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53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2

第940章 鐵騎突出刀槍鳴(三)

  “怎麼回事?呐玉茲這混帳東西想作甚?”

  呐玉茲所部這麼一出擊,正在山頂上觀察動靜的策妄阿拉布坦的臉色頓時便是一白,忍不住便罵了起來,沒旁的,只因三萬餘哈薩克騎兵並未按事先定好的出擊線路走,而是有若潮水般地殺向了準噶爾步兵方陣的背後,這等架勢擺明瞭就是要反水了,自由不得策妄阿拉布坦不為之氣急敗壞的。

  作甚?當然是偷襲準噶爾軍了!對此,呐玉茲可是期盼了許久了的,而今,終於等到了揚眉吐氣的時候了,哪還會有甚客氣可言,一路嘶吼著便率部殺進了準噶爾步兵方陣的後背,數萬把彎刀四下劈砍,瞬息間便將五個準噶爾軍步兵方陣沖得一片大亂。

  “出擊!”

  呐玉茲方才剛發動突襲,不等其所部真正殺進準噶爾步兵方陣的背後,弘晴便已準確地判斷出了呐玉茲此番突擊並無虛假,心情自是大好,不過麼,卻也顧不得興奮,已是緊趕著一揮手,高聲下達了出擊之令。

  “跟我來,突擊!”

  弘晴一聲令下,自有侍候在側的傳令兵飛快地打著旗語,將命令傳達到了早已待命多時的陸有勝處,隨即便聽陸有勝一聲大吼,率部有若奔雷般地沖了起來,速度極快地穿過了清軍左翼步兵方陣預留出來的通道,如怒濤般向已徹底陷入了混亂中的準噶爾軍殺了過去。

  潰敗,無可挽回的潰敗!可憐準噶爾軍的戰鬥意志本來就不算強,再被哈薩克騎軍與大清騎軍這麼前後一夾擊,頓時便徹底陷入了崩潰狀態,再無半點的鬥志可言,甚至連還不曾遭到清軍攻擊的騎軍也已是亂作了一團,再也阻止不起有效的抵抗。

  “全軍出擊!”

  大清騎軍與哈薩克騎軍很快便已會師在了一起,但並未在左翼戰場上多逗留,兩軍合併成了一道鐵流,如怒濤般便向中路戰場橫掃了過去,僅僅只是分出了騎一師第一旅恪倫泰所部的三千騎兵往茫然失措的準噶爾軍後陣直殺過去,與此同時,程貴武一把抽出了腰間的指揮刀,用力向前一劈,嘶吼著下達了總攻令,兩個師的清軍官兵立馬呐喊著狂沖了起來,直殺得混亂不堪的準噶爾軍死傷狼藉,跪地求饒者不計其數。

  “突擊,殺過去!”

  清軍騎兵大隊已是呼嘯著向中路戰場橫掃而去,然則恪論泰卻並未跟隨,而是率部高速向三百米外的準噶爾軍後陣沖了過去,哪怕面對著的準噶爾軍騎兵還有三萬之多,恪倫泰也無絲毫的猶豫與遲疑,三千鐵騎風馳電掣中,蹄聲如雷,殺氣直沖九霄雲外。

  “兒郎們,最後的時刻到了,為了大汗,跟我來,擋住清狗!”

  身為準噶爾軍的總指揮,大策妄敦多布自然不是愚鈍之輩,只一看戰場態勢,便已知此戰之結果再難有挽回的可能了,而今,要想保住東山再起的可能性,只有一個機會,那便是拼死擋住恪倫泰所部的突擊,從而給策妄阿拉布坦留出足夠的逃遁時間,只要大汗還在,汗庭就在,準噶爾的國祚就不會輕易被滅,假以時日,未必沒有再起之可能,儘管他本人並不以為手下這三萬驚慌失措的老弱病殘真能有多大的機會擋住如狼似虎的大清騎軍之突擊,可為了汗國的將來,他也只能是拼死一搏了!

  大策妄敦多布手下那三萬餘騎雖說都是老弱病殘之輩,可畢竟人數眾多,這麼一沖將起來,氣勢當真不小,倘若被這幫雜兵纏住了手腳,勢必會被策妄阿拉布坦等一眾重要人物逃出了生天,而這,顯然不是恪倫泰所能承受之重,值此微妙時刻,恪倫泰只能拼了,策馬如飛地便瞄著大策妄敦多布殺了過去,顯然是打算來個擒賊先擒王了的。

  “殺!”

  大策妄敦多布打的主意顯然與恪倫泰一般無二,這一見恪倫泰如飛而來,不單不避,反倒是拼力打馬向前,手中的彎刀高高揚起,待得兩馬將將相交之際,但聽大策妄敦多布一聲暴喝,振臂一揮,刀光如虹般地便朝著恪倫泰的脖頸之間劈了過去,刀勢極快,當真有若閃電般迅捷,刀未至,激蕩起的爆鳴之聲已是振得恪倫泰耳膜生疼不已。

  “呵哈!”

  大策妄敦多布的刀勢很快,滿天下能比他更快的已是不多了,偏偏恪倫泰卻正是其中之一,儘管出手的時間比大策妄敦多布要稍慢上了一線,但卻後發而先至,就在大策妄敦多布的刀鋒已劈到離恪倫泰的脖頸只有三寸之距時,恪倫泰的刀已是毫不客氣地掠過了大策妄敦多布的咽喉,於是,三寸便成了天涯,但見大策妄敦多布魁梧的身子在馬背上晃了晃,終於是不甘地跌倒在了塵埃中,一代準噶爾名將就此隕落在了亂軍之中。

  “沖,上山!”

  陣斬大策妄敦多布這等名將,無疑是樁了不得之戰功,然則恪倫泰卻壓根兒就沒放在心上,甚至不曾回頭去看上一眼,率部一路劈殺向前,瞬息間便已殺透了準噶爾人的騎兵陣列,一揚刀,呐喊著便率部沖上了山坡。

  “大汗,快走!”

  “擋住!”

  ……

  山頂上,策妄阿拉布坦正自震驚於戰場的驟然大變,壓根兒就沒發現恪倫泰已是率部如飛般殺來,倒是其身旁隨侍的親衛們看出了不對,當即便轟亂了起來,有的忙著上馬去試圖阻截恪倫泰的逼近,有的則一邊嘶吼著,一邊簇擁著策妄阿拉布坦上馬逃生,整個山頂上已是就此亂成了一團。

  走?那是斷然走不脫的,哪怕策妄阿拉布坦身旁的親衛們已是拼死廝殺了,可在洶湧而來的大隊清軍面前,不過是螳臂當車而已,很快便被清軍將士們亂刀斬殺了個精光,不單策妄阿拉布坦沒能逃脫,就連先一步逃命的加加林大公也被大清騎兵們從後追上,老老實實地當了戰俘,倒是原本在山腰處指揮作戰的托爾斯基中將跑得快,早已混入了亂軍之中,算是暫時躲過了一劫。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恪倫泰率部生擒了策妄阿拉布坦以及加加林大公這兩大賊酋,卻說陸有勝部一萬騎兵連同哈薩克汗國的三萬兵馬有若潮水般橫掃過了準噶爾諸軍之後,又順勢衝垮了正列陣與岳鐘琪所部展開對射的俄近衛第一軍以及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但同樣不曾在中路戰場上多停留,而是有若旋風般掃過戰場,徑直朝正與和敏所部纏戰不休的哥薩克騎軍衝殺了過去,與此同時,岳鐘琪所部則抓住了戰機,就此發起了總攻,三個師的步兵呐喊著發動了衝鋒,將亂作一團的俄軍官兵們殺得個抱頭鼠竄不已。

  “援軍已到,殺賊,殺賊,殺賊!”

  清軍右翼戰場上,和敏所部此際已是陷入了苦戰之中,此無他,儘管清軍驍勇非常,奈何兵力只有哥薩克騎兵的四分之一,雖說打了哥薩克騎兵一個措手不及,可待得哥薩克騎兵們回過了神來,和敏所部便有些衝突不靈了,被哥薩克騎軍的優勢兵力困在了戰場中央,幾番衝突都難以殺出重圍,出擊的六千騎已是折損了五分之一還多,正自危急關頭,陸有勝所部終於是及時趕到了,一見及此,和敏的精神當即便是一振,嘶吼連連地率部死纏住了哥薩克騎軍,與陸有勝所部內外夾擊,頓時便殺得哥薩克騎軍死傷慘重不已。

  “撤,快撤!”

  眼瞅著己方敗局已定,赫麥爾尼茨基可就顧不得己方步軍的死活了,一擰馬首,高呼了一嗓子,領著身旁親衛便瘋狂地打馬向北狂逃了去,他這麼一逃不打緊,原本就已亂了陣腳的哥薩克騎兵們全都慌了神,亂哄哄地全都跟著撤出了戰場。

  “追上去,不降者,殺無赦!”

  這一見哥薩克騎軍要逃,殺得興起的陸有勝自是不肯放過,率部緊追不捨,有若秋風掃落葉般地席捲潰兵,馬刀霍霍中,人頭滾滾落地,這一追,便足足追了三十裡之遙,直到天色漸晚,再難看到潰兵的身影,方才收了兵,一路收攏戰俘,有敢頑抗或是奔逃的,一律格殺當場。

  終於結束了!

  酉時三刻,殘陽如血,激戰過後的戰場一派狼藉,無數人馬的屍體陳橫著,不時有無主的戰馬在哀鳴不已,空氣裡滿是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然則屹立在指揮塔臺上的弘晴卻絲毫不以為意,靜靜地站立著不動,就有若尊雕塑一般,只是眉宇間卻是透著絲淡淡的疲憊之意——一年餘了,自打去歲離京,到如今已是一年餘了,萬里長征,大小戰事無數,而今,這一切終於是過去了,儘管己方的傷亡不算小,整整一萬三千餘將士血染疆場,可取得的戰果無疑是巨大的——準噶爾軍全滅,俄軍除數千哥薩克騎兵逃出生天外,餘者非死即降,西北邊疆大局已定,剩下的不過都是些收尾的工作罷了,弘晴的心思也就此轉向了京師,概因那裡才是決定大清未來幾十年走向的主戰場,局是早就已布下的,至於能否順利收網,卻尚在未定之天……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2

第941章 誠德帝的小心思(一)

  誠德三年四月十七日,弘晴率十二萬五千清軍在格登山一戰中盡殲準噶爾汗國與俄羅斯聯軍二十余萬,生擒準噶爾汗策妄阿拉布坦以及俄西伯利亞總督加加林大公,但並未就此停下進軍的腳步,先是騎一師和敏所部與第二軍第二師李明亮所部一路追擊潰逃的哥薩克騎軍,並在亞梅什湖畔再次擊敗該部殘軍,俄哥薩克騎兵第一軍團軍團長赫麥爾尼茨基率殘兵三百餘騎鼠竄,而清軍依舊不肯放過,沿鄂畢河一路北上,連端俄羅斯人堡壘數十,將各處堡壘皆夷為平地,並將所過之處的俄羅斯人全都向北驅趕殆盡,深入俄境數百里方才停下了進軍的腳步,但並未留軍駐守,而是讓哈薩克汗國派兵進駐。

  誠德三年四月二十一日,土爾扈特汗國特使趕到了格登山清軍大營,以屬國的身份行了覲見之禮,並表達了土爾扈特汗阿玉奇欲圖萬里東歸之意向,對此,弘晴並未准允,而是溫言鼓勵土爾扈特汗國在裡海之濱站穩腳跟,並慨然將格登山一戰中繳獲的俄軍武器彈藥撥出三分之一給了土爾扈特汗國,並承諾其國在遇到沙俄侵略時,大清將不會坐視不理,與此同時,還親自主持了會盟儀式,讓土爾扈特汗國與哈薩克汗國組成同盟,言明大清將在商貿以及軍火上,給予兩汗國長期之支援,此即是史稱“格登山會盟”之由來。

  誠德三年四月二十七日,俄軍在格登山慘敗的消息傳到了聖彼德堡,臥病在床的彼得大帝憂憤難平,於當夜亡故,俄內廷因繼位權之爭爆發內亂,一夜血腥之後,因有著近衛第二、三軍的全力支持,皇后阿列克謝.耶芙娜得以繼位為女皇,即葉卡捷琳娜一世,此女不擅為政,一味沉迷享受,朝政一片混亂,不過麼,倒是沒忘了下令派出使節團與大清交涉,希圖求和。

  誠德三年四月二十八日,格登山大捷的戰報以及弘晴之表奏本章送抵京師,朝野為之震動,舉國沸騰不已,沒旁的,只因準噶爾為患邊疆已是多年,屢征不平,而今,終於是一戰而滅其國,更徨論還順帶剿滅了十萬老毛子,實屬開國以來罕有之大捷,但消不是別有用心之輩,無不為之彈冠相慶,可就在這等滿朝文武紛紛上本慶賀,誠德帝卻顯得有些鬱鬱寡歡,理由麼,很簡單,弘晴要回來了,而這,並非誠德帝所樂見之事。

  一年,僅僅才一年,西疆之戰便已落了幕,這等之迅捷,實在是太出乎誠德帝的預料之外,本來麼,誠德帝還以為西疆縱使能平,那也少說須得三年五載,尤其是在他暗中做了不少的手腳的情形下,這場戰事應是能再多拖上一些時日的,可萬萬沒想到弘晴居然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便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對此,誠德帝自不免有些個不滿在心,此無他,沒弘晴在朝的日子裡,誠德帝可是好生過了把真正帝王的癮頭,政令暢通無阻,但凡有旨,朝廷上下無不殷勤辦事,而今,這等大好之局面,極有可能會隨著弘晴的歸來而蕩然無存,試問誠德帝又怎生高興得起來,更令誠德帝煩心的是豐台大營的新軍整編遠遠落後於進度,到目前為止,也不過只編練了五萬新軍,相較於弘晴手中那十余萬百戰之師來說,這麼點力量實在是有些不夠看,原先預想的以強勢壓弘晴就範的安排顯然有些難以為繼了的,該如何因變而變就成了擺在誠德帝面前的一道繞不過去的坎。

  “諸位愛卿,此番西疆一戰打得漂亮,殲敵無數,朕甚是欣慰,只是此戰事涉俄羅斯,卻是不可輕忽了去,若其再度興兵來犯,恐邊疆戰火重燃,不知諸位愛卿對此可有甚看法麼?”

  坎是不好過,可終歸須得去面對,對此,誠德帝倒是沒準備當鴕鳥,靜思了幾日之後,終於是有了些思路,不過麼,事關重大,他卻是不敢胡亂獨斷乾坤的,這便將一眾軍機大臣們全都招了來,見禮一畢,便即轉入了正題,話雖是問話,可內裡卻滿是暗示之意味。

  看法當然是有的,不過麼,一眾軍機大臣們卻都不想宣之於口,沒旁的,能聚在這養心殿中的,又有哪個不是精明過人之輩,又怎可能會聽不出誠德帝言語間的暗示,無非是打算將弘晴以及其手下將士都困在邊疆罷了,而這,明顯是奢望,真要是有人敢當眾這麼提了,那可就徹底將弘晴往死裡得罪了去,倘若真能辦得到的話,或許還不致於有大礙,問題是這等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些,哪怕誠德帝強行下了詔書,也不見得管用,沒准激得弘晴就此率軍起事,試問滿天下又有誰能擋得住弘晴的兵鋒?就算能,天下勢必也將就此陷入大亂之境地,這等險,誰又敢輕易去冒的。

  “子誠。”

  誠德帝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有人出頭,臉色自不免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偏偏卻又不好胡亂發作,無奈之下,也只能是眉頭微皺地環視了一下群臣們,視線最終落在了李敏銓的身上,顯然是指望著已背叛了弘晴的李敏銓能說出他誠德帝想聽的話語。

  “微臣在。”

  聽得誠德帝點了名,李敏銓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從旁閃了出來,高聲應了諾。

  “爾且說說看,西疆之事當何如之,嗯?”

  誠德帝意味深長地看了李敏銓一眼,而後不鹹不淡地吭哧了一聲。

  “陛下,臣以為此事確須得慎重對待才是,今,西疆之大局雖已是無礙,然人心依舊未定,更兼俄羅斯人居心叵測,確是不可不防。”

  李敏銓本就不想讓弘晴歸來,先前不言,不過是不想當出頭鳥罷了,而今,既是誠德帝有問,他自是樂得趁機給弘晴上點眼藥。

  “嗯,子誠斯言甚是,朕亦是憂心於此啊,自康熙三十年以來,西疆始終是我大清之邊患,今既是能一舉克之,還須得有個一勞永逸之法才妥,子誠以為當如何安排方好?”

  這一見李敏銓如此之識趣,誠德帝龍顏自是為之大悅,但見其嘉許地點了點頭,伸手捋著胸前的長須,作出一派心有戚戚焉狀地又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臣以為一是當屯兵固邊,二麼,且看俄羅斯人作何反應,再行計較,若是能與俄羅斯人就邊境一事再簽和約,或可保得邊疆之綏靖矣。”

  李敏銓對誠德帝的小心思門兒清得很,有心討其之歡心之下,自不會拂了誠德帝之意,但見其假作沉吟了一下之後,便即說出了誠德帝最想聽的話語。

  “嗯,子誠這話說得有理,朕看應是可行,諸位愛卿以為如何啊?”

  誠德帝雖是極其滿意李敏銓的這兩個提議,不過麼,卻並未就此下個決斷,而是故作姿態地將問題丟給了緘默不語的眾軍機大臣們,顯然是打算玩上一手操縱民意的把戲了的。

  若是旁的事兒,誠德帝都已將話說得如此之明瞭,眾軍機大臣們就算心中別有想法,也斷不敢再多囉唕,稱頌上一番乃是必然之舉,問題是此事干係實在是太大了些,別說張廷玉、馬齊這等老成持重之人了,便是素來以誠德帝馬首是瞻的理藩院尚書郎爾衡也不敢胡亂出言附和,只是這會兒,誠德帝正在興頭上,眾軍機大臣也不敢隨意出言反對,無奈之下,眾人也只能是保持著緘默,盡皆垂首而立,就有若一尊尊木雕泥塑一般無二。

  “諸公既是都無異議,那就先這麼定了。”

  對於眾軍機大臣們的不配合,誠德帝顯然是有些窩火了,剛放晴的臉色立馬又陰沉了下來,但並未出言呵責眾人,而是一拂袖,直接來了個強姦民意。

  “陛下,老臣有話要說。”

  眼瞅著誠德帝要任性胡為,性子較急的馬齊可就再也憋不住了,也不管誠德帝的臉色有多難看,一個健步從旁閃了出來,高聲打岔了一句道。

  “講!”

  這一見是馬齊跳了出來,誠德帝原本就難看的臉色頓時便更陰沉了幾分,本想著盛怒而去,可到了底兒還是沒這麼做,但見其面沉如水地死盯著馬齊看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極為不耐地從牙縫裡擠出了個字來。

  “陛下明鑒,老臣以為屯兵西疆固是該當,然,究竟該屯多少兵,後勤輜重如何安排,都須得謹慎行了去才好,至於與俄人之會談,更是無須著急,我大清乃是大勝一方,急著商榷的應是俄人才對,故,老臣提議此二事還是先聽聽仁親王之意見再行決斷為宜。”

  在一眾心機深沉的軍機大臣中,馬齊算是最耿直的一個,說起話來,自也就無甚過多的修飾,哪怕明知道誠德帝不願聽,他還是將逆耳之忠言說了出來。

  “陛下,臣以為馬大人所言甚是,屯兵一事牽涉眾多,確須得謹慎些才好。”

  張廷玉本就不贊成誠德帝這等輕率的決斷,只不過他原本並不打算當眾反對,而是想著過後上個密折提醒一下誠德帝罷了,而今麼,既是有了馬齊的帶頭,他自是樂得跟著出言進諫了一番。

  “此事再議!”

  馬、張二人乃是軍機大臣中排名最靠前的兩個,又都是先朝老臣,在朝中分量十足,他倆人既是齊齊出言反對,誠德帝還真就不好說“不”的,可又不想在此事上有所退讓,心一煩,也就不想再接著往下商議了,但見其一揮手,寒聲吭哧了一嗓子,便已是一拂袖,就此轉入了後殿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2

第942章 誠德帝的小心思(二)

  “陛下口諭:宣,方苞、李敏銓乾清宮覲見!”

  誠德帝這麼一盛怒而去,議事自也就沒了繼續的必要,一眾軍機大臣們心思雖是各異,可卻都沒有半點交流的興致,各自默默無言地出了養心殿,打算就此各奔東西,然則還沒等眾人走出乾清門,就見秦無庸領著兩名小太監已是急匆匆地趕上了眾軍機大臣們,一板一眼地宣了誠德帝的口諭。

  “臣等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方苞與李敏銓顯然都沒料到誠德帝的召見會來得如此之急,不過麼,對於誠德帝此際相召的目的卻都是心中有數的,只不過二人向來無甚交情可言,自不會有甚交流可言,甚至都不曾朝對方對上一下眼神,齊齊恭謹地謝了恩之後,也就盡皆無言地跟著秦無庸又往內禁裡行了去。

  “臣等叩見陛下!”

  誠德帝並未在前殿接見方、李二人,而是將接見的地點安排在了寢宮裡,偌大的寢宮中就只有誠德帝一人面色陰冷地端坐在龍榻上,方、李二人見狀,心中皆是一沉,自不敢稍有遷延,忙不迭地便齊齊搶上了前去,規規矩矩地照著朝規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今兒個的議事沒能取得預想中的結果,誠德帝的心情自是分外的不好,這會兒餘怒依舊未消,叫起的聲音自不免便帶著幾分的怒意。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可以任性,方、李二人卻是不敢有絲毫的失禮之處,恭謹謝恩乃是題中應有之義,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多的話,朕懶得說,叫爾等來,就一事,西疆綏靖乃社稷之要務,斷不容有失,爾等且就給朕想出個穩妥的章程來,這就想!”

  見禮剛畢,誠德帝也無甚寒暄的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宣明瞭他打算動手對付弘晴之決心,打的麼,卻是社稷穩固之類的大義幌子,當真是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

  “陛下聖明,臣以為邊疆之所以長期不甯,非戰之過也,實是無屯兵之故,昔,先皇幾次發兵進剿準噶爾,屢勝之,然,不久後,便又有死灰復燃之禍,細究其根本,就在於無兵彈壓,以致賊子日漸做大,遂成患焉,今,更兼有俄羅斯人在旁虎視眈眈,實不可掉以輕心,屯兵固邊乃必然之舉措也,此微臣之淺見耳,還請陛下聖裁。”

  李敏銓本就是個極擅觀顏察色之輩,自是早就猜透了誠德帝的心思,這一路行來,也已是想好了投誠德帝所好的言語,這會兒款款說來,還真就蠻像那麼回事的。

  “嗯,子誠這話說得好啊,邊疆不固,國實難安,朕意已決,當屯兵固邊,只是……,唔,這兵當如何屯法,卻須得有所講究,不知子誠對此可有甚高見否?”

  一聽李敏銓這般說法,誠德帝陰冷的臉色立馬便緩和了下來,只是一說到具體可行之辦法麼,誠德帝不免又起了憂心,怕的便是弘晴悍然反抗,丟面子倒是小事,萬一逼得弘晴舉了反旗,那樂子可真就大了去了,對此,誠德帝還是有著幾分的清醒的,自不會因李敏銓的附和話語而得意忘形了去,但見其略一遲疑之後,還是將問題再次丟給了李敏銓。

  “這……”

  李敏銓心中已有謀算,只是這等謀算相當之陰暗,一旦事泄,他李敏銓斷然沒個好果子吃,這當口上,有方苞在側,李敏銓自是不願妄言,這便作出一派猶豫狀地遲疑了一下,那欲言又止的做派,明顯是在暗示事涉機密,打算造膝密陳了的。

  “靈皋先生乃朕之股肱也,子誠不必多疑,有甚話只管直說便是了,朕聽著呢。”

  誠德帝乃是精明人,只一看李敏銓這般架勢,立馬便知其之心意,不過麼,卻並不打算將方苞摒退了開去,此無他,誠德帝對李敏銓其實早有了戒心,概因李敏銓與三阿哥以及八爺一方的勢力多有纏雜,誠德帝既想用其,又要防著其暗設圈套,反倒是方苞這些年勤勉用事,已是深得誠德帝之寵信,在這等議決大事之際,誠德帝自不可能將方苞這等忠心之智者排除在外。

  “是,微臣遵旨。”

  李敏銓這些年來雖是在軍機處混得風生水起,可心裡頭卻是清楚自個兒的聖眷已是大不如前了,尤其是有著方苞在,李敏銓總覺得自己遭到了忽視,對方苞自不免生出嫉妒之心,先前那等故作姿態,本就有著離間之意味在內,可惜誠德帝不允,他也沒得奈何,只能是恭謹地應了一聲,飛快地組織了下語言,而後不徐不速地開口道:“陛下明鑒,微臣以為固邊之頭一條便是如何與俄人談判,今,我軍挾大勝之餘威,以重兵壓境,俄人必慌,來尋我大清媾和乃必然之事也,遍觀朝著袞袞諸公,唯有仁親王方是與俄人談判之最佳人選,陛下若是就此事下詔,仁親王自不會辭也。”

  “嗯,此一條倒是可行,朕准了,爾且接著說。”

  讓弘晴負責談判事宜,也就意味著能名正言順地拖延弘晴歸京的時日,對此,誠德帝自不會有甚異議,毫不猶豫地便准了李敏銓之所請。

  “陛下聖明,此番西征之所以大勝,不單是三軍將士用命之故,陝西總督延信、陝西藩台劉承恩(劉三兒的大名)四川藩台李雙春等諸多官員督辦糧道亦是功不可沒,故,臣以為延信總督調兵部尚書職,劉承恩晉福建巡撫,李雙春晉浙江巡撫,當可酬其功也,所餘之缺,陛下另行選用穩妥之人為之,必可保得前線輜重轉運無虞也。”

  有著方苞的在場,李敏銓顯然不敢將話說得太過分明,也就有若擠牙膏般一點一點地往外冒著。

  “嗯,確當如是,朕亦准了,爾不要停,接著說。”

  李敏銓儘自說得含糊,可誠德帝卻是一聽便懂了,此無他,不過是通過人員變動來掐死弘晴所部的糧秣輜重轉運罷了,早在當年十四爺西征之際,弘晴便曾這麼幹過,說穿了,自算不得甚稀奇事兒,在誠德帝看來,此乃陽謀,就算弘晴有所不滿,也斷不敢公然抱怨的,自無不准之理。

  “陛下,微臣先前說過,屯兵固邊乃是必然之舉措,然,具體屯兵多少卻須得綜合考量,臣以為天山南北縱橫萬里,管理不便,須得細分了去,不若便按南北疆分而治之好了,一省屯兵數萬當是必須的,且新軍整訓也不能光是京師著力,各省也斷不可忽視了去,竊以為分出數路兵馬各鎮地方,諸如江西、雲貴等蠻苗時常為患之地,也確須得戰力強大之新軍分鎮,此事可待得與俄人談判後,再徐徐圖之,步步為營,當可保得無虞也。”

  這一見所奏諸事皆得誠德帝之歡心,李敏銓心中自是得意得很,也就放開了懷,將所謀之肢解弘晴大軍的算計細細地道了出來。

  “嗯……,靈皋先生以為如何哉?”

  李敏銓此計一出,誠德帝當即便動心了,在他看來,此乃瓦解弘晴勢力的最穩妥之策略,只消一步步穩穩當當地給弘晴下套,自無不成之理兒,當然了,動心歸動心,畢竟事關重大,誠德帝還真就不敢草率為之的,但見其沉吟了片刻之後,這才一揚眉,將問題拋給了始終沉默不語的方苞。

  “陛下聖明,老臣別無異議,然,竊以為此事還是須得慎重些才好,陛下不防先聽聽仁親王對與俄人談判一事有甚說法再行定議也不遲。”

  方苞顯然不甚看好李敏銓的算計,沒旁的,只因方苞太清楚弘晴的厲害了,似這等肢解之謀算,又豈能瞞得過弘晴的法眼,真這麼行了去,一準會徹底激怒了弘晴,倘若大軍一反,天下必陷入動盪之境地無疑,而這,顯然不是方苞所樂見之局面,只是這當口上,誠德帝明顯心意已決,直接進諫亦是枉然,誠德帝壓根兒就不會聽進心裡頭去,無奈之下,方苞也只能耍了個小手腕,含糊其辭地提點了一句道。

  “唔……,子誠以為可行否?”

  誠德帝雖是想打壓弘晴,可到底還是怕真將弘晴給逼反了去,此際聽得方苞這般說法,自不免又起了猶豫之心,只不過要他就此放棄麼,心中又不甘得很,這便眉頭微皺地與李敏銓打著商榷。

  “姑且一試也無妨,只是消息若是有所走漏,卻恐難為也。”

  李敏銓早已背叛了弘晴,自是巴不得趕緊將弘晴置於死地,加之本心裡就不爽方苞的得寵,這便意有所指地回了一句道。

  “嗯,那就這麼定了,朕明日便下詔,且看晴兒如何回應再行定奪也罷,可有一條朕說在前頭了,今日所議之事乃軍國機密,爾等萬不可外傳,誰若是走漏了風聲,朕定斬不饒!”

  誠德帝一拍龍榻,已是面色陰寒地下了最後的決斷,話語裡滿是蒸騰不已的殺氣。

  “陛下聖明,臣等自當遵旨行事。”

  一聽誠德帝此言如此之凶戾,方、李二人自不免都為之心悸不已,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便齊齊躬身應了諾……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2

第943章 《中俄伊犁條約》(一)

  誠德三年五月初一日,帝派禮部侍郎王彥、理藩院侍郎宗答率眾前往伊犁勞軍,一行人等一路急行,於五月十九日趕到了弘晴的大營,除帶來了大批的銀兩作為勞軍之用外,也帶來了誠德帝對西征有功將士的嘉獎與封賞,這等銀票與爵位齊飛的情況下,三軍無不為之盡歡顏,本就高昂的士氣頓時便膨脹到了頂峰,卻是無人注意到弘晴看似燦爛的笑容裡隱約透著股淡淡的苦澀之意味,此無他,誠德帝又出么蛾子了!

  誠德帝在詔書裡倒是很客氣,並未強行將談判之事壓到弘晴的身上,盡是些委婉的協商口吻,看著似乎有商榷的餘地,可實際上麼,那不過都是假客氣罷了,瞧瞧,都將王彥與宗答這兩位當初與老毛子談判的副手派到了軍前,擺明瞭就是不想給弘晴拒絕的機會。

  若光是談判一事倒也就罷了,隨便應付一下也沒啥,左右此時清軍是大勝之師,也由不得剛經歷了一場血腥政變的老毛子不服軟,至於所簽訂出來的條約麼,弘晴也不會太過去在意,此無他,但凡牽涉到兩國關係的協議,從它被簽署出來的那一刻,就進入了被撕毀的倒計時,具體何時被撕毀,取決於雙方實力的對比之變化,無關正義與否,只在於實力的強與弱,對此,弘晴自是心知肚明得很,自不會對所謂的和平協議有多看重,真正讓弘晴在意的只有一條,那便是誠德帝這等假客氣背後所隱藏著的貓膩!

  以弘晴之智商,壓根兒就無需等京師那頭的密報送來,便能輕易地推算出誠德帝接下來會玩些甚花招,無非是溫水煮青蛙罷了,那一套,當初在對付老十四時,弘晴便已漂漂亮亮地耍過了一把,而今,誠德帝居然想著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當真有些個魯班門前弄大斧的可笑,只不過弘晴卻是笑不出來,倒不是擔心無法應對,而是對這等父子間沒完沒了的明爭暗鬥已是厭倦到了極點,一言以蔽之,心累了!

  心疲歸心疲,該做的事兒卻是斷然不能輕忽了去,儘管對誠德帝的小心思不屑得很,可應提前做的戰略部署,弘晴卻也不會掉以輕心,本章上得很快,毫不猶豫地便應承了談判之事,不過麼,卻也沒忘了在本章裡提出了幾個不算過分的小要求——一是請求將修築道路的省份從河南、河北等四省擴大到山東、福建等十省;二是請求將此番大戰所擒之俄人中普通士兵七萬余盡皆押解到內地,以為築路之勞工;三是言明此番戰之所以能以少勝多,有賴於工部研究院精心研發的各式新型武器之犀利,請求對工部有關人等加以封賞,並將工部研究院升格為大清科學院,並將所屬之學校擴大三倍,著力培養相關後續之人才。

  弘晴的本章這麼一上,朝廷裡當即便激起了一通子喧囂,大體上都是二阿哥與三阿哥在背後推動著發出的噪音,極力抨擊弘晴所提要求中的第二款,言辭灼灼地宣稱如此對待戰俘,不合中華寬仁之道,又言此事若是實行,恐惹俄人再起刀兵,於邊疆綏靖不利云云,然則誠德帝卻壓根兒不為所動,甚至連朝議都沒召開,便已是乾坤獨斷地准了弘晴之所請,更連下數道口諭,狠狠訓斥了跳得最為歡快的幾名朝臣,強行將朝中的異議盡皆彈壓了下去,當然了,這並不是說誠德帝真就對弘晴這三條提議有多欣賞,實際上,誠德帝對三條提議都很不以為然,不過麼,為了安弘晴之心,哪怕再不情願,誠德帝也斷不會在這當口上拂了弘晴的面子。

  誠德帝心裡頭作何感想,弘晴壓根兒就不去關心,他在意的只是結果——誠德帝試圖以此舉來安弘晴之心,而弘晴麼,在安誠德帝之心的同時,也沒忘了大清將來的發展,這就是兩者間素質的差距之所在——要想富,先修路,這可不是句虛言,而是實實在在的真理,幾番大戰下來,抓了近十萬的戰俘,白養著自然不行,至於放了,那更是不妥,廢物利用一下,自然是好事一樁來著,至於科學院的成立以及附屬學校的規模之擴大看似尋常,可卻是弘晴部署將來的關鍵之所在——要想強國,可不僅僅只是打幾場勝戰那般簡單,開民智才是關鍵之所在,有了科學院附屬學校的擴張,將來的全民教育也就有了個堅實的基礎,正因為此,弘晴對誠德帝的“慷慨”自是相當之滿意,一接到詔書,立馬便上了稱頌之本章,好生拍了誠德帝一通子馬屁,還真就令誠德帝龍顏為之大悅不已的。

  談判的事兒雖已是定了下來,可何時能舉行,卻尚在未定之天,此無他,天曉得俄羅斯使節團何時會來,對此,弘晴就算再睿智,也沒轍,只能是耐心地在大營裡等著,練兵之餘,也沒忘了派出部隊四下剿滅馬匪,綏靖地方只是順帶,更多的則是要讓部隊動將起來,以保持戰力。

  等待複等待,俄羅斯使節團終於在六月二十日趕到了伊犁,該使節團一行百餘人,個中以俄樞密院大臣阿列克謝.彼得.彼得羅維奇大公為正使,副使兩人,分別是近衛第二軍軍長伊萬.伊萬若維奇.伊萬諾夫大公以及東正教最高會議副議長列夫.帕洛夫.西比爾斯基大主教,余者皆為隨從以及通譯。

  俄羅斯使節團一到伊犁,便即要求面見弘晴,說是要遞交國書,並打算就兩國之間的誤會作出解釋,對此,弘晴渾然不加理會,並未接見俄羅斯使節團,只是讓丁松出面,將俄羅斯使節團安置在了大營外,並派出一個團的士兵加以“保護”,對於俄羅斯使節團的會晤要求,弘晴渾然不置一詞,不過麼,倒是同意了俄羅斯使節團提出的慰問戰俘之要求,當然了,俄羅斯使節團能見到的戰俘僅僅只是各級軍官罷了,至於在格登山一戰中被俘的七萬余俄軍士兵麼,早被弘晴派人押解到了鎮遠城關押了起來,正準備陸續往內地轉運,去向麼,只有一個,那便是全都與外謝爾蘇部戰俘一道投入到正蓬勃興起的築路工程中去。

  “稟王爺,那幫老毛子又來了,在營門外鬧著要見您。”

  儘管領受了與俄羅斯人達成和平協定的任務,然則弘晴卻並不急於求成,就宛若熬鷹一般地熬了俄羅斯人整整十天的時間,一開始,俄羅斯人還不甚著急,每日裡大都是往軍官戰俘營裡跑,一者是以示慰問,二來麼,也是趁此機會收集一下清軍的情報,以便在接下來的談判中搶佔先機,與此同時麼,也在等著弘晴的召見,可等來等去,也沒見弘晴那頭有請,這才驚覺似乎有些不對味了,自不敢掉以輕心,從第五天開始,幾乎是每天一大早便在清軍大營外求見,可惜連進營的許可都沒能得到,就更別說覲見弘晴了的,這不,今兒個一早弘晴才剛用完早膳不多會,就見丁松又是滿臉壞笑地從帳外行了進來,朝著弘晴一躬身,笑呵呵地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呵,你小子,今兒個又收穫了不少罷,嗯?”

  只一看丁松的神色,弘晴便知曉這小子在樂呵些甚,卻也並不在意,僅僅只是無可無不可地吭哧了一聲。

  “哈,托王爺的福,老毛子的禮一天比一天重,這不,今兒個都已是漲到了五條大黃魚了,再有個幾天時間,都夠末將再娶上兩房小妾了的。”

  這一聽弘晴出言打趣自個兒,丁松立馬便做了個鬼臉,笑嘻嘻地自我調侃了一番,絲毫不曾隱瞞俄羅斯人的賄賂之重。

  “嘿,老毛子有錢,可著勁地敲,不必客氣,不過呢,你小子的小妾怕是娶不成了,去罷,將那幫老毛子都叫了進來,本王這就見上一見好了。”

  受賄算不得好事,不過麼,老毛子的錢不拿白不拿,丁松撈外快本就是弘晴許可之事,他自不會有甚苛責,也就只是笑駡了一聲了事。

  “喳!”

  一聽弘晴有所吩咐,丁松可就不敢再嬉皮笑臉了,趕忙躬身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中軍大帳,不多會,已是陪著數名身材高大的俄羅斯人從帳外行了進來。

  “尊敬的仁親王殿下,在下大俄羅斯帝國樞密院大臣阿列克謝.彼得.彼得羅維奇謹代表我國女皇葉卡捷琳娜一世陛下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

  俄羅斯正使阿列克謝.彼得.彼得羅維奇身材極其魁梧,少說也有兩米高下,身寬體壯,走起路來,就像是一堵肉牆在移動一般,不過麼,顯然不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之輩,儘管接連幾天都遭弘晴之冷遇,此際又見弘晴穩穩當當地端坐文案之後,絲毫沒半點起身相迎之表示,顯然與西方所謂的外交禮儀不合,可其卻並未提出抗議,也不曾流露出絲毫的不滿之神色,僅僅只是恭謙地彎腰行了個脫帽禮,不亢不卑地說了句外交上的場面話,無論風度還是氣度,都頗有可圈可點之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3

第944章 《中俄伊犁條約》(二)

  “彼得羅維奇閣下客氣了,對貴國彼得大帝的逝世,本王深表惋惜,但願其在天之靈能得以安息。”

  這一見俄羅斯正使阿列克謝.彼得.彼得羅維奇舉止有度,弘晴的面色雖是淡然依舊,可眼神裡卻是有道精芒一閃而過,不過麼,也沒甚旁的表示,直到通譯將此人的話語轉述了出來之後,這才不動聲色地回了一句道。

  “親王殿下之盛情,在下等自當向女皇殿下轉述。”

  聽得弘晴提到了彼得大帝的死,彼得羅維奇大公始終肅穆的臉上立馬便浮現出了絲絲的陰霾,沒旁的,彼得大帝雖說早已病重臥床,可突然去世卻是受了此番俄軍慘敗之消息的影響,這當口上,弘晴言及此事,明顯有著貓哭耗子之嫌疑,擺明瞭就是在打俄羅斯人的臉,自由不得彼得羅維奇大公不惱火異常的,只是惱火歸惱火,卻也由不得其在此際胡亂發作出來,也就只能是假作沒聽出個中之蹊蹺狀地回了句不鹹不淡的話語。

  “嗯,那便好,說罷,爾等萬里迢迢而來,所為何事?”

  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話語說得雖算是平和,可弘晴卻是聽出了內裡的雙關之意味,不過麼,也懶得加以理會,更不曾出言看座,而是架子十足地便問起了俄羅斯使節團的來意。

  “尊敬的親王殿下,在下奉我國女皇陛下之命前來,現有國書一封在此,還請王爺過目。”

  所謂人在屋簷下,又豈能不低頭,儘管極其惱怒弘晴這等大刺刺的架子,可彼得羅維奇大公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誰讓俄羅斯輸了格登山一戰,整個西伯利亞已是一派空虛,可戰之兵加起來都不過五千之數,還盡是些老弱病殘,真要是跟大清談崩了,鬧不好整個西伯利亞都得丟個精光,這麼個險,彼得羅維奇大公實在不敢去冒,哪怕弘晴的態度再如何不好,他也只能是強忍了下來,一抬手,將捧著的一封燙金公文高高地舉過了頭頂,恭謹地示意了一番。

  “遞上來!”

  弘晴之所以如此冷遇俄羅斯諸般人等,就是想探探老毛子的底,而今麼,幾句簡單的交談下來,弘晴心中已是有了數,不過麼,卻並不打算改變冷遇的態度,哪怕彼得羅維奇大公的態度頗顯恭謙,弘晴也依舊沒給其甚好臉色看,僅僅只是無可無不可地一揮手,不動聲色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是有令,侍候在側的丁松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應了一聲,大步從旁閃出,伸手接過了彼得羅維奇大公手中的國書,而後一轉身,疾步行到了文案前,將那份國書擱在了文案的一角。

  “國書,本王就不看了,大公閣下有甚事就直接說好了,本王聽著呢。”

  國書已然擺在了面前,然則弘晴卻連動都沒去動上一下,而是一派不甚耐煩狀地開了口。

  “尊敬的親王殿下,本人受我國女皇之委託,帶著和平的誠意而來,願與貴國世代友好,至於前些日子發生的一些誤會,我國表示遺憾,還請親王殿下多多諒解才好。”

  這一見弘晴連國書都不看,饒是彼得羅維奇大公城府深似海,也不禁為之一怒,額頭上的青筋當即便是好一陣子的狂跳,可到了底兒還是沒敢就此發作出來,只能是強忍著怒氣,儘量平和地出言解釋了一番。

  “誤會?嘿,好一個誤會,貴國十幾萬人馬荷槍實彈跑來我國燒殺掠奪就只是個誤會?那好啊,本王也打算誤會上一下,這就帶兵到貴國聖彼德堡去燒殺一番如何,嗯?”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弘晴原本就不甚好相看的臉色頓時便更冷厲了幾分,毫不客氣地便將彼得羅維奇大公好生訓斥了一通。

  “親王殿下,您這話就太過分了,我大俄羅斯帝國可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誰敢來犯,我大俄羅斯帝國百萬軍隊決不答應!”

  弘晴這等話語一出,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臉色可就繃不住地垮了下來,不過麼,卻並未急著出言頂撞,反倒是站在其身後側的近衛第二軍軍長伊萬.伊萬若維奇.伊萬諾夫大公臉紅脖子粗地踏步上前,昂著頭,怒氣勃發地嚷嚷了一嗓子。

  “大膽狂徒,找死!”

  “混帳東西,安敢無禮若此!”

  “一群土雞瓦狗,也敢如此囂張!”

  ……

  伊萬諾夫大公這等言語一出,弘晴倒是沒發火,可邊上旁聽的塔山等將領們卻是都怒了,亂紛紛地便罵了起來。

  “嗯!”

  一眾將領們都是廝殺漢,一個個身上的煞氣都濃烈得驚人,這麼一發作起來,聲勢自是駭人已極,四名進了大帳的俄羅斯使節團成員自不免都被這等陣勢驚得不輕,對此,弘晴顯然是樂見得很,並不急著出言攔阻,而是任由諸將們發洩了一通之後,這才一舉手,輕吭了一聲,止住了諸將們的怒駡,不過麼,卻並未開口言事,而是面色冷厲地掃視著彼得羅維奇大公等人。

  “尊敬的親王殿下,此番戰事確是個誤會,且容在下作出解釋。”

  要說煞氣大,諸將們加起來都比不得弘晴,哪怕弘晴並無一言相責,可光是那肅殺的神色與冷厲的眼神,便令幾名俄羅斯人都有些個喘不過氣來,那等負重不堪的感覺,比之面對向來暴躁嗜殺的彼得大帝也不遑多讓了的,不止是先前跳出來唱了一把高調的伊萬諾夫大公面色很不爭氣地為之煞白了起來,便是連城府極深的彼得羅維奇大公也亦是冷汗淋漓而下了,自不敢再這麼保持著沉默,忙陪著笑臉地請示了一句道。

  “講!”

  靜靜地聽完了通譯的轉述之後,弘晴身上的煞氣倒是收斂了少許,不過麼,依舊不曾給彼得羅維奇大公等人甚好臉色看,僅僅只是從牙縫裡擠出了個硬邦邦的字眼來。

  “尊敬的親王殿下,此番戰事的起因只有一個,那便是加加林大公欺上瞞下,收受了準噶爾汗國大量的賄賂,而後假借剿匪之名,擅自調集部隊,肆意胡為,不單我大俄羅斯樞密院不清楚此事,我國已逝之彼得大帝也被瞞在了鼓裡,對此,我國表示深切的遺憾,好在貴國並未遭到重大的損失,實是萬幸,還請親王殿下放心,我大俄羅斯帝國絕不會包庇加加林大公的罪行,定會將其繩之以法,給貴國一個清楚的交代。”

  彼得羅維奇大公不愧是老資格的外交人員,說起謊話來,壓根兒就無須打草稿,當真張嘴就來,絮絮叨叨的話語裡,就沒一句是實在話。

  “這就是貴國所謂的交代了,嗯?”

  弘晴可不是悶頭青,哪可能會被彼得羅維奇大公這等漏洞百出的謊言所蒙蔽了去,聽完了通譯的轉述之後,不由地便笑了起來,只是這等笑容裡的寒意卻是比先前板著臉還要更濃烈上幾分。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國對加加林大公的擅自行事也是極端的憤概,對此賊造成貴國的損失表示深切的遺憾,並願意做出合理之賠償,本著友好和平之願望,希望能與貴國攜手共進,一切皆當以《尼布楚條約》為準繩,實現貴我雙方之永世和好,對此,我方是帶著極大的誠意而來,還請親王殿下多多諒解。”

  儘管被弘晴的陰寒笑意弄得心頭發虛不已,可彼得羅維奇大公卻並未亂了分寸,硬著頭皮開出了個“友好”之準繩。

  “永世和好?呵,彼得羅維奇大公閣下還真是好口才,這等強盜邏輯怕也只有貴國人才說得出口了罷,當真是人不要臉則無敵,可惜本王不是三歲小孩,閣下這等屁話還是回去說給貴國女皇聽好了,要和談?可以,但必須照著本王的規矩來,不想談,那就請便,本王自會率軍去貴國找回公道。”

  什麼是外交?彼此地位相當才有外交的必要,至於此際的俄羅斯麼,在弘晴眼中壓根兒就談不上平等的對手,自是懶得跟其玩甚雲山霧罩的玄虛,但見弘晴冷冷地一笑,已是毫無顧忌地呵斥了彼得羅維奇大公一番。

  “親王殿下言重了,言重了,我方確是帶著和平誠意而來的,此一條,在下可以做出擔保,還請親王殿下看在貴我兩國數十年的友好相處之份上,暫歇雷霆之怒,有甚事,貴我雙方都可以坐下來好好談不是麼?”

  彼得羅維奇大公在俄羅斯樞密院一向負責外交事宜,自是沒少與英美諸國打交道,經歷的外交場合可謂是數不勝數,那可都是酒會照會連連,一幫紳士在一起玩著言語的玄虛,彬彬有禮的交鋒下來,總能讓彼此都享受到言語交鋒的樂子,而今,這麼一套遇到了弘晴這等不講理的主兒,顯然是有些耍不下去了,自不免令彼得羅維奇大公很有些抓狂之感,奈何這會兒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卻也容不得其肆意而為的,無奈之下,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往下胡謅著。

  “本王很忙,沒時間聽閣下胡扯,要和平可以,本王此處有份文本,爾等自己去商榷,給爾等兩天時間考慮,至於談判麼,就按這文本來,限時三天,談不攏,那就戰場上見,送客!”

  幾番交談下來,弘晴已是準確地把握到了俄羅斯人的底限之所在,自是懶得再多囉唕,一揚手,一本摺子已是丟到了彼得羅維奇大公的懷裡,而後,也不給其再多分辨的機會,一揮手,便已是聲線陰冷下了逐客之令。

  彼得羅維奇大公還待要再多言解說,可不等其開口,侍候在側的丁松等侍衛已大步從旁閃了出來,不容分說地便將四名俄羅斯人全都趕出了中軍大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3

第945章 《中俄伊犁條約》(三)

  俄羅斯人的大國心態實在是有夠強的,哪怕剛打了一場大敗仗,國內又方才剛歷經了一場流血政變,可這等自以為強國的心態卻並無太多的收斂,這不,在接連遭到弘晴的冷遇,又被弘晴“粗魯”對待了一番之後,俄羅斯人悍然奮起了,剛被趕出軍營不多會,便即派了名少校軍官拿著外交照會,打算向弘晴提出嚴正之抗議,只可惜弘晴壓根兒就不吃這一套,不單不曾接見那名少校軍官,反倒是下令將其連人帶照會一併丟出了軍營,沒錯,就是丟,跟丟一隻破沙袋一般地丟了。

  抗議,很有趣的一個外交招數,不過麼,弱者對強者的抗議從來都不會有半點的效果而言,至於強者對弱者提出抗議麼,實際上不叫抗議,而叫訛詐,很顯然,在弘晴看來,老毛子就是不折不扣的弱者罷了,無論是軍事實力還是經濟實力、人口之類的硬指標,又或是科技發展潛力之類的軟指標,都已被現如今的大清遠遠拋在了後頭,只要不出現大的突變,便是拍馬也趕不上大清了的,對這等不自量力打上門來的強盜,實無必要講究甚禮儀不禮儀的,需要展示的是強健的肌肉。

  弘晴的時間寶貴得很,可沒功夫跟老毛子玩甚馬拉松似的談判遊戲,自是怎麼直接怎麼來了的,至於會不會惹得老毛子懷恨在心麼,弘晴卻是一點都不在意,此無他,不說如今大清處在絕對的有利地位上,壓根兒就無須在意老毛子的態度如何,再說了,對於所謂的協議麼,弘晴也從來就不抱任何的指望,於他本人而論,那玩意兒的價值就跟一張手紙也沒啥區別,當然了,為了穩定國內人心以及應付誠德帝的刁難,該好生爭取的合約條件,弘晴也自不會手軟,一開始便擺出強硬無比的姿態便是談判的手腕之一,對此,弘晴顯然是個中老手,玩將起來,當真是順溜無比,壓根兒就沒半點的心理負擔。

  兩天的時間當真很短,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毫無疑問,這麼點時間,對於俄羅斯人來說,自然是怎麼都不夠的,此無他,弘晴給出的文本雖只有寥寥十數頁,可涉及的面卻是極廣,還都苛刻得很,至少從俄羅斯人的角度看過去,簡直就是苛刻到刻毒之地步,完全無法接受,只是大清如今強勢無比,彼得羅維奇大公儘管不滿得很,卻不敢不好生研究那份所謂的和談文本,試圖從中找出些應對之道,而這,顯然需要大量的時間,兩天又能頂得甚事來著,無奈之下,不得不再次派人發出照會,請求弘晴能多寬限些時日,這一回,弘晴倒是沒強硬到底,而是很有人情味地又給了俄羅斯人兩天的時間,不過麼,與此同時,也下了最後的通牒,那便是會談程式一經啟動,就必須在三天時間裡達成框架性共識,若不然,一切還是戰場上見。

  面對著弘晴如此強硬的通牒,俄羅斯人自然又是耍出了抗議的招數,奈何弘晴壓根兒就不吃那一套,照老例子,又將前來抗議的老毛子丟出了大營,絲毫不理半點商榷的餘地,沒旁的,表達強硬態度只是一個方面,更主要的原因是弘晴的時間已是很緊了——誠德帝已然開始胡亂出手了,前幾日是派了孟光祖到蘭州,接替了陝西總督延信之職,接著又將李雙春與劉承恩這兩位弘晴門下的心腹重臣都以升官的名義調離了西北,取而代之的是薩彥摩與再次起複的梁緒文這兩位誠德帝的心腹之臣,這麼一整之下,弘晴所部的糧道顯然要出大問題了,哪怕此際軍中存糧還算不少,足可支撐數月之用度,然則弘晴卻是不敢在此事上冒險,必須也只能是趕緊結束無關大局的對俄談判,也好集中精力去應對誠德帝的陰招。

  “尊敬的親王殿下,承蒙您之厚愛,我方得以有幸研究了貴國所提之方案,不幸的是貴國所提之條款太過苛刻,請恕我方無法接受,在此,本人表示深深的遺憾。”

  誠德三年七月初五辰時三刻,中俄雙邊會晤在清軍大營正式開始,雙方各三人出席,皆為雙方之正副和談使節,另各有速記員及通譯數人不等,會議方才剛開始,俄羅斯正使彼得羅維奇大公便已是率先起了身,矜持地朝著端坐在長桌對面的弘晴略一躬身,滿臉無奈狀地表述了俄方的立場。

  “大公閣下不必遺憾,不能談,就不必談也罷,本王說過了,貴國要和談,就只能按著我方的文本來談,若不然,此和議便到此作罷好了,爾等可以走了。”

  弘晴照例是一貫的強硬,一聽完通譯的轉述,面無表情地便擺了下手,開宗明義地點出了和談的必要條件,毫無半點的通融之處。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主基督,上帝的兒子,常教育世人,要博愛,要寬仁,這樣,世界才能少些紛爭,多些和平,不知親王殿下以為如何呢?”

  弘晴如此強硬的話語一出,彼得羅維奇大公當場就被噎住了,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如何應對方好,正自尷尬無已間,卻見正襟危坐著的東正教最高會議副議長列夫.帕洛夫.西比爾斯基大主教突然開口打岔了一句道。

  “西比爾斯基大主教,很抱歉,本王不信教,你若是有甚教誨要說,應該去說給貴國軍方聽,此番若非貴國悍然入侵我大清,本王也不用跑這遙遠之地來遭罪了的,而今麼,貴國既已戰敗,就不要再跟本王奢談甚愛好和平之類的廢話了,還是直接轉入主題好了,貴國打算拿出何等誠意來媾和?”

  西比爾斯基大主教顯然是佈道慣了的人物,一番謊言說得個誠懇萬分,就宛若真是個和平愛好者一般,可惜弘晴壓根兒就不吃這一套,待得通譯轉述一畢,便即無所謂地一聳肩頭,毫不客氣地便將西比爾斯基大主教的話給堵了回去。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方經過緊急磋商,本著友好和平的原則,依照貴我雙方原有的《尼布楚條約》之精神,願就此番誤會向貴方表示最誠摯的歉意,並同意在原定之三十萬兩白銀的賠償金額之基礎上,多賠付一倍,以補償貴方之損失,並承諾嚴懲此番擅啟戰端之罪魁禍首,給貴國一個交代,希望貴國能准許我方將此戰被俘之將士領回,我方保證不再有似此番之誤會發生。”

  西比爾斯基大主教雖是個能言善辯的主兒,往日裡佈道之際,口舌生花不過尋常事兒,可遇到了弘晴這麼個不講理的主兒,也愣是被堵得說不出話來了,一見及此,彼得羅維奇大公趕忙接過了話頭,滿臉懇切之色地解說了一番。

  “呵,好一個誠意,這麼說來,貴國是不打算和談了?也罷,本王這就率軍去貴國的烏法堡拜訪一下好了,看堡裡那一千二百一十二名守軍能擋得住本王的大軍幾天時間?”

  這一聽彼得羅維奇大公開出了個比打發叫花子強不了多少的和談條件,弘晴的眼神裡立馬便有道精芒一閃而過,不過麼,倒是沒發火,僅僅只是陰冷地一笑,聲線微寒地回了一句道。

  “親王殿下說笑了,貴我兩國本是友好領邦,此番雖有所誤會,也當不致兵戎相見罷?”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臉色當即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沒旁的,烏法堡位於烏拉爾山中段,乃是歐亞大陸交通要道上的一座重要軍事堡壘,一旦淪陷,整個俄羅斯帝國就被徹底切成了兩半,歐洲部分或許能保住,可兵力空虛到了極致的西伯利亞卻是註定要落到清軍的手中,而這,對於俄羅斯帝國來說,顯然是不可承受之重,若是往常,彼得羅維奇大公或許不會在意弘晴的威脅,可眼下麼,弘晴連烏法堡中有多少兵力都一口道了出來,顯見西伯利亞平原的虛實早被弘晴探察了個清楚,彼得羅維奇大公就算是想硬氣都硬不起來,只能是強擠出一絲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容,斯斯艾艾地應付著。

  “呵,大公閣下以為呢?”

  對於俄羅斯人的厚顏無恥,弘晴儘管早就已心知肚明,可這會兒見彼得羅維奇大公如此這般地胡謅個不休,還是忍不住心頭火起,不過麼,倒是沒發作出來,而是冷笑著反問了一句道。

  “親王殿下如此之幽默,實是我輩之楷模也,呵呵,貴我兩國友誼源遠流長,在下堅信絕對不會因此番的誤會而生出嫌隙,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麼,親王殿下若是對賠償數量有所不滿,大可直接說,只要我俄羅斯帝國有的,絕對不會虧了領邦,這一點,在下可以做出保證。”

  彼得羅維奇大公不愧是老牌的外交官,儘管心中慌亂得很,可打起哈哈來,卻依舊是滿嘴的胡柴,三轉兩轉便將敏感話題轉了開去,試圖以此來避實就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3

第946章 《中俄伊犁條約》(四)

  “保證?貴國的保證向來不值錢,康熙二十七年,在兩次雅克薩之戰後,貴國可是多次作出了保證,結果又如何?此番貴方興兵十余萬,與逆賊策妄阿拉布坦相勾結,悍然入侵我大清,又豈是一句誤會可以解釋得過去的,當然了,貴方硬要說是誤會,那也由得爾等自說自話,可不管怎麼說,貴方入侵我大清終歸是事實,所造成的損失,自是須得由貴方一力承擔,既然大公閣下說到了賠償,那就一切照價來好了,宗侍郎,宣罷。”

  俄羅斯人從來都是厚顏無恥的主兒,與其講道理,不過是對牛彈琴罷了,對此,弘晴早就心知肚明得很,自是懶得與其纏雜不清,不甚客氣地貶損了彼得羅維奇大公一通之後,也就順勢轉入了正題。

  “喳!”

  聽得弘晴有令,端坐在側的理藩院侍郎宗答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恭謹地應了諾,而後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本摺子,攤將開來,一板一眼地宣道:“茲查,我朝此番西征,共調用糧秣十七萬三千五百二十一石,連同轉運費用,總值三十三萬五千八百二十一兩;消耗彈藥輜重總值四百五十七萬三千五百二十九兩;傷殘戰死士兵之撫恤共計九百五十三萬五千三百二十兩;重建各地所需銀兩為八百七十五萬兩;犒賞三軍將士花費七百二十二萬兩,其餘雜費三百八十二萬兩,總計開銷為白銀兩千七百零一萬四千六百六十二兩。”

  “大公閣下應是都聽清楚了罷,因著貴國的悍然入侵,以致我國不得不花如此之鉅資平亂,這個損失必須由貴方來承擔,此一條,別無商榷之餘地,當然了,為了計算方便以及貴方一直宣稱的友誼考慮,零頭就不計了,貴方賠償我國兩千七百萬兩白銀,我國可以酌情考慮免去貴國擅啟戰端之過錯,若不然,本王只能親自帶兵去貴國走上一遭了。”

  清軍此番西征極為的順遂,一年便平定了各地的叛亂,所開銷的軍費其實並不算多,哪怕算上戰後重建的費用,也不過千余萬兩白銀而已,不過麼,既是要索賠,自是須得將花銷往高裡開了去,對此,弘晴自是不會有甚客氣可言。

  “尊敬的親王殿下,很遺憾,您所提的條件太過苛刻,請恕我方難以苟同。”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臉色可就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沒旁的,俄羅斯帝國看似地盤巨大無比,可經濟卻是落後得很,年財政收入攏共也不過就兩千萬兩白銀左右,扣除各種花銷之後,年財政結餘從來就沒多於五百萬兩以上的,大多數年份都是卯吃寅糧的赤字,此番為了平息大清的怒火,葉卡捷琳娜一世特批了一百萬兩白銀,作為贖回那被俘的七萬余大軍之用,毫無疑問,彼得羅維奇大公是怎麼也拿不出兩千七百萬兩白銀的,這會兒除了硬著頭皮提出抗議之外,實也沒甚旁的法子好想了的。

  “苛刻?大公閣下若是覺得苛刻,那貴方就請回罷,這所謂的和談也就不必再繼續了,明日一早,本王就發兵烏法堡,自己去取賠款也無甚不可以之說。”

  彼得羅維奇大公的異議一出,弘晴立馬毫不客氣地便揮舞起了軍事威脅的大棒子,絲毫不在意談判會否因此而破裂了去。

  “親王殿下且請息怒,不是我方無誠意,實在是您所提的要求,遠超出了我方的承受能力,還請親王殿下看在貴我兩國往日的交情上,多多包涵才好。”

  面對著弘晴這等動不動就玩軍事訛詐的“卑劣”手腕,彼得羅維奇大公實在是又氣又急,偏偏卻又不敢任性用事,也就只能是滿臉苦澀地求告著。

  “抱歉,我方所提之賠償金額已是最低限度,一文錢都不能少,當然了,本王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既然大公閣下說到了交情,本王倒是可以考慮一個變通的辦法,若是貴方再說辦不到,那就別怪本王不念交情了。”

  望著彼得羅維奇大公那低聲下氣的小樣子,弘晴心裡頭可是解氣得很,不過麼,倒是沒一味地強硬到底,而是話鋒一轉,隱約透著股有所妥協之意味。

  “還請親王殿下明言,若是能辦得到的,在下一定照辦。”

  彼得羅維奇大公實在是怕了弘晴的強硬態度,這一聽弘晴說有變通辦法,心弦當即便是一松,也顧不得多想,待得通譯轉述一畢,便已是忙不迭地表了態。

  “很簡單,貴方無法一次償付,可以分三年付清麼,我朝吃點虧好了,就不收貴方的利息也罷,每年九百萬兩銀子,必須準時交付,若不然,我朝必將派大軍前往貴國自行提取,大公閣下不會連這等變通的方案都辦不到罷?若是如此,本王可就要懷疑貴方此番前來的目的是不是想假借談判之名義,以行暗中調兵再來侵擾我國之事實。”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想您應是誤會了,我方絕無再起戰端之心,這一點,在下可以拿性命來擔保,只是這一年九百萬的償還計畫還是遠遠超出了我方可以接受的底限,對此,我方表示無能為力,還請親王殿下見諒。”

  彼得羅維奇大公原本是抱著極大的希望,指望著弘晴能給出個符合己方利益之方案,可一聽是分期付款的模式,心中的失望自是不消說的濃,可也沒轍,只能是攤了下手,滿是無奈地表態道。

  “嘿,大公閣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王不知爾等誠意何在?不必再談了,來人,送客!”

  弘晴素來著重收集資訊,對於俄羅斯的經濟資料,儘管不是十分清楚,可大體上還是有個相對的概念的,自是清楚俄羅斯人不可能拿得出兩千七百萬兩的賠款,之所以堅持索要賠款,並非著眼於賠款本身,而是另有目的,當然了,此際火候尚且不夠,弘晴自不會在此時將底牌現出來,而是佯怒地一拍桌子,聲色俱厲地便下了逐客之令。

  “親王殿下,您不能……”

  彼得羅維奇大公聽不懂漢語,可一見弘晴那怒氣勃發的樣子,便知事情恐有不妙,心頭早已是慌了的,再一聽通譯的轉述,當場便急得滿頭大汗淋漓不已,忙不迭地便起了身,張嘴便要解釋上一番。

  “大公閣下,請!”

  不等彼得羅維奇大公將話說完,丁松已是領著十數名王府侍衛大步從旁行了上來,毫不客氣地便擺出了趕人的架勢。

  “唉……”

  彼得羅維奇大公解釋的話語都不曾說完,就見弘晴已是起身走了人,自是無奈得緊,沒奈何,也就只能是滿臉苦澀地搖了搖頭,領著兩名副手,在丁松等人的押送下,悻悻然地往營門外行了去……

  “王爺,下官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談判從辰時三刻開始,巳時一刻便即戛然而止了,理藩院侍郎宗答倒是無所謂,弘晴一離開,他便已是施施然地走了人,倒是禮部侍郎王彥卻是滿腹的心思,跟著弘晴便進了中軍大帳,瞧著左右無人在,立馬緊走數步,搶到了弘晴身旁,壓低了聲音地開了口。

  “哦?王大人有甚話只管直說好了,本王聽著呢。”

  說起來,弘晴與王彥也算是老熟人了的,不說往日裡上下朝時沒少打交道,更曾在對外談判上配合過多次,可要說彼此間的關係麼,其實也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罷了,此無他,王彥乃是老派人物,儘管在誠德帝麾下多年,卻從來不參與黨爭,無論是與誠德帝還是弘晴,都無甚特別的交情可言,於相處上,從來都是公事公辦的姿態,正因為此,這一見王彥神情有異,弘晴的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皺,不過麼,卻也沒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准了其之所請。

  “王爺,請恕下官直言,此番談判一事實不宜久拖不決,遲恐生變矣,還請王爺三思則個。”

  王彥深深地看了弘晴一眼,意味深長地提點了一句,話雖說得隱晦,可意思卻是表達得很清楚了,很顯然,王彥擔心的不是這場談判本身,而是朝中詭異的局勢。

  “嗯,王大人放心好了,本王心中有數。”

  弘晴精明過人,自是聽得懂王彥之所指,不過麼,卻並未就朝中局勢作出點評,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給出了個答覆。

  “那便好,下官告辭了。”

  “呵。”

  這一見弘晴明顯不想深談,王彥也就沒再多遷延,恭謹地行了個禮之後,便即就此退出了中軍大帳。

  “呵。”

  弘晴並未出言挽留王彥,也不曾去送其,僅僅只是眉頭微皺地望著其施施然而行的背影,心裡頭卻是飛快地盤算了起來,只不過一時間也不好斷定王彥此番出言提醒到底是出自好意,還是別有居心的試探,不過麼,不管是哪樣,於大計來說,其實都無甚太大的區別,正因為此,弘晴也就沒怎麼在意,淡淡地一笑,搖了搖頭,便已是將此事徹底拋到了腦後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3

第947章 《中俄伊犁條約》(五)

  “王爺。”

  今兒個的談判結束得早,天時尚未至午,遠不到用午膳之際,待得王彥去後,百無聊賴的弘晴也就斜躺在了搖椅上,閉著眼假寐了起來,正自逍遙間,卻聽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丁松已是滿面春風地從帳外行了進來,但見其疾步來到了弘晴的身旁,一躬身,低低地輕喚了一聲。

  “嗯,你小子可是又撈了一票了?”

  聽得響動,弘晴的雙眼倒是睜開了,不過麼,人卻並未起身,依舊是休閒地輕搖著,似笑非笑地看了丁松一眼,戲謔地調侃了一句道。

  “嘿,托王爺的福,又是十條大金魚,這回末將的兩房小妾可是真有著落了。”

  丁松咧了咧嘴,笑眯眯地伸出了個巴掌,自得地晃了晃,樂呵呵地應答道。

  “呵,收穫不錯麼,看來彼得羅維奇那老小子吃不住勁了,說說看,那廝都有甚想頭來著?”

  弘晴之所以讓丁松可著勁地撈俄羅斯人的好處,自然不是貪那麼點小便宜,而是要讓丁松去耍一把無間道而已,而今,效果看來不錯,弘晴的心情自是輕鬆得很。

  “回王爺的話,那老傢伙說是想私下來拜訪您,末將只推說得先問過了王爺再說,就這麼一句,得,五條大金魚就變十條了,這買賣倒是做得過去。”

  這一見弘晴心情不錯,丁松自是樂得跟著湊趣上一番,抖手從衣袖裡掏出了一把金條,嘚瑟地一拋一接地耍了幾把,樂滋滋地顯擺著。

  “嗯……,此事不急,爾且先去下令,讓各營即刻整頓行裝,準備開拔,若是老毛子再來問詢,爾先不急著應承,拖到傍晚再讓彼得羅維奇那老小子來本王大帳裡便是了。”

  說笑歸說笑,弘晴卻是不會忘了正事,略一沉吟之後,便即連下了兩道命令。

  “喳!”

  聽得弘晴這般吩咐,丁松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收斂起了玩笑的心思,恭謹地應了諾,一旋身,大步行出了中軍大帳,不多會,便聽營中號角聲接二連三地響成了一片,原本正在休整的各營將士立馬便就此忙碌了起來……

  酉時末牌,天將黑,日頭早已下了山,餘暉將天邊的雲朵薰染得有若血般通紅,飯點將近,營中炊煙處處,乾草燒灼的味道隨風飄蕩,縱使身處中軍大帳,也免不了被這等煙味薰蒸上一把,然則弘晴卻並不甚在意,端坐在一張馬紮上,眉頭微皺地端詳著擺在地面上的大幅沙盤,雖無甚言語,可身上的煞氣卻是漸漸濃烈了起來。

  “稟王爺,彼得羅維奇大公已到了帳外。”

  就在弘晴皺眉沉思不已之際,一陣腳步聲響起中,卻見丁松疾步從賬外行了進來,幾個大步搶到了弘晴身旁,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去,傳個通譯前來,本王這就見見那老小子。”

  儘管聽到了稟報,然則弘晴卻並未抬起頭來,僅僅只是聲線平淡地吩咐道。

  “喳!”

  一聽弘晴這般吩咐,丁松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大帳,不旋踵,已是領著彼得羅維奇大公以及一中一俄兩名通譯從外頭轉了進來。

  “尊敬的親王殿下,都這等時分了,您還在忙著,如此之敬業精神,實是令在下佩服之至。”

  彼得羅維奇大公等人行將進來之際,弘晴並未起身相迎,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彼得羅維奇大公一眼,便又低頭望向了大幅沙盤,一見及此,彼得羅維奇大公自不免有種被輕視的鬱悶感,可又哪敢在弘晴面前有所流露,也就只能是卑謙地笑著,好生拍了弘晴一通的馬屁。

  “看座!”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之後,弘晴依舊面無表情地端坐著,僅僅只是一擺手,聲線淡然地吩咐了一句,自有邊上侍候著的數名親衛高聲應了諾,端來了幾把馬紮,請彼得羅維奇大公以及兩名通譯各自落了座。

  “尊敬的親王殿下,您這是……”

  蔔一落了座,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視線立馬便落在了那大幅沙盤之上,儘管他不懂軍事,可對於沙盤這等俄軍中常見之物卻還是認識的,再一聯想起清軍大營自午後便開始的行裝之大整理,彼得羅維奇大公可就有些不淡定了,但見其眼珠子轉了轉之後,故作疑惑狀地探問了起來。

  “大公閣下,本王明日便要率軍出征,事務纏雜,沒時間陪你閒聊,有甚事,直接說好了。”

  弘晴並未理會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試探,滿臉不耐地一揮手,聲線微寒地便追問起了彼得羅維奇大公的來意。

  “出征?親王殿下,您這是何意?”

  彼得羅維奇大公心裡頭本就已是疑心重重了的,再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臉色不由地便垮了下來,通譯方才剛轉述完,他便已是面色煞白地追問了一句道。

  “大公閣下這是明知故問麼?本王說過,貴國不肯賠償我方之損失,本王必親自去貴國取,嘿,大公閣下不會以為本王是信口開河之人罷,嗯?”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弘晴的臉色立馬便是一沉,毫不客氣地便訓斥了彼得羅維奇大公一通。

  “誤會,誤會,親王殿下,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啊,親王殿下,萬事以和為貴,擅動刀兵終歸不是好事,賠款問題可以坐下來談麼。”

  這一聽弘晴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彼得羅維奇大公可就真的急了,沒旁的,俄羅斯帝國眼下剛經歷了一場大敗仗,人心本就不穩,加之聖彼德堡的流血政變也不過才剛過去兩個月,舉國上下都沒做好戰爭之準備,真要是弘晴的大軍一殺將過去,俄羅斯帝國的損失可就要大了去了,就算不被滅國,元氣大傷也是必然之事,面對著這等威脅,自由不得彼得羅維奇大公不為之慌亂不已的。

  “談?可以,該我大清的賠款,一文都不能少,此一條乃是先決條件,大公閣下若是不認可,貴我雙方根本沒有談的必要。”

  弘晴倒是沒拒絕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談判要求,不過麼,一上來便將先決條件給限定死了,擺出的便是一副吃定了俄羅斯帝國的架勢。

  “尊敬的親王殿下,不是在下不肯認可,實在是我大俄羅斯帝國短時間裡難以湊出如此一筆鉅款,還請親王殿下能多多體諒才是。”

  一提到賠款,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臉色立馬苦得有若吃了黃連一般,萬般無奈地一攤手,喪氣無比地應答道。

  “難以湊出?呵,那倒也是,就貴國那點財政底子,確實窮得很,也罷,本王就給大公閣下指條明路好了,賠款是一文都不能少的,不過呢,貴國可以拿其它東西來抵債不是麼?”

  弘晴毫不客氣地譏諷了彼得羅維奇大公幾句,不過麼,倒是沒一味地強硬到底,而是話鋒一轉,滿是暗示地提點了一句道。

  “其它東西?在下愚鈍,不知親王殿下指的是……”

  這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彼得羅維奇大公的心底裡立馬湧起了一陣不妙的預感,只是這會兒人在屋簷下,他卻是不敢不順著弘晴的步調走,也就只能是謹慎萬分地出言試探道。

  “土地!康熙二十七年,貴國坑蒙拐騙,從我大清搶走了從貝爾加湖到額爾古納河一帶三十二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如今,該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當然了,貴國可以不還,大不了本王明天就發兵,將整個西伯利亞全都拿下,也不過就是舉手之勞而已,何去何從,大公閣下看著辦也就是了,本王是無所謂的。”

  弘晴滿不在乎地聳了下肩頭,毫無顧忌地便給出了答案。

  “這不行,領土乃帝國之生命,斷不能出賣!”

  一聽完通譯的轉述,彼得羅維奇大公幾乎是下意識地便嚷嚷了起來。

  “呵,隨你,送客!”

  彼得羅維奇大公倒是嚷嚷得氣急敗壞得很,然則弘晴卻是半點都不以為意,聽完了通譯的轉述之後,也就只是淡然地一笑,一擺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便下了逐客之令。

  “喳!”

  弘晴此令一下,侍候在側的丁松等侍衛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齊聲應了諾,紛紛搶上前來,便要就此將彼得羅維奇大公趕出中軍大帳。

  “且慢,親王殿下,在下有話要說。”

  這一見丁松等人搶上了前來,彼得羅維奇大公可就不免有些急了,趕忙胡亂地揮舞著雙手,焦急萬分地便求肯了一句道。

  “嗯。”

  聽得彼得羅維奇大公這般說法,弘晴倒是沒堅持趕人,先是一揮手,輕吭了一聲,止住了丁松等人的趕人行動,而後面色肅然地盯著彼得羅維奇大公,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開口道:“大公閣下,這是您最後的機會了,若是再胡言亂語,那就休怪本王不講情面了,望閣下好自為之!”

  “多謝親王殿下抬愛,且容在下思忖一二可成?”

  一聽弘晴此言如此不善,彼得羅維奇大公額頭上的汗水立馬有若泉湧一般,卻顧不得去擦拭上一下,苦著臉便出言請求道。

  “請便。”

  弘晴倒是沒急著逼彼得羅維奇大公表態,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冷冰冰地吐出了兩個字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3

第948章 《中俄伊犁條約》(六)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很快,一刻鐘的時間過去了,可彼得羅維奇大公卻依舊不曾開口,但見其面色陰晴不定地變幻著,渾身上下大汗淋漓,就有若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般,那樣子要說多狼狽,便有多狼狽,然則弘晴卻是絲毫不為所動,壓根兒就沒管其心中的掙扎有多劇烈,老神在在地品著茶,就跟一無事人一般。

  擔心?一點都不,這會兒要擔心的人是老毛子,弘晴心裡頭可是篤定得很,絲毫不在意談判的破裂,實際上,若不是因著誠德帝在朝中扯後腿,弘晴原本就不打算與老毛子玩甚談判的把戲——不說俄羅斯眼下西伯利亞兵力空虛無比,就說其國中剛經歷一番流血政變,局勢正亂得很,正是大清對其用兵的大好時機,此際發兵,十日內便可拿下烏法堡,徹底將俄羅斯帝國攔腰斬成兩截,而後麼,也無須對俄羅斯歐洲部分用兵,只消守住烏法堡,而後派出幾路偏師,便可將整個西伯利亞全都收入囊中,這在戰略上是完全可行的,奈何朝中掣肘太多,弘晴就算再不情願,也只能是坐看這等良機從手邊溜走了的,為此,不好生敲老毛子一筆,那也未必太過憋屈了些。

  “尊敬的親王殿下,在下有個問題想先請親王殿下不吝賜教一二,唔,若是貴我兩國達成了友好共識,您看我國在押之官兵可否歸還我方?”

  事關重大,彼得羅維奇大公雖是葉卡捷琳娜一世的全權特使,卻也不敢輕易便下個決斷,沉思了良久之後,這才謹慎地發問了一句道。

  “大公閣下,請您明白,友好共識歸友好共識,在貴國賠償我國損失之前,一切都無從說起。”

  弘晴淡然地笑了笑,並未直接言明那些戰俘的應有之下場,而是含含糊糊地還了句外交辭令。

  “尊敬的親王殿下,在下指的便是我方若是賠償完了貴方的損失之後,又當如何?”

  彼得羅維奇大公最擅長的便是外交辭令,這一聽弘晴此言中明顯還有著埋伏在,心頭不由地便是一沉,忙不迭地便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大公閣下很關心那些被俘的官兵麼,這是好事,本王自當得成全,這樣好了,若是貴方賠償完了我國的損失,本王准許貴方贖回那些戰俘,請注意,是贖回,具體價格如何,還須得另行計算,就按歐羅巴洲的慣例來好了。”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又怎會不明白彼得羅維奇大公的小心眼之所在,左右不過是想儘快將這撥戰俘贖回,以便形成即戰力,從而抑制住大清對西伯利亞地區的虎視,對此,弘晴早就有所準備,又怎可能讓彼得羅維奇大公輕易得逞了去。

  “哦,上帝,親王殿下,您怎能如此做?那些戰俘都是受了加加林大公的蒙蔽,是無辜受了牽連的,貴國一向講究寬恕,難道不應該無條件放了這麼些無辜之人麼?要知道這可是涉及到近十萬的家庭,多少妻兒父母都在期盼著這些無辜戰俘的歸來,這不值得您發發善心麼?”

  彼得羅維奇大公本意就是想先佯裝同意以土地換和平,以此為藉口,將七萬餘被俘將士騙將回來,而後即刻武裝全軍,以此來與清軍相抗衡,可卻沒想到弘晴居然玩了這麼一手贖回的把戲,頓時便急了,這一聽完了通譯的轉述,立馬哭喪著臉,巧言令色地玩起了悲情牌。

  “無辜?那是大公閣下的看法,在本王眼中,他們都是闖入我家園的強盜,既然敢來入侵我大清,就理當受到相應的懲罰,若是本王沒記錯的話,貴國與瑞典等國交戰之際,贖回軍官的代價是按著貴族的爵位來的罷?既如此,那就照慣例來好了,此一條,無可商議,請大公閣下不要再就此事糾纏下去,若不然,今日之會晤便到此結束好了。”

  彼得羅維奇大公的演技倒是不錯,可惜用錯了對象,弘晴壓根兒就不吃他那一套,滿臉無所謂狀地便將彼得羅維奇大公的話全都駁了回去。

  “尊敬的親王殿下,您應知道領土完整乃是一個國家的主權之象徵,本人雖是女王陛下的全權代表,也無權對領土之事加以處置,至於貴方所提出來的賠償問題,我方還是覺得太過了些,若是親王殿下能同意減免一半,並允許我國分三十年付清,我方可以承諾給出相應之賠償。”

  眼瞅著悲情牌毫無效果,彼得羅維奇大公倒也沒再堅持著往下演,而是眼珠子一轉,就此換了個說法。

  “大公閣下,很抱歉,這一條也沒得商量,貴方必須全額賠償我方損失,時間不得超過三年,另,貴方贖回戰俘的時間也必須在三個月之內,超過這段時間,就必須另行計價,這就是本王的最後答覆,貴方同意與否,都不會有所更易,從現在開始計時,您還有一炷香的時間考慮,過此不候,來人,燃香計時。”

  兩千七百萬兩銀子看似不少,可實際上麼,弘晴還真就不曾看在眼裡,他要的不是這麼些銀兩,而是土地,只要俄羅斯人在協議上簽了字,不管老毛子會不會真兒個地執行下去,弘晴都無所謂,大不了找個合適的時機派兵去掃蕩上一番也就是了,就憑著清軍如今之戰力,壓根兒就不必擔心俄羅斯人耍甚陰謀詭計的,正是出自此等考慮,弘晴自是懶得去管彼得羅維奇大公的心情是好是壞,一揮手,便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了令。

  “喳!”

  弘晴此令一下,侍候在側的丁松等人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齊齊應了諾之後,手腳麻利地抬來了香爐等物,將一炷香燃了起來。

  “這……,唉……”

  彼得羅維奇大公本以為私下商談之際,可以憑藉著自身的經驗與能力,好生忽悠弘晴一番的,卻萬萬沒想到弘晴會是如此難說話的一個人,心情當真是惡劣到了極點,有心再做一番努力,可一見弘晴的視線已然轉到了地上的大幅沙盤上,彼得羅維奇大公的嘴角嚅動了幾下,到了底兒,還是沒敢多囉唕,也就只是長歎了口氣,眉頭緊鎖地思忖了起來,試圖找出個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案。

  “時間到!”

  青煙嫋嫋中,香火忽明忽暗地燃著,不久後,終於是燒到了盡頭,待得最後一股青煙騰起,負責計時的丁松已是沉聲稟報了一句道。

  “彼得羅維奇大公閣下,本王時間有限,說說你的決定好了。”

  丁松的話音一落,弘晴的視線立馬便轉到了臉色陰晴不定的彼得羅維奇大公身上,聲線漠然地下了最後的通牒。

  “尊敬的親王殿下,從貝爾加湖到額爾古納河一帶,一共三十二萬平方公里,面積巨大,價值遠不止兩千七百萬兩銀子,對此,在下堅持要另行計價,再者,那些土地如今大多已賣給了私人,要想收回,還須得另花鉅資,故而,本人認為此事應從長計議,此一條,還請親王殿下詳加考慮才好。”

  彼得羅維奇大公壓根兒就承擔不起與大清開戰的責任,可又不情願讓出到了手的土地,哪怕那些領土實際上原本是歸大清所有,這便耍了一把緩兵之計。

  “大公閣下,請注意,本王不管那些土地如今在誰的手中,也不管那些土地在貴方眼裡價值多少,在本王眼中,那些土地其實不值兩千七百萬兩銀子,本王之所以同意貴國以那些土地抵償賠款,已經是考慮過了貴方的財政困難,若是大公閣下還不領情,那就不必再談了,左右本王明日就將兵發烏法堡,索性來個一了百了也費不了多大的事兒,是戰是和,還請大公閣下自己拿個主張好了。”

  彼得羅維奇大公想將事情往複雜化發展了去,以此來爭取時間,看能否以拖待變,可惜弘晴一眼便看穿了其之用心,又怎可能會給其留下甚轉圜的餘地,毫不客氣地便拒絕了彼得羅維奇大公別有用心的提議。

  “尊敬的親王殿下,此事太過重大,已是超出了在下的決斷範疇,您看能否寬限些時日,容在下將此事稟明我國女皇陛下,待得女皇陛下有所決斷,再來向親王殿下稟報可成?”

  彼得羅維奇大公一計不成,立馬便再來一計,左右就是一個中心,那便是拖延再拖延。

  “抱歉,此事沒得商量,貴方既然不能達成我方的要求,明日本王便自行去烏法堡拿回賠償,大公閣下可以走了。”

  弘晴就一軟硬不吃的主兒,不管彼得羅維奇大公如何下套,始終都是一個意見,這毫不客氣地又要趕人了。

  “哦,上帝,親王殿下,您贏了,賠償問題便依您的意思辦好了,可總該給在下一個與同僚商議的時間罷,親王殿下,您看呢?”

  眼瞅著事已急,彼得羅維奇大公可就再不敢胡攪蠻纏了,只能是無奈地舉了下手,喪氣無比地答應了弘晴的“勒索”。

  “這個可以,明日恢復談判,兩天內貴我雙方必須達成框架性共識,若不然,造成的後果由貴方自付。”

  費了如此大的心力,總算是讓狡猾而又貪婪的老毛子認了栽,弘晴的心情自是不錯,自也就沒再多為難彼得羅維奇大公,不過麼,也沒打算再跟其詳談下去,一擺手,已是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3

第949章 不入流的試探(一)

  牽涉到兩國關係的談判從來都不會是件簡單之事,哪怕大清此際佔據了絕對的上風,而雙方的首席談判代表也已是私下裡有了共識,大的方面可謂是定了局,然則細節上卻有著無數的爭執與計較之處,正因為此,雖說弘晴只答應給出兩天的談判日程,可在俄方的強烈要求下,談判最終還是拖延了整整三天的時間,這才算是取得了個框架性的協定——《中俄伊犁條約》。

  條約林林種種數十款,核心內容卻並不算多,細究下來也不過就四條而已,其一,俄方承認此番興兵入侵大清之過,並承諾作出賠償,將從貝爾加湖到額爾古納河一帶三十二萬平方公里土地割讓給中方,中方承諾不再追究俄方此番入侵之過;其二,俄方承認大清對哈薩克汗國以及土爾扈特汗國的宗主權,大清承諾將制約兩國,不得擅自與俄方發生武裝衝突;其三,俄方將依照國際慣例,對格登山一戰中被俘之俄軍軍官進行贖回,具體價格再議,一旦談妥,大清一方承諾將全力予以配合;其四,大清與俄方將重開邊貿,約定于尼布楚開設邊貿集市,鼓勵雙方商賈于此地自由貿易,互通有無。

  誠德三年七月十一日,中俄雙方代表弘晴與彼得羅維奇大公均在《中俄伊犁條約》簽了字,並交換了文本,該條約為滿、漢、俄、拉丁文等共計四種文字寫就,一式四份,各持其二,就等著雙方皇帝對此和約簽押之後便可正式生效,有趣的是無論是中方還是俄方,對被俘的七萬俄羅斯士兵之命運都一字未提,很顯然,俄羅斯人並不打算為那些大多是農奴出身的普通士兵付出不菲的贖金,而大清一方也樂得白得七萬余築路苦力,雙方也算是各得其所罷。

  誠德三年七月十二日,俄方談判代表一行百余人離開了伊犁,一路向西而去,而弘晴也不曾久留,命令塔山為伊犁將軍,從第三軍中撥出一個師為留守部隊,交由塔山指揮,並提拔岳鐘琪為第一軍軍長,于當日午時前後,率主力大軍十萬兵馬離開伊犁,沿來路向輪台城進發,於途,派出七百里加急,將《中俄伊犁條約》原本以及弘晴本人的奏本急送京師。

  誠德三年七月二十五日,條約文本以及弘晴之奏本抵京,朝野為之轟動,叫好者有之,表示遺憾者有之,私下為之不屑者也有之,當然了,主流輿論對此條約還是持著肯定之態度的,只是對於那三十二萬蠻荒之地到底值不值兩千七百萬兩銀子表示懷疑,為此而引發的爭辯當真不老少,然則誠德帝卻對此不置一詞,反倒是對弘晴不請旨,擅自便回師之舉極為的惱火,偏生又發作不得,沒旁的,弘晴在奏本上已然說得很清楚了——雙邊協議已簽,大軍再滯留邊疆,反倒易再起爭端,且徒費米糧,另,秋季已至,嚴冬不遠,軍中存糧不足,須得儘快回師,至於地方綏靖以及邊關安危,有塔山將軍以及一個師的兵力在,定可確保無虞。

  雙邊協議乃至地方綏靖等等,誠德帝壓根兒就不曾放在心上過,他之所以再三強調,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將弘晴連同那十余萬大軍一併都困在邊疆,也好暗中搗鼓上一番,卻渾然沒想到弘晴能如此快便與老毛子達成了合理之和平協定,又居然敢不請旨便撤軍,生生令誠德帝很有些措手不及之感,與其同時,也惱火不已,問題是誠德帝又沒膽子在此際真跟弘晴翻臉,至於去函問責麼,一句“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便可令誠德帝無言以對了去,對此,誠德帝雖是無可奈何,卻絕不肯甘休作罷,這便將方苞與李敏銓二人都叫到了養心殿中。

  “事情爾等都知道了罷,那混帳東西不請旨便回了軍,而今諸事尚未部署停當,爾等都說說看,該當何如之,嗯?”

  此番針對弘晴的部署,都是方、李二人在操辦著,誠德帝在二人面前自是無甚太多的顧忌,見禮一畢,便已是不耐至極地直奔了主題。

  “回陛下的話,微臣以為此事須得謹慎從事為宜,陛下不若先去道旨意,試探一二,再行定議為妥。”

  在謀算弘晴一事上,方、李二人雖是同時受的命,可相較來說,方苞基本上不怎麼管事,大多數的安排與調度,都是李敏銓在操持著,很顯然,在如何應變上,李敏銓自認遠比方苞更有發言權,這不,誠德帝話音方才剛落,李敏銓便已是信心十足地開了口。

  “說具體些,這試探當如何行了去?”

  自四月底捷報到京至今,時間才剛過了三個月,儘管誠德帝已是全力以赴地在安排著了,可惜時間實在是太短了一些,雖說已將陝西、四川、甘肅一地的弘晴之重要心腹基本換了下來,可該做的調整卻尚未到位——孟光祖等人才剛上任,尚難掌控全域,不說沒能拿下最關鍵的軍權,便是連糧道上的事兒都尚未能厘清,這等情形下,誠德帝實是沒信心與弘晴徹底撕破臉,正因為此,他對李敏銓提出的以穩為主的思忖,自也就不會有甚異議可言了的。

  “陛下明鑒,此番西征,川中出兵兩萬餘,卻始終不曾增補,且,四川提督李敏行如今駐守于南疆,川中不免有空虛之虞,陛下可下詔,索性讓李敏行改任南疆提督,另著仁親王分兵兩萬進川,可許諾其調派四川提督之人選,且看仁親王作何應對才計其餘也不遲。”

  李敏銓此番乃是有備而來的,應對起誠德帝的疑問來,自是不慢,但見其一躬身,已是自信滿滿地解說了一番。

  “嗯……,依卿家看來,那廝將會作何反應?”

  誠德帝乃精明之輩,只一聽,便已是隱隱猜到了李敏銓這招試應手的用心之所在,不過麼,卻並未急著下個決斷,而是略一沉吟之後,這才眉頭一揚,不動聲色地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陛下明鑒,臣以為仁親王若是無反心,則必會遵從無疑,若是心有異,則必會上本斤斤計較,除此無它矣。”

  李敏銓是鐵了心要扳倒弘晴的,自是怎麼惡毒怎麼來,卻是渾然忘了他能有今日之地位,全都是當初弘晴一力支持的結果。

  “唔,若是遵從當如何?若是不從,又當如何,嗯?”

  對於弘晴的算計之能力,誠德帝可是心中有數得很,哪怕李敏銓說得再如何自信滿滿,誠德帝又豈敢真就這麼率性行了去,猶豫了好一陣子之後,還是沒敢下定決心,而是眉頭微皺地又往下追問道。

  “若是遵從,那便好,陛下大可從容謀劃了去,依著原定之部署,步步為營,逐漸肢解其部眾,不愁大事不成,若是仁親王不從,陛下便可令其暫時駐紮鎮遠城,公文往來之下,足可再拖延上一段時日,待得大雪封路,大局定矣!”

  就謀算之能力而論,李敏銓儘管不俗,可離著頂尖智者的水準,卻還有一線之差,可論及觀顏察色之能麼,卻絕對是當世有數的人物,哪怕誠德帝的心思隱藏得極深,可李敏銓卻是早已看出了誠德帝其實心意已決,這會兒應答起來自是極盡蠱惑之能事。

  “嗯,子誠言之有理,只是其若是不從,強要入關,又待如何?”

  誠德帝嘉許地點了點頭,本想著就此同意了李敏銓的提議,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放心,這便遲疑地問出了個敏感的問題來。

  “陛下放心,微臣以為仁親王斷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強行如此,概因真若是大亂一起,後患無窮也,此斷非仁親王所樂為者,從此一條來看,其依令駐紮鎮遠城之可能性應是較高。”

  李敏銓之所以背叛了弘晴,倒不完全是因著三阿哥弘曦的極力拉攏,最根本的原因在於李敏銓太瞭解弘晴的為人了,知曉自個兒在弘晴的心目中其實地位高不到哪去,也不太可能得到弘晴的重用,而這,顯然不是自以為勞苦功高的李敏銓所樂見之結果,正因為此,早在誠德帝龍潛之際,李敏銓便已是與弘晴漸行漸遠了去,但這並無礙于李敏銓對弘晴的個性之瞭解,這會兒推斷起來,還真就蠻像那麼回事的。

  “靈皋先生以為如何哉?”

  誠德帝並非愚鈍之輩,心中早有判斷,大體上與李敏銓所言並無太多的不同,而今,李敏銓既已將話說得如此之分明了,誠德帝自也就沒再往下追問個不休,而是將問題丟給了始終沉默不語的方苞。

  “陛下聖明,老臣別無異議。”

  身為康熙老爺子遺詔的執行人,方苞是十二萬分不願見到誠德帝與弘晴之間發生這等生死鬥的,為此,也沒少暗示誠德帝收手,奈何誠德帝不聽,方苞也自無可奈何,每於議事之際,也就只能是少說多聽,此際同樣也是如此,哪怕心中其實別有想法,也不想多生事端,僅僅只是恭謙地稱頌了一聲了事。

  “嗯,那好,擬詔!”

  誠德帝心中早有決斷,先前問過方苞,不過是走個形勢罷了,而今,見方苞已無異議,誠德帝自也就沒再遲疑,自得地一抖大袖子,一板一眼地便下了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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