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50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7

第970章 各得其所(九)

  “三爺不信麼?嘿,陸某可以跟三爺打個賭,就在這幾日,內廷必有恩旨,三爺晉封郡王之餘,還能管上一部,依陸某看來,十有八九當是戶部無疑!”

  儘管弘曦只是笑而不言,可那模樣兒明擺著就是不相信陸純彥的判斷,對此,陸純彥絲毫不以為意,自信地笑了笑,緊接著又說出了句聳人聽聞之判斷,當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這,這如何可能?”

  陸純彥此語一出,原本並不甚在意的弘曦當即便瞪圓了眼,滿臉驚詫狀地便追問了一句道。

  “呵,王爺不信麼,那便拭目以待好了,軍政變革的詔書今日必下,至於大封諸阿哥的詔書麼,至遲不會超過十日。”

  這一見弘曦失驚若此,陸純彥當即便笑了起來,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自信滿滿地便下了個判斷。

  “唔……,若如此,那依先生看來,某當如何行了去方好?”

  眼瞅著陸純彥不像是在說笑的樣子,弘曦儘管依舊不曾全信,可心裡頭多多少少還是期盼著這麼個斷言能實現,關心的焦點也就轉移到了如何應付差事本身上,自覺不自覺地便出言問策了起來。

  “元末大亂之際,前明太祖曾問策于劉伯溫,是時,其人答曰: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三策雖簡,其妙用無窮也,只消將第三策改為緩出頭即可,三爺順此行了去,自無不成事之理。”

  對於弘曦虛心求教的態度,陸純彥顯然頗為的滿意,並未賣甚關子,笑呵呵地便給出了答案。

  “先生高見,學生受教了,只是此番即便分封,未必便只有學生一人罷?若是不順著皇阿瑪之意行事,卻恐其遷怒,卻又當何如之?”

  弘曦素喜舞文弄墨地附庸風雅,這一條顯然與誠德帝相類似,然則在格局上麼,卻明顯比誠德帝要高上一籌,看問題的角度也明顯全面了許多,考慮的不單是自身的應對之道,也惦記著諸方之可能反應。

  “三爺能做此想便對了,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話,此番分封,三爺定是去戶部無疑,要的便是讓您無形中牽扯住四爺,至於二阿哥麼,也就一個去向,那便是工部,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用四爺的力量去牽制仁親王,而去刑部的無疑會是四阿哥,用意麼,自然是牽制三爺您了,如此之部署可謂是環環相扣,若真能各得其所,今上也就可穩穩地鉗制住仁親王勢力之膨脹,甚或將軍政變革一事攪黃了去也不是不可能之事,只可惜算計雖好,卻斷難瞞得過仁親王之法眼,詔書一出,必有一場大爭,三爺只管坐看風雲跌宕便好,萬不可引得仁親王怒火燒來,切記,切記!”

  陸純彥既是有心要降服弘曦,自不會在分析朝局上對其有甚隱瞞可言,一番分析自也就說得個詳盡無比。

  “嗯?這又是為何?”

  一聽陸純彥建議自個兒隔岸觀火,弘曦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在他看來,弘晴乃是其奪嫡道路上最大的攔路虎,儘管其已跟誠德帝鬧翻,可畢竟手中不單權重,更有重兵在握,正常情況下,實在是難以撼動,要想上位,自是須得抓住每一個機會去打擊弘晴,而今,乃是誠德帝對弘晴忌恨最深之際,此時不出手打壓又更待何時。

  “呵,就算三爺您全力出手,而今這等局勢下,能奈何得了仁親王麼?”

  陸純彥並未直接回答弘曦的問題,而是戲謔地一笑,不緊不慢地反問了一句道。

  “難。”

  弘曦雖忌恨弘晴,可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回答起陸純彥的話來,倒是沒甚遲疑,直截了當地便吐出了個字來。

  “那不就對了?二阿哥其人蠢笨,原就非儲君之料,此一條,不單文武百官都清楚,陛下心中亦是有數的,就更別說精明過人之仁親王了,倒是三爺您若是整合好八爺所留之力量後,當是仁親王之大敵也,若是早早讓仁親王出手打壓,三爺您自忖能支撐得住麼?顯然不能,既如此,在而今之局面下,賣仁親王一個好,又有甚不可之說,至於陛下那頭麼,實無須顧慮太多,他就算再不滿,也斷不敢拿三爺您來作法,反倒會格外籠絡於您,此一舉數得之好事,何樂而不為哉?”

  陸純彥拊掌一笑,細細地將個中關竅一一道了出來,直聽得弘曦兩眼精光狂閃不已,顯然心已是大動了的。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學生能得先生相助,實三生之幸也,請先生受學生一拜。”

  到了這會兒,弘曦是真真正正被陸純彥的睿智所打動了,儘管對陸純彥前來輔佐自個兒的用心尚有些疑慮,可已是真心希望能將陸純彥收為己用的,一拜之下,還真就有著幾分的真情意在。

  “三爺不必如此,陸某自當竭力為三爺謀劃,斷不敢辭也!”

  弘曦這麼一拜,陸純彥自不敢再端坐著不動,趕忙起身一扶,滿臉誠懇狀地便表了忠心。

  “好,能得先生此諾,學生幸甚,自當永世銘記在心,永不負先生之厚愛!”

  弘曦顯然也是個演技派高手,演起君臣際遇那一套,當真爽利得很,場面話說得個順溜無比,言語一畢,主賓二人齊齊放聲大笑了起來,只是各自心中到底作何想法,那就只有上天才曉得了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日前,仁親王弘晴有本奏曰:我大清步軍新編已眾,原有之管理體系已不堪為用,奏請革新軍政,朕思及再三,深以為然,著兵部尚書遜柱率兵部諸般官吏協同仁親王弘晴一並行革新事宜,不得有誤,欽此!”

  陸純彥所料果然不差,誠德帝的詔書下得很快,天尚未黑,李德全便已領著數名小太監趕到了豐台大營,將誠德帝的詔書當著眾將士的面宣了出來。

  “臣等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的詔書並不長,寥寥幾句話而已,內容麼,也不過就是公式化的官樣文章罷了,聽起來實無甚出奇之處,可內涵卻並不簡單,此無他,這麼份詔書一出,也就意味著誠德帝父子間的扳手腕已有了結果,很顯然,笑到了最後的不是誠德帝,而是仁親王弘晴,對此,諸將們自是都慶倖得很,謝恩之聲裡自也就滿是興奮之情,然則弘晴本人卻並無甚喜悅之表示,反倒是不經意地微皺了下眉頭。

  “恭喜王爺了。”

  眾人謝恩方才一畢,李德全已是緊趕著從香案後頭行了出來,疾步行到了弘晴的身前,卑謙地笑著,將已然卷好的聖旨往弘晴面前遞了去,那等迫不及待的樣子,擺明瞭是怕弘晴會不肯接旨。

  “有勞李公公了,且請先到內裡稍事歇息可好?”

  誠德帝的這份旨意顯然是有貓膩的,諸將們難得有能聽得出來的,可卻難瞞得過弘晴的法眼,個中之關鍵便落在兵部協同這麼個條款上,道理很簡單,此番軍事變革中,兵部本身就是要被裁撤的部門,內裡大半官員都要遭淘汰,真兒個能留用的不過是少數而已,如此一來,兵部上上下下要說沒有怨氣,又怎生可能,指望兵部那些兵痞們配合行事,就跟指望母豬會上樹一般可笑,毫無疑問,誠德帝給兵部尚書遜柱一個副欽差的身份斷然沒安啥好心,以弘晴那妖孽一般的智商,又豈會看不出個中蹊蹺之所在,只不過是懶得計較罷了,自也不會跟李德全一般見識,一派風輕雲淡狀地便接過了聖旨,而後又很是客氣地邀請了其一句道。

  “王爺客氣了,陛下還在宮中等著,老奴實不敢耽擱了去,就先告辭了,王爺您請留步。”

  在李德全看來,有弘晴在的地兒,就是一是非窩兒,他實在是不想捲入其中,緊趕著丟下句場面話,便即領著一眾手下急匆匆地走了人。

  “王爺心思很重麼。”

  李德全去後,弘晴也沒在衙門外久留,安撫了諸將們幾句之後,便即回了書房,方才剛從屏風後頭轉將出來,聽得腳步聲響的陳老夫子已是抬起了頭來,這一見弘晴面色雖淡然,可眉宇間卻明顯有著陰霾在浮動,長長的壽眉立馬便是一揚。

  “嗯,不出徒兒之所料,皇阿瑪終歸是不甘心大權旁落,這就又要出么蛾子了。”

  弘晴並未急著作答,而是緩步行到了陳老夫子的對面,盤腿坐在了蒲團上,而後方才長出了口大氣,語帶不屑地應答了一句道。

  “此必然事耳,王爺又何必掛在心上,穩步行了去,自不虞有差。”

  儘管弘晴並未明言誠德帝究竟在耍啥把戲,可陳老夫子顯然早就猜透了誠德帝那頭的可能之反應,卻也用不著去細問根底,而是笑著安撫了弘晴幾句。

  “嗯,樹欲靜而風不止,世事終究不過如此罷,且走一步看一步也就是了。”

  弘晴心中其實並未徹底放棄武力解決之方案,可也知曉此事陳老夫子斷然不會同意,也就懶得多言,僅僅只是悶悶地吭了一聲,便即就此沉默了下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8

第971章 強硬姿態(一)

  誠德三年九月二十日,帝下詔,令弘晴主持軍政革新事宜,並著兵部尚書遜柱為其副,次日一早,又下詔,著即將八爺、九爺、十爺、十四爺一體捉拿歸案,令張廷玉為主審,刑部侍郎王承乾、左副都禦史陶彝為之副,限時一月,務求厘清全案;同日,岳鐘琪率第一軍主力進抵京師,並呈上戰報奏本以及策妄阿拉布坦、羅卜藏丹津等賊酋,帝聞之,只言‘善’,卻並未接見西征凱旋之將士,只是下了兩道口諭,一是令西征軍將所有重要戰俘盡皆移交刑部,二是讓第一軍回駐豐台大營,各部給假十日,除此之外,再無其餘表示,很顯然,誠德帝並不待見西征凱旋之眾將士。

  誠德帝的不待見也屬正常之事,畢竟眼下豐台大營之變才剛揭過,誠德帝已是驚弓之鳥,對新軍上上下下都不放心得很,又怎可能會有甚親近與恩寵之表示,實際上,若是可能的話,誠德帝恨不得將所有的新軍全都解甲歸田了去的,當然了,臆想一下可以,真兒個要動手麼,誠德帝還真就沒那個膽子的,給上個冷遇已經是誠德帝所能做到的最大極限了的。

  自家的孩子自家疼,誠德帝可以給冷遇,弘晴卻絕不會寒了將士們的心,一紙命令下去,立馬從“八旗商號”發展基金裡調來了三百萬兩銀子,作為犒軍之用,不單西征將士人人有賞,新編的十余萬豐台大軍也無一拉下,又大宴了三軍一番,方才率兩千精選出來的王府侍衛打道回了自家王府,這等消息自是很快便傳到了宮裡,誠德帝卻並無甚公開之表示,不過麼,私下裡卻是狠狠地發了回脾氣,據聞乾清宮書房裡的家什全都換了一遍,沒旁的,全稀爛了。

  誠德帝怒不怒的,弘晴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此無他,父子間如今已算是徹底分道揚鑣了的,儘管在公開場合上還維繫著平和之面紗,可實際上雙方已是難再似以前那般和平相處了,接下來的明爭暗鬥只會愈演愈烈,除非一方最終屈服,否則的話,鬥爭就不會停止,對此,弘晴早已做好了思想準備,卻也無懼於那些個風霜雪雨,這不,僅僅只在家休息了一天,弘晴便已開始忙活了起來,一道道命令有若流水般地發了出去,軍政變革的大幕就此迅猛地拉開了。

  “稟王爺,兵部尚書遜柱、遜大人在園外求見。”

  軍政變革的事情已是風風火火地開始了,然則弘晴卻並未去過一趟兵部,也不曾去軍機處辦公,而是將指揮中心設在了頤和園裡,所有的政令皆從此處發出,壓根兒就沒讓兵部那幫子官痞們插手其中,如此一來,自然有人要坐不住了,這不,一大早地,弘晴方才剛開始辦公不多會,就見丁松急匆匆地從外頭行了進來,幾個大步搶到了近前,緊趕著稟報了一句道。

  “傳。”

  對於遜柱的到來,弘晴絲毫不覺得奇怪,恰恰相反,若是遜柱還不來的話,弘晴反倒會有所猜疑,此無他,遜柱可是奉旨掛著個督辦軍政革新事宜副欽差的頭銜,又是朝中最早投向誠德帝的極品大員之一,在這等“大是大非”面前,他要是不有所表示,那才是怪事了的,對此,弘晴早有心理準備,卻也並不怎麼放在心上,頭也不抬地便道了請。

  “喳!”

  聽得弘晴如此吩咐,丁松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書房,不多會,又已是陪著名身材魁梧的七旬老者從外頭行了進來,此人正是現任兵部尚書遜柱。

  遜柱,滿鑲紅旗人,生於順治九年,康熙十年入仕,初為工部筆帖式,兩年內即升主事,康熙十七年遷戶部郎中,康熙二十一年晉翰林院侍讀學士,康熙二十七年再升內閣學士,前期之官運可謂是亨通無比,步步高升之勢頭極猛,早早就被視為未來的宰輔之臣,可就在其出任內閣學士的第二年,卻不知何故失了聖眷,被打發去了盛京,雖說還掛著個工部侍郎的頭銜,其實不過就閒人一個罷了,這等情形一直持續到了康熙五十三年,流離在朝廷主流之外二十餘載的遜柱走通了三爺的門路,方才得以再次調回京師,先是在吏部侍郎的位置上呆了三年,旋即便調任兵部侍郎,不久後,又取代犯了事的殷特布成了兵部尚書,前些時日,原本是擬調雲貴總督的,可不知何故,到了最後卻是原本擬接任兵部尚書的原陝西總督延信去了雲貴,而遜柱卻依舊留在了兵部尚書的任上,近來更有傳聞其將入軍機處辦差,乃是誠德帝心腹愛將之一。

  “下官參見王爺!”

  遜柱其實不曾從過軍,可在兵部那兵痞多如狗的地兒呆久了,身上倒是有了幾分的軍伍之氣,別看年事已高,可見禮之際卻是乾脆俐落得很。

  “遜尚書客氣了,免了罷,來人,看座。”

  儘管明知道遜柱此番前來就是來找茬的,然則弘晴卻並未露出甚不耐之神色,很是客氣地虛抬了下手,就此叫了起。

  “謝王爺賜座。”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邊上侍候著的侍衛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很快便抬來了幾子、錦墩,又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而遜柱也沒啥客套,謝了一聲之後,便即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遜大人一大早就來見本王,想必是有甚要事罷,那就說好了,本王聽著呢。”

  軍政革新的諸般方案其實早在康熙五十一年時便已大致擬定好了,也曾上報過康熙老爺子,只是那時因著各種原因,最終還是被擱置了下來,此番的新方案只不過是在細節上作出了些調整,所有的程式,弘晴早就都已是通盤考慮好了的,可縱使如此,真兒個地實行起來,卻還是有著無數的事情要操心,這數日來,弘晴幾乎是從早忙到了晚,連休息的時間都少得可憐,自是不願跟遜柱扯甚虛頭巴腦的廢話,待得其一坐定,弘晴便已是直截了當地挑出了主題。

  “王爺明鑒,下官自五日前便已接到陛下詔書,奉旨協辦軍務革新一事,今我兵部上下皆已秣馬厲兵,就等著王爺發下話來,下官等也好依令而行,不瞞王爺,下官此來便是前來請命的,還請王爺示下。”

  遜柱乃是宦海老手了,經歷過大起大落,早就歷練得滴水不漏了的,一番請命的話語下來,不可謂不慷慨激昂,乍一聽,當真是拳拳報國之心,渾然一派要與弘晴精誠團結之架勢。

  “遜大人能有此等忠君報國之心怕不是好的,至於說到軍務革新一事麼,暫時尚無須兵部諸公勞心,若有交代,本王自會派人去兵部辦理,還望遜大人到時莫要嫌本王相擾不休便好啊。”

  遜柱這麼番話雖是說得極為的漂亮,可要想糊弄弘晴麼,卻顯然差得太遠了些,當然了,弘晴也沒真打算跟遜柱就此撕破了臉,笑呵呵地誇獎了遜柱一番,卻半句實話都被給其,此無他,弘晴此番已是決心拋開兵部,另起爐灶了的,真兒個需要兵部那頭配合的其實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將兵部之武庫盤將過來,至於那些兵部雜七雜八的檔案以及人員麼,弘晴卻是不打算接手的,更沒打算重用,正因為此,弘晴自是不會讓遜柱在軍務革新一事上胡亂插手其中。

  “王爺如此體恤我兵部官吏,下官實是感激得很,只是下官等到底是奉旨辦事,若是毫無作為,怕是難以向陛下交差啊,不瞞王爺,昨兒個陛下將下官召了去,問起過辦差的事兒,可憐下官半點都答不出來,當場就被陛下訓斥了一番,至今思來,兀自驚心啊,還請王爺看在下官尚算勤勉的份上,且就安排一番,容我兵部上下也能有個交代的餘地可好?”

  弘晴倒是耍得一手好太極,然則遜柱卻也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但見其滿臉苦澀地朝著弘晴一拱手,已是就此叫起了苦來,話裡話外更是扛出了誠德帝這面大旗,打算以此來逼弘晴就範。

  “叫遜大人吃了掛落,本王很是過意不去啊,既如此,那本王也就不客氣了,有幾樁事還確是須得兵部那頭多加配合的,一是兵部武庫之移交,二麼便是各地勘圖之檔案整理出來,此二條皆要務也,實不容有失,只是本王這頭各部之規劃尚未齊整,就請遜大人先自行盤整一番,回頭本王自會派人前去交接,如此可成?”

  於旁人來說,誠德帝的旨意好用,可對於弘晴來說,誠德帝的旨意卻並不吃香,好用的、能用的,弘晴會遵從,那些沒用的,弘晴渾然當屁話處理了去,當然了,這等理兒自個兒清楚便好,說卻是萬不能說出口來的,毫無疑問,在弘晴心目中,誠德帝派出遜柱前來攪事就是屬於屁話一級的無用之言,壓根兒就不必加以理會,不過麼,弘晴倒是沒拒絕遜柱的辦差之要求,隨口便給了遜柱兩個差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8

第972章 強硬姿態(二)

  “王爺交辦之事,下官自會盡心而為,只是我兵部畢竟有著協同之要務,若是僅僅為此二事,卻恐難以向陛下交代,呵呵,不瞞王爺,此二事,有武庫、職方二司部分官吏辦了去便已足堪為用,我兵部上下近千官吏卻尚都閑著,難免遭人參劾,還請王爺多多成全則個。”

  遜柱可是老宦海了,又豈是那麼好打發的,再說了,此番他可是受了誠德帝的密令而來,若是不能真正插手到軍務革新一事中去,回頭一準要挨誠德帝的板子,自然不可能就這麼被弘晴給糊弄了過去,但見其打了個哈哈,死扣著協辦一事不放,擺明瞭就是要將耍無賴進行到底了的。

  呵,這老東西還真是給臉不要臉了!

  這一見遜柱擺出了胡攪蠻纏的姿態,弘晴的臉色雖平靜依舊,可一股子怒氣卻還是止不住地躥了起來,不過麼,卻並未朝遜柱發作了去,僅僅只是聲線微寒地開口道:“遜大人如此奉公,精神確是可嘉,然,俗話說得好,飯要一口一口吃,這事情呢,也須得一樁樁辦了去,而今軍務革新一事方才在籌備之中,尚無須大動干戈,兵部若是真能將本王交辦之二事辦妥,便算是大功一件,來日本王自會上本為遜大人及兵部諸公上本表功的,就先如此好了。”

  “王爺教訓得是,呵呵,下官自當牢記在心,王爺放心,此二事,下官等斷不會處置有誤的,只是,呵呵,只是下官先前也說了,此二事並不大,些許人手便可應對有餘,終歸不好令我兵部諸多人手皆空閒著罷,此一條,還請王爺明鑒則個。”

  遜柱就是屬牛皮糖的,哪怕弘晴言語間已是冒出了寒意,可遜柱卻是假作不曾聽出之模樣,依舊是笑呵呵地糾纏個不休,說來說去都是原先那一套,也就是言語稍有些不同罷了,意思完全一樣。

  “遜大人能幫著本王做些甚,嗯?”

  這一見遜柱如此不知抬舉,弘晴可就不再給其甚好臉色看了,面色一板,冷聲便發問了一句道。

  “王爺明鑒,下官在兵部也算是有些年頭了,旁的不敢說,於軍務上確還是知道一些的,真要說起來,於後勤總部以及各軍兵種司令部之構築略有些心得,若是王爺信得過,下官願率兵部全體同仁竭力為之,斷不致有失誤之虞。”

  一聽弘晴這話問得寒,饒是遜柱也算是膽略過人之輩,可還是禁不住臉色為之一白,只是一想到自身所負的密令,他卻是不敢就此退縮了去,這便強自擠出了一絲笑容,故作豪氣狀地一拍胸口,大言不慚地信口開河了一番。

  “呵,好大的口氣,遜大人是開過槍還是打過炮,又或是懂得騎軍戰術,嗯?”

  眼瞅著遜柱在那兒自吹自擂,弘晴當即便被氣笑了起來,冷厲地瞥了其一眼,滿是不屑地便喝問了一句道。

  “這個,呵呵,王爺見笑了,下官雖不敢言精通,可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且我兵部諸官中不凡精熟兵略之行家,應是……”

  遜柱說到底就是一官僚而已,又哪懂得啥軍略,之所以能當上兵部尚書,那都是誠德帝提拔的結果罷了,這會兒被弘晴這麼一喝問,心底裡自不免發虛不已,只是這廝皮厚,哪怕對新軍一竅不通,也敢信口便胡謅個不休。

  “夠了,本王沒功夫聽爾廢話連篇,爾且自將本王交代的二事辦好了,再說其餘不遲,來人,送客!”

  對於遜柱這等馬不知臉長之輩,弘晴實在是懶得再虛言應付了,不等其將話說完,已是毫不客氣地一擺手,冷冰冰地便下了逐客之令。

  “王爺,下官乃是欽差副使,您不能……”

  遜柱自忖位高權重,又有著誠德帝在背後撐腰,原想著要好生跟弘晴扳扳腕子的,卻沒想到弘晴居然會如此強硬行事,一愣之下,心中的火氣還真就狂湧了起來,張嘴便要跟弘晴理論個高低。

  “遜大人,請罷!”

  不等遜柱將抗議的話語說完,丁松已領著數名王府侍衛逼上了前去,毫不客氣地擺出了送客的架勢,一個個臉上都滿是兇悍之神色,但消遜柱敢再大放厥詞,一眾侍衛們斷然不會給其半點的臉面。

  “哼!”

  遜柱到底是老滑頭,明知會吃虧的情況下,自是不敢再多囉唕,冷冷地哼了一聲之後,也就起了身,在丁松等人的押送下,怒氣衝衝地便出了頤和園,乘著轎子便往皇城趕了去……

  “稟王爺,李公公來了,說是陛下有口諭給您。”

  軍政革新一事千頭萬緒,儘管已從新軍以及步軍指揮學院裡調集了大量的人手前來頤和園聽令,可還是有著無數的事情要弘晴親自決斷,在這等情形下,弘晴自是無法閑將下來,將遜柱打發走之後,弘晴便又張羅上了,正自忙得不可開交之際,卻見丁松從外頭行了進來,幾個大步搶到了弘晴身旁,壓低聲音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知道了。”

  壓根兒用不著去聽,弘晴也猜得出李德全帶來的口諭究竟是個甚玩意兒,心中自是不屑得很,不過麼,卻並未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也沒急著去園門外接旨,而是不慌不忙地叮囑了先前正稟事的一名將領幾句之後,這才起了身,緩步向園門處行了去。

  “陛下口諭,宣:仁親王弘晴即刻入宮覲見,欽此!”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李德全所宣的口諭就那麼短短的一句,可內涵麼,卻並不簡單,毫無疑問,誠德帝這是打算為遜柱做主了的。

  “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心中膩味得不行,可大面子上的功夫卻是少不得要做的,哪怕再不爽,弘晴也不會在禮數上落下啥讓人說叨的把柄,一待口諭宣畢,立馬便恭謹地領旨謝了恩。

  “王爺,您請,陛下正在養心殿候著呢。”

  弘晴方才剛起身,李德全已是緊趕著上前一步,一躬身,滿臉諂笑地催請道。

  “嗯,李公公且請稍候,容本王稍作安排可成?”

  明知道去見誠德帝一準沒好事,可終歸不好公然抗旨不遵,再說了,弘晴心中早已是有了應對之策,卻也無懼於誠德帝的刁難,當然了,在去之前,安保方面的工作,弘晴卻是斷然不會輕忽了去的,畢竟如今雙方其實已是撕破了臉,該防的,弘晴自不敢掉以輕心。

  “王爺有事只管忙,老奴就在此候著。”

  李德全催請歸催請,卻是沒膽子真跟弘晴叫勁的,此際聽得弘晴這般說法,自不敢有甚異議,也就只能是諂笑地陪著小心……

  喲呵,還真就是一鴻門宴麼,嘿,有意思!

  方一行進養心殿中,入眼便見誠德帝面色陰沉地高坐上首,而李敏銓、郎爾衡這兩個誠德帝最親近的軍機大臣以及二、三、四三位阿哥則分列左右,至於遜柱麼,卻是滿臉誠惶誠恐之色地跪在殿中,滿殿皆是與弘晴不對付之輩,這等架勢顯然不對味,毫無疑問,誠德帝這是要玩圍攻的把戲了,若非如此,也不會將馬齊、方苞、張廷玉等人全都撇開了去。

  “兒臣叩見皇阿瑪!”

  哪怕心底裡對誠德帝已是厭煩透了,可在這等公開場合下,弘晴卻是斷然不會在禮數上有所疏失的,但見其疾走數步,搶到了御前,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望著弘晴那張滿是誠懇的臉龐,誠德帝原本就不甚好的心情立馬便更灰暗了幾分,本有心就這麼讓弘晴跪著回話,可到了底兒,還是沒這麼個膽略,遲疑了片刻之後,終於還是不甚情願地叫了起。

  “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誠德帝叫起的聲音裡滿是不耐之意味,可弘晴謝起恩來,卻依舊是一絲不苟的認真,規矩得令人挑不出絲毫的瑕疵。

  “朕聽聞晴兒與遜尚書就軍務革新一事起了爭執,可有此事?”

  誠德帝雖是不敢在禮數上作踐弘晴,但卻不打算讓弘晴好過了去,這不,弘晴方才剛起了身,誠德帝便已是眉頭緊皺地開了口。

  “好叫皇阿瑪得知,爭執談不上,只是有些分歧而已。”

  一聽誠德帝上來便是問責的口吻,弘晴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不過麼,卻並未有甚不滿的表示,僅僅只是聲線平和地解釋了一句道。

  “分歧?真是如此麼,嗯?”

  誠德帝如此急地將弘晴叫了來,為的便是要拉偏架,又怎可能會因弘晴的態度端正便有所收斂,冷冰冰地便往下追問道。

  “回皇阿瑪的話,事實便是如此,兒臣實不敢虛言欺君。”

  面對著誠德帝的咄咄逼人,弘晴並未動氣,也不曾有甚卑躬屈膝的請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作出了回應。

  “哦,是麼?哼,遜柱,爾好大的膽子,竟敢公然欺君不成!”

  這一聽弘晴如此說法,誠德帝的臉色雖陰沉依舊,可眼神裡卻是飛快地掠過了一絲狠戾的精芒,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之後,突然一拍龍案,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8

第973章 強硬姿態(三)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老臣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斷不敢虛言欺君啊,陛下,老臣所言句句是實,斷無半點虛假啊,陛下……”

  遜柱與誠德帝之間顯然是早有默契了的,這不,誠德帝方才剛一雷霆震怒,遜柱立馬磕頭如搗蒜般地叫起了撞天屈,聲淚俱下之狀,當真頗有六月飛雪之神韻。

  “嗯,當真如此?”

  遜柱這麼一叫屈,誠德帝的臉雖依舊平板著,可眼神裡卻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一絲興奮的喜悅,只是問話的語氣不單不曾有所緩和,反倒是寒意更盛了幾分。

  “回陛下的話,老臣不敢欺君罔上。”

  誠德帝的語調雖寒,可遜柱心中卻是絲毫不慌,沒旁的,只因他很清楚這等寒意並非朝著他遜柱而來的,而是沖著弘晴去的,他所要做的便是順勢而為地將屎盆子往弘晴頭上扣了去,至於其餘的麼,自有殿中諸般人等會接著往下唱了去。

  “好個不敢欺君,那爾就詳細說說,今兒個的事究竟是怎生來的,講!”

  誠德帝想要藉故發作弘晴的心思實在是太濃了些,幾乎都已到了不加掩飾之地步,這不,遜柱話音方才剛落,誠德帝立馬便介面冷哼了一嗓子,擺明瞭架勢地要耍上一把帝王之威了的。

  “好叫陛下得知,老臣自打領了協辦軍務革新之差使,便已著手相關之安排,我兵部上下千余官吏無不踴躍,只等仁親王一聲召喚,必竭力而為之,只是老臣等左等右盼了多日,也沒見仁親王處有所指示,老臣不解之餘,也只能是親自去覲見了仁親王,不求旁的,只求能上對得起陛下之重托,下能給我兵部眾官吏之熱情一個交代,奈何無論老臣怎麼進言,仁親王都不肯給我兵部眾官員們一個參與之機會,反將老臣趕了出來,老臣迫於無奈,也只能來請陛下為老臣做主了。”

  遜柱在官場上打滾了一輩子,對告刁狀的把戲自是熟稔得很,一番話說將下來,可謂是聲情並茂,既表達了其勇於任事的氣節,又狠狠地將弘晴的“蠻橫無禮”揭露了出來,不言具體交談經過,只說自身所受之不公待遇,當真是深得避實就虛之精髓。

  “大哥,您怎能如此肆意妄為,遜大人乃是兩朝元老,年高德劭,乃我大清社稷之棟樑也,又是皇阿瑪欽點之副使,不管從哪條來說,您都不能如此隨意對待罷?”

  遜柱話音剛落,不等誠德帝有所表示,便有一人從旁昂然而出,毫無顧忌地便對弘晴大肆抨擊了起來,此人正是四阿哥弘景——四阿哥素來是個有野心之輩,只可惜在一眾阿哥群中的地位卻是相當尷尬,沒旁的,他雖是嫡子,可上頭還有著弘晴與弘晟兩位嫡親兄長,再算上頗顯風流倜儻的三阿哥弘曦,怎麼算,都很難輪到弘景出頭,加之其為人一向頗為孤傲,不屑於行拉幫結派之勾當,在一眾阿哥們中,屬於孤家寡人一個,在朝中更是無甚勢力可言,毫無疑問,他要想有所作為,只能是緊抱著誠德帝的大腿,正因為此,在看准了誠德帝心意的情形下,四阿哥這就打算赤膊上陣了,這一記當頭炮轟將下去,竟是如此之兇悍。

  “皇阿瑪,兒臣以為四弟所言甚是,大哥如此肆意胡為,眼中可還有朝綱,還有皇阿瑪麼,此等行徑實無可恕!”

  二阿哥弘晟原本是想搶著朝弘晴開火的,卻沒想到被弘景給搶了先,自不免又急又氣,只是在這當口上,他卻是顧不得跟弘景置氣,緊趕著也站了出來,朝著弘晴又猛轟上了一炮。

  “哼,晴兒,爾對此可有甚解釋麼,嗯?”

  對於二、四兩位阿哥的開炮,誠德帝自然是樂見得很,不過麼,他卻並不曾急著表態,而是將視線落到了三阿哥弘曦的身上,顯然是想等著三阿哥也站出來對弘晴加以譴責,卻沒想到三阿哥始終低垂著頭,渾然就沒半點要出頭的樣子,一見及此,誠德帝的眼神裡立馬滾過了一陣的惱火與不解,只是這當口上,卻是不好朝弘曦發作了去,也就只能是重重地冷哼了一聲,將滿腔的怒火全都沖著弘晴發洩了過去。

  “回皇阿瑪的話,聖人有雲曰: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兒臣既領旨督辦軍務革新一事,自當以此為重,但消有利於此者,兒臣盡皆贊成,反之麼,兒臣只能是敬謝不敏了!”

  解釋?屁的解釋,誠德帝都已是擺出了拉偏架的姿態了,再如何解釋,那也都是在作無用功,對此,弘晴心知肚明得很,又怎可能順著誠德帝的意思去自辯不休,再說了,如今軍權在握,弘晴當真沒必要太過在意誠德帝那麼些陰毒的小手段,不過麼,應有的禮儀還是須得遵守的,正因為此,弘晴回答起誠德帝的問話來,持禮雖恭,可說出來的話語卻是硬梆得很。

  “……”

  弘晴這等不買帳的話語一出,誠德帝當場就被氣得渾身哆嗦不已,待要出言呵斥麼,卻又沒那個膽量,生生被憋得個面色鐵青無比,沒旁的,眼下豐台大營的十幾萬精銳新軍擺在那兒不說,城裡的九門提督府乃至順天府的兵馬也大半控制在弘晴手中,真要是與弘晴就此公然決裂了去,那後果須不是誠德帝所能承擔得起的。

  “放肆,有你這般與皇阿瑪說話的麼,爾這是忤逆,是欺君!”

  二阿哥先前被四阿哥搶了風頭,心中正自懊惱著呢,這一見誠德帝被弘晴氣得直哆嗦,頓時便來了精神,也不管合適不合適,跳著腳便將一定欺君的大帽子往弘晴頭上扣了過去。

  “大哥,您這麼說可就太過了,遜尚書協辦軍務乃是皇阿瑪的聖諭,您怎能拒之不理,從小處說,那是寒了兵部袞袞諸公之心,往大裡說,難免有忤逆之嫌疑,實非我等天家子弟所應為之事也,還請大哥慎言。”

  二阿哥話音剛落,四阿哥跟著也開了腔,雖不似二阿哥那般火藥味十足,可言語間同樣是妖風狂吹不已。

  “呵。”

  饒是二、四兩位阿哥蹦躂得歡快無比,可弘晴卻是渾然不以為意,連理會都懶得去理會上一下,僅僅只是付諸一笑了事。

  “皇上息怒,奴才以為此事應是有所誤會,仁親王在朝多年,處事向來公謹廉明,斷非孟浪之輩,此一條,滿天下無有不知者,奴才懇請陛下明察。”

  這一見形勢要糟,軍機大臣兼理藩院尚書郎爾衡可就不免慌了神,沒旁的,只因其與弘晴可是打過多回交道的,又怎會不知弘晴的手腕有多狠辣,更清楚的是只要弘晴願意,隨時都可以請誠德帝去當太上皇,真要是讓幾位阿哥將弘晴給惹火大了,玄武門舊事怕也就該上演了,而一旦如此,他們這些個身為誠德帝門下心腹的,又怎可能會有甚好下場可言,自是不敢任由二、四兩位阿哥再這麼胡亂折騰下去,趕忙一閃身,從旁站了出來,滿臉誠惶誠恐之色地便進言了一番。

  “嗯……,晴兒之賢能,朕素來是知曉的,然,軍務革新一事乃朝廷之要務也,慎重些還是要的,兵部諸公拳拳報國之心切不可輕忽了去,晴兒對此有甚安排,且就說來與朕聽聽好了。”

  誠德帝擺出如此大的陣勢,本是想著強壓一下弘晴,卻不曾想弘晴居然敢如此強硬對抗,心中自是怒極,只是怒歸怒,誠德帝也實是沒膽子真跟弘晴死磕到底,而今,有了郎爾衡的出頭,誠德帝也就有了借坡下驢的臺階,這便緊趕著悶哼了一聲,以委婉的口吻瞎扯了一通。

  “回皇阿瑪的話,今早遜尚書來見兒臣之際,兒臣便與其說清楚了,術業有專攻,外行指導內行一事,在兒臣處是斷然行不通的,然,兵部袞袞諸公的報國之心,也確不容忽視了去,故而,兒臣已是拜託遜大人專責武庫與各地堪輿檔案之整理,此二事皆要務也,若能儘快理順,於軍務革新之大事,實有大利焉,至於其餘事宜麼,而今萬事方才剛起個頭,尚不到大動之時,但凡有需要處,自當以兵部為先,奈何兒臣都已是說得如此分明了,遜大人兀自糾纏不休,實有擾亂公務之嫌,兒臣不得不請遜大人暫回,事情便是如此,兒臣斷不敢有一言欺瞞者,還請皇阿瑪明察則個。”

  弘晴在朝廷這口爛泥塘裡可是打滾了二十餘年,又豈會是一味蠻橫的愣頭青之輩,何時該強硬,何時該稍有退讓,弘晴心裡頭跟明鏡一般地清楚著,先前誠德帝打算耍陰謀,弘晴自不會給其有施展的餘地,而今麼,誠德帝打算暫時妥協了,弘晴也自不會強硬到底,但見其一躬身,已是滿臉誠懇狀地作出了番詳細的解釋。

  “罷了,此事既是誤會一場,解釋清楚了便好,軍務革新一事乃社稷之重,萬不可稍有輕忽,晴兒且自去忙好了。”

  眼瞅著無法用強壓的手段逼弘晴屈服,誠德帝心中雖滿是不甘與屈辱,可也沒得奈何,自不願再於此事上多加糾纏,胡亂地敷衍了幾句之後,便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皇阿瑪聖明,兒臣告退。”

  風波既已揭過,弘晴也懶得多囉唕,既是誠德帝叫退,弘晴也自不想多逗留,恭謹地稱頌了一句之後,便即就此退出了養心殿,自行回轉頤和園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8

第974章 強勢反彈(一)

  “皇阿瑪,大哥如此目中無人,實是放肆太甚,兒臣以為斷不可輕縱了去!”

  弘晴方才剛退出養心殿,先前遭弘晴無情忽視的二阿哥可就憋不住了,臉紅脖子粗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皇阿瑪,兒臣以為二哥所言甚是,大哥這等狂悖行徑當真不是臣子所應為之道,當嚴懲!”

  二阿哥話音剛落,四阿哥也跟著附和了一把,顯然打的主意與二阿哥一般無二,都是想著靠打擊弘晴來討誠德帝之歡心,反倒是往日裡一直跟弘晴過不去的三阿哥卻是始終不言不動,甚至不曾抬起過低垂著的頭,就有若一尊木雕泥塑一般,不過麼,若是仔細看去,定會發現其眼神裡明顯透著股濃濃的不屑之意味,至於這等不屑到底是沖著誰去的,那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的。

  “夠了,都給朕滾出去,滾!”

  兩位阿哥的算盤倒是打得挺響,可惜一通子馬屁卻顯然是拍到了馬腿上,沒旁的,誠德帝正因拿弘晴一點辦法都沒有而惱火著呢,這兩位也不看個時機便胡亂嚷嚷著要嚴懲弘晴,真要是能辦得到,哪還需要他倆來提醒,誠德帝早自己辦了去了,這兩位這麼狂嚷不休,不是在證明誠德帝的無能,又是啥來著?就誠德帝那等不算太寬廣的胸懷來說,哪還能忍得住心中的憋屈,但見其怒不可遏地一拍龍案,已是聲嘶力竭地喝罵了起來。

  “皇阿瑪息怒,兒臣等告退。”

  誠德帝這麼一暴怒,不單二、四兩位阿哥吃不住勁了,就連始終默默無語地站在一旁的三阿哥也不敢再多呆,三人齊齊行了個大禮,慌亂地便全都退出了大殿,也無甚交談,便即就此分道揚鑣了去。

  “混帳東西,逆子,孽障,安敢如此對朕,氣煞朕了,朕,朕定不與其干休!”

  幾位阿哥這麼一離去,誠德帝再也繃不住帝王的架子了,怒火中燒地狂拍著龍案,有若潑婦般地便破口大駡了起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您龍體要緊啊,陛下……”

  眼瞅著誠德帝如此震怒,身為門下奴才,郎爾衡哪還站得住腳,忙不迭地便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地苦苦哀求著。

  “陛下,微臣以為經此一鬧,於大局上實有利焉,若能妥當部署,或可打仁親王一個措手不及。”

  值此誠德帝暴怒之際,李敏銓同樣不敢站著不動,不過麼,他卻是並未似郎爾衡那般說些無甚營養的告饒話語,而是神情肅然地進諫了一句道。

  “哦?此話怎講?”

  聽得李敏銓這般說法,誠德帝的怒火當即便消減了許多,但見其長出了幾口大氣之後,臉上的猙獰之色已是緩下來了許多,問話的語氣裡滿是驚疑不定之意味。

  “陛下明鑒,仁親王此番行事如此強硬,于忠孝之道實相悖焉,不數日,必傳遍朝野,若是善加利用,其名聲自當大損無疑,待得朝野議論紛紛之際,陛下不妨借勢下詔,大封諸阿哥,並以各部差使許之,仁親王焦頭爛額之下,定難再行強阻之事,一旦諸部差使確立,朝局混沌之勢便成,陛下大可從容部署,假以時日,不難挽回大局之傾覆,此微臣之淺見也,還請陛下聖裁。”

  李敏銓生就一陰毒的性子,往年在誠德帝龍潛時,所獻之策大多以詭道居多,如今雖已是入了相,算是位極人臣了,可性子不單沒改,反倒是變本加厲了起來,一番謀算下來,可謂是陰險毒辣到了極點,當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嗯,好,此事便由爾辦了去,朕不看過程,只要結果。”

  誠德帝本身也不是啥好鳥,自不會以為李敏銓這等下作手段有甚不對之處,他可不在乎朝廷社稷會否出亂子,關心的只是能否穩住屁股底下那搖搖欲墜的皇帝寶座,這不,僅僅稍稍猶豫了幾秒鐘,便已是爽利無比地同意了李敏銓的提議。

  “是,微臣遵旨!”

  這一見誠德帝採納了自個兒的建議,李敏銓心中立馬便滾過了一陣自得,此無他,經過年餘來的努力,他李敏銓終於是成功地擠開了方苞等諸般軍機大臣,隱隱然已成了誠德帝最信用之心腹,心中的成就感自也就不消說的濃厚著,應答的聲音裡自不免帶著些躊躇滿志之意味……

  流言沒有腿,可卻是滿天下跑得最快的玩意兒,這不,僅僅方才一天的功夫,在有心人的暗中推動下,養心殿裡弘晴公然強駁誠德帝旨意的事兒便已是傳遍了京師,朝野間自不免為之轟動不已,各種版本的謠傳甚囂塵上,更有不少自命衛道者的酸儒公開著文譴責弘晴的目無主君,與此同時,也有不少識大體者對誠德帝之無能大加鞭撻,尤其是八旗子弟中,贊成誠德帝禪位者不在少數,此無他,八旗子弟大多受過弘晴的各種恩惠,幾乎家家戶戶都有在新軍中任事的,自是都希望弘晴能取誠德帝而代之,正因為兩種主流意見間幾無可調和處,為此引發的爭辯乃至鬥毆當真不在少數。

  流言沒有牙,卻吃人不吐骨頭,但凡被捲入其中著,應對上若是稍有失當,不是身敗名裂,便是身死道消,這個道理,只要是為政者,就不可能會不懂,面對著這等突如其來的輿論風暴,朝中親近弘晴的大臣們無不為弘晴很是捏了把冷汗,要知道這可是涉及到君臣大義之事,實非等閒可比,若是不能迅速將此風波壓將下去,旁的後果姑且不論,弘晴素來的好名聲怕就得臭大街了去,而這,對於為政者來說,絕對是大忌之最。

  形勢無疑是嚴峻的,至少在朝中文武看來是如此,然則弘晴卻並未因此慌了手腳,不單不出面闢謠,也沒讓下頭人等出面反擊,就這麼一派無所謂狀地保持著緘默,該幹啥,依舊幹啥,每日裡都在頤和園裡調度著軍政變革之諸般事宜,就宛若無事人一般,是真的不曾聽得傳聞麼?顯然不是,實際上,早在流言方才剛開始流傳之際,弘晴便已從小串子胡同處得到了準確的線報,早已知曉此番哄亂的流言是何人放將出來的,但卻並未打算理會。

  弘晴這般淡定可不是沒有道理的,一來麼,此等流言殺傷力雖強,可那是對內心脆弱之輩而言的,於弘晴來說,卻是半點效用皆無,本來他就行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之道,自不會在意旁人都在說些甚,再說了,這等流言愈是要爭辯,就愈發會陷得深,真要是被這等爛事纏住了手腳,軍務革新的事兒怕就不知要遷延成啥樣子了的,與其自亂陣腳地去亂撲火,倒不若穩坐釣魚臺來得好,至於流言麼,再怎麼傳,也不過就是一陣風而已,看似洶洶,不加理會的話,沒多久就會被新的話題所取代,對此,經歷過前世那等資訊時代的弘晴可是心中有數得很,自不會因之而亂了分寸,然則真要說起來,上述理由其實都不是根本之所在,真正令弘晴按兵不動的只有一條,那便是等著誠德帝的後手浮出水面!

  沒錯,流言是很有殺傷力,可這等殺傷力卻是把雙刃劍,似眼下這等朝野哄傳的情形下,弘晴的名聲固然會有所損失,可誠德帝的形象同樣也得受損——不管持何等意見者,怕都不會以為誠德帝是啥明君,這一點,對於素來好面子的誠德帝來說,顯然不是件好忍受之事,而他偏偏就這麼幹了,毫無疑問,其所謀必大,而這,方才是弘晴真正要提防之所在!

  消息很快就有了,就在流言大起的第三天,誠德帝突然連下數道詔書,先是將二、三、四、五、六等五位阿哥一體封了郡王,緊接著,又下詔令二阿哥管工部,雍親王世子、多羅貝勒弘曆為之副;三阿哥管戶部,四阿哥管刑部,五、六兩位阿哥一體到兵部幫辦。

  “混帳!去,傳本王之令,豐台大營全面動員,備戰!”

  如此多的詔令幾乎是一口氣全都下了,愣是不曾經過朝議,甚至沒給張廷玉等軍機大臣們通個氣,全然都是誠德帝自個兒乾坤獨斷之結果,其餘幾條也就罷了,將二阿哥與弘曆派到工部,完全就是沖著弘晴來的,要挖的可是弘晴的根基之所在——弘晴這麼些年來,主持過的部門不少,工、吏、兵、刑基本上都曾呆過,可真要說根據地麼,就只有工部一個,而真正讓弘晴重視的,也只有工部,概因那可是大清經濟騰飛以及將來文化普及的基礎之所在,自是不容有絲毫的閃失,正因為此,一聽誠德帝居然把二阿哥以及弘曆派去了工部,弘晴當即便怒了,原本就不曾徹底放棄的武力解決之道立馬便再次不可遏制地從心底裡翻湧了起來,但見其憤然地一拍文案,已是面色猙獰地咆哮了一嗓子,聲如雷震中,殺氣就此陡然大起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8

第975章 強勢反彈(二)

  “喳!”

  弘晴這麼一聲令下,早就受夠了誠德帝鳥氣的丁松立馬便是精神一振,高聲應了諾,一轉身,便要就此往豐台大營趕了去。

  “慢!”

  沒等丁松抬腳向外走呢,就見陳老夫子已然出現在了屏風處,面色肅然地叫了停。

  “師尊,您來了。”

  儘管正在火頭上,可這一見陳老夫子到來,弘晴還是沒忘了禮數,很是恭謹地行禮問了安。

  “嗯。”

  陳老夫子並未多言,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頷首示意了一下,緩步行到了一張幾子旁,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

  “愣著作甚,去,趕緊上茶!”

  儘管陳老夫子啥都還沒說呢,可弘晴跟陳老夫子師徒相處二十餘載了,又怎會不清楚陳老夫子此際趕來是為的甚,不過麼,弘晴此番殺機已是大起了,真就不怎麼想聽陳老夫子的進諫,這便佯怒地朝著丁松斷喝了一嗓子,順勢麼,卻是悄然地使了個眼色。

  “喳!”

  丁松可是個機靈人,弘晴只一個眼神,他便已明瞭了個中之關竅,緊趕著應了一聲,便要就此向外行了去。

  “丁小子,你給老夫站一旁去,先將事情說完了,茶待會再喝也不遲。”

  陳老夫子乃是天下頂尖之智者,又豈是那麼好糊弄的,儘管不曾瞧見弘晴與丁松之間的眉來眼去,可瞬息間便已猜到了弘晴將丁松打發出去的真實用心之所在,只一句話,便已揭破了主僕倆的小伎倆。

  “這……”

  陳老夫子在仁親王一系的地位極為的超然,他雖是很少對下頭人等下令,可真要開了口,那是斷然無人敢違逆了去的,別看丁松乃是弘晴面前最聽用之人,同樣沒膽子公然抗令,只是陳老夫子這麼道指令與弘晴先前所下的命令可謂是截然相反,丁松自不免便有些個頭大了,不知是該聽還是不聽。

  “師尊有事且請吩咐,徒兒聽著便是了。”

  這當口上,不說丁松很無奈,弘晴也同樣如此,沒奈何,也就只能是一揮手,將丁松打發到了一旁,自個兒卻是緩步行到了幾子前,一躬身,很是謙遜地行了個禮道。

  “王爺客氣了,且坐下慢慢再說罷。”

  陳老夫子雖是絕頂謀士,可對軍務一事卻並不熟稔,自不會去摻和軍務變革事宜,也就沒跟著入住頤和園,然則前幾日流言一起,陳老夫子立馬便警醒了起來,早在前兩日便已搬到了園子中,擔心的便是弘晴會因怒而興兵,還別說,今兒個要不是他一得知詔書的消息便趕了來,只怕京師可就難逃一場血腥大屠殺了的,真若如此的話,縱使弘晴能很快穩定住國內之局勢,也必然會為社稷的將來留下重重的隱患,而這,顯然不是陳老夫子所樂見之局面,為防意外,今兒個陳老夫子可是鐵了心要好生敲打弘晴一番了的。

  “謝師尊賜座。”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看陳老夫子這等架勢,便知曉今兒個怕是難免要被陳老夫子好生數說上一回了的,可也沒轍,只能是苦笑了一下,就此端坐在了陳老夫子的對面。

  “心浮氣躁,為政之大忌也,王爺這些年到底是過得太順當了罷,些許之委屈都受不得,將來何以治天下?”

  果然不出弘晴之所料,陳老夫子面色雖是平靜依舊,可說出來的話語卻是沒給弘晴留甚情面,言語雖不多,可卻誅心得很。

  “師尊教訓得是,徒兒知錯矣。”

  弘晴對陳老夫子可是打心底裡的尊敬,儘管心中其實並不甚服氣,但卻絕不會帶到臉上來,而是作出了副十二萬分誠懇狀地認了錯。

  “呵,王爺這話一聽便是不實之言,口服心卻是不服,為師沒說錯罷?”

  陳老夫子何許人也,哪怕弘晴演技再高,也難逃其火眼金睛,一聲輕笑之下,已是毫不容情地揭穿了弘晴的小把戲。

  “師尊,徒兒……”

  一聽陳老夫子如此說法,饒是弘晴城府足夠深,也不禁為之尷尬得臉色微紅,張口欲辯解上一番,可話到了嘴邊,還是理智地停了下來,沒旁的,在陳老夫子這等睿智之人面前耍小聰明,完全就是在自找不自在。

  “怎麼?王爺不打算編些理由來哄哄為師了?”

  陳老夫子既是要起意好生敲打弘晴一把,自是不會因弘晴的尷尬而作罷,這不,哪怕弘晴已是住口不言了,陳老夫子卻依舊不依不饒地追問了一句道。

  “師尊見笑了,非是徒兒孟浪,實是皇阿瑪欺人太甚,須知工部乃社稷發展之核心所在,豈可任由其胡亂擺佈了去,但消稍有閃失,實難彌補,他要遏制徒兒,明著來好了,行此下作手段,實是太過了些,徒兒誓不能任其如此肆意胡為了去!”

  被陳老夫子這麼一逼再逼之下,弘晴心底裡的戾氣可就有些按捺不住了,憤憤不平地便道出了心中的真實想法。

  “嗯,還有呢,接著往下說。”

  弘晴倒是說得痛快了,可陳老夫子卻絲毫不為所動,面色淡然依舊,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

  “師尊,徒兒,徒兒……”

  與陳老夫子相處了如此多年下來,弘晴又怎會不瞭解陳老夫子的性子,哪怕此際陳老夫子面色淡然得很,可弘晴卻是知曉陳老夫子此番是真的生氣了,一時間不由地便為之語塞了,呐呐地不知該說些啥才好了。

  “王爺是翅膀硬了,手握雄兵數十萬,看誰不爽只管滅了去,威風八面,好,甚好,甚大義名分都可以不要了,以王爺之能,此一生自可逍遙自在,誰敢忤逆就殺誰,好得很,留下個爛攤子也無妨,左右都是後人遭罪而已,與王爺何干哉?”

  陳老夫子素來溫文爾雅,少有說重話的時候,可今兒個卻是沒給弘晴留絲毫的情面,儘管言語間不帶一個髒字,可卻是罵得弘晴臉都憋得個通紅無比。

  “師尊教訓得是,徒兒知錯了。”

  弘晴其實也知曉武力解決並未上策,若非如此,他早在豐台大營案發之際,便可揮軍殺奔皇宮去了,之所以按兵不動,顧忌的正是“規矩”二字,謀的便是後世的安穩,當然了,認真說來,其實也與大局已然在握不無關係——只要兵權在手,朝中風雲再如何變幻,也翻不出他弘晴的手掌心,只不過道理歸道理,弘晴到底不是聖人之屬,當真就沒那等唾面自乾的雅量,此番之所以暴怒而起,說來雖有著誠德帝實在是太不識趣之故,可更多的則是弘晴本人心氣不平之結果,這會兒被陳老夫子如此不留情面地一罵,倒是清醒了許多——如此多年都挺過來了,當真就不差眼下這麼幾年的時間,不就是耍陰謀詭計麼,對此,弘晴自忖還真就沒怕過誰的。

  “王爺打算如何應對此事?”

  陳老夫子只一聽便知弘晴這回的認錯乃是出自真心,也就沒再死揪著不放,而是將話題轉到了事情本身上。

  “師尊明鑒,皇阿瑪既是要拿祖宗家法來說事,那徒兒便以社稷大義來回擊好了。”

  心氣既平,弘晴的思緒也自就恢復了靈動,略一沉吟之下,便已有了准主意——大義名分這玩意兒雖虛,可卻是天家政治卻萬萬少不得這玩意兒,沒見那些土匪草寇之流的,都得打著個“替天行道”的旗子麼,就更別說天家政治這等最講究名分的勾當了的,只要能站在理上,自不怕誠德帝不就範。

  “王爺既已有了主張,那且就去做好了。”

  儘管弘晴並未詳細解說應對之道,可以陳老夫子之智算,卻是一聽便知個中之關竅,而這,正是陳老夫子之所想,他自是不會有甚異議可言,但見其嘉許地點了點頭,已是毫不猶豫地表明瞭支持的態度……

  “先生,果然不出您所料,老三那廝還真就是個心浮氣躁之輩,呵,大封諸子,他就不怕真將弘晴那殺胚給惹火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弘晴這頭正議著對策,卻說四爺父子在自家府門外接了旨之後,絲毫不曾遷延,緊趕著便回到了書房,方才一見到鄔思道的面,心情正好的四爺已是笑著調侃了誠德帝一句道。

  “王爺莫非真以為工部差使已然在握了麼?”

  鄔思道並未跟著王府眾人一併前去接旨,不過麼,自有府中人等早早便將詔書的內容轉告於其,心裡頭早已反復推演過了局勢的可能變化,很顯然,他所推算出來的結果並不似四爺所想的那般樂觀,儘管不曾明說,可反問的口氣便已表明了鄔思道的態度。

  “嗯?先生是說那廝真敢動刀兵?當不致於罷?”

  聽得鄔思道的語氣不對味,四爺不由地便是一愣,詫異地便追問了起來,沒旁的,這幾日來,四爺與鄔思道可是沒少反復推演時局,早已有了弘晴不會行玄武門舊事之論斷,也正因為此,先前四爺接到了二阿哥與弘曆將連袂出掌工部的詔書之際,方才會心情為之大好,可眼下見鄔思道神情不對,四爺的心當即便提到了嗓子眼上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8

第976章 強勢反彈(三)

  “王爺過慮了,仁親王是斷不會反的,呵,這麼說罷,棍棒只有舉著,方才有威懾之力,若是真砸了下去,鍋碗瓢盆可就全都得碎了一地,再要重建起來,實非易事,自忖大局在握之下,以仁親王之智,又怎會去幹這等無所謂之蠢事的。”

  聽得四爺這般問法,鄔思道登時便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面帶苦澀之意地給出了個明確的判斷。

  “嗯……”

  鄔思道的話雖是說得尚算平和,可四爺聽在耳中,心底裡卻是不禁為之酸意翻滾不已,此無他,弘晴那頭是有著絕對的實力在,大可以瀟灑自如地玩掌控,可他四爺卻須得含辛茹苦地積累底蘊,大半輩子忙活下來,到了如今,別說掌控朝局了,便是連造反的底氣都沒有,兩相比較之下,差距未免太大了些,這叫素來心高氣傲的四爺又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奈何實情便是如此,四爺縱使再不甘,也沒轍,也就只能是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

  “先生,您可是說那廝此番會在朝中作梗,以保住工部不失?”

  弘曆的思維顯然要比四爺敏捷了許多,只一聽便抓住了重點之所在。

  “世子說得不錯,仁親王如今軍權在握,幾可言已是立於不敗之地,所差者,無外乎朝廷之統合耳,今八爺新敗,原隸之諸官自不免為之惶惶,今上選在此際發動,除針對仁親王外,未必沒有收攏人心之想頭,故而,無論是為工部之權柄,還是敗壞陛下之威望,仁親王必會奮起抗爭無疑。”

  聽得弘曆這般說法,鄔思道臉上立馬露出了絲欣慰的笑容,嘉許地點了點頭,將個中之蹊蹺簡略地分析了一番。

  “先生,既是如此,形勢恐危,當何如之為宜?”

  四爺早年走的是孤寡路線,在朝中的門下奴才本就不多,誠德帝剛上臺那會兒,又被弘晴幾乎端了個底朝天,剩下的舊部大多上不得檯面,真要算起來,也就只有吏部侍郎戴鐸一人勉強拿得出手,這年餘來,雖是透過二阿哥弘晟全力開拓了一番局面,算是有了些收穫,可也著實不算多,二來麼,個中也沒啥重量級的人物在,真要參與朝爭的話,四爺實在是信心欠缺得很,問話的語氣裡自也就透著股濃濃的怯意。

  “王爺說得是,此戰勝算確是不高,然,縱使如此,還是須得見個真章,至不濟也可讓今上看看王爺的決心。”

  鄔思道並未急著解說全域,而是先行給出了個結論。

  “嗯……,那就戰好了,依先生看來,勝算幾何?”

  四爺這幾年一直是深居簡出,不是不想動,而是不敢妄動,如今麼,八爺已倒,誠德帝又因勢弱而亟需支持,四爺自是起了借勢而為的心思,打算在此番朝爭中發出自己的聲音,一來是顯示存在,二來也是想著通過支持誠德帝來換取在朝中的話語權,故而,哪怕明知此番朝爭輸面居多,他也無懼于一戰,當然了,既是要戰,自是須得未謀勝先算敗來著,此一條,四爺雖是心知肚明,只是以其之智算能力,卻是難有個准數,只能是將此問題丟給了鄔思道。

  “一成半,若是三阿哥那頭肯配合,或許能有個三成把握。”

  鄔思道顯然早就通盤考慮過了的,這不,四爺話音方才剛落,鄔思道便已是給出了個明確無比的答案。

  “三成麼?倒是不少了,曆兒且去與三阿哥好生聯絡一番,看其之意究竟如何也好。”

  儘管早知勝算不高,可真待得鄔思道給出了如此低的勝率,四爺的眉頭還是忍不住為之一皺,不過麼,倒是並未遲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就此下了個決斷。

  “是,孩兒遵命。”

  聽得四爺這般下令,弘曆本想說三阿哥那頭此番恐不一定會配合,可話到了嘴邊,還是強忍了下來,沒旁的,只有弘曆很清楚不管三阿哥是否肯配合,此番雍親王府一系都須得亮劍上一番,既如此,說與不說其實都是一回事兒,左右不過就是一試而已,成,固然好,不成,也無甚大不了的,正是出自此等考慮,弘曆也就僅僅只是恭謹萬分地應了一聲了事……

  “先生。”

  三阿哥新封了個順郡王,正值春風得意時,於走進內院書房之際,腳步都不免有些漂浮,不過麼,面對著抬眼望將過來的陸純彥,倒是沒忘了禮數,但見其疾步行上了前去,很是客氣地招呼了一聲。

  “那兩位都走了?”

  陸純彥略一頷首,有些個沒頭沒尾地便問了一句道。

  “回先生的話,是都走了,還真就被先生料中了,那兩混球跑來就一目的,要小王跟他們一道上本狙擊大阿哥,嘿,許諾倒是不小,說是若能過得此關,當以三工部掌印郎中相許,氣魄倒是真不小麼,有趣得緊。”

  三阿哥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在了陸純彥對面的蒲團上,滿臉戲謔笑意地便扯了一大通。

  “空口許諾耳,不說成不得事,縱使能成,那些籌碼也難到王爺您的手中,且就當耳邊風好了。”

  陸純彥撇了下嘴,滿臉不屑之色地便給出了個結論。

  “呵,先生說得是,那兩小子就是來小王處空手套白狼的,嘿,滿口胡柴,還真以為小王如此好蒙不成?”

  三阿哥這會兒心情正好,說起話來,志得意滿得很,言語間的輕浮意味實在是太濃了些,當即便令陸純彥的眉頭為之一皺。

  “朝堂大事,動輒生死,王爺若是持這等輕狂之心思,遲早必敗亡無地!”

  這一聽三阿哥越說越不成體統,陸純彥的面色立馬便是一沉,毫不客氣地便給了三阿哥當頭一棍。

  “厄……,先生教訓得是,是小王失態了,還請先生見諒則個。”

  三阿哥正在興頭上呢,冷不丁被陸純彥這麼一訓斥,當場便呆愣住了,好一陣子的失神之後,這才苦笑了一下,朝著陸純彥一躬身,滿臉羞愧狀地認了錯。

  “嗯,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王爺若是能始終端正心態,將來必大有可為。”

  饒是三阿哥都已是認了錯,可陸純彥卻並未因此而作罷,兀自不依不饒地教訓了其幾句。

  “是,小王都記住了,自不敢或忘焉。”

  儘管陸純彥這等接二連三的教訓之言實在不那麼好聽,然則三阿哥卻並未有甚動怒的表現,反倒是謙遜無比地應答著,心悅誠服之狀溢於言表。

  “如此最好,陸某有些小東西存在相思巷張長春家中,王爺若是方便,多派些人去,這就搬回來好了。”

  這一見三阿哥如此之恭謹,陸純彥也就沒再糾纏前事,隨口便吩咐了三阿哥一句道。

  “張長春?”

  陸純彥這麼句交代怎麼聽怎麼古怪,三阿哥一時間還真就有些個回不過神來的,也就只是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

  “王爺只管派了人去,到了相思箱,找戶人家問了便知。”

  陸純彥顯然不打算細說,僅僅只是簡單地解釋了一句道。

  “那好,小王親自去走上一趟好了。”

  眼瞅著陸純彥不想明言,三阿哥也就沒再往下追問,乾脆俐落地便應承了下來,二話不說地便起了身,徑直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先生,這就是您要的東西。”

  三阿哥的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僅僅半個時辰不到,便已領著數名王府侍衛抬著個碩大的箱子從外頭行了進來,先是指揮著眾侍衛將箱子擱在了書房的地面上,一揮手,將眾侍衛們盡皆摒退了開去,這才朝著陸純彥拱了拱手,很是客氣地說了一句道。

  “打開!”

  陸純彥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了一把銅制鎖匙,隨手便丟給了三阿哥。

  “好。”

  三阿哥也沒多想,一把抄住了鎖匙,彎下了腰,湊到了箱子上的銅鎖前,將鎖匙塞進了鎖孔,輕輕一扭,但聽“咯噔”一聲,銅鎖已開,三阿哥麻利地取下銅鎖,而後一掀蓋子,露出了內裡的事物,赫然盡是一疊疊擺放整齊的文檔,眼神不由地便是一凜,而後狐疑地望向了陸純彥,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遲疑地發問道:“先生,這是……”

  “這是八爺給王爺的禮物,百官檔!”

  聽得三阿哥見問,陸純彥的面色雖平靜依舊,可眼神裡卻是隱隱有一絲傷感之色在流轉著,沉默了片刻之後,這才給出了答案。

  “啊……”

  一聽此言,三阿哥的瞳孔不由地便是一縮,身不由己地便哆嗦了一下,可很快,一股子欣喜便已是不可遏制地打心底裡狂湧了起來,沒旁的,只因有了這等東西在手,他三阿哥也就能順利地接手八爺遺留下來的所有勢力,而這,正是三阿哥期盼已久之心願所在。

  “這段時日朝中爭端必多,王爺正可借此為掩護,著手將這麼些文檔好生整理出來,能抓到手的就緊著來好了。”

  陸純彥並沒過多地去感傷八爺的下場,而是神情肅然地吩咐了三阿哥一句道。

  “先生放心,小王知道該如何做的。”

  三阿哥這麼些年來,一直“忍辱負重”地與八爺一番套近乎,為的不就是能借重八爺的龐大勢力麼,而今,親自掌握這麼股勢力的機會就擺在了面前,三阿哥的心情當真激動得簡直難以自持,狠狠地大喘了幾口粗氣之後,這才算是勉強平穩住了心態,慎重其事地朝著陸純彥一躬身,恭謹萬分地表了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9

第977章 強勢反彈(四)

  誠德三年十月初五,也即是誠德帝大封諸子之詔書下達的第二日,一大早地,弘晴便親至午門前上本,明章拜發,明確表示反對二阿哥主理工部事宜,理由只有一條——二阿哥弘晟不學無術,不堪大用!

  “混帳東西,他想作甚,安敢如此逼朕,狂悖!”

  身為親王阿哥,又是軍機大臣之首,弘晴可是有著直奏之權的,所上之奏本完全可以不經過奏事處,直接送到誠德帝的面前,然則弘晴卻並未這麼做,而是公然在宮門外遞摺子,玩出了這麼一手明章拜發,弄得誠德帝就想遮掩都沒了可能,當場便氣得誠德帝雷霆震怒不已,猛拍著龍案便咆哮了起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誠德帝這等暴跳如雷的樣子一出,負責轉交奏本的李德全登時便吃不住勁了,慌亂地跪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般地哀告不已,渾身上下哆嗦得有如篩糠一般。

  “哼,讓他滾,朕沒空見他!”

  誠德帝正在火頭上,又哪會管李德全哀告不哀告的,猛拍著龍案,怒不可遏地發洩著心中的火氣。

  “喳!”

  一聽誠德帝這般下令,李德全的心不由地便是一沉,沒旁的,拒絕弘晴的請見容易,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然則隨之而來的後果可就沒那麼簡單了,雙方之間不倒下一個,這事兒怕就沒個完了,對此,在宮中廝混了大半輩子的李德全自是能看得出來,奈何有著後宮人等不得干政的鐵律在,就算再給李德全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在此際妄言的,也就只能是提心吊膽地應了諾,急匆匆地便往宮門處趕了去。

  辰時剛到,正是各部大小官吏上班之際,往常,似此等時分,恰是天安門廣場最鬧騰之時,各級官吏們的見禮與寒暄總要折騰上好一陣子,方才能消停下來,可今兒個麼,卻是無人敢大聲喧嘩,哪怕是上下級的見禮,也都只是匆匆了之,更沒誰敢肆意寒暄瞎扯的,此無他,只因仁親王弘晴此際就站在宮門處的警戒線外,儘管只是靜靜地站著不動,可身上的冷意與寒氣卻是濃烈得可怕,只要不是蠢笨到家之輩,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等令人戰慄的煞氣之彌漫,自是無人敢在此際亂說亂動的。

  “陛下口諭:龍體微恙,請仁親王暫回,有事日後再議。”

  弘晴並未等上多久,就見李德全領著兩名小宦官急匆匆地從宮門裡行了出來,也無甚寒暄之言,一板一眼地便宣了聖諭,話雖是說得尚算委婉,可拒絕弘晴覲見的意思卻已是表達得分明無比了的。

  “兒臣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明擺著被誠德帝涮了面子,然則弘晴卻並未因此而動怒,也不曾作出甚拂袖而去的跋扈之事,而是恭謹萬分地謝了恩,而後麼,卻是連看都沒看李德全一眼,起身便就此走了人。

  “唉……”

  這一見弘晴二話不說便走了人,李德全不單沒因此放鬆下來,反倒是更擔心了幾分,嘴角嚅動了幾下,似有欲言狀,可到了底兒,卻是啥話都不曾說將出來,也就只是搖頭歎息了一聲,領著兩名小太監急匆匆地便往乾清宮趕了回去。

  “如何了,嗯?”

  別看誠德帝先前暴怒之際雷霆萬鈞,可真下令將弘晴趕走之後,心卻是很快便懸了起來,越想就越怕,早先的怒火已是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深的惶恐,這不,方才一見到匆匆行將過來的李德全,誠德帝不等其行禮,便已是惶急無比地出言詢問道。

  “回陛下的話,仁親王已回了。”

  這一見誠德帝如此沉不住氣,李德全心中自不免有些個哭笑不得,不過麼,卻是不敢帶到臉上來的,也就只能是謹慎地應答了一句道。

  “嗯……,那就好,他可有說了些甚麼?”

  一聽弘晴已回了,誠德帝不由自主地便大鬆了口氣,不過麼,卻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緊趕著又往下追問道。

  “陛下明鑒,仁親王除謝恩之外,並無他語。”

  李德全儘管已是預感到了事情恐有些個不對味,但卻不敢說將出來,僅僅只是就事論事地應答道。

  “哦?唔……”

  聽聞弘晴毫無怨言地便走了人,誠德帝已然松下來的心弦立馬便是一緊,此無他,父子相處如此多年了,誠德帝自不可能會不清楚弘晴的性子與手段,又怎會相信弘晴會在此等大事上善罷甘休的,只是一時半會又無法推斷出弘晴到底會玩出甚把戲來,眉頭當即便緊皺了起來,沉吟了好一陣子之後,這才面色凝重地吩咐道:“去,將李敏銓給朕宣了來!”

  “喳!”

  誠德帝的金口既開,李德全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寢宮,不多會,又已是陪著一身整齊朝服的李敏銓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

  “微臣叩見陛下。”

  這一見誠德帝面色陰沉地端坐在龍榻上,李敏銓自不敢失了禮數,忙不迭地緊走數步,搶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誠德帝心情不好,叫起的聲音裡自不免便透著股濃濃的焦慮。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敏銓乃是智者一流的人物,心中其實早就猜到了誠德帝此際相召的目的何在,不過麼,他卻並不打算說破,規規矩矩地謝了恩之後,便即垂手而立,作出了一派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看看,那混帳行子給朕上了這麼個狗屁摺子!”

  誠德帝心火正旺,自是無心去扯那些無甚營養的客套話,但見其一抖手,已將早先擱在龍案上的摺子丟給了李敏銓。

  “利令智昏,狂悖之言耳,陛下大可不必理會。”

  弘晴的摺子本就不長,攏共也就十數行而已,李敏銓只一掃,便已看了個了然,面色立馬便是一變,一派義憤填膺狀地便表了態。

  “嗯,朕已將其趕了回去,只是,唔,只是卻恐其心有不服,若是莽撞將起來,朕恐朝局會有不穩,且不知子誠對此可有甚良策否?”

  對於李敏銓的表態,誠德帝自是滿意得很,不過麼,這會兒他卻是顧不得去好生表揚一下李敏銓的忠心,簡單地說了些自個兒的處置之後,便即將難題丟了過去。

  “陛下明鑒,微臣以為就仁親王之性子而論,此事確恐難有善了,然,左右不過是蠱惑朝中奸佞起而鬧事罷了,實不足為慮也,微臣有一策可應對之,陛下不若就此稱病,暫不理事,另,著二阿哥與雍親王世子即刻持聖旨入主工部,事實一成,仁親王縱使不甘,也必無計可施矣。”

  李敏銓早在來乾清宮之前,便已想好了應對之策,這會兒解說起來,自也就自信滿滿得很。

  “嗯,行倒是可行,只是那廝若是鋌而走險的話,卻又當如何哉?”

  一聽李敏銓這般說法,誠德帝自不免為之心動不已,只是心裡頭到底還是怕弘晴會起兵造反,這便遲疑地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陛下放心,此子斷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行事的,此一條,微臣可以擔保。”

  李敏銓早已算定了弘晴不願行玄武門舊事的心思,這會兒聽得誠德帝問起,回答起來自是乾脆俐落得很。

  “嗯,若如此,那……”

  誠德帝對李敏銓的能耐還是信得過的,此際聽得其如此信誓旦旦地作出了保證,雖不免還是有些憂慮,可大體上還是相信的,這便嘉許地點了點頭,便要就此下個決斷,只是話尚未說完,突然間見秦無庸急匆匆地從外頭行了進來,滿臉子的惶急之色,到了嘴邊的話立馬便就此打住了。

  “啟奏陛下,工部尚書沈河、戴梓、順天府尹榮柱、九門提督耿三飆、戶部侍郎趙熊詔等百餘位朝臣齊齊在天安門外遞了本章,皆言反對二阿哥以及雍親王世子弘曆接掌工部,後續還有不少朝臣正紛紛湧來,老奴不敢擅作主張,還請陛下明訓。”

  這一見誠德帝不悅的目光掃了過來,秦無庸自是不敢輕忽了去,趕忙疾步搶到了近前,一躬身,惶急地便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該死,混帳東西,氣煞朕也!”

  儘管先前便已聽李敏銓說過弘晴可能會發動群臣上本阻擾,可誠德帝卻是萬萬沒想到弘晴的動作會是如此之快,來勢又會是如此之猛,要知道滿京師裡,夠上朝資格的朝臣攏共也不過就五百餘人而已,這一傢伙就是百餘人上本言事,聲勢未免太過浩大了些,自由不得誠德帝不為之心慌意亂的。

  “陛下莫急,此預料中事耳,陛下只管接了本章,稱病不理便好。”

  眼瞅著誠德帝已是方寸大亂,李敏銓自不敢坐視不理,這便緊趕著從旁建議了一番。

  “嗯,那好,秦無庸,去,將本章都接了,回頭就說朕龍體不適,有甚事,過些日子再議。”

  李敏銓此言一出,正自惶急無比的誠德帝立馬就算是溺水者抓住了根稻草般,精神陡然一振,緊趕著便下了旨意。

  “喳,老奴這就去辦。”

  誠德帝既是如此吩咐了,秦無庸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乾清宮,自去處置相關事宜不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9

第978章 強勢鎮壓(一)

  “稟王爺,仁親王今日一早便去了宮門外,遞了摺子,明章拜發,堅決反對二阿哥與世子入主工部,陛下閉門不納,仁親王也不曾堅持,已是回了頤和園,只是不久後,工部尚書沈河等人突然大聚于宮門前,百余朝臣齊上本章,竟都是聲援仁親王之摺子,陛下雖著人收下了本章,但卻稱病不理。”

  雍親王府的內院書房中,一身便裝的四爺正與鄔思道手談著,棋方至中局,卻聽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了因和尚已是大踏步地從屏風後頭轉了出來,幾個大步便已行到了四爺身旁,單手一立,行了個禮,而後低聲地稟報了一番。

  “嗯,密切監視。”

  四爺靜靜地聽完了了因和尚的陳述,卻並未加以置評,僅僅只是簡單地吩咐了一句道。

  “那好,貧僧這就去安排。”

  聽得四爺這般交代,了因和尚自是不敢多囉唕,恭謹地應了一聲,便即就此退出了書房,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老三就這麼個德性,嘿,稱病不出,真虧他想的出來。”

  了因和尚去後,四爺顯然是沒心思下棋了,隨手將棋盤一推,滿臉不屑地便譏諷了誠德帝一把。

  “王爺莫要小看了今上這麼一手,呵,若是鄔某料得不差的話,今上的密旨也差不多該下了。”

  鄔思道並未附和四爺之言,而是淡然地笑了笑,給出了個令四爺詫異不已的判斷。

  “嗯?此話怎講?”

  鄔思道此言一出,四爺不由地便是一愣,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沒能悟透鄔思道所言的密旨是個啥玩意兒,不得不疑惑萬分地出言追問道。

  “王爺莫急,且再等等好了,來,下棋,下棋。”

  鄔思道顯然不打算急著說破,伸手將棋盤上已亂的黑白子拂到了一旁,笑呵呵地發起了邀請。

  “嗯……”

  四爺嘴角嚅動了幾下,顯然是想著再出言追問個究竟,可到了末了,終歸還是沒開這麼個口,僅僅只是長長地出了口悶氣,便即埋頭擺弄起了棋子來。

  “孩兒見過阿瑪。”

  棋局方才剛重新開始不多會,就見弘曆已是滿臉喜色地從屏風處轉了出來,疾步行到了四爺的身旁,一躬身,恭謹地行禮問了安。

  “嗯?”

  四爺的棋藝本來就臭得很,加之心中又有所牽掛,棋麼,自然也就下得更臭了幾分,這不,才剛下了二十餘手,便已是大幅落後,正自心煩著呢,哪怕弘曆行禮再恭,四爺回應起來,也沒啥好聲氣可言的。

  “好叫阿瑪得知,二阿哥來了,說是陛下給了其一道口諭,讓其與孩兒一道緊著去工部署理諸般事宜,孩兒不敢擅專,還請阿瑪明示則個。”

  四爺這麼一聲冷哼,弘曆自不敢輕忽了去,趕忙將來意稟報了出來。

  “嗯?”

  一聽此言,四爺猛然便抬起了頭來,驚疑不定地看了眼弘曆之後,便即將視線投到了微笑不語的鄔思道身上,雖不曾開口詢問,可眼神裡卻滿是探詢之意味。

  “呵,一招臭棋而已,無外乎是李敏銓那陰險小人之謀算罷了,先下手為強?未免太小看仁親王的決心了罷。”

  見得四爺的目光望了過來,鄔思道倒是沒再保持沉默,淡然地笑了笑,滿是譏諷意味地便給出了答案。

  “唔……,這麼說來,這工部衙門還真就去不得了?”

  四爺素來不在意誠德帝,哪怕誠德帝已是貴為皇帝了,可在四爺看來,不過就是一小人而已,若非因數而貴,帝王之位是怎麼也輪不到他去坐的,可要說到弘晴麼,四爺卻是向來忌憚得很,此際一聽鄔思道這般分析,四爺還真就起了退避之心思。

  “不,必須去,還得儘快!”

  四爺話音剛落,鄔思道已是收起了臉色的笑容,面色肅然地便給出了個建議。

  “這……”

  一聽鄔思道這麼個說法,四爺不由地又是一愣,遲疑著沒敢就此下個決斷。

  “王爺無須過慮,今上此番作出如此大之動作,本意其實就一個,那便是要收攏人心,至於仁親王麼,同樣也有著這等想法,別看其近來都不理朝政,然則誰上了何等本章,怕都難瞞得過其之法眼,事情鬧得越大,其越是能看得清追隨者之真面目,換而言之,這就是一場人心背向之比拼,值此微妙時分,哪怕冒些風險,我方也須得站在今上一邊,不如此,何談將來?”

  鄔思道並未讓四爺多費思量,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詳詳細細地將個中之關竅解說了出來。

  “嗯……,那好,曆兒即刻與二阿哥一道去工部,抓緊時間拿下差使。”

  四爺乃殺伐果決之輩,這一有了決斷,也就不再多囉唕,一揮手,已是就此下了命。

  “是,孩兒知道該如何做了。”

  四爺既是發了話,弘曆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諾,匆匆便退出了書房,去前院廳堂尋了二阿哥,一道乘馬車便往天安門廣場趕了去……

  “稟大人,信郡王與雍親王世子已到了衙門外,說是有陛下旨意要宣,請大人明示行止。”

  時已近了午,然則工部尚書沈河卻並未停下來休息,而是依舊埋首於公文之間,正自忙得不可開交之際,卻見一名戈什哈急匆匆地行進了辦公室,疾步搶到了文案前,恭謹萬分地稟報了一句道。

  “哦?去,先將兩位爺都請到大堂,好生侍奉著,若再有催促,就說本官正處置緊急公務,事畢便至。”

  沈河乃是弘晴的絕對心腹,自是早就從弘晴處瞭解到了全盤之應對計畫,對於兩位爺的突然殺到,自也就絲毫不以為奇,但見其眉頭微微一皺,已是不以為意地便下了令。

  “喳!”

  沈河既是有令,那名戈什哈自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應了諾,匆匆便退出了辦公室,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怎麼回事,本王乃奉旨前來,沈河安敢不來接旨,去,給本王將沈河喚了來!”

  工部衙門的大堂內,二阿哥與弘曆自被迎進了衙之後,就被請到了堂上就座,自有差役們緊趕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又殷勤地送上了糕點之類的小吃,然後麼,也就到此為止了,這都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愣是沒見沈河露面,二阿哥的躁脾氣當場就發作了起來,但見其猛拍著文案,氣咻咻地便咆哮不已。

  “王爺請稍候,小的這就去,這就去。”

  二阿哥這麼一嘶吼,還真頗有幾分的氣勢,邊上侍候著的一名班頭自是不敢怠慢了去,恭謹地應了一聲,匆匆便向後堂行了去,只是這一去,又是大半炷香的功夫,後堂裡愣是連個響動都不曾有。

  “王爺,這情形有些不對啊,您看……”

  事到如今,以弘曆之智,又怎會看不出工部諸般人等如此怠慢是何用意,不過麼,他卻是不打算明說,而是故意做出滿臉疑惑之色地提點了弘晟一句道。

  “娘的,一群雜碎,走,跟爺一道進後堂,看那老東西還有甚話好說!”

  弘晟早就等得不耐了的,再被弘曆這麼一激,心中的火氣“噌”地便竄了起來,哪還肯再在大堂裡候著,猛地一拍文案,跳將起來,拔腳便往後堂闖了去,弘曆見狀,嘴角一勾,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一閃而過,但卻並未多言,而是默默地起了身,不緊不慢地便跟在了弘晟的後頭。

  “沈河,沈河,你給爺滾出來!”

  弘晟就是一無賴之輩,這些年來,雖是在朝中廝混得人模狗樣的,可底子卻還是那個無賴的底子,這會兒火氣一上來,原型可就畢露無遺了,這不,但見其將袖子一挽,惡行惡狀地便沖進了後堂,也不管此乃朝廷重地,咋咋呼呼地便嚷嚷開了。

  “何人在此喧嘩?”

  弘晟這麼一鬧騰,滿工部的官員們立馬便全都被驚動了,不過麼,卻是無人上前阻止,全都面無表情地在各自的辦公室門口觀望著,就這麼任由弘晟咋咋呼呼地闖進了最後一間院子,正值其倡狂無已之際,卻見沈河不緊不慢地從辦公室門口的屏風處行了出來,面色肅然地打了句官腔。

  “哈,你個老東西,爺奉旨前來,爾竟敢避而不見,好大的膽子,是欲抗旨不尊麼,嗯?”

  這一見沈河不露面則已,一露面便在那兒裝著糊塗,弘晟的鼻子險些氣歪了去,暴跳如雷地便罵了開來。

  “哦,原來是信郡王駕到,下官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沈河壓根兒就沒理會弘晟的瘋狂辱駡,不緊不慢地上前幾步,好整以暇地拱手行了個禮,若無其事地便招呼了一聲。

  “恕你娘的的罪,你個老小子,敢跟爺來這麼一手,爺看你是活膩了,奶奶個熊的,爺這就送你上西天,今兒個爺……”

  見得沈河這般作態,弘晟頓時更怒了三分,跳著腳,手指著沈河便破口大駡不止。

  “放肆!”

  弘晟正罵得起勁,突然間其身後卻是傳來了一聲如雷般的斷喝聲,與此同時,一股子令人戰慄不已的肅殺之氣猛然向其罩了過去,當即便令弘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激靈,啞口無言地往回望了過去,入眼便見弘晴已然出現在了身後不遠處,臉色瞬間便已是難看到了極點……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7:09

第979章 強勢鎮壓(二)

  “大,大哥,你,你怎麼來了?小弟,小弟……”

  弘晟素來最怕的便是弘晴,別看其先前囂張無比,可真見著了面色不善的弘晴,弘晟當即便軟趴了下來,手足無措地扭捏了幾下,口中更是不知所謂地結巴著,那狼狽的小樣子,就有若見著了貓的老鼠一般無二。

  “哼!”

  弘晴冷厲地哼了一聲,也沒理會弘晟的尷尬,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下令道:“出去!”

  “大哥,這,這……”

  一聽弘晴這般下令,弘晟雖是不敢公然抗命,可又不願就這麼灰溜溜地走了人,想要出言解釋,卻又怕被弘晴狠訓上一番,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仁親王不可無禮若此,我等乃是奉旨辦差,您豈能如此行事!”

  旁人怕弘晴的肅殺,弘曆卻是並不在意,眼瞅著弘晟已是被弘晴壓得亂了陣腳,他自是不敢坐視,這便從旁閃了出來,擋在了弘晟的身前,一派大義凜然狀地便呵斥了一句道。

  “對對對,小弟乃是奉皇阿瑪旨意前來主持工部大局,大哥千萬不要自誤才好。”

  有了弘曆這麼一打岔,弘晟可就回過了神來,緊趕著便出言附和了一把,毫不猶豫地將誠德帝的詔書取了出來,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你不配!”

  照朝規,弘晟這麼一亮出詔書,不管樂意不樂意,身為臣下者,那都須得跪下叩首才是正道,然則弘晴卻是渾然不為所動,藐視了弘晟一眼,不屑至極地便吐出了冰冷無比的三個字來。

  “厄……”

  被弘晴這麼一呵斥,弘晟剛雄起的氣勢立馬便是一窒,張嘴欲言,偏偏又不知該說些啥才好,也就只剩下發愣的份兒了的。

  “仁親王此言差矣,聖旨所在,便是事實,您身為親王,豈能抗旨不遵,此恐非臣下所應為之舉罷?”

  眼瞅著弘晟頂不住弘晴的壓力,弘曆自不免便有些急了,不管不顧地便出言指責了弘晴一番。

  “他不配,你也同樣如此,不止本王上過本,朝中袞袞諸公對此詔書皆異議極多,未經朝議前,所謂詔書豈能做准,念爾等無知,本王可以不計較爾等之莽撞,再要妄為,休怪本王不講情面,給爾等十息時間,退出工部,若不然,後果自負!”

  弘曆倒是說得個正氣凜然,然則弘晴卻絲毫沒給其留半點的情面,毫不客氣地便呵斥了其一番,末了更是不容分說地便發出了狠話。

  “聖旨在此,大哥,你豈能如此行事,小弟不服!”

  一聽弘晴如此說法,弘晟可就急紅了眼,要知道他此番可是奉了誠德帝密旨前來的,若是不能將差使辦好,那後果須不是好耍的,這一急之下,也就顧不得對弘晴的忌憚了,扯著嗓子便嚷嚷了起來。

  “十,九,八,七……”

  饒是弘晟嚷得響亮無比,然則弘晴卻是絲毫不為所動,也不出言解釋,更不曾再呵斥於其,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數著數。

  “仁親王,您真要抗旨不遵麼?”

  弘晴這等做派一出,不止是弘晟慌了神,弘曆也有些吃不住勁了,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五,四,三……”

  弘晴同樣沒理會弘曆的威脅之言,依舊在不緊不慢地數著數,甚至臉上的淡然表情都不曾有半點的變化,不過麼,站在弘晴身後的丁松等人的手卻已是都摸在了腰間的槍柄上,渾身的殺氣毫不掩飾地迸發著,一待弘晴下令,自不會跟弘晟二人講甚客氣的。

  “大哥如此妄為,小弟不服,小弟這就去覲見皇阿瑪,定要參你一本,哼,我們走!”

  這一聽弘晴所數的數字將盡,再一看丁松等人那等惡形惡狀之架勢,弘晟可就真慌了神,哪肯平白吃這等眼前虧的,丟下句場面話,恨恨地一跺腳,也沒管弘曆是怎個反應,惶急地便向外行了去。

  “仁親王,您如此肆意而為,有悖君臣之大義,小弟斷不能容,你我朝堂上見分曉!”

  弘曆本想著與弘晴抗爭到底,哪怕因此吃了些眼前虧,也可令弘晴背上個跋扈的名聲,卻不曾想弘晟居然就這麼落荒而逃了,心中當真是又氣又急,卻也無可奈何,畢竟弘晟才是正使,詔書也在其身上,他既已離開,弘曆也就沒了留下來抗爭的本錢,只能是作出一派義憤填膺狀地交代了句場面話,跟著也走了人。

  “沈尚書,讓眾人都散了,各就各位,莫要誤了公事便好。”

  弘晴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弘曆的威脅之言,甚至連看都懶得看其一眼,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吩咐了沈河一句道。

  “是,下官遵命。”

  聽得弘晴如此交代,沈河自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了諾,回身呼喝了幾句,便已將圍在周邊看熱鬧的諸般人等盡皆趕回了各自的辦公室。

  “丁松,留下一個排,在衙門外警戒,有敢再亂闖者,殺無赦!”

  弘晴實在是受夠了誠德帝的無恥,咬著牙便下了道命令,絲毫不管此舉會否有驚世駭俗之嫌疑。

  “喳!”

  一聽弘晴如此下令,丁松自不敢稍有遷延,緊趕著躬身應了諾,自去安排相關佈防事宜不提……

  “啟奏陛下,信郡王與曆貝勒在宮門外求見。”

  天時已過了午,然則誠德帝卻是無心傳膳,眉頭緊鎖地在養心殿裡來回踱著步,至於李敏銓、張廷玉等一眾軍機大臣們則分站兩列,盡皆木然而立,誰也不敢在此際胡亂開口言事,正值此一派死寂中,卻見李德全急匆匆地從外頭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御前,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哦?情形如何了?”

  一聽弘晟與弘曆在外求見,誠德帝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迫不及待地便追問了起來。

  “回陛下的話,信親王與曆貝勒前去工部宣旨,只是旨意未宣,便已被仁親王趕出了工部,眼下工部衙門已然戒嚴,老奴不敢擅入,還請陛下聖裁。”

  李德全在宮中負責的便是十三衙門,耳目自是靈敏得很,儘管不曾親自去工部衙門,可對內裡發生的事兒卻已打探了個分明,此際聽得誠德帝見問,自不敢稍有隱瞞,忙不迭地便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地陳述了出來。

  “混帳,逆子,逆子,朕……,氣死朕了,一點小事都辦不好,讓他們給朕滾!”

  誠德帝原本對弘晟此番前去接掌工部一事抱有極大的指望,巴望二人可以造成既成之事實,卻渾然沒想到弘晴居然敢如此蠻橫行事,當即便被氣得個眼冒金星不已,不管不顧地便破口大駡了起來。

  “喳!”

  一見誠德帝暴怒如此,李德全哪敢多言,趕忙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自去宮門處傳旨不提。

  “說,爾等都給朕說說看,此事當何如之,嗯?”

  誠德帝到底是心虛,狠狠地發洩了一通之後,也就回過了味來——沒見弘晴都已派兵駐守了工部麼,倘若真就此發兵起事,誠德帝還真就沒半點的抵抗之力,一念及此,誠德帝原本就虛的心頓時便更虛上了幾分,氣急敗壞地便將難題丟給了一眾軍機大臣們。

  說?這當口上,一眾軍機大臣們還真就不知該說啥才好了,沒旁的,明明軍權全在弘晴手中,眼下的朝廷大勢已是難有挽回之可能,本來麼,若是誠德帝能耐住性子,臥薪嚐膽上一番,未必就不能尋到扳回局勢的機會,偏偏誠德帝沉不住氣,硬是要整出如許多的事端來,當真與找死無異,在這等情形下,誰又能拿得出甚妙策來。

  “怎麼?都啞巴了,嗯,子誠,你來說!”

  誠德帝等了片刻,愣是沒見有人出列言事,頓時便怒了,面色鐵青地冷哼了一聲,直截了當地便點了李敏銓的名,顯然是對李敏銓早上所獻之策有著極大的不滿。

  “陛下,微臣以為朝堂之事朝堂決,既然仁親王執意要抗旨不遵,那就朝堂上見分曉也好。”

  李敏銓雖是料定弘晴不會起兵造反,可卻是沒想到弘晴竟然敢公然將弘晟等人趕出工部,這會兒一見誠德帝有將怒火發洩到自家頭上之趨勢,心裡頭自不免有些發虛,不過麼,卻是不敢自承過失,而是作出一派大義凜然狀地建議道。

  “不可,陛下,臣以為此事萬不可行,倘若朝議紛爭不下,朝堂必大亂矣,社稷難有甯日,李大人所言乃誤國之策,斷不可為!”

  李敏銓這等話語一出,馬齊可就看不過眼了,憤然從旁閃了出來,高聲反駁了一句道。

  “陛下,臣以為馬大人所言甚是,還請陛下三思。”

  “陛下,社稷大事萬不可兒戲為之,倘若朝堂分裂之勢一成,後果恐有不堪啊。”

  “陛下,李大人妄言誤國,其心當誅!”

  ……

  馬齊話音一落,張廷玉、方苞等人立馬齊齊站了出來,群起反對,即便是郎爾衡這個誠德帝門下奴才也不贊成李敏銓的提議,唯有老十三卻是站著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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