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61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2

第800章 橫掃京師(二)

  永定門,京師外七門中最宏偉的一座城門,乃是由南入京的通衢要津,向來為京師防衛之重點所在,共有防衛營兵四營,日夜輪值,以確保京師南大門之安全,其城門樓高達三十五米,巍峨雄偉,往常總是密佈弓弩手,以防有突變發生,戒備不可謂不森嚴,然,今兒個的城門樓裡卻是一團的和氣,不為別的,只因順天府府尹榮柱率諸子以及屬官多人前來視察,與守軍主將那饃以及諸營遊擊將軍相談甚歡,自午時起,一邊宴飲,一邊閒聊,這都已到了申時三刻了,歡宴卻還在持續之中,笑談不絕間,賓主盡歡不已。

  “報,榮大人,那將軍,門外三裡處發現有大軍正在向我永定門逼近!”

  就在諸般人等歡笑不斷之際,卻見一名值守的把總急匆匆地從城門樓外奔了進來,朝著高坐上首的順天府尹榮柱以及陪坐在側的副將那饃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語調急促地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哪裡來的大軍?怎麼回事?”

  這一聽那名把總如此說法,那饃登時便急了,也不等榮柱發話,便已是雙眼一瞪,面色狂變不已地追問了起來。

  “回那將軍的話,看旗號,是豐台大營的新軍,不知何人領軍,也不知為何向我處進發,還請將軍早作決斷!”

  聽得那饃聲線不對,那名前來稟事的把總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將所探知的消息細細地報了出來。

  “新軍?不好!快,傳本將之令,關緊城門,備戰!”

  那饃乃是八爺門下奴才,之所以能當上外城七門中兵權最重的永定門守將,靠的全是八爺之力,此番也曾參與了密謀之事,只待有變,便要配合隆科多的大軍直取暢春園,這會兒一聽是新軍殺來,只微一愣神,便已意識到事有不諧,自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便跳了起來,急吼吼地下了令。

  “慢!”

  不等那名把總應諾,就見高坐上首的榮柱已是一揚手,高聲叫了停。

  “榮大人,新軍來者不善,此必是要造反無疑,末將守土有責,卻是不敢有虧職守,您且請坐,容末將這就去部署防衛事宜!”

  按理來說,榮柱乃是上官,順天府防衛事宜都須得由榮柱來做決斷,他要叫停,那饃其實是沒有反對的權力的,不過麼,那饃此際卻是顧不得那麼許多了,丟下句場面話,便打算就此趕去佈防。

  “放肆!本官在此,何須爾來做決斷,爾這狗賊,竟敢如此藐視本官,來啊,給本官拿下此獠!”

  榮柱今兒個之所以會來永定門視察,自然是奉了弘晴之密令的緣故,為的便是要拿下那饃,以確保新軍能順利進城,這會兒一見那饃要走,又如何肯依,但見榮柱面色一沉,已是拍案斷喝了一嗓子。

  “喳!”

  這會兒在城門樓裡侍衛的可都是榮柱的心腹衛士,早就已得了榮柱的密令,此際聽得榮柱如此吩咐,立馬齊聲應了諾,紛紛撲上前去,不管不顧地便將措不及防的那饃摁倒在了地上。

  “榮大人,您這是何意?本將無錯,為何如此相待?”

  那饃拼力地掙扎了幾下,卻壓根兒就無法掙脫出數名孔武有力的士卒之鉗制,頓時便慌了神,可心卻是依舊不死,故作糊塗狀地便高聲叱問了起來。

  “無錯?好一個無錯,爾勾連隆科多這等亂黨,意圖稱兵造反,如今已是東窗事發,本官正好拿你的人頭來祭旗,來啦,將此獠就地正法!”

  榮柱陰冷地一笑,毫不容情地揭穿了那饃的真面目,末了,更是悍然下了格殺令。

  “喳!”

  榮柱話音一落,就見其子穆寧已是高聲應了諾,手持著利劍從旁閃出,只一劍,便刺穿了那饃的咽喉,可憐那饃連聲慘叫都不曾發出,便已是就此了了賬。

  “穆寧,接著,為父令你即刻持此令箭接管城門防衛,迎接仁郡王大軍入城!”

  榮柱此番之所以將穆寧帶了來,為的便是要幫其鋪路,此際見其行事果決,心中自是滿意得很,不過麼,卻也沒加以置評,而是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支順天府的調兵令箭,隨手丟給了穆寧,聲色俱厲地便下了令。

  “是,孩兒遵命!”

  穆寧這麼些年來,始終不曾入仕,一直跟在其父身邊,不是他不想,而是在等待最好的機會,眼下這等領兵從龍之功顯然就是穆寧期盼了多年的入仕之最佳切入點,心下裡自是激動萬分,不過麼,倒也沒甚失儀之處,僅僅只是乾脆俐落地應了一聲,而後手持著令箭,領著十數名侍衛便奔出了城門樓,自去召集諸軍待命不提。

  “報,王爺,前軍已到永定門前一裡處,此際城門洞開,城上已升起了‘榮’字帥旗!”

  迤邐而行的大軍中,弘晴親率主力坐鎮中軍,正自高速行軍之際,卻見一騎報馬疾馳而至,馬上騎士並未翻身下馬,而是就在馬背上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好,傳本王將令:全軍加速,騎軍上前,護衛城門,掩護大軍進城!”

  這一聽那名報馬如此說法,弘晴緊繃著的心弦立馬便是一松,此無他,“榮”字帥旗的升起就意味著榮柱已是順利地控制住了永定門,大軍進城的第一道關卡已然不存,這對於打算突襲崇文門的弘晴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喜事來著。

  “嗚,嗚嗚,嗚嗚嗚……”

  弘晴的將令一下,淒厲的號角聲立馬便暴響了起來,兩千精銳騎兵立馬聞令而動,紛紛打馬加速,如飛一般地超越了前軍,勢若奔雷般地便沖進了永定門中,飛快地在永定門上下佈置好了防線,以迎接主力大軍的進城。

  “下官順天府尹榮柱率屬官恭迎王爺大駕!”

  弘晴率部趕到城下之際,榮柱已是統屬著手下人等在城門處恭候多時了,一見弘晴馬到,榮柱立馬便大步迎上了前去,高聲見禮不迭。

  “榮大人辛苦了,此番大事能得定,實是多虧了您出手相助,小王感激在心。”

  榮柱乃是最早投效弘晴的重臣之一,對其,弘晴自是不敢輕忽了去,這便揮手讓大軍進城,而他自己卻是翻身下了馬背,很是客氣地伸手扶起了榮柱。

  “能為王爺效力,實是老朽三生之幸也,今,能如此順利得手,上有賴陛下洪恩浩蕩,下有我兒穆甯以及諸將士用命之故,下官實不敢居功。”

  榮柱乃是老江湖了,套話說起來自是順溜得很,不過麼,內裡卻是別藏玄機,這是在為其子穆寧引薦出身呢。

  “嗯,穆寧!”

  弘晴可是精明過人之輩,儘管榮柱說得隱約,可弘晴卻是一聽便懂了,這便笑著點了點頭,而後朝著穆寧一招手,和煦地點了名。

  “在!”

  穆寧如今也已是三十多的人了,早不在是當年那個略有些輕浮的少年郎,此際聽得弘晴召喚,儘自心情激動,可行禮應答起來,卻是做得分外的到位。

  “爾這就跟著本王,一併平亂去好了。”

  弘晴與穆寧也算是老熟人了,往年之所以不曾大用於其,一者是見其輕浮未盡,二來麼,也是因榮柱並未開這麼個口,也就任由其在順天府裡呆著,而今麼,榮柱既已開了口,弘晴自不會不給面子,這便笑著吩咐了一句道。

  “喳!”

  跟著弘晴平亂,再怎麼著,一場大功也是跑不了的,對此,穆寧自是心知肚明得很,哪有不趕緊應諾的理兒。

  “榮大人,軍情緊急,小王便先行一步了,外城之事,便盡皆拜託您老了。”

  大軍雖已是開進了外城,可也就只是外城而已,內城如今還在隆科多的手中,如此大的動靜之下,其不可能會不知道,也不可能會不作出相關之防禦部署,一場激戰就在眼前,弘晴自是無心再與榮柱朵拉呱,客氣地交代了一句之後,便即領著一眾侍衛們,隨著後衛部隊一道進了永定門。

  弘晴此番出擊並未將新軍全部帶來,實際上,他僅僅只帶了九千兵力而已,除了留給老十三作為震懾舊軍的一千騎兵以及一千兩百步兵之外,炮兵旅也沒全帶來,只帶了輕、中兩型的步炮,而重炮麼,因著攜帶不便之故,則僅僅只帶了兩門而已,全軍戰鬥力雖強,可論及兵力總數麼,卻只有隆科多的三分之一不到一些,加之地利優勢又在隆科多的一邊,真打將起來,勝倒是一準能勝,可能否速勝大勝,那就很是考驗弘晴指揮作戰的能力了的,偏偏此戰弘晴不單須得大勝,還得速勝,若不然,京師的局面必將大壞,影響到的可不止是老爺子的傳位大事,怕是因之引起全國性動亂都有可能,而這,顯然不是弘晴所能承受之重!這就要開始了?那就來罷!從永定門深深的城門洞裡行將出來之後,驟然變亮的天光下,弘晴不自覺地便眯了下眼,可雙拳卻是就此握緊了起來,一股子豪情旋即便打心底裡狂湧了出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2

第801章 橫掃京師(三)

  九門提督府,全名為“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衙門”,名稱裡有著“五營”的字樣,可實際上兵力卻是多達十八營,乃是京師裡規模最大的軍事力量,其衙門就設在崇文門內,往日裡便是禁衛森嚴之所在,今兒個就更是守禦嚴密——自打午時起,隆科多便下令崇文門全面戒嚴,又將忠於其的六營官兵連同其本人的親衛營盡皆集中在了崇文門內外,近八千兵馬齊聚之下,聲勢自是浩大得很,然則隆科多卻並未下令展開下一步行動,始終在衙門裡舉棋不定地猶豫著。

  暢春園可能有變的消息是從東直門守將馬大鵬處傳過來的,說是八爺有密令,讓隆科多出動大軍入衛暢春園,為此,馬大鵬等五營忠於八爺的兵丁也已是集結好了,就等著隆科多一聲令下,十一營大軍便可殺出內城,直奔暢春園而去,而今,各營兵馬早已集結好一個多時辰了,可隆科多本人卻是始終不曾下定決心,沒旁的,集結軍隊乃是隆科多分內的事兒,雖說有違規之嫌,卻也有律可循,要辯解起來,並不甚難,可真要是統兵出了內城,那就是在謀反,成,果然是大功一場,可要是敗了呢,那可就不是他隆科多自己一人掉腦袋的事兒,而是全族滿門都得跟著完蛋,這麼個險,隆科多又豈敢輕易去冒的,再說了,消息只是八爺那頭著人遞過來的,卻並無信物,也沒見四爺處有交代,又怎由得隆科多不為之猶豫再三的。

  “報,稟大將軍,永定門出現異常,現已發現豐台大營新軍正在大舉入城,動向不明!”

  時間就在隆科多猶豫不決中不知不覺而又飛快地流逝著,轉眼間,便已是到了申時四刻,天都已是近了黃昏,可隆科多卻還是沒能下定最後的決心,正自焦躁地在辦公室裡來回踱步之際,卻見一名派出去哨探的報馬急匆匆地闖了進來,朝著隆科多便是一個打千,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說清楚了!”

  這一聽豐台大營的新軍進了城,隆科多的臉色當即便煞白了起來,眼珠子一瞪,一把便抓住了那名報馬的胸衣,氣急敗壞地便嘶吼了起來。

  “稟、稟大將軍,小的發、發現豐台大、大營的新軍正在進城,情形不明,請大將軍早作決斷。”

  隆科多的動作是如此之狠戾,頓時便將那名報馬嚇得渾身哆嗦不已,卻又不敢不答,也就只能是結結巴巴地將探知的消息再次重複了一遍。

  “該死,再探!”

  隆科多帶了一輩子的兵,自是清楚手下的兵馬與新軍之間的戰鬥力相差有多大,這會兒一經確認了新軍已然進了外城的事實,心都已是涼了半截,怒駡了一聲之後,便即將那名哨探往地上重重一推,而後也沒管那名報馬是如何慌亂逃竄的,大步便行出了辦公室,直奔大堂而去。

  “來人,傳本將之令,封閉八門,各營上城備戰!”

  儘管還不能完全肯定新軍突然殺至的目的,可隆科多卻知曉一準跟自個兒有關,自不肯坐以待斃,一沖進大堂,立馬高呼著下了令,此將令一出,整個崇文門上下頓時便亂了起來……

  “末將參見王爺!”

  就在崇文門因備戰而一派混亂之際,弘晴卻是率領著先鋒騎軍趕到了西直門下,早已率部待命多時的九門提督府副將耿三飆自不敢稍有怠慢,領著手下眾將便迎出了城門外,一見到弘晴策馬而立,緊趕著便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

  “免了,風山(耿三飆的字),情形如何了?”

  耿三飆名義上是老十六的門下奴才,可實際上麼,卻是弘晴的嫡系心腹,彼此間自是用不著甚客套的羅唕,面對著其之大禮參見,弘晴並未多事寒暄,直截了當地便問起了軍情變化。

  “回王爺的話,據查,隆科多午時便已將崇文、正陽、宣武三門的六營兵集結到了崇文門,目下實有兵力約七千八百餘,另,東直門守將馬大鵬已將東直、朝陽二門的五營兵集結在東直門內,實有兵力約六千五百餘,末將手中只握有兩千士卒,其餘各營都不曾集結,也不見有絲毫異常現象,末將已派人前去聯絡,具體動向尚自難明。”

  耿三飆辦事素來認真,執行起弘晴的命令來,向來是一絲不苟,這會兒聽得弘晴見問,毫不含糊地便將內城中的兵力分佈述說了個分明。

  “好,爾即刻派人持本王的印信去皇城,通知其內的善捕營即刻緊閉皇城諸門,以防逆賊狗急跳牆,爾所率諸軍就地駐防,以衛我大軍之後路!”

  這一聽準備造反的九門提督衙門的兵分成了兩大部,弘晴的眼神裡立馬掠過了一絲異彩,沒旁的,這等分兵兩處看似相互為掎角之勢,實則卻是給了弘晴各個擊破的大好機會,對此,弘晴自是無任歡迎,不過麼,卻也沒表露出來,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便即連下了兩道將令。

  “喳!”

  耿三飆恭謙地伸出雙手,慎重無比地接過了弘晴遞交過來的印信,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即率手下諸將讓開了道路。

  “跟我來,進城!”

  弘晴並未等候步兵主力部隊的跟上,一聲令下,便已是率領著騎兵部隊沖進了敞開著的西直門,沿著大道向崇文門方向趕了去,不多會,張淼也已是率領著跑步前進的步軍主力也趕到了西直門,毫不停留地便也殺進了城中……

  “去,給城下的人喊話,看是誰領軍,讓他站出來,本督自與其理論。”

  就在弘晴率部沖進了西直門之際,塔山也率領著兩千士兵推著輕重火炮抵近了崇文門下,不過麼,卻並未發動急攻,而是率部在離城三百步不到的距離上停了下來,有條不紊地展開兵力,又是佈陣,又是安排炮位,忙得個不亦說乎,這等情形一出,屹立在城門樓處的隆科多可就有些吃不住勁了,這便一招手,將一名嗓門大的戈什哈叫了來,低聲地吩咐了一番。

  “城下的人聽著,我家大將軍在此,爾等何人領軍,還請出來一談!”

  隆科多既是有令,那名戈什哈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諾,而後便從城碟處探出了頭,運足了中氣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呸,奶奶個熊的,隆科多這混球還真他娘的多事,好好等死不就得了,還玩甚陣前談話,無趣!”

  聽得城頭上那名戈什哈的亂嚷嚷,正在指揮佈陣的塔山當即便不屑地呸了口濃痰,惡狠狠地罵了一句,不過麼,倒是沒拒絕隆科多那一方的提議,匆匆發佈了幾道命令指揮之後,領著幾名親衛便行到了離城不過八十步的距離上,昂首朝著城頭便吼道:“爺塔山在此,隆科多,爾身為朝廷大員,世代皆受皇恩,不思報效,反倒聚兵意圖謀反,今,已是東窗事發,陛下有旨,著仁郡王率軍平叛,爾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塔山,你個混帳東西,休要血口噴人,本督乃特簡之提督,奉旨鎮守京師內城,爾擅自率兵進城,已是罪在不赦,若是再敢妄動刀兵,更是滅門之大罪,本督勸爾等趕緊投降,若不然,必死無葬身之地!本督在此宣佈,有取塔山狗頭者,無論何人,皆賞銀三千,晉“三級”,新軍兒郎們,此時不立功,又更待何時?”

  塔山這麼一嚷嚷,城頭正自緊張備戰的將士們頓時便起了一陣騷動,沒旁的,這幾營官兵的統軍將領都是隆科多的心腹,自是知曉內情之輩,可下頭普通士兵們卻都是被蒙在鼓裡的,這一聽己方聚兵一處是準備謀反,自不免擔心會遭清算,一時間軍心士氣皆遭重創,一見及此,隆科多立馬便急了,哪敢真讓塔山在這麼公然宣揚下去,這便緊趕著站了出來,反咬一口地指責塔山才是叛逆者,更是厚顏無恥地開出了重賞,試圖瓦解新軍將士們的戰心。

  “哈哈哈……,隆科多老賊,任爾唇舌如劍,卻斷改不了爾聚兵謀逆之事實,仁郡王已奉旨率軍進了城,憑我新軍之戰力,爾等不過土雞瓦狗罷了,一戰便可蕩平,本將在此奉勸城上諸軍,莫要跟著隆科多自尋死路,早早放下兵刃離去,以仁郡王之英明,定會網開一面,若不然,便是牽連九族之大罪,言盡於此,爾等好自為之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2

第802章 橫掃京師(四)

  “咚、咚、咚……”

  崇文門作為九門提督府的所在地,防衛力量自然是不差的,城頭正面赫然就列著十二門火炮,當然了,不過都是些舊式火炮罷了,不是隆科多不想換,實際上,在其擔當九門提督這十幾年來,可是沒少就此事上本,要求更換崇文門上的舊式火炮,奈何總是遭到以弘晴為首的工部諸官員的反對,加之老十四主政的兵部對此也頗多微詞,隆科多的提議總是過不了朝議這一關,這火炮麼自然也就換不了了的,當然了,火炮舊歸舊,保養得其實還不錯,這不,隆科多隻一聲令下,一眾待命多時的炮手們立馬引燃了炮上的引線,不多會,但聽炮聲隆隆作響中,十二枚圓形炮彈已是呈抛物線地朝著正向本方陣地急趕的塔山等人砸了過去。

  “大將軍,小心!”

  舊式火炮的射速是慢,射程也不算太遠,了不得也就只能打到兩百步左右的距離上罷了,威力麼,也只能說是一般般,可用來殺人,那卻絕對算得上是件利器,這等十二門火炮攻擊幾人的事兒,於不相干的人看來,似不免有著小題大做之嫌,可對於塔山等人來說,卻絕對是個致命的威脅,正因為此,炮聲方才一響,幾名跟在塔山身後的親衛們立馬便全都急了,顧不得許多,齊齊撲了上去,硬是將塔山壓在了地上。

  “呸,他娘的,隆科多,你個老狗,竟敢暗算老子,走著瞧!”

  舊式火炮所使用的都是子母彈,用來對付密集衝鋒的冷兵器部隊,那絕對是大殺器,可也不是沒有缺點,這個缺點便是對低矮的目標幾無殺傷力可言,除非是直接命中,否則的話,對倒伏在地的目標,壓根兒就沒甚威脅可言,正因為此,十二門火炮的齊射看似打得熱鬧非凡,卻連塔山的毛都不曾傷到,倒是令塔山怒從心起了,硝煙未散,塔山便已是一把推開壓在身上的親衛們,跳將起來,指點著站在城門樓上的隆科多便是一通子狂罵。

  “不許停,接著給老子轟!”

  既已被塔山揭穿了謀逆的事實,隆科多便已是徹底豁出去了,哪管後果會如何,此際就想著殺人洩憤,也沒理會手下將士們的忐忑與不安,更沒去管塔山的叫駡,鐵青著臉便高聲嘶吼了起來。

  “炮兵聽令,給老子轟他娘的,幹掉城頭上所有大炮!”

  舊式火炮裝填極為麻煩,儘管隆科多吼得山響,一眾守軍的炮手們也已是瘋狂地裝填著,可卻是斷然無法在塔山回歸本陣之前再發射第二輪了,而此際麼,就該輪到塔山好生發洩上一番了,但見其鐵青著臉地沖到了己方炮兵陣地處,咬牙切齒地便喝令了一嗓子。

  “轟,轟,轟……”

  新軍的炮兵們早就被城頭守軍的囂張氣焰所激怒,只是不曾得到將令,不敢輕易發動反擊而已,這會兒塔山既是已下了令,眾炮兵們哪還憋得住,齊齊應諾之下,紛紛拉動了炮栓,一門重炮、八門中型戰防炮以及八門輕便步兵炮幾乎同時開火了,密集的炮彈呼嘯著便砸向了城頭,頓時便炸得城頭火光沖天,彈片橫飛中,慘嚎之聲響成了一片。

  “反擊,開炮,反擊!”

  新軍兩次公開軍演之際,隆科多都曾親臨現場觀看過,可觀看歸觀看,與親身體會新式火炮的威力卻顯然是兩碼事兒,只這麼一輪炮擊下來,城頭上的守軍便已是死傷了百餘之多,頓時便令僥倖逃過了一劫的隆科多惱羞成怒,不管不顧地便放聲狂吼了起來。

  “哈哈哈……,幹得漂亮,繼續,老子不想見到城頭還有大炮能響!”

  隆科多乃是主將,他既是下令反擊,城頭的守軍炮手們自是不敢違抗,在新軍第一輪炮擊中倖存下來的八門大炮立馬發動了反擊,打得倒是很熱鬧,可惜射程有限,壓根兒就夠不著新軍的陣地,頓時便惹得塔山哈哈大笑不已,當然了,笑歸笑,塔山卻是沒打算輕饒了守軍,一揮手,已是悍然下了死命令。

  “轟,轟,轟……”

  塔山既是有令,新軍炮兵們自是樂意效勞,十七門火炮接連不斷地轟擊著城頭,可也不過三輪而已,便不得不停了下來,沒旁的,城頭上的大炮不是被新軍摧毀了,便是炮手們全都逃光了,實際上,不止是炮手們逃了,就連隆科多自己也被轟得不敢上城頭了,沒了目標的情形下,新軍炮兵們哪怕沒盡興,也只能是無奈地停止了炮擊,城上城下就此陷入了死寂的僵持之中……

  這個塔山,還真是耐不住性子!

  崇文門方向的炮擊持續的時間雖不甚長,可卻堪稱激烈,滿城百姓自不免都為之惶恐不已,大街小巷上的行人幾乎都被嚇壞了,誰也不敢再在外頭呆著,盡皆都往隱蔽處躲了去,如此一來,倒是方便了弘晴所率騎軍的高速奔行,僅僅只花了不過一刻鐘多一些的時間,弘晴所部已是趕到了南大街的長柚街附近,已然是切斷了東直門方向通過城中道路增援崇文門的道路,不過麼,弘晴卻並不感到滿意,此無他,崇文門這場炮戰打得未免過早了一些,此際本該配合塔山部從南大街發動攻擊的張淼所部主力步兵還遠在六裡之外,萬一要是東直門的馬大鵬率軍前來增援崇文門,而隆科多所部又拼死突圍的話,弘晴手下這支騎軍可就要陷入苦戰了的。

  “報,稟王爺,馬大鵬已率部離開東直門,正沿著長柚街向此處急趕而來,目下離我軍只有不到兩裡了!”

  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弘晴的預感果然沒錯,這不,騎軍還沒來得及佈置好相關的防禦陣型呢,就見一騎哨探策馬從長柚街方向疾馳而至,但見其一個滾鞍下馬,已是一頭跪在了弘晴的馬前,高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果然來了!

  聽得那名報馬如此說法,弘晴的眼神立馬便是一凜,不過麼,卻也並未慌亂,而是一揮手,高聲喝令道:“騎兵一營、二營全體都有了,下馬,面向東、南兩方,呈五排列陣!三營、四營居中壓陣,準備接敵!”

  “喳!”

  新軍騎軍都是訓練有素的精銳,底子便是當年東征時的那支鐵騎,戰術動作自是熟練得很,轟然應諾之下,飛快地便按著操典,利用地形擺出了一東一南兩大方陣,每個方陣的兩旁都留出了兩人寬的通道,以備調整陣型之用,各方陣的最前方都是四挺機槍壓住陣腳,第一排官兵臥倒于地,第二排官兵則是跪姿,第三、四、五排則是站姿,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筆直地指向正前方,至於居中壓陣的三、四兩營騎兵則盡皆策馬而立,排列在了兩大方陣的後方五十步之距的十字街頭上,隨時準備接應,兩千餘人動作整齊劃一,行動迅速而又絲毫不亂,顯示出了極其優秀的戰術素養。

  “全軍止步!”

  新軍官兵們方才剛列好防禦陣型,就見前方街道的拐角處沖出了一支大軍,為首一員面如鍋底般的方臉大將策馬急行,這一見前方有新軍列陣,自不敢莽撞前沖,但見其一揚手,已是高聲叫了停,瞬息間,急沖而來的數千兵馬便已是停在了離新軍陣列兩百步不到的距離上。

  “稟王爺,那名策馬立於旗下的黑臉將領就是馬大鵬。”

  新軍官兵基本上都是京師旗人,滿漢蒙都有,對京師人頭門兒清的人有的是,這不,對面那名黑臉將軍方才剛露頭,就有人認出了其之來歷,緊趕著便報到了弘晴處。

  弘晴位高權重,能跟其打交道的,都是朝廷大員,對於參將、副將這一級的武將,他還真就沒認識幾個的,不過麼,此番倒是對九門提督衙門的將領們做足了功課,儘管不識得人臉,可資料卻都已是牢記在心了的,此際一聽手下報出了那黑臉將軍的名諱,弘晴的腦海裡立馬便浮現出了馬大鵬的具體資料——馬大鵬,漢軍正紅旗人,康熙二十九年生人,現年三十有一,康熙四十八年武進士出身,旋即便拜入了八爺門下,先是在豐台大營任千總,康熙五十二年晉遊擊將軍,五十六年調入九門提督衙門,官位也就此升到了參將,今年六月更是晉升為副將,善使大刀,在軍中素有勇名,乃是八爺手下有數的悍將之一。

  “本王弘晴在此,驚聞隆科多統軍謀反,陛下震怒,特派本王前來平亂,爾等聚眾而來,可是要附逆麼?”

  此際,新軍的防禦陣勢已成,憑藉著街道的狹窄之地形,抵擋住馬大鵬所部之衝擊已算不得難事,然則弘晴卻並不想多造殺孽,哪怕馬大鵬所部其實已處在了新軍火力覆蓋範圍之內,弘晴也沒急著下令攻擊,而是領著李敏行等數名侍衛沿著前方方陣特意留出的空隙策馬行到了陣前,運足了中氣,高聲喝問了一嗓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2

第803章 橫掃京師(五)

  “嗡……”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京師中沒見過弘晴的人不少,可沒聽過弘晴之威名的卻是少有,聽得弘晴這麼一聲大吼,原本肅然列陣的馬大鵬所部頓時便起了一陣騷動。

  “肅靜,敢有喧嘩者,斬!”

  這一見軍心有動搖之趨勢,馬大鵬的臉色立馬便難看了起來,一揚手,高聲便喝令了一嗓子,總算是強行將手下將士們的喧嘩聲壓制了下去。

  “馬將軍,這情形不對啊,怎麼辦?”

  “麻煩了,對面那些可都是新軍,火力著實兇悍,這仗怕是打不贏來著。”

  “要不先撤好了,回頭看情形再動作也不遲麼。”

  ……

  馬大鵬能壓制住士兵們的騷動,可卻管不住手下五營統領們的嘴——眼瞅著新軍戒備森嚴,諸將們都心中發慌不已,哪管甚將令不將令的,全都從各自軍伍中策馬奔了出來,將馬大鵬團團圍住,七嘴八舌地瞎建議著,直吵得馬大鵬的頭都大了好幾圈。

  “都給老子閉嘴!爾等也不想想,如今兵馬已動,我等哪還有半點退路,進,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退,那就是死無葬身之地,都給老子打起精神來,拼死殺過去,只要能砍下弘晴小兒的狗頭,那就是天功一樁,主子斷虧待不了我等的。”

  諸將們的擔心與恐懼,馬大鵬都能理解,不說旁人,便是他自己也清楚在這等狹窄地形下,與火力強大的新軍硬碰硬,絕對不是件好事,問題是他早已沒了退路可言,此際就算是撤軍,也斷然逃不過秋後算帳的那一刻,與其坐而待斃,倒不如拼死搏上一把,正因為此,馬大鵬心雖虛,卻並未表現出來,而是咬牙切齒地低喝了一嗓子,低聲將諸將們全都罵了一通,又可著勁地為諸將們鼓著氣。

  “他娘的,拼了!”

  “好,放手一搏,是死是活鳥朝上!”

  “那就幹罷!”

  ……

  五營統領不是八爺的門下就是九爺、十爺的心腹,自是都清楚馬大鵬所言無虛,彼此間對視了一番之後,幾乎同時開了口,亂紛紛地表達了死戰之決心。

  “那好,都回去管束住手下,聽本將之令行事!”

  既已成功安撫住了手下諸將,馬大鵬也就沒再多羅唕,一揮手,便已將諸將盡皆打發了回去,他自己則是領著幾名戈什哈策馬來到了陣前,以手中的大刀一指弘晴,面色猙獰地便斷喝道:“弘晴,爾身受陛下隆恩,不思報效,竟敢悍然私調軍兵入內城,已是死罪難逃,再不束手就擒,休怪本將手下無情了!”

  “馬大鵬,爾欲謀反,乃自尋死路,休要讓手下兒郎為你陪葬,步軍衙門眾將士聽著,隆科多串通馬大鵬,欲行謀逆之舉,陛下早已得知,特令本王前來平叛,現有御賜金令在此,爾等即刻散去,莫要助紂為虐,若不然,便是玉石俱焚之下場,本王言盡於此,爾等好自為之!”

  這一聽馬大鵬在那兒顛倒黑白,弘晴便已知此戰怕是難以避免了的,心中自不免有些不忍,沒旁的,馬大鵬等人固然該死,可其手下那數千將士卻是無辜的,戰事一起,死傷倒也就罷了,更為嚴重的是參戰的這數千將士就算活了下來,也難逃一個從逆的罪名,就算不被處死,舉家被流配也一準無可避免,這牽涉到的可就是數萬人的將來之境遇,弘晴並非鐵石心腸之人,自是不願坐看此事發生,這便取出了老爺子御賜的金制調兵令,高高地舉過了頭頂,運足了中氣地發出了最後的規勸。

  “弘晴小兒喬詔造反,已是罪不容恕,兒郎們給我殺啊!”

  馬大鵬既是鐵了心要賭上身家性命,自是不願再給弘晴留下動搖己方軍心之機會,不等弘晴將話說完,他已是一輝手中的大砍刀,高呼一聲,率部發起了狂野的衝鋒,妄圖憑藉人數上的絕對優勢沖上去與新軍展開肉搏戰。

  罷了,總歸還是無可避免,這就是命罷!

  軍中從來都是個規矩森嚴之所在,哪怕九門提督府的兵其實並不算精銳,可軍令就是軍令,主將既已下了令,一眾官兵們儘管心中疑竇重重,卻也不敢不跟著發動衝鋒,五千餘人這麼一沖之下,氣勢當真駭人得很,一見及此,弘晴的心中不禁為之感慨萬千,當然了,感慨歸感慨,弘晴卻是沒有捨己為人的愚蠢想法,面對著有若潮水般湧來的人浪,弘晴策馬後退的同時,手已是就此舉了起來。

  “給我打!”

  待得馬大鵬所部沖到了離己方軍陣不足百步之距時,弘晴舉著的手已是重重地往下一揮,毫無半點憐憫之心地便下了令。

  “噠噠噠……”

  弘晴一聲令下,四挺機槍立馬同時開了火,四條亮晃晃的彈鏈有若鞭子般地便抽向了洶湧而來的人浪,瞬息間,便有若割稻子般地將沖將過來的馬大鵬所部掃倒了一大片。

  “第一排射擊!”

  “第二排射擊!”

  ……

  機槍一開火,負責指揮作戰的騎兵第一營指揮官、遊擊將軍和敏自是不敢輕忽了去,但見其手持著馬刀,用力朝前一指,一迭聲地下著令,各排士兵立馬依令而動,一支支騎槍噴射出無數的子彈,如一張死亡之火網般地罩向了慌亂不堪的馬大鵬所部,戰事方才一開打,便已是一面倒的大屠殺之情形!

  “報,稟大將軍,馬將軍率部來援,在長柚街遭遇仁郡王所率之新軍阻截,激戰正酣,請大將軍明示!”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馬大鵬率部拼死衝擊新軍的陣列,卻說隆科多被塔山一陣炮擊趕下了城門樓,灰頭土臉地正在甕城藏兵洞裡生著悶氣,冷不丁聽得背後傳來了一陣緊似一陣的槍聲,頓時便慌了神,剛想著派人去查看個究竟,就見一名報馬滿頭大汗地闖了進來,緊趕著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氣喘吁吁地高聲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新軍進城了?有多少兵力,何人統的軍?”

  隆科多先前就在擔心弘晴所部會抄了自己的後路,自是擔心歸擔心,他卻是沒半點法子好想,畢竟京師八門裡,他隆科多所能控制的不過三門而已,再算上馬大鵬那邊的兩門,也才五門而已,至於西直門則是控制在了耿三飆的手中,壓根兒就不是隆科多可以指揮得了的,隆科多能做的其實就一件事,那便是祈禱弘晴會犯傻到從正面強攻,這等想法無疑是美好的,可現實卻明顯是殘酷的,此際一聽那名報馬道出了其最擔心的局面,隆科多當場便急紅了眼,不管不顧地跳將起來,一把抓住那名報馬的胸衣,氣急敗壞地便連連喝問了起來。

  “稟大將軍,小的只見新軍都是騎軍,足有兩千騎,帶隊的正是仁郡王,後續是否還有兵就非小的能知了的。”

  這一見隆科多失態若此,那名報馬當即便嚇的面色煞白不已,自不敢有所隱瞞,忙不迭地便將所探得的消息一一道了出來。

  “去,再探!”

  聽得那名報馬如此解說,隆科多的臉色立馬便時紅時白地變幻了起來,不過麼,倒是沒再拿那名報馬撒氣,而是用力將其推開,聲色俱厲地喝了一嗓子。

  “喳!”

  隆科多既是有令,那名報馬自不敢輕忽了去,緊趕著應了諾,連滾帶爬地便沖出了藏兵洞,自去查探軍情不提。

  “提督大人,我等不能坐以待斃啊,倘若馬大鵬所部潰敗,接下來就該輪到我等了!”

  “提督大人,您就下令罷,末將等當拼死一搏!”

  “對,提督大人,我等此際應趕緊出擊,夾擊弘晴小兒,一舉見功就在此時!”

  ……

  此際呆在藏兵洞裡的,可都是隆科多多年栽培出來的嫡系心腹,大多都是好勇鬥狠之輩,儘管先前被新軍的大炮震懾得不輕,可鬥志卻並未低落了下去,實際上,也容不得眾將不振奮,此無他,反旗已舉,不成功,那就斷然是抄滅九族之下場,與其坐而待斃,自不如奮起一搏,而今,馬大鵬與新軍之間的激戰正給了眾人一個垂死反撲的大好機會,一眾悍將們自是都不想放過,不等隆科多有所表示,諸將們便已是扯著嗓子紛紛進言了起來。

  “好,既如此,那就戰罷,阿古北,爾率本部兵馬走趟馬巷,繞道長柚街北端,攻擊新軍側後,程軒和,爾率本部兵馬走常寧巷,插到西端,務必掐斷新軍之退路,若有敵從西門來援,當得死戰不退,為我大軍殲滅反賊爭取時間,其餘諸部皆隨本將出擊,一舉破敵就在此時,都聽明白了麼?”

  隆科多帶了一輩子的兵,也打過不少的仗,自不是尋常之輩可比,決心下得很快,諸將們話音未落,就見隆科多已是一揚手,中氣十足地連下了數道將令。

  “喳!”

  隆科多的命令簡潔而又清晰,諸將們自不會有甚疑慮之處,當即便齊刷刷地應了諾,而後盡皆飛奔出了藏兵洞,不多會,甕城內外的口令聲立馬便響成了一片,殺氣就此沖天而起,直上九霄雲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3

第804章 橫掃京師(六)

  “馬將軍,新軍火力太猛,沖不上去啊,這可怎生是好?”

  “馬將軍,這樣不行啊,我部傷亡太大了!”

  “是啊,這麼沖,有多少人命都不夠填啊,要不先撤回東直門,讓他們來攻好了!”

  ……

  單薄的盾牌與甲衣在橫飛的子彈面前,跟紙糊的也當真差不了多少,馬大鵬所部沖得快,潰退得更快,新軍僅僅只兩輪排槍攻擊下來,死傷慘重的馬大鵬部便已是吃不住勁了,丟下了兩百餘死傷者,慌亂地全都潰退到了離新軍陣線足足有四百余步的距離上,不少官兵更是一瀉千里地逃了個無影無蹤,馬大鵬等人費力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算是收攏了敗退下來的殘軍,一點人數,得,居然就只剩下三千出頭了,其餘的麼,不是死了,便是逃了,這等情形一出,馬大鵬手下諸將可就不免慌了神,圍著馬大鵬便是一通子瞎嚷嚷。

  “夠了,都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馬大鵬戰前便已估計到了新軍的火力兇猛,可卻沒想到會兇狠到這般地步,己方部隊連新軍的陣地都挨不上,居然就已潰敗成了這般模樣,心情本就已是惡劣到了極點,再被諸將們這麼一鬧,自不免更煩上了幾分,氣惱之下,也不管諸將們所言是否有理,兇神惡煞般地便怒吼了一嗓子。

  “馬將軍,要不再等等,看提督大人會否出兵,若是提督大人不動,我等實不宜再攻,且就先僵持著便是了。”

  眼瞅著馬大鵬有若暴怒的獅子般在陣前來回走動,似乎有發狠再攻的架勢,一名遊擊將軍可就有些沉不住氣了,這便小心翼翼地從旁建議了一句道。

  “嗯……,那就先等等好了!”

  馬大鵬倒是還想攻,可心底裡卻又沒譜,畢竟手頭這麼點兵力已是其最後的本錢了,倘若要是打沒了,那他馬大鵬真就得死無葬身之地了的,再一看諸將們都面有懼色,就算心中再不甘,也只能是悶悶地出了口大氣,無奈地同意了那名遊擊將軍的提議。

  “王爺,快看,賊子從南面殺來了!”

  隆科多果然沒讓馬大鵬失望,這不,就在馬大鵬整軍備戰之際,南大街那頭突然響起了一陣緊似一陣的跑步聲,旋即便見隆科多躍馬橫槍地領著數千兵馬沿著長街向新軍所在的十字街頭衝殺了過來,動靜一起,自有一名跟在弘晴身旁的王府侍衛高呼了起來。

  “來得好,傳令二營,給本王狠狠地打!三營、四營向西、北兩面警戒!”

  弘晴原本正在十字街頭觀望著馬大鵬部的調動情況,這一聽身邊侍衛提醒,立馬便調轉了下馬頭,入眼便見隆科多所部正如潮水般衝殺而來,眉頭當即便是一皺,此無他,隆科多所部來得太快了些,在明知道新軍火力強大的情況下,還敢沿長街殺來,這裡頭顯然有些不對味,然則疑心歸疑心,弘晴卻也並不怎麼在意,左右此際能拖住兩路叛匪,于大局來說,倒是有利得很,只消張淼所部能及時趕到,便可一舉全殲兩敵,當然了,戰略上可以藐視敵人,戰術上卻是須得重視對手,對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調整的命令自也就下得很快。

  “兒郎們,砍下弘晴狗頭者,賞銀五千,官晉“三級”,殺啊!”

  隆科多眼尖,一眼便望見了策馬屹立在十字街心處的弘晴,當即便興奮了起來,一邊策馬向前,一邊放開喉嚨,高聲地呼喝著,揮軍向前狂沖不已,居然連調整陣型都免了,就這麼直截了當地向新軍騎軍二營的陣列衝殺了過去。

  “馬將軍,您聽,南邊有軍殺來,應是提督大人發兵了!”

  隆科多手中兵力雄厚,此番棄崇文門於不顧,大起全軍來攻,聲勢自是浩大得很,儘管尚未與新軍交戰,可大軍衝鋒的腳步聲與呐喊聲卻已是震天而響,正在長柚街東面舔傷口的馬大鵬所部自是都聽得個分明,自有一名嘴快的將領高呼著點出了事實。

  “好,決死一戰的時候到了!全軍聽令,出擊,有進無退,殺啊!”

  馬大鵬壓根兒就不清楚新軍的部署,還以為新軍的陣列僅僅就只是面向著自己這一方,自不免會以為隆科多這一出擊便一準能抄了弘晴所部的後路,心情當即便激動得難以自製,也不等隆科多所部殺到,便已是一揚手中的大砍刀,再次揮軍向前衝殺不已。

  “第一營全體都有了,舉槍,備戰!”

  “第二營聽令,舉槍,準備射擊!”

  ……

  面對著兩路來敵,新軍第一營指揮官和敏與第二營指揮官陸有勝自是都不敢輕忽了去,幾乎同時下達了將令,旋即便見兩營官兵盡皆舉起了手中的騎槍,如林般地瞄向了洶湧襲殺而來的人潮……

  “傳令各部,加快速度!”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弘晴所部與兩部敵軍交戰在即,卻說張淼率部從西直門進了內城之後,便已是一路沿大道向崇文門方向狂趕不已,奈何部隊從豐台大營起,便已是一路急奔,體力消耗都已是極大,行軍的速度自也就快不起來,早先塔山炮擊崇文門之際,張淼所部方才剛通過西直門,而待得馬大鵬所部與新軍騎軍交鋒之時,張淼所部離著戰場還足足有四裡許之遙,儘管這一路上行人已是絕跡,道路算是暢通無阻,奈何軍力已疲,行軍速度不單不增,反倒是降下來了不少,這等情形一出,張淼當真是心急如焚,卻也沒轍,只能是不斷地下令各部提速,只可惜效果卻並不甚佳。

  “報,稟張將軍,前方兩裡處發現一支軍伍攔路,看旗號,是參將程軒和的人馬,兵力約一千,皆是步軍!”

  就在張淼率部急趕不已之際,卻見一騎探馬從南面疾馳而來,帶來了個不甚美妙的消息。

  “去,將程貴武叫來!”

  這一聽前方有軍伍攔道,張淼的臉色立馬便陰沉了下來,不過麼,卻並未下令全軍停步,而是一揮手,朝著身邊的傳令兵便吼了一嗓子。

  “喳!”

  聽得張淼這般吩咐,那名傳令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策馬便向前軍奔了去,不多會,就見一名身著參將服飾的壯碩將領策馬狂奔了來。

  “末將程貴武參見張將軍!”

  那名參將正是先鋒團統領、參將程貴武,但見其策馬沖到了離張淼不足五步的距離上,一拽馬韁繩,強行止住了狂奔的戰馬,而後俐落無比地便是一個滾鞍下馬,朝著張淼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高聲見了禮。

  “程貴武,限你一炷香的時間,突破前方之敵的攔截,若是辦不到,你自己提頭來見!”

  軍情緊急,張淼壓根兒就沒工夫寒暄,甚至連叫起都免了,板著臉便直截了當地下了死命令。

  “喳!”

  聽得張淼這般吩咐,程貴武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輕忽,恭謹地應了諾,而後一挺腰板,一躍而起,幾個大步沖到了馬前,翻身上了馬背,縱馬便向來路狂奔了回去。

  “程將軍,快看,新軍來了!”

  由承天街轉向南大街的十字路口處,一千余崇文門的守軍正在緊張地部署著街壘,一群群士兵不顧周邊百姓的抗議,強拆了不少民房的大門以及院牆,在街心處胡亂地壘出了幾道不算太高的壘牆,正自忙乎得不亦樂乎之際,新軍先鋒團已然從街的另一頭沖了出來,一名瞭望哨見狀,立馬便扯著嗓子高呼了起來。

  “全軍戒備,準備接敵!”

  程軒和正背對著承天街,緊張地指揮著手下將士搭街壘,這一聽瞭望哨驚呼,立馬便轉回了身,入眼便見新軍將士正列著陣型小跑而來,頓時便是一慌,扯著嗓子便嘶吼了起來,此令一下,正忙活著的崇文門守軍們自是顧不得再強拆民房,亂紛紛地便盡皆沖進了街壘,弓箭手在中,盾刀手在前,長矛兵殿后,擺出了一副嚴防死守之架勢。

  “全軍止步!”

  程貴武並未直接發動急攻,而是在離著守軍街壘尚有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便已是一揮手,就此勒住了兵馬。

  “唰!”

  新軍雖是長途奔襲而來,體力上都已有些不支,可常年的訓練當真不是白給的,這不,程貴武方一下令,先鋒團一千六百人便有若一人般地同時靜止了下來,動作整齊而又劃一,足可見訓練之精良。

  “阿思哈!”

  儘管張淼給出的時限只有一炷香而已,可程貴武卻顯然並不在意,勒住了兵馬之後,也沒急著調兵遣將,而是不慌不忙地從腰間取下了支單筒望遠鏡,慢條斯理地將守軍的陣地好生詳察了一番,而後方才一揚手,斷喝了一嗓子。

  “末將在!”

  阿思哈出身十三爺府上,本是十三爺的貼身近衛之一,早在東征之際便已加入了新軍,正是先鋒團第一營的統領,官拜遊擊將軍,此際正統兵立於陣前,這一聽程貴武點了名,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高聲應了諾。

  “帶你的人上,限時半柱香,給老子打垮了那幫混球!”

  程貴武沒甚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言語間滿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3

第805章 橫掃京師(七)

  “沒問題,看末將的好了!”

  新軍自上而下都有著種藐視一切的霸氣,無論是塔山還是下頭的普通一兵,都是如此,阿思哈自然也不例外,哪怕程貴武給出的時限其實只夠一次衝鋒而已,可阿思哈卻並無半點的猶豫之情,但見其一昂首,已是豪邁已極地便領了令。

  “那就開始罷!”

  程貴武也沒多囉唕,神情淡然地便吩咐了一句道。

  “喳!”

  阿思哈躬身應了諾,幾個大步沖到了軍陣之前,一揮手,高聲喝令道:“第一哨聽令,機槍手全都給老子上兩邊屋頂,聽老子的口令行事!”

  “喳!”

  將令一下,第一哨十二名機槍手以及同等數量的彈藥手立馬齊齊應了諾,在一眾官兵們的協同配合下,很快便全都攀登上了街面兩側的屋頂,張羅著將十二庭機槍依次排開,儘管各槍位因著街邊房屋的高低不同而差別很大,可這卻是難不倒早有過相關訓練的機槍手們,不多會,十二挺機槍已然準備就緒,黑洞洞的槍口向下斜斜地瞄向了百余步之外的崇文門守軍之街壘。

  “各槍位準備,給老子打!”

  隨著各槍位準備完畢的報告聲依次響起,已然等得有些不耐的阿思哈立馬一揮手,惡形惡狀地便下達了攻擊開始的命令。

  “噠噠噠……”

  新軍此時使用的機槍已經是工部第四代的產品了,槍形愈發趨近於後世所流行的捷克式輕機槍,只不過使用的還是彈鼓,而不是後世那等輕便的彈匣子,沒旁的,就一條,機槍的耗彈量實在是太大了些,儘管蒸汽動力的簡易機床已然開始在工部實驗室裡初步研製成功,可離著能真正投入使用,尚還須得再經雕琢,眼下的彈藥生產大體上還是以人工方式進行,再加上銅的供應不足,除了步兵炮以及戰防炮能使用銅殼炮彈外,步兵制式槍械所使用的還是紙殼子彈,個頭不小,要想保持射擊的火力持續,只能將彈鼓整得極大,如此一來,機槍的掙脫形狀自不免有些難看,可威力卻絕對是沒得說的槍,這不,十二挺機槍只一開火,無數的子彈便有若傾盆大雨般地罩向了那些躲在街壘後頭的崇文門守軍們。

  “程將軍死了,快逃啊!”

  “逃啊!”

  “別打了,我們投降,投降了!”

  ……

  這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而是血淋淋的大屠殺,十二挺機槍裡,少說有四挺第一時間便掃向了躲在最後一道街壘後頭的程軒和,方才一開戰,這位倒楣的將領就已被射成了篩子,密集的火力居高臨下這麼橫掃來去,守軍們臨時搭建起來的街壘渾然半點用處都無,還沒等新軍將士們正式發起衝鋒,街壘後頭的守軍已是徹底潰敗了,死的死,逃的逃,剩下些膽小的就趴在地上狂嚎不已。

  “機槍手,停止射擊,先鋒營全體都有了,出擊!”

  機槍手們打得開心無比,可阿思哈卻是興致缺缺,眼瞅著對面的守軍已然潰不成軍,阿思哈有些個懶洋洋地揮了下手,百無聊賴地下了出擊之令。

  戰果自是不消說的輝煌,先鋒營只一個衝鋒就拿下了街壘,當場擊斃的守軍多達兩百餘,投降的也有三百多,至於其餘的麼,早腳下抹油地逃得沒了影蹤,不過麼,先鋒營官兵們卻是高興不起來,沒旁的,那些一無用處的街壘卻還須得先鋒營官兵們負責拆除,儘管有著三百多戰俘可用,可為了搶時間之故,先鋒營從上到下都不得不當了回拆遷工,那早已死翹翹的始作俑者程軒和自然也就被先鋒營的將士們好生問候了一番祖宗十八代。

  “機槍開火,第一排射擊!”

  “開火,射擊,射擊!”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就在阿思哈的先鋒營全殲程軒和所部的同時,長柚街的激戰也幾乎同時開始了,新軍騎軍第一營與第二營的將士們在各自統領的喝令下,不斷地發射著排槍,將膽敢冒死衝鋒的兩方攻擊部隊打得個人仰馬翻,任憑隆科多與馬大鵬如何喝令驅策,其手下士卒都難以靠近新軍陣地,更別說與新軍展開肉搏戰了的。

  “拆門板,給老子頂上去!”

  冷兵器時代的血勇固然可嘉,可在新軍的槍林彈雨面前,不過只是個笑話而已,若是在開闊地上打野戰,兵力上的絕對優勢或許還有勝利的可能性,可在這等狹窄的街道上,壓根兒就施展不開,兵力眾多不單不是優勢,反倒是種累贅,馬、隆兩部連沖了兩次都不能靠上新軍,反倒是丟下了一地的死傷,到了此時,馬大鵬與隆科多這才有了些別樣的想法,幾乎同時下達了同樣的命令,隨即便見兩支敗兵都幹起了拆遷工的活計,依仗著人數多的優勢,很快便從街道兩旁的民居處收刮來了數十張門板,亂哄哄地擺出了個巨盾陣,打算沿長街向十字街口的新軍陣地再次發動強攻。

  呵呵,學乖了,有點本事麼!

  馬、隆二部拆門板的動靜鬧騰得如此之大,弘晴自不可能瞧不見,不過麼,卻並未放在心上,也就只是不在意地冷笑了一聲,一揮手,冷靜無比地下令道:“第三營聽令:下馬,兵分兩路,上屋頂,用手榴彈招呼!”

  “喳!”

  弘晴這麼一聲令下,策馬面向西方的第三營將士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在統領林奇生的指揮下,很快便分成兩部,彼此配合地上屋頂,飛快地部署了個簡易的屋頂陣地,靜靜地等候著馬、隆二部的再次衝鋒。

  “兒郎們,不用怕,火器打不穿門板,只要能靠上去,我軍必勝無疑,剿滅叛賊就在此時,此戰過後,皆有重賞,人人官升“三級”,賞銀千兩!”

  幾次衝鋒下來,兵力原本就較少的馬大鵬所部如今已是傷筋動骨了,戰死的倒是不算多,也就只要六百餘而已,可逃跑的卻足足有三千,眼下就只剩下兩千不到的兵力了,還盡皆是士氣萎靡之輩,到了此時,馬大鵬已是徹底輸紅了眼,此番不單是親自領兵上陣,更是在戰前誇下海口地胡亂許諾不已,拼著老命地為手下殘軍鼓勁不已。

  “眾將士都聽著,朝廷養兵千日,用兵就在此時,弘晴犯上作亂,隆某奉旨平叛,爾等隨本督剿賊,封官進爵斷非難事,此戰過後,有功者一律重賞,都拿出勇氣來,有此盾陣在,破敵就在眼前,上!”

  相較于馬大鵬所部的淒慘,隆科多的境遇顯然要好上不少,倒不是他手下將士有多驍勇敢戰,而是其後路已被塔山堵住了,加之隆科多一直在後頭壓陣,斬殺了十數名潰敗下來的逃兵,靠著血腥手段,硬是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軍心,眼瞅著天黑在即,隆科多這就打算亡命一搏了,再要不能勝,他本人怕也得趕緊另謀生路去了的,當然了,這等心思他是斷然不會當眾說將出來的,而是作出了一副慷慨激昂狀地鼓舞著手下將士之士氣,指望著能有奇跡出現。

  “沖上去,殺啊!”

  奇跡會出現麼,好像有那麼點跡象,這不,就在馬、隆二人做著戰前的最後動員之際,卻聽長柚街北面的一棟臨街的院子裡突然響起了一陣狂野的喊殺聲,旋即便見隆科多手下悍將阿古北已是光著膀子率部沖出,勢若奔雷般地向著新軍的後路掩殺了過去,兵力雖不算多,也不過就是千餘人而已,可盡是生力軍,這一沖將起來,氣勢當真不小!

  “折爾肯,爾率一哨人殺上去,其餘人等就地佈防!”

  阿古北這麼一突然殺出,正在觀察隆科多所部動靜的弘晴立馬便聞聲轉過了頭去,立馬就見人潮洶湧,距離策馬而立的第四營陣地已然只有不到八十步了的,對於騎兵來說,這麼點距離並不足以將馬速完全展開,而下馬列陣迎戰麼,顯然也來不及了,一旦被亂軍沖進了己方陣型,這仗可就要打成混戰了,在兵力明顯不足的情形下,於新軍來說,毫無疑問將會是一場災難,值此危機關頭,弘晴自不敢稍有耽擱,扯著嗓子便高聲下了將令。

  “喳!第一哨,跟我來,殺賊,殺賊,殺賊!”

  聽得弘晴如此下令,新軍騎軍第四營統領折爾肯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高呼著便率一哨騎兵策馬沖出了本陣,不數息,兩道相向狂奔的浪潮便已是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一開始,是新軍騎兵依靠著戰馬的衝力,生生將阿古北所部撞得個七零八落,沖在最前方的數十名官兵幾乎第一時間便成了空中飛人,慘嚎著跌入亂軍之中,可隨著新軍戰馬的減速,陸續殺將上來的崇文門守軍可就占了上風,竟已是對折爾肯的第一哨展開了圍殺,但見馬刀霍霍中,人頭滾滾落地,長槍攢刺中,騎士慘呼落馬,戰事只一開打,便已到了白熱化之程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3

第806章 橫掃京師(八)

  從戰略戰術的角度來說,弘晴的排兵佈陣並無甚差錯可言,無論是率騎軍奔襲,以隔斷馬、隆二部的聯繫,還是在長柚街的阻擊戰之部署,都充分考慮到了敵我雙方的優劣勢之所在——面對馬、隆兩處的步兵方陣已然可以確保擋住兩部的狂沖,而三、四兩營的騎兵待命,又可保證機動作戰,防止亂軍襲擊己方之後路,考慮得不能不說是很周全的,然則意外卻還是發生了——阿古北所部居然不是從離街口三百步左右的橫街殺出,而是強行打通了幾道民宅的牆壁,從而突然殺出,這可就生生打了弘晴一個措手不及,若是不能擋住三路亂軍的這一波強沖,弘晴最擔心的亂戰局面可就真要出現了,一旦如此,新軍火力上的優勢便無從體現起,傷亡必將慘重無比,這顯然不是弘晴所樂見之局面,只是到了眼下這般田地,再作調整已是來不及了,所能依靠的只有新軍將士們的血勇之氣!

  “兒郎們,援軍已到,我軍必勝,上,大破逆賊就在此時!”

  阿古北所部衝殺出來的動靜是如此之大,哪怕遠隔著裡許之距,馬大鵬也能聽得個分明,心情當真是激動到了極點,狂亂地揮舞著大砍刀,嘶吼著便下達了強攻之令。

  “援軍已到,逆賊必敗,兒郎們,拿出勇氣來,全軍突擊,殺啊!”

  隆科多所在的位置比起馬大鵬所部來說,離著北面戰場更近得多,馬大鵬都能聽到的廝殺聲,他自是聽得更為的清楚,儘管看不見戰場之情形,可隆科多卻知曉一準是阿古北這支奇兵趕到了,心情頓時為之大好,幾乎就在馬大鵬下達強攻令的同時,隆科多也同樣是高聲狂吼了起來。

  “必勝,必勝,必勝!”

  “殺!”

  ……

  馬、隆二將這麼一下令,原本只是沉默地頂著門板緩步前壓的兩部官兵們頓時全都沸騰了起來,高呼著口號,推著門板向前狂奔,速度越來越快,不多會,便已是沖到了離新軍陣列不過五十步左右的距離上,而此時,排列成緊密步兵方陣的兩營新軍都不曾開火,也不曾後撤,就這麼靜靜地等待著各自主官的將令。

  “手榴彈準備,給我投!”

  騎軍第三營統領林奇生就站在一處最高的屋頂上,自是清楚地瞅見了馬、隆二部的突然提速,不過麼,他卻是並未急著下令,而是待得馬、隆二部都已沖到了離己方陣線不足五十步的距離上之際,方才一揮手,高聲嘶吼了一嗓子。

  “轟,轟,轟……”

  第三營的官兵雖是分成了四個部分,可執行起命令來,卻是整齊劃一得很,五百枚手榴彈如同暴雨般砸向了馬、隆二部的衝鋒陣型,巨大的爆炸聲頓時響成了一片,當真是火光與硝煙共舞,彈片與殘肢齊飛,倒楣的馬、隆二部連個反應動作都來不及做,便已被炸得死傷累累,那些個門板倒是防得住子彈的穿透,可對於手榴彈在腳下炸響卻是半點用處全無,原本洶湧而來的兩道人浪瞬息間便像是被狗啃了的面餅一般,七零八落得不成樣子。

  “射擊!”

  “開火!”

  ……

  還沒等硝煙散盡,新軍騎軍第一營指揮官和敏與第二營指揮官陸有勝幾乎同時下達了作戰命令,旋即,機槍狂掃,排槍亂射,無數的子彈有若瓢潑大雨般罩向了亂成一團的馬、隆二部,如此近的距離下,沒了門板掩護的兩部官兵哪有半點幸理可言,瞬息間便已是死傷慘重不已,僥倖得生的士兵哪還顧得上甚將令不將令的,向後一轉,邁開雙腿,瘋狂地便向來路潰逃了開去。

  “放下武器,頑抗者,死!”

  “跪地者,生,亂動者,死!”

  “殺啊!”

  ……

  馬、隆兩部前幾回潰敗之時,新軍騎軍都不曾發動追襲,此次也一樣如此,然則騎軍不動,卻自有殲敵之軍,這不,就在馬、隆兩部再次潰退之際,長柚街的兩面突然響起了一陣響似一陣的嘶吼聲,旋即便見無數新軍官兵從三個方向殺進了戰場,赫然是張淼率部趕到了!

  張淼雖是江湖出身,可頭腦卻是極為好用,若不然,也不會得弘晴如此之賞識,僅僅短短的九年時間,便已從一名把總躥升到了眼下新軍副將的高位上,若不是考慮到平衡的緣故,其實他比塔山更適合新軍主將的位置,就戰略戰術的素養來說,張淼要遠比塔山高出了一大截,正因為此,弘晴才會將此番率平亂主力的任務交給了其,很顯然,張淼沒有辜負弘晴的信任——儘管長柚街處的槍聲甚緊,應是苦戰不休,然則率部趕到了預定出擊地點的張淼並未直接殺進戰場,而是兵分三路,抄了馬大鵬與阿古北的後路,只一個衝擊,便已將馬大鵬殘部消滅了個乾淨,就連馬大鵬本人也橫死當場,而阿古北所部也好不到哪去,在騎軍第四營官兵與新軍步軍援軍的前後夾擊下,很快也被擊潰,阿古北戰死,其部潰兵盡降。

  相比于馬大鵬與阿古北兩部的淒慘遭遇來說,隆科多所部的境遇顯然要好上一些,畢竟其身後並無新軍的伏兵,還算是能向後方逃竄,問題是沿著南大街衝殺而來的新軍步軍卻不會讓隆科多有重整旗鼓的機會——先鋒團一千四百余官兵在主將程貴武的統率下,飛快地沖過了騎軍第二營所讓出來通道,有若奔雷般地便咬在了隆科多所部的身後,一路狂殺不已,壓根兒就沒給隆科多留下甚喘息的空檔,這一追便即追到了九門提督府之所在。

  “關上大門,頂住,頂住!”

  隆科多率部造反之際,手頭可是握有近八千的雄兵,哪怕後頭分了兵,其手中也還有近六千的精銳,可待得一路潰敗回九門提督府之際,身邊就只剩下親衛營那可憐兮兮的兩百余人,其餘將士死的死,逃的逃,更多的則是降了新軍,可就算是到了這等窮途末路之際,隆科多還是不想投降,此無他,以其所犯下的罪行而言,就算是投降,也斷無半點生機可言,正因為此,這一逃回了衙門,隆科多也不顧手下將士之死活,一迭聲地便嘶吼了起來,指揮著手下親衛趕緊關上衙門的大門,打算憑藉高牆大院,做最後的頑抗。

  “打開城門,將炮抬進來!”

  隆科多手下那幫子親衛都是死忠之士,手腳倒是極為的麻利,搶在新軍追兵抵達之前,匆匆關上了大門,又盡皆上了牆頭分兵把守,一撥弓箭雨下去,逼得追擊而來的新軍官兵們不得不暫時退避,一見及此,率部趕到的程貴武並未下令急攻,而是嘶吼著下了令,自有手下將士沖到了崇文門前,七手八腳地卸下了粗大的門栓,齊聲呐喊中,兩扇厚實的城門便已從內裡被推了開來,不多會,一陣歡呼聲響起中,塔山已是昂昂然地率領著一眾手下推著兩門戰防炮從城門洞裡行了出來。

  “架炮,給老子轟他娘的!”

  身為新軍主將,塔山在此番平亂中其實並沒撈到甚大戰可打,除了一開始轟了幾炮,打壞了崇文門上那些舊式火炮之外,也就一直是閑極無聊地等著,心裡頭早就憋足了火,當然了,這把火,他可不敢朝弘晴發作了去,可不發洩上一番,心裡頭又憋屈得慌,膽敢負隅頑抗的隆科多毫無疑問就成了塔山瀉火的最佳目標,這不,方才一率部進了內城,塔山便已是大手一揮,罵罵咧咧地便下了將令。

  “轟,轟!”

  新軍的炮手們都是訓練有素之輩,架炮的速度自是快得很,塔山命令這麼一下,一眾炮手們很快便將兩門戰防炮都架了起來,如此近的距離下,幾乎用不著瞄準,兩炮下去,看似厚實無比的紅漆包銅大門便已化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片。

  “上,殺進去,活捉隆科多老賊!”

  不等硝煙散盡,塔山已是解氣地一揮大手,高聲便下達了總攻之令。

  “活捉隆科多!”

  “沖啊!”

  ……

  主將既已下了令,程貴武所部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嘶吼著便發動了強襲,有若潮水般便沖進了殘破的大門,與負隅頑抗的守軍展開了一場刺刀見紅的血戰。

  “完了,完了,哈哈哈……,完了,厄……”

  九門提督衙門的後院中,望著有若潮水般從照壁湧將出來的新軍官兵,狀若瘋狂地便大笑了起來,緊接著,也不給新軍將士們沖將過來的機會,橫起手中的腰刀,往脖子上一抹,一道血泉立馬從傷口處狂噴而出,隨即便見隆科多壯碩的身子搖晃了幾下,發出了幾聲含含糊糊的怪音,重重地向後一倒,塵埃四濺中,就見隆科多的手腳狂亂地抽搐了好一陣子,便已是不動了,就這麼雙目圓睜地了了賬,隨著其之自盡,持續了近一個時辰的平亂之戰也就此告了個終了,新軍完勝!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3

第807章 龍歸大海(一)

  城中戰事雖定,可亂兵卻兀自還在城中流竄,然則弘晴卻並未留下來整肅秩序,而是將此事交托給了榮柱,由張淼與耿三飆率部負責配合行事,又著塔山率一千步兵趕回豐台大營,接替老十三與老十六鎮守大營之要務,他自己則是率領血戰過後的兩千騎軍趕到了暢春園,將慌亂不堪的各府等候在園門外的侍衛家丁們全都看管了起來,而後方才進了園子,腳步不停地便直奔窮廬,遞了請見牌子,而此時的天,卻是早已徹底黑透了的。

  “孫兒叩見皇瑪法!”

  弘晴並未在廬外等上多久,就已得了老爺子准見的口信,由李德全陪著一行進廬中,入眼便見老爺子兀自斜靠在榻上,而三爺則垂手站在一旁,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便搶到了榻前,規規矩矩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好孩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啊。”

  老爺子的臉色早已不復早前的紅豔,而是白裡透著死灰,顯然也是到了最後的關頭,然則一見到弘晴歸來,眼神卻是突然亮了起來,但卻並未叫起,而是呢喃地念叨著,聲線已是極之微弱了的。

  “有賴皇瑪法隆恩,孫兒幸不負使命!”

  感受到老爺子那濃濃的關愛之情,弘晴的雙眼不由地便濕潤了起來,可還是強忍著落淚的衝動,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那支御賜金箭,高高地舉過了頭頂,語帶顫音地稟報了一句道。

  “好,好,好,有孫若此,朕也就沒甚不放心了的,哈哈哈……”

  儘管弘晴並未詳述戰況,可老爺子卻知城中局勢必然已是穩固無比了的,緊繃到如今的心弦當即便是一松,精神突然大振,連叫了幾聲好之後,又放聲大笑了起來,只是笑不多會,身子突然一顫,面色煞白地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陛下……,太醫,快,請太醫!”

  老爺子這等大笑的表現一出,李德全便知情形不妙,再一看老爺子突然昏迷了過去,頓時便急了,不管不顧地便尖聲大叫了起來,原本侍候在外間的一眾太醫們立馬蜂擁而入,七手八腳地圍著老爺子便是一通子急救,整個窮廬裡就此亂成了一團。

  “晴兒,城中情形到底如何了?”

  老爺子這麼一昏迷,顯然是不好之徵兆,三爺自是想著能留在廬內,以第一時間得知老爺子的准信,不過麼,這麼個願望卻是沒能實現,李德全很是客氣而又堅決地將三爺父子連同張廷玉一道都請出了內舍,說是不好打攪了太醫們的診治,這麼個理由自是充分得很,三爺自不好反對,也就只能是無奈地出了內舍,心神不定地呆立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望向了弘晴,低聲地問了一句道。

  三爺雖是問得隨意,可弘晴卻知曉三爺心中其實滿是忌憚,此無他,這會兒軍權全在弘晴手中,真要是弘晴狠狠心,玩上一手玄武門的把戲,完全可以自立為帝,若真如此,三爺怕是連半點還手之力都沒有,對此,弘晴其實不是沒考慮過,不過麼,也就只是一想便作了罷論,道理很簡單,弘晴若是真這麼做了,大義名分也就沒了,篡位的名聲自是不甚好聽,可這並不是關鍵,若是真能保證無憂上位,弘晴也不會有甚遲疑可言的,奈何眼下老十四還將兵在外,而各地督撫們又大多心懷鬼胎,但消京師一有不穩的消息傳出,天下必然大亂,到了那時,要想收拾殘局,可就不是幾年時間能辦得到的了,這麼個險,自是冒不得。

  “回父王的話,隆科多自刎,馬大鵬伏誅,兩部皆已盡殲,眼下是順天府尹榮柱、榮大人在主持大局,孩兒已著人去豐台大營請十三叔、十六叔回暢春園了。”

  儘管已然猜透了三爺的心思,可弘晴卻並未流露出絲毫的異狀,略一躬身,言簡意賅地便將時局彙報了一下。

  “嗯,那便好。”

  三爺擔心的可不僅僅是弘晴會有異心,對老十三、老十六也一樣放心不下,沒旁的,這兩位弟弟一個手中有兵,一個手中有錢,兩相結合之下,當真勢大難當的,而今,弘晴既是如此細心地將二人都召回了暢春園,三爺也就沒啥可憂慮了的,吭哧了一聲之後,便將複雜至極的目光轉向了內舍,毫無疑問,眼下于三爺來說,老爺子的生死才是最大的關鍵了。

  呵,政治這碗飯還真不是啥人都能吃的!

  儘管三爺強裝鎮定,也蠻像是那麼回事的,可其眼神裡的那股子熱切卻是瞞不過弘晴的觀察,很顯然,三爺這是在盼著老爺子趕緊死去呢,一念及此,弘晴的心底裡當即便滾過了一陣悲哀與感慨,不過麼,卻是並未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面帶戚色地靜立著不動。

  “李公公,皇阿瑪如何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轉眼間,已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始終亂哄哄的內舍裡一直就不曾消停下來,直急得三爺額頭上都見了汗,滿心裡火燒火燎地,卻又不敢去內舍看上一看,正自惶急無比間,突然間見到李德全從內裡行了出來,三爺趕忙搶上了前去,焦躁萬分地便開口問了一句道。

  “陛下有旨,宣諸位阿哥盡皆到此,老奴還須得去辦差,還請王爺海涵則個。”

  若是往常,李德全的口風可是緊得很,壓根兒就不會給三爺甚交代的,可眼下麼,三爺已是登基在即了,李德全可就不敢再似往常那般相待,低聲給了三爺一個提點,而後,也沒管三爺是怎個反應,便即匆匆告辭而去了。

  “皇阿瑪……”

  李德全雖是說得含糊,可意思卻是表達得很清楚了,那便是老爺子是真的不行了,這就要宣佈遺詔了的,一念及此,三爺的臉上立馬便滾過了一陣激動,只是突然間又想起了與老爺子這數十年的相處之感情,淚水便已是止不住地狂淌而出了,喉頭抖動了幾下,哽咽地說不出句完整的話來,這等情形一出,弘晴固然也是雙眼一陣模糊,可同樣站在一旁的張廷玉卻很是平靜,僅僅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顯然對三爺這等重感情的表現極為的嘉許。

  李德全去後不多久,就見一眾阿哥們相攜而至了,就連早已被幽禁在宮中多年的廢太子胤礽也到了,所有在京的阿哥中,只差了已然瘋魔了的大阿哥,以及尚未趕回暢春園的老十三與老十六,眾人一至,望向弘晴的目光都極其的複雜,四爺、八爺等人固然是痛恨無比,五爺等親近三爺的阿哥們眼裡也滿是敬畏之色,很顯然,他們都聽到了城中傳出來的槍炮聲,儘管都不清楚具體戰況究竟如何,可弘晴能好端端地站在此處,結果麼,自也就不用多說了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我朝肇極北方,有賴列祖列宗之奮發,撫有華夏,即為天下共主……”

  一眾阿哥們到後,並未在外間停留,直接被帶進了內舍,連同三爺在內,十九個阿哥面朝著龍榻,跪滿了一地,至於弘晴麼,儘管位份高,可輩分卻低,也就只能跪在最小的二十四阿哥胤袐的身後,百無聊賴地聽著張廷玉在那兒宣著遺詔。

  “爾等可都聽明白了?”

  老爺子的遺詔實在是長得不得了,與其說是遺詔,倒不若說是《左傳》之類的大部頭,洋洋灑灑近萬言,不單宣旨的張廷玉讀得口鼻歪斜,一眾阿哥們也盡皆聽得個昏昏欲睡,到了最後一字讀完,不止是阿哥們大鬆了口氣,便是張廷玉臉上也浮出了如獲重釋般的神色,不過麼,身為遺詔的執行者,張廷玉卻是不敢失了禮數,但見其肅然著臉地環視了一下神情各異的眾阿哥們,聲線平和地問了一句道。

  “不明白,這啥勞麼子遺詔的,扯了半天也沒說傳位給誰,爺就是不明白!”

  張廷玉此問也不過就是例行公事罷了,卻不想十爺卻是抓住機會跳了出來,也沒管老爺子此際其實還睜著眼,無甚顧忌地便嚷嚷了起來。

  “就是,十弟這話說得好,衡臣,你這麼虛頭巴腦地宣了如此之久,關鍵之處卻是不說,莫非是打算蒙蔽聖意麼?”

  十爺是天生的魯莽之輩,說話往往隨心所欲,可九爺卻是存心要將事往大裡鬧了去,此無他,都已是到了這會兒了,也沒見隆科多與成文運有兵來援,顯見局面早已被弘晴控制住了,不鬧,己方之將來必然淒慘無比,反倒是將事情鬧得滿天下人皆知的話,三爺將來還真就不好輕易下黑手的,至少在短時間裡不敢這麼做了去,若不然,一個寡情的名聲就會扣在三爺的頭上,以三爺那愛惜羽毛的性子來說,九爺這麼個伎倆雖是老套了些,卻足可管用,其之用心不可謂是不狠辣。

  九爺、十爺這麼一鬧,諸位阿哥們的眼神立馬便全都亮了起來,齊刷刷地便全都望向了龍榻上的老爺子,哪怕明知道自己無望大位的閒散阿哥們也都不例外,廬內的氣氛自也就顯得格外的詭異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3

第808章 龍歸大海(二)

  “畜生……”

  聽得九爺、十爺在那兒大放厥詞,已然處在了彌留狀態的老爺子不禁便是一陣大怒,只是渾身無力之下,也就只氣息微弱地罵出了一聲,便沒了往下述說的力氣了,原本尚算平穩的氣息已是喘得急了起來。

  “皇阿瑪,您可千萬保重,莫要氣壞了身子骨,兒子們也是一片好意麼,您不說傳位何人,兒子們將來又該效忠何人才好,呵呵,其實呢,兒子們都以為十四弟既賢且能,當是繼位之最佳人選,八哥寬仁,素孚人望,也是不錯之選擇,便是四哥也好啊,精明幹練,踏實肯幹,都是兒子們樂意效忠之對象,想來皇阿瑪是斷不會叫兒子們失望的才是。”

  九爺既是故意要將事情鬧大,自然不會去在意老爺子動不動怒的,一派為老爺子著想狀地便歷數了幾名阿哥的優點,卻故意不提三爺的名,當真是怎麼噁心人便怎麼來了。

  “就是,兒子也這麼看,能得幾位賢能者為帝,不單是兒臣們之福氣,更是天下人之福分也,兒臣懇請皇阿瑪成全則個。”

  九爺這麼一說,旁的阿哥們盡皆面色怪異,但卻都不敢胡亂出言打岔,可十爺卻是滿不在乎地一咧大嘴,興奮奮地便高聲附和了一句道。

  “混帳東西,朕,朕就偏要傳位於老三,爾,爾……”

  老爺子已是徹底被激怒了,儘管已是燈枯油盡之身,可心底裡卻是猛然迸發出了一股力量,霍然翻身而起,叉指著九爺,張口便罵,只是話尚未說完,人已是一軟,重重地便倒在了榻上,已然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陛下……”

  “皇阿瑪!”

  “快,太醫救駕!”

  ……

  老爺子這麼一倒下,諸般人等頓時盡皆亂成了一團,哭的哭,喊的喊,又怎個混亂了得。

  “劉鐵成何在?看住眾人,誰敢亂動者,一律拿下!”

  一派大亂中,眼瞅著眾阿哥都要往榻前沖,張廷玉可就急了,端出領侍衛內大臣的架子,鐵青著臉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喳!”

  聽得張廷玉這般下令,與德愣泰一併率大內衛士們守在一旁的劉鐵成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高聲應了諾,領著一幫子如狼似虎的大內侍衛們便沖上了前去,不容分說地彈壓住了一眾阿哥們的騷動。

  “張廷玉,爾要作甚,如此妄為,是欲謀反麼?”

  面對著強悍的大內侍衛們,九爺、十爺倒是安靜了下來,可八爺卻是突然發飆了,但見其雙眼一瞪,已是憤怒已極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衡臣,爾身為漢臣,安敢在此處亂命如此!”

  八爺這麼一開口,原先一直保持沉默的四爺也突起發難了,緊接著,九爺、十爺也跟風起哄,廬內頓時又是好一通子的噪雜。

  “放肆,誰敢再鬧,爺砍了他的頭!”

  面對著諸位阿哥的突然發難,一眾大內侍衛們還真就不敢下狠手,而張廷玉雖有心管束,眾阿哥們卻又不聽他的,整個場面立馬便有崩盤之虞,就在這等危機時刻,卻聽一聲大吼突然在眾人身後響了起來,赫然是手持刀劍的老十三與老十六兄弟倆連袂趕到了。

  “陛下大行了!”

  “萬歲啊,您怎麼就這麼去了啊!”

  “陛下……”

  ……

  這一見老十三哥倆個凶形惡煞般地趕了來,正鬧騰的歡快的幾位阿哥不由地便是一窒,倒不是真怕了這哥倆,而是擔心二人這是帶了兵前來的,自不免怕二人會趁機下毒手,自也就不敢再放肆下去,一見及此,張廷玉立馬便暗自鬆了口大氣,剛想著開口言事之際,就聽榻前為老爺子施救的眾太醫們已是哭嚎成了一片,心一慌,也就顧不得許多,趕忙大步搶到了榻前,焦急地向太醫們詢問著實情。

  “噹啷!”

  聽得榻前哭聲暴起,十三爺頓時便呆若木雞一般,手中的三尺青鋒就此落了地,而其卻是半點反應全無。

  “皇阿瑪啊,您怎麼就這麼走了啊,我等孤苦無靠,又怎生了得啊……”

  “皇阿瑪啊,兒臣給你叩頭了啊,您起來看兒臣一眼罷……”

  “陛下啊,您不能就這麼走了啊……”

  ……

  老爺子的死訊很快便已被確定了下來,張廷玉方一宣佈,一眾人等不管內心裡到底是作何想法,嚎哭都是必須之事,若不然,便是不孝之大罪,也正因為此,不管是阿哥們還是大內侍衛們,此時全都哭得個稀裡嘩啦的。

  “止哀!”

  念及老爺子的超拔之恩以及數十年君臣之情分,張廷玉自也哭得個天昏地暗,好一陣子之後,這才想起了自個兒遺詔執行人的身份,自不敢任由事態失去了控制,趕忙一抹眼淚,揚起了手,高聲斷喝了一嗓子。

  一眾阿哥們不管是真哭還是假嚎,這麼久地折騰下來,也自都疲了,只是規矩擺在那兒,不哭又不行,一個個也就只能是強撐著在幹嚎了的,這會兒一聽張廷玉叫了停,眾人自是巴不得,立馬便盡皆收了聲,全都雙眼通紅地死盯著張廷玉,就有若一匹匹擇人而噬的野狼一般無二,這等情形著實是磣人得慌,饒是張廷玉也算是膽大之輩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大行皇帝遺詔在此,眾阿哥跪好聽宣!”

  張廷玉到底是老成之輩,儘管略有失態,可很快便調整了過來,一抖手,已是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一份卷著的詔書,高高地舉過了頭頂,沉聲斷喝了一嗓子。

  “怎麼還有遺詔,不是都宣過了麼?怎地還來!”

  一聽張廷玉說有遺詔要宣,七歪八斜的阿哥們自都不敢怠慢了去,齊齊跪直了身子,唯獨老十卻是不滿地嚷嚷了一嗓子。

  “放肆,再囉唕,爺砍了你的狗頭!”

  十三爺先前並未跟一眾阿哥們湊在一起哭,而是就跪伏在一旁,此際聽得十爺又再大放厥詞,哪還忍耐得住,一把抄起早先掉落在身旁的三尺青鋒,猛地往地上一插,惡聲惡氣地便怒叱了一句道。

  “你……”

  十爺跟十三爺素來不睦,早年間可是沒少幫著老十四跟十三爺對放的,這會兒一聽老十三又朝自個兒發威脅之言,頓時便怒了,雙眼一瞪,便要還口大罵上一番,只是話尚未說完,九爺已是趕忙拉了其一把,低聲地勸了一句,十爺當即便沒了聲氣,只是兀自不甘心地死瞪著老十三不放。

  “張大人只管宣,有敢鬧事的,爺自調兵砍了他的狗頭!”

  老十三壓根兒就不在乎十爺的瞪視,仗劍而起,朝著張廷玉便是一禮,毫不含糊地作出了保證。

  “十三爺且自跪好罷。”

  張廷玉並未對老十三的話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客氣地叮囑了一句道。

  “噌!”

  老十三也沒再多囉唕,只是將剛拔起的劍又再次插在了地上,而後便即無言地跪倒在了地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三子胤祉人品貴重,溫良純孝,必能克承大統,朕決議傳位皇三子胤祉,欽此!”

  相較於先前那份冗長得驚人的所謂遺詔來說,張廷玉此際所宣的遺詔可謂是簡潔無比,通篇就只有幾句話,便已是說得個分明無比。

  “不對啊,皇阿瑪先前可沒說清傳位於何人,不該是十四弟就位麼?怎地變成了老三,有問題,絕對有問題!”

  張廷玉話音剛落,也不等眾阿哥們領旨謝恩,老十已是梗著脖子提出了異議。

  “十弟說得對,先前皇瑪法沒說清楚,三哥也沒認,這事兒確是值得斟酌的!”

  十爺這麼一扯,九爺立馬便跳出來附和了一把。

  “哼,請三哥就位!”

  九爺、十爺這麼一鬧騰,張廷玉畢竟是文臣,還真有些壓不住場面的,正自心急之際,卻見老十三已是霍然而起,手持著長劍,大步行到了三爺面前,一躬身,很是謙遜地請三爺起身受眾人的跪拜之禮。

  “請三哥就位!”

  十三爺這麼一站出來,五爺等一眾親近三爺的阿哥們也都跟著出言催請不已。

  “皇阿瑪啊,您就這麼去了,卻將如此千鈞重擔壓在了兒子的身上,兒臣何德何能啊,竟能受您如此恩遇,兒臣慚愧啊……”

  整個遺詔宣佈儀式中,三爺始終是規規矩矩地,該哭的時候哭,該安靜的時候安靜,也不跟九爺等人爭辯,就宛若此番遺詔與其無關一般,可實際上麼,三爺的心卻是始終懸著的,就怕最後遺詔宣佈出來的結果不是他三爺得承大寶,而今,有了十三爺等阿哥們的連番催請,三爺的心方才算是真正放回了肚子裡,也才真真切切地想起了喪父之疼,當即便悲從心起,放肆地便大哭了起來。

  三爺儘管尚未正式登基為帝,可卻已然是實實在在的帝王之尊了的,他這麼一哭不打緊,其餘阿哥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那都須得陪著慟哭上一回的,於是乎,廬內剛安靜下來的嚎啕聲頓時又就此大起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7:53

第809章 三爺就位

  “止哀!”

  三爺一哭,眾阿哥們只能跟著哭,連帶著廬舍裡所有人等都不得消停,這麼一哭起來,可就有些止不住之勢,一見及此,張廷玉可就不免有些急了,這便緊趕著一揚手,再次叫了停。

  “恭請陛下就位!”

  這麼短時間裡接連哭了兩回,哪怕有著再多的悲傷,也早該宣洩乾淨了的,到了這會兒,眾阿哥們也不過都是在幹嚎而已,實在是太遭罪了些,自無人願再來上一番,這回可就不用老十三出面催請了,五爺等人已是緊趕著便齊聲高呼了一嗓子。

  “唉,諸位弟弟這是何苦呢,如此之重擔,皇阿瑪就這麼交到了為兄的身上,這叫朕如何使好啊。”

  眾人這麼一高呼,三爺心底裡自是爽得很,不過麼,卻是不肯就這麼就位了,口中兀自在那兒推脫個不休,可不經意間,在最後一句話裡卻已然是以“朕”自居了的。

  得,老爹這吃相未免太難看了些!

  這當口上,眾人正自假悲切地煩惱著,倒是無人注意到三爺這麼個偷換了概念的把戲,不過麼,弘晴心細,卻是聽在了耳中,心裡頭忍不住便犯起了嘀咕,當然了,這等嘀咕也就只敢擱在自個兒心裡頭罷了。

  “請陛下就位!”

  三爺這等推脫也不能完全說是矯情,大體上不過是按著儒家道義在演著大義之把戲耳,這一點,在場諸般人等心中都是有數得很,哪管三爺表現得有多謙遜,該催請的,那也還得接著催上一回。

  “唉,朕本意不想當這麼個皇帝,既是皇阿瑪臨終所托,又有著眾弟弟們的支持,朕也就勉強當了去好了。”

  推脫乃是表現儒家思想中所謂的謙讓之美德,當然了,卻是不能一味地推脫的,所謂事不過三便是這麼個道理,這等低級錯誤,熟知禮儀的三爺自是不會去犯,這不,待得眾阿哥們第三次催請之後,三爺終於是站了起來,一派勉為其難狀地允了眾阿哥們之所請。

  “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三爺允得極為勉強,可眾阿哥們卻並不以為三爺會是真的“勉強”,三呼萬歲也就是必須之事了的,當然了,呼萬歲歸呼萬歲,一眾阿哥們的心情卻是截然不同的,五爺等人自然是出自真心,而四爺、八爺等人雖也跟著呼了,可臉色卻是差到了極點。

  “諸位弟弟都且平身罷,朕雖繼位,可諸事未定,還須得諸位弟弟鼎力協助方好。”

  眾阿哥們這麼一呼萬歲,三爺的心裡頭當真是沒的冒泡,只是顧忌到老爺子的屍體就在身後,倒是沒敢表露出太過興奮的神情,也就只是虛抬了下手,很是和煦地與諸位弟弟們客套了一番。

  “臣等自當效忠,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三爺這話說得是挺客氣的,可內裡究竟有幾分真情義,那可就真不好說了的,可不管怎樣,三爺既是放了話,眾阿哥們照例是須得再次表忠上一回的,此乃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朕的年號可以隨意,左右不過是個符號罷了,叫起來順口便好,唔,就以誠德為號好了,至於諸位弟弟們要避諱,就將名裡的‘胤’字都改為允便好,倒是大行皇帝一生文成武德,卻須得好生想個擬個貼切的諡號方妥,諸位也都好生想想罷,李德全!”

  三爺顯然早就已想好了諸般事宜,就連年號與避諱之事都已考慮過了,唯獨對老爺子的諡號不作定論,而是將此事交由眾阿哥們去商議。

  “奴才在!”

  聽得三爺點名,李德全趕忙搶上了前去,一躬身,低眉順眼地應了一聲。

  “爾且去傳了朕的旨意,叫在京之五品以上的官員都到瑞景軒跪候,朕一會便去見見。”

  三爺不動聲色地掃了李德全一眼,隨和地便給出了道旨意。

  “喳,奴婢遵旨!”

  叫百官前來,有著兩層意思在,其一便是要百官來為老爺子送行,至於其二麼,那便是新皇帝要接受百官的朝拜了,這一點,李德全的心中有數得很,自不免為三爺如此快便想到此點而暗自心驚不已,但卻不敢有甚失儀的表現,也就只是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即領著數名小太監急匆匆地奔出了窮廬,自去安排宣召不提。

  “陛下,臣以為大行皇帝一生功勳彪炳,名為守成,實同開創,又以仁孝治天下,為大德皇帝也,若是取仁德皇帝,或相適宜焉。”

  一眾阿哥們雖是已呼過了萬歲,可心底裡卻尚未調整到位,真就不曾將三爺當皇帝看,這不,三爺都已交代了諸位弟弟一併想諡號,可眾阿哥們倒好,全都站在那兒發傻,老半天都沒人開口進言,一見及此,張廷玉可就有些看不過眼了,這便急趕著從旁建議了一句道。

  “嗯,四弟,你看如何?”

  三爺顯然對張廷玉的提議不是很贊同,不過麼,他卻是並未急著表態,而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轉手便將問題丟給了四爺,很顯然,三爺這麼做並不是真心實意要請教四爺,而是在向四爺宣示皇帝的權威來著。

  “回陛下的話,臣弟以為衡臣所言頗為有理,只是仁德一詞恐未見得能概括出皇阿瑪一生之功德,還須另行斟酌為好。”

  四爺乃是善權術之人,又怎可能看不出三爺這一手的用意之所在,心裡頭當真有若吃了只蒼蠅般地膩味著,奈何這等情形下,實也容不得其不開口,沒奈何,也就只能是假作慎重狀地敷衍了一把了事。

  “著啊,四哥這話說得對,皇阿瑪一生文成武德,只一個德字,哪能表述出皇阿瑪的豐功偉績,嘿,皇阿瑪在日,向來重武功,就取‘仁武皇帝’好了。”

  四爺原本也就是隨口一說而已,可十爺卻是抓住了機會,大嘴一咧,已是亂放炮了一通。

  “胡扯,自古諡號帶武字的,不是窮兵黷武之輩,便是昏庸之君,以皇阿瑪之功勳,豈能取個武字!”

  十爺這麼一亂放炮,五爺可就看不下去了,眼珠子一瞪,沒好氣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五哥這話說得是,仁武皇帝之號不妥至極,萬不可用!”

  “十弟休要胡鬧!”

  “十哥說得甚昏話,皇阿瑪屍骨未寒,爾便如此詛咒,究竟是何居心!”

  ……

  一眾阿哥們這會兒大多想著討好三爺,這一見五爺開了頭炮,自是全都群起附和,好生將老十亂罵了一通。

  “扯啥?扯啥?爺就是這麼個主張,愛用不用的,沖爺發甚牢騷來著!”

  十爺就一糙性子,壓根兒就無懼一眾兄弟們的群起而攻,梗著脖子便嚷嚷了起來。

  “好了,都是議事嘛,暢所欲言便好,八弟,你可有甚想法麼?”

  三爺對十爺這等尿性子自是極為的惱火,不過麼,眼下方才剛繼位,卻是不好跟十爺太過計較的,這一見諸位弟弟在老爺子屍體前大吵大鬧,實在是有些不成體統,不得不站出來打了個圓場,轉手又將問題丟給了八爺,至於用心麼,與提問四爺並無甚不同之處。

  “臣弟心正亂,實無主張,陛下自定了便好。”

  這一見三爺摧折完四爺便來摧折自己,八爺當真是惱火得很,壓根兒就不想多言,胡謅了幾句便將問題推回了三爺處。

  “諸位弟弟若有甚想法,且都說說好了。”

  這一見四爺與八爺都不肯進言,三爺的臉色雖是平靜如常,可眼神裡卻是飛快地掠過了一絲的陰霾,不過麼,倒是沒強求二人一定要表態,很是大度地便放了八爺一碼,轉而又詢問起了諸位阿哥們的建議。

  “仁宗。”

  “仁視。”

  “至德。”

  ……

  三爺既是有令,五爺等人自不敢不從,一個個盡皆開動了腦筋,報出了一連串的諡號,然則三爺卻始終不表態,反倒是眉頭越皺越緊了起來,顯然對諸位阿哥所給出的答案都不甚滿意。

  “晴兒可有甚想法麼?”

  眼瞅著這般亂扯下去不是個了局,三爺的目光立馬便投到了弘晴的身上,沉吟地開口發問道。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張相先前所言之‘名為守成,實同開創’頗為中肯,故,若以聖祖為號,實相宜也,此兒臣之淺見耳,還請皇阿瑪明斷。”

  三爺這麼一問,諸般人等得視線立馬齊刷刷地全都落在了弘晴的身上,這等壓力不可謂不小,然則弘晴卻是毫不以為意,神情平靜地便出言建議道。

  “不妥,不妥,我朝已有太祖、世祖兩位皇帝,豈可再來一個‘祖’。”

  弘晴話音剛落,不等三爺有所表示,十爺已是大腦袋一搖,亢聲便反對了一句道。

  “十弟說得對,若以‘祖’為號,那我朝的祖未免太多了些,叫後世子孫如何適從,仁郡王此言大為不妥!”

  十爺這麼一挑刺,九爺立馬便跟上。

  “嗯,十弟所言有理,仁郡王此提議大謬也!”

  九爺一冒頭,八爺也不再保持沉默了,跟著也唱起了反調。

  “‘祖’字倒也罷了,‘聖’字又豈可輕用,斯言不當之至!”

  眼瞅著八爺等人圍攻弘晴,四爺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也站出來反對了一把。

  四位阿哥這麼齊齊攻訐之下,廬舍裡的氣氛頓時便詭異地緊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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