陛下有旨,宣仁郡王入內,誠親王請稍候。”

  一行人等趕到了穹廬之際,卻見秦無庸早已等在了穹廬之外,但見其一揚拂塵,已是面無表情地宣了老爺子的口諭。

  “臣,遵旨!”

  秦無庸這麼一宣,三爺父子不由地皆是一愣,末了,還是弘晴反應快,恭謹地便領旨謝了恩,與三爺交換了個眼神之後,便即隨著秦無庸一道向廬裡行了去。

  “孫兒叩見皇瑪法!”

  待得進了廬,入眼便見老爺子正斜靠在錦墊子上,身上蓋著厚厚的一床錦被子,脖子上圍著件白狐披肩,面色不健康地紅著,而本應已被遣送回鄉的方苞赫然就侍立在老爺子的身旁,更有德楞泰與劉鐵成這兩大侍衛統領手握刀柄地分站兩邊,一見及此,弘晴的瞳孔立馬便是微微一縮,但卻不敢失了禮數,忙不迭地緊走數步,搶到了榻前,緊趕著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老爺子定定地端詳了弘晴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展顏一笑,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

  “謝皇瑪法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眼下父子倆都已深陷在此,要說不緊張,自是不可能之事,儘管弘晴心中認定老爺子應是該傳位給三爺無疑,可畢竟還只是猜測,到底是否如此,在老爺子不曾明示之前,誰又敢打包票的,萬一不是呢,縱使弘晴自忖能在德、劉兩大高手的夾擊下強行突圍而出,可能不能保住三爺無礙,卻是難說得很,然則就算心中再如何忐忑,弘晴也不會帶到臉上來,謝恩之聲平和無比,應盡的禮數更是行得個無可挑剔。

  “你這個小猢猻,打小了起便好折騰,這麼些年下來,可是沒少讓朕給你擦屁股,也就是遇到了朕,若是換了個人當皇帝,早將你小子給圈了的。”

  望著弘晴那張英挺的臉龐,老爺子的眼中滿是慈愛之色,不過麼,說出來的話卻令弘晴心頭狂跳不已。

  “皇瑪法教訓得是,孫兒自小便沒少讓皇瑪法操心,實是不孝,孫兒慚愧。”

  老爺子的話還真就沒說錯,弘晴所作所為當真沒少與主流的儒家思想相左之處,不管是搞商業還是搞槍炮,在大儒們眼中,那都是離經叛道之事,也還真就是老爺子開明,若不然,只怕早在弘晴折騰“麒麟商號”之際,就該被拉去宗人府喝茶的,這麼些道理,弘晴比誰都清楚,此際認起錯來,自也就分外的誠懇。

  “罷了,朕也不是怪你,嘿,話又說回來了,我大清如今能有眼下這般局面,你小子也是有功的,不管是清欠,還是解決八旗痼疾,又或是為國創收,揚我國威於域外,皆與爾脫不開關係,偏偏爾又善知進退,有功而不自傲,向不失謙遜本色,朕很是取你這一條。”

  老爺子並無絲毫責罰弘晴之意,笑呵呵地一擺手,止住了弘晴的認錯之言,板著手指便例數起了弘晴這二十餘年來的諸般豐功偉績,言語間滿是欣慰之意味。

  “皇瑪法謬獎了,孫兒但有寸功,皆有賴皇瑪法洪恩浩蕩所致,孫兒不過做了些細微之工作耳,實無足掛齒。”

  這一聽老爺子如此褒獎自己,弘晴的心稍安之餘,話也就說得更是謹慎與謙遜了起來。

  “嗯,這馬屁不錯,朕生受了,哈哈哈……”

  老爺子瞥了弘晴一眼,突地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皇瑪法明鑒,孫兒所言句句出自肺腑,實不敢虛言欺君。”

  被老爺子這麼一調侃,弘晴的臉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紅,趕忙表態了一番。

  “罷了,不說這麼些虛頭巴腦的廢話了,朕問你,若是朕不傳位於你阿瑪,爾將何為,嗯?”

  老爺子笑了一通之後,突地面色一肅,問出了句誅心之語,當即便令弘晴的額頭上冷汗淋漓而下。

  “回皇瑪法的話,在孫兒看來,諸位叔伯雖都有可取之處,然,論及最合適之人選,卻無疑是孫兒之阿瑪,以皇瑪法之睿智,當不會有旁的選擇!”

  老爺子這話問得寒,縱使弘晴素來膽大過人,也不禁為之好一陣的心驚肉跳,此無他,這麼個問題實在是太過敏感與尖刻了些,應答得稍有差池,立馬便是殺身之禍臨頭,自由不得弘晴不為之緊張萬分的,不過麼,弘晴雖慌,卻並不亂,當即便來了招偷換概念的把戲。

  “答得倒是不錯,然,卻是答非所問,朕再問爾一遍,若是朕決意不傳位於老三,爾將何為?說實話,若再虛言,朕定不饒爾!”

  弘晴倒是答得巧妙,奈何老爺子卻不是那麼好蒙的,直截了當地便揭破了弘晴的鬼把戲,而後聲線陰冷地再次追問了一句道。

  我勒個去的,老爺子這是要作甚來著,是打算翻臉了麼?

  這一聽老爺子死揪著先前的問題不放,弘晴的心頓時便是一突,一時間還真搞不清老爺子此問背後的真實用心之所在,一急之下,額頭上原本就已微微沁出的汗水當即便有若泉水般地狂淌了下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1

第795章 風雲跌宕(三)

  怎麼辦?

  面對著老爺子冷厲的眼神,饒是弘晴城府深似海,也不禁有些失態了,不為別的,只因老爺子這麼個問題實在是太過毒辣了些,也太過誅心了些,弘晴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作答才好了,說假話?只怕難以騙得過老爺子,萬一要是弄巧成拙的話,指不定還真就讓老爺子當場翻臉了,說實話麼?問題是這個實話又未免太過駭人聽聞了些,難保不令老爺子雷霆震怒的。

  “皇瑪法明鑒,孫兒還是那句話,諸位叔伯雖都有可取之處,然,唯有孫兒之阿瑪方是最佳之人選,若不然,孫兒縱死也不服!”

  儘管冷汗已是狂淌直下,可弘晴到底不是等閒之輩,很快便調整好了心態,但見其一昂首,已是慷慨激昂地給出了個答案。

  “不服?嘿,好一個不服!爾若是不服,又待怎地?”

  聽得弘晴這般應答,老爺子原本就冷厲的眼神頓時便更寒了幾分,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了句森然無比的問話。

  “天賜不取,不祥!孫兒也只能斗膽放肆了!”

  這都已被老爺子逼到了牆角上,自是再無半點退路可言,儘管尚不能悟透老爺子如此追問不休的真實用心之所在,然則弘晴卻已是做好了徹底翻臉的準備,一昂首,氣宇軒昂地便給出了答案,言語間滿是鏗鏘的殺伐之音。

  “哦?哈哈哈……,好,這才是朕的好孫兒,無進取心者,成不得大事,爾既是要斗膽,朕便再借你一個膽,拿去,想如何做,就放手做了去罷!”

  弘晴這麼番頗有些大逆不道的話語一出,老爺子不單沒生氣,反倒是哈哈大笑了起來,一抖手,已從錦被裡取出了件事物,隨手便向弘晴丟了過去。

  “喳,孫兒遵旨!”

  弘晴身手過人,一見老爺子拋了東西過來,眼明手快地便是一抄,已將那東西穩穩地接在了手中,只一看,眼神裡立馬掠過了一絲的激動,沒旁的,只因這玩意兒正是老爺子御用的調兵令,金制的令箭上頭赫然用陽文銘篆著四個大字——如朕親臨!毫無疑問,有了這東西在手,弘晴即將要辦的大事便有了大義之名分,於弘晴來說,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好事兒,自是須得趕緊謝恩上一番。

  “嗯,去罷!”

  老爺子深深地看了弘晴一眼,口角嚅動了幾下,似有著千言萬語要說,可到了末了,卻並未真說出口來,僅僅只是神情平靜地一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皇瑪法……,孫兒這就去!”

  這麼些年來,弘晴可是沒少為老人送終,自是看得出老爺子已是到了迴光返照的最後時刻,看似精神不錯,實則已是燈枯油盡了,隨時都可能龍歸大海,正因為此,縱使心掛著平亂大事,弘晴也不忍就這麼走了人,心情激蕩之下,淚水止不住地便脫眶而出了,但要再說些甚,可一見老爺子的眉頭已然不悅地皺了起來,自不敢再多遷延,這便緊趕著磕了個響頭,霍然而起,大步便向外行了去,只是淚水卻是肆意地流淌著。

  “晴兒,你……”

  三爺正在穹廬的門口焦急萬分地候著,這一見弘晴滿面淚水地行了出來,心不由地便慌了,顧不得旁邊還有人在,忙不迭地便搶上了前去,開口便欲問個分明。

  “孩兒沒事,皇瑪法已有旨意,孩兒這就去辦了正事。”

  此際人多眼雜,弘晴自不敢將實情說得太過分明,這便抹了一把臉,緊趕著朝三爺使了個眼色,聲線暗啞地回了句意味深長的話語。

  “嗯,那好,正事要緊,晴兒但去無妨。”

  這一聽弘晴將“正事”二字咬了重音,三爺立馬便警醒了過來,心中雖是激動萬分,但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會意地點了點頭,隨口便交代了一句道。

  “是,父王保重,孩兒先行一步了。”

  儘管已是有了老爺子御賜的金令,算是有了大義名分,可對要辦的大事來說,卻還有著無數的頭緒要整理,弘晴自是不敢多加遷延,朝著三爺一躬身,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已是急匆匆地向園門處趕了去。

  “王爺,陛下有口諭,宣您入內覲見!”

  三爺遠眺著弘晴離去的背影,臉色時紅時白地變幻個不停,正值心情激蕩之際,卻見李德全已是疾步從內裡行了出來,朝著三爺便是一躬身,緊趕著出言催請道。

  “有勞李公公了。”

  這一聽老爺子有請,三爺趕忙收斂了下紛亂的心思,客氣地謝了一聲之後,這才邁步向穹廬裡行了去,一路穿過幾重庭院與門戶,直達後頭的大堂,入眼便見老爺子正精神奕奕地斜靠在錦墊子上,頓時便令三爺的心弦猛地便是一緊。

  “兒臣叩見皇阿瑪!”

  儘管先前已是有了弘晴的暗示與提點,可真見到了老爺子的面,三爺的心還是不免好一陣的發虛,忙不迭地便搶上了前去,一頭跪倒在地,恭敬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平身罷。”

  老爺子並未急著叫起,而是任由三爺跪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聲線淡然地吩咐道。

  “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聽得老爺子的聲線如此之淡然,三爺原本就已緊繃著的心弦頓時便更緊了幾分,好在城府還算深,倒也不曾有甚失禮之表現,規規矩矩地三呼了萬歲之後,這才站了起來,但卻不敢站直了,而是誠惶誠恐地躬著身子,擺出了副恭聽聖訓之乖巧模樣。

  “知道朕為何叫爾來麼?”

  老爺子瞥了三爺一眼,依舊是聲線淡然地開了口。

  “兒臣愚鈍,還請皇阿瑪明訓。”

  老爺子這等時分相召,只會有一個用意,那便是遺詔,這一點,三爺心中自不會不清楚,然則清楚歸清楚,說卻是斷然不能說出口來的,三爺也就只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嘿,在朕面前,就不必耍那些小心眼了,朕為何叫爾來,爾心中其實是清楚的,不錯,朕是要去見列祖列宗了,可臨去之前,卻還有無數的事兒放不下,個中又屬你老三最讓朕掛心了的。”

  老爺子多精明的個人,又怎會聽不出三爺的口不由心,這便冷笑了一聲,毫無顧忌地便將話題挑明瞭來說。

  “兒臣不屑,讓皇阿瑪操心了,是兒臣之罪也,兒臣……”

  一聽老爺子這般說法,三爺當場便站不住了,“噗通”一聲,又跪倒在了地上,磕頭連連地自承其過不已。

  “好了,朕叫爾來,不是要聽爾認過的,呵,朕這一生要說叱吒風雲,也斷不為過,所作所為,上,可對得起列祖列宗,下,可對黎民百姓交代,然,朕在教子上卻每多偏差,年輕時常笑唐太宗教子無方,卻不料朕到老,境遇竟比唐太宗還不如,呵,可笑,可悲哉!”

  老爺子此際哪有心去聽三爺那些無甚營養的廢話,不等三爺將話說完,便已是不耐地揮手,打斷了三爺的認罪,而後自失地一笑,滿臉遺憾地自嘲了起來。

  “皇阿瑪恕罪,兒臣,兒臣……”

  老爺子這般感慨一出,三爺頓時羞得個面紅耳赤不已,沒旁的,鬧事者中,少不得他三爺的一份,偏偏此際又不知該如何安慰老爺子方好,也就只剩下磕頭連連的份兒了。

  “爾等不就是想知道朕傳位於何人麼?也罷,朕便告訴你好了,這大位,朕還真就是要傳給你老三的,知道為何麼,嗯?”

  老爺子壓根兒就沒理會三爺的磕頭哀告,喘了口氣之後,自顧自地又往下說著。

  “皇阿瑪明鑒,兒臣,兒臣以為當是因晴兒之故。”

  儘管早就有了預感,可真聽得老爺子親口將大位許給了自個兒,三爺心中還是禁不住滾過了一陣激動,跪伏在地的身子也情不自禁地哆嗦了起來,好在頭腦尚算清醒,回答起老爺子的問話來,倒也及時得很。

  “爾能認識到此點便好,朕如此多兒子中,論軍略,爾遠不及老十三、老十四,論人脈,爾也比不得老八,論堅毅忠直,爾更是不如老四,也就文采還算稍有可取之處,卻也不過尋常罷了,可有一條,諸子卻是難與爾相比,那便是爾有個好兒子,他們沒有,所以,這大位才輪得到爾來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1

第796章 決勝時刻(一)

  “喲,快看,那不是十六阿哥與仁郡王麼?”

  “對啊,這都要出來了,趕緊備車駕!”

  “不對啊,怎地就他們倆,走,問問去!”

  ……

  天已是到了午時,可一眾阿哥們自打進了園子,便不再有任何話語遞出來,諸府人等也就只能是冒著寒風在園門的警戒線外候著,彼此相熟的就全都湊在了一起,胡亂地瞎扯著,正自聊得開心之際,有眼尖的便瞅見了連袂從園子裡行將出來的老十六與弘晴叔侄倆,當即便嚷了一嗓子,頓時便刺激得諸府下人們全都哄亂了起來,各府隨行之總管一流的人物立馬全都相攜著向緩步行來的叔侄倆圍了過去,打算從二人口中探出些消息來。

  “小的見過王爺,見過十六爺,不知內裡情形如何?我家主子何時能得出園?”

  “是啊,王爺,您看,這都進去兩時辰了,也沒個交代,還請王爺幫我等問問可好?”

  “十六爺,我家主子何時得出?”

  ……

  今兒個的情形有些怪,各府總管們自都不免有些個憂心不已,這一迎到了弘晴二人身前,立馬便亂哄哄地發問了起來,數十人的聲音響成了一片,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

  “諸位莫急,今兒個皇瑪法興致高,留所有阿哥在園子裡喝酒賞雪,一時半會怕是完不了事的,本王此番乃是奉了皇瑪法口諭,去‘八旗商號’調些西洋的新鮮玩意兒助興的,可不敢誤了事,還請諸位都讓讓可好?”

  弘晴得了御賜金令之後,並未急著出園,而是著人先將老十六弄出了壽萱春永殿之後,略略交代了幾句,而後方才相攜著出了園,卻不想竟被諸府總管們纏住了,心中自不免頗為煩躁,不過麼,卻並未帶到臉上來,而是笑吟吟地解釋了一番。

  “原來如此,王爺,您忙!”

  “這回可是慘了,天曉得還得等上多久啊!”

  “唉,接著等便是了,走罷,啃乾糧去。”

  ……

  聽得弘晴如此解釋,各府總管們自是不敢再攔著弘晴不放,儘自心存疑惑,也只能是無奈地向兩旁散開。

  “劉福順!”

  這一見各府數千人都候在園門處,弘晴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沒旁的,有如此多的眼線在此,稍有個風吹草動,京師還不得大亂了去,顯然於弘晴要辦的大事不利,一念及此,弘晴的腦筋立馬高速運轉了起來,電光火石間,便已是有了主意,這便眉頭一揚,中氣十足地斷喝了一嗓子。

  “奴才在!”

  往常都是李敏行隨弘晴出行,今兒個弘晴將李敏行留在了頤和園,劉福順難得地得到了回巴結弘晴的機會,這一聽自家主子點了名,哪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便從旁閃了出來,高聲地應了諾。

  “今兒個風寒,各府人等都等得苦了,爾這就去支取五千兩銀子,在那頭的廬棚處擺上三百來桌席面,讓各府上下都吃個熱的,就這麼定了,此事交由爾來操辦。”

  弘晴掃了劉福順一眼,豪邁地一揮手,很是慷慨地便吩咐了一番。

  “喳!”

  一聽弘晴這般吩咐,劉福順不由地便是一愣,不過麼,倒也沒多想,緊趕著便躬身應了下來。

  “仁郡王果然是慷慨人物,小的們叩謝您的大恩了。”

  “王爺英明,小的們受之有愧了。”

  “王爺當真今世孟嘗也,小的們這就給您磕頭了。”

  ……

  各府總管們雖是散向了兩旁,卻並未走遠,這一聽弘晴如此慷慨地賜宴,盡皆為之歡聲雷動,謝恩與討好之聲立馬又響成了一片。

  “好了,諸位都請自便罷,小王還須得奉旨辦差,不敢多有耽擱,告辭了。”

  既已將各府人等都安排去了園子另一側的廬棚處,弘晴也就不想再多耽擱,笑呵呵地朝著眾人一抱拳,丟下句場面話,便與老十六一道乘馬車趕回了頤和園,一到地頭,便急匆匆地直奔內院書房而去了的。

  “小王爺,您怎地回來了,王爺何在?情形如何了?”

  內院書房裡,陳老夫子雙目微閉地端坐著不動,而李敏銓卻是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房裡來回地打著轉悠,待得見弘晴與老十六連袂行進了書房,李敏銓立馬飛躥了過去,一迭聲地便刨根問底了起來。

  “子誠莫急,我父王沒事。”

  儘管對李敏銓已是十二萬分的不待見,不過麼,弘晴卻是並未表現出來,溫和地笑了笑,隨口回了一句,而後,也沒給李敏銓再次開口的機會,大步便已是行到了陳老夫子的座前,一躬身,恭謙地稟報道:“夫子,皇瑪法已是開了金口,將傳位於我父王,並賜下金令一支,讓學生放手辦了去。”

  “陛下聖明啊,事不宜遲,王爺與十六爺可即刻換了便裝,先去城中接了十三爺,而後火速趕往豐台大營,將新軍調出來,入衛暢春園!老朽已交代耿將軍在西門配合,快去,快去!”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陳老夫子立馬便激動了起來,猛然坐直了身子,緊趕著便做出了安排。

  “學生這就去辦,夫子,子誠,此處已然不安全,您二位還是先行撤走為好,以免賊子瘋狂行事。”

  弘晴之所以趕回頤和園,並非是要來聽陳老夫子之具體安排的,實際上是擔心陳老夫子的安危,畢竟大亂一起之後,啥事兒都可能發生——那幫子各府侍衛就麋聚在頤和園不遠處,萬一要是有敢死之徒硬闖頤和園,就園子裡這麼點護衛兵馬,還真很難說能保證陳老夫子之安全的。

  “不必了,王爺行動越快,老朽此處便越安全,此際要的便是突襲,若是走漏了風聲,後果不堪設想,莫要管老朽,快去,快去!”

  陳老夫子自是能感受到弘晴的關切之情,不過麼,他卻並不為所動,但見其一揮手,已是毫不客氣地要趕人了。

  “那好,夫子保重,小王這就去了。”

  這一見陳老夫子如此堅持,弘晴自是不好再多勸解,這便朝著陳老夫子深深一躬,而後與老十六便直奔自個兒的小院,飛快地換下了身上的朝服,從側門出了頤和園,乘上一輛事先便安排好的小馬車,由李敏行率領幾名武藝高強的王府侍衛陪同著便向京城西門趕了去……

  “什麼人,站住!”

  京師內城八門的營兵雖都已調換了個遍,但卻並未執行戒嚴,進出的檢查也遠談不上嚴格,再加上有著耿三飆的配合,便裝出行的弘晴等人並未受到甚阻礙,便已是順順當當地進了內城,一路往勇郡王府趕了去,這才剛到了地頭,就被值守的宗人府官兵們給攔住了去路。

  “奶奶個熊的,連爺的馬車也敢攔,爾等是想挨鞭子麼,嗯?”

  聽得外頭的響動不對,弘晴立馬給老十六使了個眼色,老十六也沒甚遲疑,會意地點了點頭,一撩車簾子,從內裡探出了個頭來,也不管攔住去路的是何人,張嘴便是一通子狂罵。

  “哎呀,是十六爺啊,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老十六前些年過繼給了莊親王,在宗人府這麼個地盤上,那可是橫著走路的,每年打賞那些兵丁的銀子都不知有多少,上上下下就沒誰不知道老十六爽快過人的,他這麼一露面,一名率部攔道的把總當即便軟了,趕忙點頭哈腰地認錯不迭。

  “娘的,我說誰那麼大嗓門呢,敢情是哈桑你這混小子啊,怎地,要給爺好看不成?還不趕緊讓了路!”

  那名把總倒是道歉得很快,不過麼,老十六卻並未給其好臉色看,雙眼一瞪,已是痞氣十足地便又喝罵了起來。

  “喲,十六爺,瞧您說的,小的哪敢啊,快,讓路,動作都他娘的快點。”

  這一聽老十六如此發作,那名把總哪敢再多囉唕,連問一下老十六的來意都不敢,便已是一扭頭,朝著一眾手下便狂嚷了起來。

  “喳!”

  聽得自家主官有令,一眾兵丁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便挪開了拒馬等物,恭謹萬千地目送老十六的車駕緩緩地行進了王府門前的照壁。

  “哈桑,你小子還不趕緊給爺開了門!”

  馬車方才剛一停穩,弘晴與老十六已是一先一後地下了車,帶隊守衛的那名把總趕忙小跑地迎了上去,可還沒等他開口呢,老十六已是不耐地呼喝了一嗓子。

    “啊,這,這怕是不好罷,沒個聖上旨意,若是被人得知了,那……”

    這一聽老十六要進府,哈桑當即便露出了為難之色,吭吭哧哧地提出了異議。

    “嗯?”

    哈桑的話尚未說完,老十六的眼珠子已是瞪了起來,一聲冷哼之下,頓時便令哈桑不由自主地便是一個哆嗦。“成,成,成,小祖宗,小的這就給您開門。”哈桑不過就是區區一名宗人府的把總而已,哪敢真跟老十六叫勁的,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苦著臉地應了一聲,小跑著上了府門前的臺階,掏出鎖匙,將門上的大銅鎖打了開來,而後一躬身,恭請請老十六入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1

第797章 決勝時刻(二)

  “嘿,算你小子識趣,賞你的!”

  這一見門已開,老十六嘿嘿一笑,一抖手,已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張百兩的銀票子,隨手便丟給了哈桑。

  “喲,謝十六爺賞了!”

  哈桑眼見,只一看那銀票子,立馬認出了是張百兩的大鈔,當即便笑得嘴都合不攏了,緊趕著便打了個千,恭謹萬千地謝了賞。

  “得,甭跟爺來這一套,爺這就進去了,你小子把門給爺看牢了,沒爺的吩咐,誰也不許進出一步,若不然,小心你的皮子!”

  老十六最擅長的便是跟這麼些下層官吏們打交道,該賞的時候大氣得很,該說狠話的時候,也絕不含糊,這不,臉一耷拉下來,話便說得分外的狠戾。

  “爺,您就放心好了,有小的在,便是只蒼蠅也甭想從小的手下過!”

  哈桑素來便怕老十六,這會兒又得了賞錢,哪有不趕緊拍胸膛作保的理兒,一迭聲地便作出了保證。

  “你小子就扯淡罷。”

  老十六大咧咧地罵了一句之後,也沒管哈桑是怎個反應,領著弘晴等人便不管不顧地往內裡闖了去。

  “喲,十六爺,您這是……”

  老十六等人方才行到了二門處,就見兩名宗人府的筆帖式領著幾名兵丁從門房處閃了出來,堵住了去路。

  “拿下!”

  不等老十六有所表示,跟在其後的弘晴已是面色陰冷地喝令了一嗓子,不為別的,只因弘晴早已知曉這兩名筆帖式的來歷——胖的名為錢謙益,瘦的名叫麻不文,前者是九爺門下,後者是十爺的人,之所以被安排來老十三府上,一者是為監視,二來麼,乃是被派來勸說老十三投效八爺的,對這等樣人,實在沒有好言解說的必要。

  “喳!”

  聽得弘晴這般下令,李敏行等人自不敢稍有遷延,高聲應諾的同時,便已是紛紛撲上了前去,刀劍齊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將錢、麻二人盡皆控制了起來。

  “幹什麼?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十六爺,莫要開玩笑,下官何罪?為何如此相待!”

  ……

  錢、麻二人雖說是旗人,在未入宗人府辦差前,也都習有武藝,可也不過都是一般般而已,這麼些年養尊處優下來,本就不高的身手早就已是荒廢了的,又哪可能是李敏行等人的對手,懵懵懂懂間便已被刀劍加身,反應過來之後,便即齊齊嚷嚷不已,至於二人所帶領的那幾名兵丁麼,則已是亂了手腳,腰刀雖都已出了鞘,卻也不過是自保地戒備著罷了,並不敢上前救人。

  “本王弘晴在此,奉旨前來提調勇郡王,錢、麻二人有虧值守,本王不得不拿下查辦,與他人無關,爾等還不趕緊放下兵刃,是欲謀反麼,嗯?”

  錢、麻二人嚷嚷聲未停,弘晴已是手持著老爺子的金令,緩步從老十六身後行了出來,聲色俱厲地便喝問了一句道。

  “小的不敢!”

  “小的聽令!”

  ……

  宗人府就在工部的隔壁,弘晴往年時常在工部進進出出,一幫子宗人府官兵們可都是認得弘晴那張臉的,此際一見弘晴露了面,自不敢再有甚頑抗之心,全都丟下了手中的腰刀,齊齊跪倒在了地上。

  “敏行,看好這幫傢伙,十六叔,隨小侄入內。”

  眼瞅著眾兵丁已是束手就擒,弘晴也就沒再多遷延,一抖手,將金令收回了寬大的衣袖中,而後不動聲色地吩咐了一句,便即與老十六一道向內院行了去。

  “好小子,夠威風的麼。”

  老十三雖是被圈養在家,可僕役家人卻還是不老少,先前弘晴拿下錢、麻二人的動靜不小,自是早已下人前去告知了老十三,這不,弘晴二人方才剛到內院,就見老十三早已是背著手站在了門中,這一見弘晴與老十六緩步行了來,老十三的嘴角立馬便是一挑,似贊似貶地便說了一句道。

  “小侄見過十三叔。”

  這一見老十三當門而立,弘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緊走數步,搶到了近前,很是恭謹地見了禮,而老十六則僅僅只是大大咧咧地拱了下手,甚話皆無。

  “這就要開始了?”

  老十三似笑非笑地看著弘晴好一陣子之後,這才冒出了句有頭沒尾的話來。

  “十三叔說得是,決勝時刻已至,小侄特來請十三叔出面主持大局。”

  老十三雖是問得含糊,可弘晴卻是一聽便懂,也沒甚多的廢話,直截了當地便道明瞭來意。

  “這麼說,皇阿瑪他……”

  聽得弘晴這般說法,老十三的眼神先是一厲,緊接著又是一黯,臉皮子一抽一抽地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應該就在今夜,我等若是動作快,或許還能趕得上。”

  弘晴並未隱瞞實情,微歎了口氣,言簡意賅地給出了個明確的答案。

  “呼……,等著!”

  老十三默然了片刻之後,長長地呼出了口悶氣,也沒甚話語,只是冷厲地吐出了兩個字之後,便即一轉身,大步行進了內院,不多會,內裡便傳來了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

  “晴哥兒,這……”

  那些慘叫聲明顯是人垂死之時的哀嚎,一聽及此,老十六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縮,緊張地邁出小半步,貼在了弘晴的身旁,滿臉驚疑之色地張口欲言。

  “不礙事,十三叔這是在清理門戶呢,等著罷。”

  儘管不曾親眼看到內院裡的情形,可弘晴卻是一猜便知內裡究竟發生了何事,此無他,老十三封王最遲,前後又幾次被圈,府上人手雖不少,可忠心耿耿的卻是不多,各方勢力都沒少往老十三府上塞釘子,不說別人,便是弘晴前前後後都往老十三府上塞了十數人,這會兒要辦大事,老十三又豈肯留下禍根的,自然是須得在內院裡大殺上一通,而今之勢,弘晴自是不能出面阻攔,也就只能是在心中期盼自個兒派進去的人能僥倖逃過一劫了的。

  “哈,真他娘的爽利,走,去豐台大營!”

  一炷香之後,老十三已然將朝服穿戴整齊,手提著把兀自滴血不已的利劍從內裡行了出來,但見其陰冷地一笑,也不抹去劍上的血跡,隨手便將劍往腰間的劍鞘一插,拍了拍手,解氣地罵了一嗓子,抬腳便向外行了去,弘晴與老十六見狀,也無甚言語,彼此交換了個眼神之後,也盡皆默默地跟在了老十三的身後……

  “來人止步,軍營重地,擅闖者,死!”

  豐台大營位於京師南郊,依山而建,乃是皇家精銳部隊之所在,戒備素來森嚴無比,弘晴一行人等方才剛趕到離轅門還有數百步之距時,便已被一隊巡哨攔了下來。

  “十六叔,有勞您去應付了。”

  不大的馬車廂裡,弘晴與老十三、老十六很是憋屈地擠在了一起,可憐三人都是身材魁梧之人,這一路顛簸下來,都被折騰了個夠嗆,這會兒聽得外頭有人攔道,三人不單不緊張,反倒是全都露出了絲解脫的神色,到了底兒,還是弘晴反應快,朝著老十六便客氣地吩咐了一句道。

  “嘿,看爺的好了。”

  這都已是事先便定好的事兒,老十六自是不會有甚異議的,興奮奮地便應了一聲,扎手紮腳地從弘晴與老十三中間擠了出來,一撩車簾子,從內裡便跳下了車,邁著八字步往前行了幾步,又矜持地停住了腳,一揚手,朝著那一隊全神戒備的官兵們便打起了官腔:“十六爺在此,爾等何人帶隊,站出來說話。”

  “末將前鋒乙營把總鄂善春參見十六爺,不知您來此可有甚公幹否?”

  這一聽老十六如此自報家門,再一看其一身整齊的貝子服飾,(於來豐台大營前,老十六便已是換好了朝服。)那名帶隊巡視的把總自是不敢大意了去,不過麼,客氣歸客氣,卻並未太過殷勤,但見其躬身行了個禮之後,公事公辦地便問起了老十六的來意。

  “嘿,爺還真就是來公幹的,奉皇阿瑪之旨意,前來調一哨新軍到暢春園助興,現有金令在此,爾可前來驗過!”

  老十六大咧咧地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將弘晴所得的那枚金令取了出來,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2

第798章 決勝時刻(三)

  豐台大營又分為南北二營,南營是舊軍,北營是新軍,兩軍兵力大體相當,可戰鬥力卻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雙方的訓練也都不在一處——南軍在南教場操練,而北軍平日都在北校場出操,大演則是拖到了營後的山地裡進行,雙方雖同處一營,卻是幾乎少有往來,兩營之間有著條寬闊的道路隔開,道路的盡頭便是作為中軍大帳的豐台大營提督府,此際,提督府的正堂裡坐滿了將領,只不過大多是舊軍之將,而新軍僅僅只是派了兩名參將前來列席,至於塔山與張淼兩名新軍主將更是連面都不曾露,只是著人請了假,說是都病了。

  提督府的大堂正中,有著一張巨大的文案,後頭端坐著一名神情威嚴的大將,但見其濃眉如劍,國字臉,絡腮胡,身材壯碩,哪怕端坐著不動,也有若雄獅盤踞一般,這人便是新任豐台大營提督成文運——漢軍正白旗人,筆帖式出身,後曾調任豐台大營遊擊將軍之職,因得八爺賞識,在老十四主政兵部時,得以調入兵部為武庫掌印郎中,僅僅兩年,便已升任了兵部侍郎,今歲六月更是得以出掌豐台大營,赫然已是京師中地位最顯耀的將領之一,年不過四旬,正值年富力強之時。

  成文運素來寡言,此際心中有事,就更顯得沉悶了許多,哪怕這會兒是在與諸將們閒聊,也是聽的多,說的少,眼神雖淩厲一如往昔,可不時地便會有幾不可察的憂慮光芒閃過,此無他,今兒個午時前,八爺那頭來了名遞話者,說是計畫有變,須得提前,讓他趕緊將新、舊兩軍盡皆控制起來,兵發暢春園!

  成文運的飛黃騰達都是八爺一手扶持的結果,其對八爺自是忠誠不二,這一接到了密令,當即便下令擂鼓聚將,打算依仗著手中的權柄以及早已假造好的“聖旨”,強行壓諸將們聽令行事,更是事先安排好了伏兵,準備清剿不聽令之輩,奈何新軍將領都不曾前來,僅僅只來了兩閒職的參將,這等情形一出,叫成文運發動也不是,不發動也不是,自不免為之憂心不已,偏偏事關重大,成文運還不敢表現出甚不妥的跡象,也就只能是一邊不斷派人去新軍催請諸將,一邊與舊軍諸將們閒扯淡著。

  “報,稟大將軍,十六爺來了,說是有陛下的旨意要宣。”

  成文運等來等去,都沒能等到新軍諸將的到來,倒是見到名戈什哈急匆匆地從衙門口處奔行了進來,朝著成文運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緊趕著便稟報了一句道。

  “嗯,走,都看看去!”

  這一聽老十六在這麼個節骨眼上跑了來,成文運的眼神立馬便是一凜,有心不加理會麼,偏偏這當口上還沒能跟手下諸將們統一認識,自是不能有甚抗旨的表現,無奈之下,也只能是霍然起了身,大步便向衙門外行了去,諸將見狀,自都不敢稍有怠慢,紛紛起了身,亂哄哄地便跟在了成文運的身後。

  “啊哈,老成,你小子算是混出頭了,瞧瞧,這左簇右擁的,比爺都神氣,了不得啊!”

  成文運率領著諸將們方才剛走出衙門口,原本正鬆鬆垮垮地站在馬車旁的老十六立馬迎上了幾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腳,笑容滿面地便調侃了成文運一句道。

  “十六爺說笑了,您這馬車……”

  成文運早年混兵部時,倒是沒少跟老十六瞎胡鬧,彼此間倒也算是熟人,當然了,雙方不是同路人,笑鬧歸笑鬧,那也不過是面和心不合的把戲罷了,這會兒成文運心中有事,自是無心跟老十六瞎扯淡,眼神一掃間,便已是落在了那輛不起眼的馬車上,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狐疑地便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他娘的晦氣,你老成不提,爺還不想說呢,今兒個爺可是進了園子去陪皇阿瑪的,半道上,也不知八哥那廝跟老爺子說了甚,居然叫爺來你老成處傳旨,奶奶個熊的,爺酒都還沒喝夠呢,就不得不屁顛屁顛地趕來你老成處,偏偏半道上馬車居然壞了,可把爺給急得直抓瞎,趕巧‘八旗商號’的車隊經過,爺就胡亂抓了一輛,緊著就上你老成處來了,怎地?不歡迎啊。”

  老十六痞子氣可謂是十足十,罵罵咧咧地便扯了一大通,末了更是翻了個白眼,不耐至極地便冷哼了一聲。

  “不敢,十六爺有甚旨意,且自宣了便是,末將這就叫人備好香案。”

  成文運顯然對老十六的話不甚相信,可當真眾將的面,他也不願跟老十六當場起衝突,這便拱了拱手,一派公事公辦狀地出言請示了一句道。

  “不忙,皇阿瑪的旨意是給你老成個人的,乃是密旨,他人不得與聞,還是進內堂再宣好了。”

  老十六壓根兒就不吃成文運那一套,口中一邊說著,一邊自來熟地便往衙門裡行了去。

  “那好,十六爺,您請!”

  這一見老十六這般做派,成文運儘自滿心的不願,卻也沒得奈何,只能是一擺手,道了聲請,而後面色陰沉地陪著老十六一併轉進了後堂,分賓主落了座之後,自有下人們緊趕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各自退了下去。

  “好茶,奶奶個熊的,你老成還真是會享受,這等好茶都能弄得到,爺在宮裡都少有能喝到這等好茶的時候,嘖嘖,今兒個爺喝了不算,少不得還得帶了些走,你老成不會如此小氣罷?”

  老十六說是來傳旨的,可茶喝也喝了,愣是沒見其亮出旨意來,倒是滿嘴胡謅地亂扯不已,直聽得成文運的眉頭當即便皺緊了起來。

  “十六爺要,多少都是管夠的,此無須多言,不知十六爺所言的密旨是……”

  成文運心掛著八爺的密令,哪有心跟老十六胡扯淡的,應付了幾句之後,便已是急不可耐地追問起了密旨來。

  “奶奶個熊的,你小子急個甚啊,爺一杯茶都沒喝完,盡他娘的狂催,怎地?是嫌爺喝得多了不是?”

  成文運這麼一催之下,老十六當即便翻臉了,雙眼一瞪,滿臉不悅地便喝罵了一嗓子。

  “十六爺,您誤會了,末將不是這個意思,哎,今兒個乃是聚將議事之日,末將還須得緊著安排練軍事宜,實是不得閒啊,您看,要不改日末將再設宴向您陪罪可好?”

  成文運實在是拿老十六這個痞子阿哥一點辦法都沒有,這一見其張口便罵,卻是不敢還嘴,也就只能是耐著性子地解釋了一番。

  “設宴啊,嘿,那敢情好,話說咱爺倆也好久不曾聚聚了,是該好生喝上一回的,所謂擇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晚如何?嘿,爺也不宰你,就萬花樓好了,怎地,給爺一個實話來。”

  成文運急,老十六卻是半點都不急,順著成文運的話頭,便又扯到了請客的事兒上,卻是絕口不提密旨一事。

  “好說,末將便是豁出去了,也須得叫十六爺滿意,此際軍議之事耽擱不得,請恕末將無禮,還請十六爺緊著宣了旨,末將也好照旨辦差,若是耽擱了陛下交代的事兒,怕是不好交代罷?”

  萬花樓的消費一點都不便宜,上那兒請客,沒個千把兩銀子,壓根兒就上不得檯面,成文運雖也算是有錢的主兒,可真到那兒請上回客,也須得大出血一番,不過麼,為了能將老十六趕緊打發了開去,成文運咬著牙也就這麼應承了下來。

  “不急,不急,這密旨很簡單,不過幾句話的事兒,且等爺喝完了茶再說也不遲。”

  老十六來此就一個目的,那便是盡全力拖住成文運,為弘晴與老十三的行動打掩護,眼下外頭尚未傳來哄鬧聲,老十六自然是不會輕易便遂了成文運之意的,縱使成文運已是催逼了好幾回了,可老十六卻還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嗯,那好,請十六爺先在此處飲著,容末將去去便回!”

  成文運實在是被老十六弄得煩了,加之心掛著外間諸將們都還在等著,自不願再陪著老十六瞎胡鬧,這便起了身,丟下句場面話,便打算不管不顧地先走了人。

  “放肆,成文運,爾安敢無禮若此,是欲抗旨不遵麼!”

  老十六哪肯讓成文運就這麼走了人,當即便翻臉了,但見老十六將手中的茶碗往身邊的幾子上重重一擱,而後猛地一拍幾子,怒不可遏地便呵斥了一嗓子。“末將不敢,末將只是……”這一見老十六搬出了欽差的架子,成文運自不免有些發虛,剛想著說上幾句軟話,突然間聽到外頭大堂處傳來了一陣緊似一陣的喧嘩聲,頓時便慌了神,顧不得再理會老十六,話未說完,人已是大步流星地向外頭躥了去,老十六見狀,也沒再出言阻攔,而是邪邪地一笑,滿不在乎地聳了下肩頭,施施然地也跟著向大堂行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2

第799章 橫掃京師(一)

  “放肆,爾等安敢來此鬧事,還不退下!”

  成文運這一沖出後堂,入眼便見一大群荷槍實彈的新軍官兵竟已是將整個正堂盡皆控制了起來,原本聚集在正堂中的諸將赫然已成了階下之囚,成文運頓時為之大怒不已,也沒去細看場中的具體情形,黑著臉便已是怒叱了一嗓子。

  “混帳東西,爾說誰放肆,好大的膽子,成文運,睜開你的狗眼,好生看看那案桌上供著的是甚,敢說爺放肆,找死麼!”

  成文運吼聲未落,卻見老十三已是一個健步邁到了成文運的身前,一指那巨大文案上供著的金制令箭,聲如雷震般地便罵了開來。

  “十三爺?您怎地到了此地,為何擅闖我中軍大帳,又為何扣押我軍將領,爾這是要造反不成?”

  這一見是十三爺帶人殺到,成文運的心不由地便慌了,再一看那文案上供著的赫然是老爺子專用的調兵令箭,心更是已沉到了穀底,不過麼,卻是不打算就此服軟,沒旁的,只因他很清楚自家與八爺已然是一根線上的兩隻螞蚱,壓根兒就脫不開干係,就算是此際低了頭,也斷難逃過一劫,與其束手就擒,還不若拼死力爭上一番,正是出自此等考慮,成文運假作不曾看到那支金令,而是扯著嗓子跟十三爺對噴不已。

  “造反?爾說本王要造反?瞎了你的狗眼了!成文運,爾暗自糾結眾將,意圖謀反,埋下伏兵,欲殺不從逆之大將,如今東窗事發,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今兒個也救你不得,再不束手就擒,爺這就扒了你的皮!”

  新軍雖已是控制住了局面,可舊軍還有著一萬五千的兵馬在,真要是鬧將起來,那也不是好耍之事,正是出自此等考慮,老十三並未急著下狠手,而是一派義憤填膺狀地揭露著成文運的陰暗勾當。

  “十三爺,你是失心瘋了,本督不與你計較,眾將士聽令:莫要被十三爺蒙蔽,即刻各歸各營,本督可以既往不咎,若不然,便是謀逆大罪,是要抄滅九族的!”

  成文運能為八爺所倚重,自然不是無能之輩,眼瞅著再跟十三爺爭執下去,只怕自己的陰謀便要大白天下了,自不肯再吵將下去,而是面色陡然一肅,端出了特簡之提督的架子,聲色俱厲地便喝令了一嗓子,妄圖勸退在場之新軍將士。

  “好一條老狗,到了此時,還敢信口雌黃,敏行,將這廝就地正法!”

  成文運到底是軍中主將,這麼一喝令之下,新軍將士們自不免都微有些猶豫,沒旁的,軍令如山,成文運乃是帝王特簡之提督,在沒被撤職前,其之令諭便是軍令來著,不遵便有著抗令之嫌,然則沒等新軍將士們作出抉擇,卻聽一聲斷喝突然在堂口處響了起來,赫然是弘晴率人趕到了地頭。

  “喳!”

  聽得弘晴這般下令,原本隨侍在弘晴身邊的李敏行立馬高聲應了諾,身形只一閃,竟已是越過了數丈之距,高速地殺到了成文運的身前,手一抖,懸掛在腰間的三尺青鋒已如匹練般直取成文運的胸膛。

  “爾敢,啊……”

  成文運乃是軍中大將,一身武藝自是相當不錯,不過麼,卻都是馬上能耐罷了,于戰陣廝殺,固然是萬人敵之選,可這等江湖搏殺的本事麼,就不是其所長了,這一見李敏行有若鬼魅般殺到了近前,心當即便慌了,一邊怒吼著,一邊向後狂退,試圖躲過李敏行這必殺的一劍,這等反應不可謂不迅速,奈何成文運卻是漏算了一人——老十六,就在成文運急速後退之際,原本站在其身後不遠的老十六突然飛起一腳,重重地踹在了其背上,措不及防之下,成文運哪來得及躲閃,愣是被老十六這一腳踹得個結結實實地,整個人不受控制地便撞在了李敏行的劍尖上,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嚎,心臟便已被鋒利的長劍釘穿。

  “爾等,爾等……”

  雖是已被刺了個透心涼,可成文運卻一時不得死,雙手緊握著劍刃,面色猙獰無比地瞪視著弘晴,口中咕咕嚷嚷地似要罵人,可到了底兒,卻是沒了那個氣力,魁梧的身子晃動了幾下之後,便已是重重地往地面上倒了去,手足抽搐了幾下之後,已然是就此了了賬。

  “諸位將軍請了,小王奉皇瑪法之旨意,前來調兵平叛,成文運乃謀逆之輩,死有餘辜,卻與諸公無涉,此一條,小王可以性命擔保,還請諸公放心好了。”

  成文運一死,大局便已算是粗定了,這等時分要的不是多造殺戮,而是穩定軍心,對此,弘晴自是有著十二萬分的清醒,不待諸將從震驚中醒過神來,弘晴已是一揮手,高聲作出了赦免諸將的保證。

  “多謝王爺寬仁,末將等自當聽令行事。”

  “王爺英明,末將等感佩在心!”

  “王爺寬仁大度,末將等素來知曉,您就下令罷,末將聽您的。”

  ……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原本擔心會受牽連的諸將們頓時便都鬆了口大氣,亂紛紛地都表了忠心,人多嘴雜之下,當即便喧鬧成了一片。

  “諸公之忠心,小王是信得過的,今,平亂在即,正須諸公鼎力相助,有願助小王一臂之力者,請高舉右手!”

  弘晴最擅長的便是控制局面,這一聽諸將紛紛表忠不已,立馬來了個趁熱打鐵,揮手疾呼了一嗓子。

  “唰……”

  弘晴話音一落,諸將們已是齊刷刷地舉起了右手,沒旁的,這會兒可是都在屋簷下,本就不能不低頭,再說了,弘晴這等大動作一出,不管是不是出自聖意,朝廷的天也該變了,不說別的,光是一萬兩千餘新軍一出動,京師周邊便無可對抗之軍,改朝換代就在眼前,此際不抓住這等從龍之巨功,又更待何時?

  “好!諸公果然皆義士也,來日小王定不會忘了諸公之相助,來人,將東西抬上來!”

  對於諸將的踴躍表現,弘晴顯然相當之滿意,一擊掌,高聲便斷喝了一嗓子。

  “喳!”

  聽得弘晴這麼一下令,幾名站在堂下的王府侍衛們立馬轟然應了諾,抬著個不算太大的箱子便行上了堂來。

  “此處有銀票五十萬兩,乃犒軍之用,具體如何分配,便由十三爺說了算,諸公只消穩住軍心,把住大營,便算是大功一樁,來日定還會有重賞!”

  弘晴一把掀開箱蓋,露出了內裡的事物,赫然是一疊疊的銀票,數額之巨大,頓時便令諸將們全都看得眼直了去,沒得諸將反應過來,弘晴已是高聲宣佈了打賞的命令。

  “王爺果然夠意思,末將這百八十斤便賣給王爺了!”

  “王爺英明,末將等誓死效忠!”

  “王爺,您就下令罷,末將等無有不從!”

  ……

  這一聽如此大的一批鉅款居然是要犒軍的,頓時便令諸將們全都激動了起來,這等既有銀子可拿,又有從龍之功的好事,便是打著燈籠,也沒處找了去,不趕緊高聲表忠,又更待何時?

  “十三叔,此處便拜託給您與十六叔了,小侄這就率軍兵發京城。”

  弘晴沒再理會諸將們的激動,大步走到了文案前,伸出雙手,將那枚金令收了起來,而後朝著老十三與老十六拱了拱手,滿臉誠懇地請托道。

  “晴哥兒放心好了,此處有爺在,斷不會有事的!”

  老十六就是一大大咧咧的性子,弘晴話音剛落,他便已是滿不在乎地打起了包票。

  “晴哥兒,還是爺帶兵進城好了。”

  老十三可不似老十六那般隨意,他考慮的顯然要深上不老少,沒旁的,新軍戰鬥力是強大,然則隆科多手下到底有著近三萬的兵力,又是據守之勢,一旦開戰,必是兵危兇險,實難言萬全,倘若弘晴出了事,那後果當真不是好耍的。

  “十三叔,莫要爭了,這功勞還是讓小侄來立好了。”

  老十三乃是一片好意,這一點,弘晴自是清楚,不過麼,弘晴卻是堅持要自己帶兵前往,倒不是對老十三有甚不信任,也不是弘晴貪功,而是老十三與老十六都不合適來立這等大功,否則的話,一旦三爺登了基,十有八九要玩上一手卸磨殺驢的把戲,真到那時,老十三與老十六怕都難逃一劫,此無關親疏,而是帝王政治之必然,個中道理說穿了雖是簡單,但卻決不能說破,這麼個度,弘晴自是把握得極為到位,面對著老十三的懇切提議,弘晴也就只是笑了笑,意味深長地便點了一句道。

    “那好,爾且自小心,一切以安全為第一要務,若有不順,即刻來信,為叔自當再調援軍前去助戰。”

    老十三這麼些年下來,已是幾起幾落,對世態炎涼早已是洞悉在心,儘管弘晴只是略一提點,他卻已是瞬間便明白了個中之蹊蹺所在,也就沒再多勸,而是面色肅然地作出了保證。“十三叔,十六叔,保重,小侄先行一步了!”軍情緊急,弘晴自不敢再多遷延,但見其慎重其事地再次朝老十三哥倆一拱手,交代了句場面話之後,便即領著李敏行等人大步行下了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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