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53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0

第930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一)

  “報,稟王爺,營門前有三人自稱使節,言明要來下戰書,請王爺明示。”

  清軍的營壘方才剛剛紮好不多久,就有一名連長急匆匆地行進了中軍大帳,朝著弘晴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宣!”

  弘晴正與塔山等諸將圍在大幅沙盤前,就哨探們這幾日偵查回來的軍情商議著戰術安排,這一聽對方要下戰書,倒也沒覺得有甚蹊蹺可言,沒旁的,老毛子學的都是西方那一套,講究啥騎士精神,打仗前總要玩一把所謂的戰書,以宣示自己一方乃是正義之使者,對這麼一套禮儀,弘晴雖是滿心不屑得很,不過麼,對方既然要這麼整,配合著敷衍一下倒也無傷大雅,正是出此考慮,弘晴也沒甚猶豫,直截了當地便准了。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那名前來報信的連長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中軍大帳,不多會已是領著三名所謂的使者從大帳外行了進來——三國各一人,樣貌服飾迥異,並立在一處,令人怎麼看怎麼彆扭。

  “在下準噶爾汗國使者帖爾古,並俄羅斯使者伊萬.伊萬諾維奇.伊萬諾夫、哈薩克汗國使者阿睦爾撒納前來向大清宣讀戰書。”

  三國使者肩並肩地行進了帳中,而後由準噶爾汗國使者為代表,手捧著一份所謂的戰書,滿臉矜持狀地朝著高坐在文案後頭的弘晴略一躬身,語氣強硬地自報了家門。

  “遞上來!”

  弘晴壓根兒就沒給帖爾古當眾宣讀戰書的機會,不等其攤開戰書宣讀,已是一揮手,滿臉不耐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聽得弘晴這般下令,侍候在側的丁松等侍衛們自是不敢輕忽了去,緊趕著應了諾,搶上前去,不容分說地便將帖爾古手中的所謂戰書生搶了過去,而後恭謹地遞到了文案上。

  “明日會戰,爾等洗好脖子,等著挨砍好了,送客。”

  弘晴並未去翻看那本戰書,一抬手,從筆架上拿起一支狼毫筆,蘸了下墨水,信手便在戰書的背面上寫下了個大大的“戰”字,而後一抖手,已是將戰書丟到了帖爾古的懷中,語氣冰冷地便下了逐客令。

  “哼,那就戰場上見分曉,告辭!”

  面對著弘晴的冷聲威脅,帖爾古倒是硬氣得很,重重地冷哼了一聲,一跺腳,領著另兩名使者便就此怒氣衝衝地走了人。

  “娘的,啥玩意兒麼,我呸,一群雜碎,也敢擋我天朝大軍!”

  “這群狗東西還真以為自個兒是啥奢遮人物呢,草寇一群,也來玩甚下戰書的把戲,當真找死!”

  “嘿,跟這群混帳東西生啥氣,明兒個多砍幾顆腦袋也就是了。”

  ……

  帖爾古這等囂張的氣焰一出,分立在兩旁的諸將們登時便都怒了,不等帖爾古行出大帳,怒駡之聲已是響成了一片。

  “呵,東美可是看出了點甚了麼?”

  弘晴並未去理會眾將們的喧囂,而是將目光投到了眉頭微皺的岳鐘琪的身上,神情淡然地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發問道。

  “王爺明鑒,末將以為賊子戰書下得如此之猴急,應是別有用心才是。”

  岳鐘琪明顯是已想到了蹊蹺之處,只不過他顯然不願出這麼個風頭,面對著諸將們聚焦過來的凝視之目光,岳鐘琪也就只是泛泛地回答了一句道。

  “不錯,東美說對了,這群蠢貨如此猴急著下戰書,不過是想慢我軍心罷了,本王料到賊子今夜必來襲營,呵,策妄阿拉布坦那小子還真是殷勤,大餐前還給我等送上一道開胃菜,本王若是不品嘗上一番,未免太對不起那小子的好心了,澤凱(陸有勝的字)、塔山,今夜一戰就由你二人負責,好生招呼上一番,莫讓客人失望了去才好。”

  對於岳鐘琪不願爭功的心思,弘晴自是能理解,也就沒再逼迫於其,笑著便將個中之蹊蹺道破,以調侃的口吻將今夜一戰交給了陸有勝的騎二師與塔山去打點,此無他,平衡耳——岳鐘琪與和敏都已是功勳滿身了,而陸有勝的騎二師以及塔山手中的第二、三兩個師還都沒怎麼正經的功勞可言,再多偏袒岳鐘琪,那就不是恩寵,而是害了其了,這麼個低級錯誤,弘晴自是不會去犯的。

  “喳!”

  這一聽弘晴將今夜一戰交給自己,陸有勝與塔山皆是大喜過望,毫不猶豫地便齊齊應了諾,竟是半點都不懷疑弘晴的判斷會否出現差錯……

  子時末牌,夜已是很深了,圓月已是西斜,將將就要隱沒,唯留幾抹銀白,照得大地一派清冷,蒼茫的草原上萬籟寂靜,便是連草叢間賣力鳴唱了整夜的小蟲子們到了此時,也已是沒了聲息,四下裡似乎一派的寧靜與祥和,當然了,似乎終歸不過是似乎罷了,這不,月色的餘暉下,正有一撥騎軍在茫茫草原上悄無聲息地行進著,人馬雖是多達萬餘之數,可所發出的聲響卻幾微弱不可聞,此無他,所有戰馬的馬蹄都包裹了厚實的棉毯,所有的士兵全都不著鐵甲,只穿著黑衣,口銜枚,雖萬眾,卻無一言,領頭一員大將赫然正是白日出使清軍大營的準噶爾使者帖爾古!

  丑時三刻,圓月終於徹底落到了地平線下,蒼茫大地一派死寂的漆黑,唯有遠處清軍的營地裡還有著點點火把的亮光在明滅不定地閃爍著,卻不聞內裡有甚不詳之響動,然則已然領兵潛行到了離清軍營地不足一裡半處的帖爾古卻並未輕舉妄動,面色凝重地端詳了一派寂靜的清軍大營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一揮手,將十數名黑衣蒙面漢子叫到了近前,低聲地吩咐了幾句,旋即便見一眾黑衣蒙面人四下裡一分,有若鬼魅般融入了黑夜之中,悄無聲息地向清軍營地潛行了過去。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很快,一刻鐘便已是過去了,卻始終沒見那些前去清軍營地哨探的黑衣蒙面人發出任何的信號,也不見有人回來稟事,十數名武藝高強的黑衣蒙面人竟似被漆黑的夜徹底吞噬了一般,就連絲毫的漣漪都不曾蕩起,這等情形一出,帖爾古可就有些沉不住氣了,眼珠子狂亂地轉動著,臉上滿是猶豫不決之色。

  “撤!”

  能被策妄阿拉布坦派來劫營,帖爾古自然不是莽夫,儘管滿心想要建功,但卻絕不肯輕易冒險,沒旁的,這一萬餘騎兵已經是準噶爾軍中為數不多的幾支精銳騎軍之一,倘若真折在了此地,他帖爾古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一想到出發前策妄阿拉布坦的慎重交代,帖爾古當機立斷地便下了決心,不再等待一眾黑衣蒙面人的信號,打算就此撤兵回營。

  “將軍,快看!”

  就在帖爾古命令方才剛下的當口上,遠處的清軍營地附近突然亮起了幾點火星,左中右都有,緊接著,火星便燃成了大火,隱約間還傳來了清軍營地裡慌亂的呼喝聲,動靜著實不算小,儘管隔著極遠,準噶爾軍還是被驚動了,自有一名見機得快的士兵咋呼了一嗓子。

  “全軍出擊,殺啊!”

  熊熊燃起的火光就是出擊的信號,本就不願無功而返的帖爾古見狀,精神陡然便是一振,顧不得細想,大吼一聲,率部便發動了決死的突擊。

  “給我打!”

  一裡半的距離雖不算短,可對於衝鋒起來的騎兵而論,不過是片刻之事罷了,萬餘鐵騎的馬蹄聲隆隆作響中,轉瞬間便已沖出了一裡,眼看著就要殺進清軍大營之際,卻聽一聲大吼響起中,前方黑暗中突然亮起了無數道璀璨至極的火鏈。

  “噠噠噠……”

  只一瞬間,也不知有多少挺機槍在轟鳴著,無數的彈鏈淩空飛舞,交織成一張巨大無比的死亡火網,毫不客氣地便向放馬狂沖中的準噶爾軍官兵們當頭罩了過去,有若割稻子般將措不及防的準噶爾騎兵們掃倒了一大片,餘者無不倉惶驚心,茫然不知該如何應對方好。

  “轟,轟,轟……”

  機槍的掃射僅僅只是個開始,清軍營地裡的大炮跟著猛然轟鳴了起來,近百枚大小不一的炮彈呼嘯著劃破長空,劈頭蓋臉地便砸進了亂成一團的準噶爾騎兵集群之中,一團團的火光驟然炸起,無數的彈片四下橫掃,生生炸得準噶爾軍官兵們屍橫遍野,哀嚎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

  “撤,快吹號,全軍撤退!”

  帖爾古雖是僥倖躲過了清軍的頭一撥火力覆蓋,可心卻已是徹底慌了的,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己方都已是極盡小心了的,為何還會遭到這等迎頭之痛擊,只是這當口上,他也沒功夫去細想個中之蹊蹺,滿心裡就只剩下一個念頭——逃,趕緊逃!不過麼,這廝倒是並未忘了身為主將的責任,于撥馬向後飛逃之際,還是記得下令吹號收兵,想的麼自然是保住殘存的有生力量,這等用心不可謂不良苦,可能否實現得了麼,還須得看清軍同意不同意了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0

第931章 偷雞不成蝕把米(二)

  “打,不要停,給老子狠狠地打!”

  眼瞅著無數的準噶爾騎兵在清軍兇悍火力面前被打成了篩子,塔山的心情自是好得很,口中不停地嘶吼著,臉上卻滿是自得的笑容,此無他,準噶爾軍此番之所以會上當,大主意雖是弘晴拿的,可具體之部署卻全是他塔山的精心安排,不止是提前挖壕溝設伏,也不僅僅只是先前生擒了那些前來探路的準噶爾探子之後的將計就計,還有著別樣的安排,而今一切都已就緒,就等著給準噶爾軍一個深刻無比的教訓,順便麼,他塔山也能憑此大撈上一把戰功,好生出出一直無仗可打的憋悶之氣,塔山自是有理由暗自得意上一回的。

  “嗚,嗚嗚,嗚嗚嗚……”

  這支準噶爾騎軍顯然是精銳中的精銳,儘管被清軍的炮火急襲打得暈頭轉向,但卻並未就此徹底崩潰了去,一待撤軍的號角聲響起,立馬聞令而動,一個個拼命擰轉馬首,奮力向遠處逃了去,哪怕被清軍追襲的火力打得個死傷慘重,卻還是大部都逃出了生天,不僅如此,一邊飛逃著,一邊還在整理著隊形,倘若再給準噶爾軍一些時間,或許真能再度整編成軍的,可惜的是清軍壓根兒就沒給準噶爾軍留下這麼個收攏隊形的時間,就在準噶爾軍方才剛剛撤離清軍的火力追襲不多會,一陣緊似一陣的號角聲突然大響了起來,旋即便聽準噶爾軍前方兩側馬蹄聲暴然而起中,兩撥大清騎軍有若兩把利刃般向驚魂未定的準噶爾騎軍高速殺了過去。

  “突擊,殺出去,不要戀戰!”

  帖爾古乃是經驗豐富的老將了,儘管此際心慌意亂,可只一聽馬蹄聲響的程度,立馬便判定出左右兩邊殺出來的清軍騎軍之兵力都不算太多,大體上都只有三千左右而已,若是平常時分,帖爾古還真無懼與清軍一戰的,可眼下麼,他卻是不敢作此想法,唯恐再遭暗算之下,自不願再在此地多逗留,但見其嘶吼了一聲,已是一馬當先地率身邊親衛開始了決死的突擊。

  “突進去,殺!”

  此際,天依舊死沉地黑著,可戰場上爆炸的火光卻是處處燃著,自是無礙于陸有勝看清準噶爾軍的突擊行動,然則陸有勝卻是並不在意,但見其用力一踢馬腹,呐喊著便率部開始了最後的衝刺,與此同時,另一側的騎二師二旅旅長呂明遠也在下達著同樣的命令,兩支清軍騎兵立馬聞令而動,紛紛策馬狂奔不已,一柄柄馬刀高高揚起,在火光的映照下,閃爍著死亡的紅光。

  血戰無可避免地爆發了,一方是要強行突圍逃生,一方則是打算盡可能多地剿殺潰兵,雙方自是無甚妥協之可能,但見馬刀霍霍揮舞間,人頭滾滾落地,彎刀劈砍中,死傷者慘嚎落地,方一開戰,便已是白熱化之慘烈,人命有若草芥般不值錢,瞬息間,便已不知有多少雙方士兵橫死當場,相較而言,倉促出擊,又無甚陣型可言的準噶爾軍毫無疑問是處在了絕對的下風,被兩路清軍騎兵左右這麼一衝殺,很快便抵擋不住了,不得不四散潰逃了開去。

  “追上去,殺!”

  窮寇莫追乃是兵聖之所雲,大體上一是怕窮寇誓死反撲,二是怕別有埋伏,然則陸有勝顯然沒打算遵守這麼條定律,這一見準噶爾軍四散而逃,竟是不打算放過,呼嘯著喝令手下兩個旅的官兵便銜尾追殺個不休,將那些個跑的慢的準噶爾軍一一劈殺馬下……

  “上馬,出擊!”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清軍如何設伏痛毆帖爾古所部,卻說三國聯軍大營東側三裡地外的一處面積不算大的林子中,一名身著大清騎軍服飾的壯實將領目光迥然地凝望著己方大營的方向,直到見己方大營處亮光狂閃不已,肅然的臉上立馬便露出了一絲笑意,可也沒甚多的言語,僅僅只是一揚手,聲線陰冷地喝令了一嗓子,這人正是騎二師第三旅旅長蘇納明達!

  “喳!”

  蘇納明達這麼一聲令下,早已在林子裡藏了大半夜的第三旅官兵們自是全都來了精神,也無甚掩飾行藏之虞,轟然應了諾,紛紛策馬沖出了林子,大張旗鼓地便向三裡外的三國聯軍大營沖了去,選擇的赫然是俄羅斯軍的營地之所在。

  “敵襲,敵襲!”

  俄羅斯軍到底是百戰之師,又身處異國,守禦佈置自是不消說的嚴密,哪怕這等黎明前的黑暗之際,也有著不少明暗哨兵在營地四周堅守著崗位,似騎三旅這等聲勢浩大的沖營之舉一出,俄羅斯軍的哨兵們立馬便都被驚動了,清軍騎軍大隊離著俄羅斯營地還足足有著一裡半之距呢,營地裡已是警報聲響成了一片,無數被驚醒的官兵們立馬荷槍實彈地沖出了帳篷,在各自長官的口令聲中整隊沖上了戰位。

  “左轉!”

  蘇納明達壓根兒就沒打算直沖俄羅斯軍的大營,遠遠瞅見俄羅斯軍營處火把閃爍不已中,一隊隊俄羅斯官兵已然荷槍實彈地戒備著,立馬毫不猶豫地呼喝了一嗓子,率部便在離俄羅斯軍營四百余米處劃出了道圓弧,順著俄軍陣地前沿便縱馬飛奔了起來,從陣地的一頭一直沖到了另一頭,而後麼又再次耍了個回馬槍,稀裡嘩啦地照舊跑上了一趟,然後便就此揚長而去了。

  清軍這麼一走,被驚動了的俄羅斯官兵們可就不免都有些個犯迷糊了,愣是搞不通大張旗鼓來襲的清軍怎地一槍不放便這麼走了人,無論是趴在營前戰壕裡準備射擊的士兵,還是營壘寨牆上觀察敵情的高級將領們全都是一頭的霧水,有心派出哥薩克騎兵去追擊麼,又怕清軍別有埋伏,畢竟這等黎明前的暗實在是太黑了些,誰也不敢冒險做出追擊的決定,只能是滿心狐疑地戒備著,以防止清軍去而複來。

  “各軍準備,開火,開火!”

  俄羅斯人的戒備還真沒白費,僅僅只過了不足一炷香的時間,暗夜裡便又響起了隆隆的馬蹄聲,聲勢浩大已極,光聽聲響便可知正在殺奔而來的騎兵足足有近萬之多,這等情形下,俄羅斯指揮官們自是都不敢掉以輕心,紛紛嘶吼著便下了射擊之令。

  “砰、砰、砰……”

  俄羅斯軍所立的營壘乃是在格登山的左側,地勢一馬平川,儘管營前設置了拒馬等物,也有著兩道戰壕為阻擊線,還有著尚算結實的營前柵欄,可也未見得真能擋得住發狂沖來的騎兵,真要是這幾道障礙都被突破,那後果可當真不堪設想了去,正因為此,將令一下,前後兩道戰壕裡呈方隊站立的俄羅斯官兵們立馬全都拼命地射擊了起來,排槍轟鳴地響個不停,將一撥緊接著一撥的彈雨覆蓋了過去,一道道子彈的曳光交織成一張死亡的火網,膽敢沖上前來的騎兵無不被射成了篩子。

  “不要打,自己人,不要打,自己人!”

  俄羅斯官兵們倒是打得很爽,不過麼,他們打的不是大清騎兵,而是被三個旅的清軍騎兵驅趕到了此處的帖爾古所部,眼瞅著前方彈如雨下,帖爾古實在是氣急敗壞不已,不停地讓手下親衛們放聲嘶吼,試圖讓俄羅斯人停止射擊,可惜不過是在做無用功而已,沒旁的,雙方本來就語言不通,加之又是在這等暗夜的混亂狀態之下,別說俄羅斯人聽不懂對面那些騎兵在喊些甚,就算聽得明白,為了自家大營安全著想,也絕對不會就此停止射擊,只可憐倒楣的準噶爾騎兵本以為能逃回己方大營,卻愣是被盟軍打得個死傷狼藉不已。

  “撤!”

  俄羅斯人打得熱鬧無比,尾隨追殺而來的清軍以及原本就在附近遊曳著的第三旅也沒閑著,從側、後兩個方向驅趕著準噶爾的敗兵,將但凡有感調頭回逃的準噶爾騎兵統統殺死當場,不過麼,清軍本身卻是並不向前衝擊,只在後頭看著熱鬧,待得天邊出現了魚肚白之際,隨著陸有勝一聲令下,兩部清軍飛快地整合為一,縱馬如飛地便往自家大營揚長而去了。

  “快,傳令,停止射擊!”

  天色這麼一亮,手持著單筒望遠鏡站在高大瞭望塔上的加加林大公這才發現了不對之處,不由地便倒吸了口涼氣,顧不得許多,趕忙慌亂地大叫了起來,自有一名侍候在側的傳令兵緊趕著沖下了塔樓,將加加林大公的命令傳達到了各部。

  “哦,上帝!”

  槍聲漸止,硝煙卻依舊未散,然則天色倒是越來越亮,可加加林大公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望著自家陣地前方那橫陳了一地的準噶爾騎兵們之屍體,加加林大公目瞪口呆了良久之後,也就只發出了聲苦澀的感慨,胖乎乎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之神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1

第932章 酣戰格登山(一)

  儘管已在三國聯軍的戰書上簽下了“戰”字,不過麼,弘晴卻並沒真打算按三國聯軍的步調行事,笑納了準噶爾軍送上門來的大禮之後,並未于天明時發動進攻,而是僅僅只將己方之大營又向前挪動了五裡,在離三國聯軍大營五裡處安下了營壘,也沒理會三國聯軍派出的騎兵部隊之挑釁,安安穩穩地休整了一天的時間。

  誠德三年四月十七日,辰時正牌,太陽方才剛從地平線上探出個頭來,原本寂靜一片的清軍營地裡突然響起了一陣緊似一陣的號角聲,旋即便見兩扇緊閉著的營門轟然洞開中,一隊隊荷槍實彈的清軍官兵從內裡踏步而出,迤邐而行地向三國聯軍營地開拔了去。

  “嗚,嗚嗚,嗚嗚嗚……”

  清軍這麼一大舉出動,格登山上的瞭望哨立馬便發現了不對之處,自是不敢輕忽了去,各處號角聲頓時便接二連三地響了起來,刹那間,整個三國聯軍的營地頓時便是好一派的兵荒馬亂。

  “大汗,清軍已出動,我三國聯軍當不能示弱,是該上陣好生教訓一下清人的,且請大汗下令好了。”

  加加林大公雖是俄羅斯西伯利亞總督,名義上的俄羅斯軍方統帥,不過麼,他其實就是一政客而已,對軍事雖不算門外漢,可也就一半吊子水準罷了,正因為此,加加林大公並不打算親自上陣指揮作戰,而是將指揮權交給了副手第一軍軍長托爾斯基中將,自己卻是領著一幫子隨從急匆匆地上了格登山,這一見策妄阿拉布坦領著數十名大將正在山前觀察清軍的動靜,立馬笑呵呵地湊了過去,一派風輕雲淡狀地便提議了一句道。

  “嗯……”

  策妄阿拉布坦從來都不喜歡俄羅斯人,對加加林大公這個奸詐貪婪的老毛子更是半點好感全無,若是有得選擇,策妄阿拉布坦寧願歸附大清,也不情願跟俄羅斯人結成盟友,奈何準噶爾汗國與大清之間的結怨實在是太深了些,彼此間已難有和平共處之可能,正因為此,為了保住汗國不被滅,哪怕明知是飲鴆止渴,策妄阿拉布坦也不得不選擇暫時依附於俄羅斯人,縱使如此,他也不願在加加林大公面前低頭,此際一聽加加林大公那看似客氣,實則是在命令的言語,策妄阿拉布坦的臉色雖平靜依舊,可眉頭卻已是微微皺了起來,奈何卻又發作不得,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了事。

  “大汗放心好了,我大俄羅斯帝國的軍隊已做好了準備,定能給清人迎頭痛擊!”

  手握雄兵十余萬,又基本是新式武器裝備起來的百戰之師,加加林大公正自躊躇滿志得很,自是不會在意策妄阿拉布坦的冷淡以待,打了個哈哈之後,自信滿滿地做出了保證。

  “是啊,是啊,有加加林大公的軍隊在,此一戰,我等當無憂也。”

  哈薩克汗國的國力最弱,往年可沒少被俄羅斯與準噶爾汗國兩頭侵略,此番前來的兵力也少,攏共也就三萬五千步騎,壓根兒就派不上甚大用場,甚至連獨自把守一方的本錢都沒有,營地也只能是委委屈屈地跟準噶爾汗國擠在一起,這等情形下,呐玉茲說話起來,自也就無甚底氣可言,也就一打醬油的角色罷了,這不,儘管他已是陪著笑臉地開了口,可無論是策妄阿拉布坦還是加加林大公,卻是連看都沒看其一眼。

  “加加林大公閣下,首戰勝敗關係軍心士氣,斷不能有失,就請大公閣下的部隊出馬一戰可好?”

  儘管對加加林大公無比之厭惡,可這等大敵當前之際,策妄阿拉布坦卻是不敢感情用事了去,沉吟著便提出了要求。

  “這個自然,大汗只消穩守左翼,不給清軍以可趁之機便好,至於正面戰場,就交給我大俄羅斯帝國的強軍好了。”

  加加林大公乃是油滑之政客,自不會看不透策妄阿拉布坦這麼個建議有著讓俄羅斯軍去跟清軍血拼,以便其從中漁利之用心,不過麼,加加林大公卻並未放在心上,沒旁的,只因加加林大公對手下這十萬余百戰之師有著絕對的信心,早就想著跟清軍好生較量上一回,以報當年出使大清時所受的“恥辱”,自不會在意策妄阿拉布坦那麼點陰暗的小心思,拍著胸脯便滿口子應承了下來。

  “好,那就這麼定了,此一戰若勝,我準噶爾汗國自當舉國歸附,永無二心。”

  一聽加加林大公這般說法,策妄阿拉布坦的眼中立馬便有道精芒一閃而過,始終平板著的臉也因此蕩漾出了幾分的笑意,信誓旦旦地便賭咒了起來。

  “大汗只管放心,我大俄羅斯帝國的軍隊絕對不會讓大汗失望的!”

  明知道策妄阿拉布坦這話不過是句虛言而已,可加加林大公卻是一點都不介意,此無他,在加加林大公看來,只要擊敗了對面的清軍,孱弱無比的準噶爾汗國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罷了,壓根兒就翻不起甚大浪來的,這當口上說些好話哄策妄阿拉布坦開心一把,當真算不得甚大事來著。

  “哈哈哈……,好,來人,傳令,三軍列陣,準備迎敵!”

  策妄阿拉布坦似乎真被加加林大公的話所感動了,仰頭便是好一通子的大笑,末了,更是用力一揮手,豪氣十足地喝令了一嗓子。

  “嗚,嗚嗚,嗚嗚嗚……”

  策妄阿拉布坦的命令一下,山頂上站著的一排號手們立馬賣力地吹響了出擊的號令,旋即便見左翼準噶爾軍,右翼俄羅斯軍齊齊列隊行出了營門,在格登山前的平地上開始了緊張的佈陣。

  “全軍止步,就地列陣!”

  就在三國聯軍開始佈陣之際,迤邐而行的清軍也終於走到了離格登山不過兩裡之處,這一見三國聯軍前出佈陣,弘晴也沒驅兵再向前逼,而是就在離三國聯軍警戒線一裡半處勒住了兵馬,一聲令下之後,諸軍立馬便按著戰前的部署,也開始了緊張的佈陣。

  無論是三國聯軍還是清軍,此番都是做足了戰前準備工作的,排兵佈陣起來,自然都甚是麻利,僅僅半個時辰不到而已,雙方的陣型都已是部署停當了,數十萬大軍遙遙相對,戰場上一派的肅殺之死寂,一場決定遠東霸主為誰之決戰即將全面展開。

  三國聯軍一方,十三萬五千準噶爾軍與哈薩克汗國的軍隊排在了左翼,步兵集群在前,騎兵在後,又以近兩百門舊式火炮壓住陣腳,擺出的便是個嚴防死守的架勢,而俄羅斯軍儘管只有十萬五千餘人,卻佔據了中路與右翼兩個方位,其中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居中部署,第二軍、第三軍則排列在右翼,兩部俄軍之間是大批的哥薩克騎兵,至於最精銳的近衛第一軍則作為預備隊安置在了中路偏後的方向上,戰線最前方,兩百餘門各式火炮一字排開,黑洞洞的炮口斜指清軍陣列。

  清軍一方,十二萬五千大軍同樣一字排開,右翼第三軍第一、二兩個師以旅為單位,形成六個方陣,配已炮兵師一個團,遙遙對應著嚴防死守的準噶爾汗國大軍,由程貴武指揮;中路則是第一軍三個師、炮兵一個半旅以及騎一師的兩個旅組成前陣,由岳鐘琪擔任總指揮;後陣則由弘晴統領第二軍第三師以及騎一師的第三旅以及騎二師大部為預備隊,左翼僅僅只安排了第二軍的兩個師外加炮兵師的一個旅,由張淼負責調度;至於第三軍的第三師以及騎二師的一個團則為輜重轉運部隊,負責保障從大營到己方陣線之綏靖,這部分工作歸塔山負責。

  “命令:右翼即刻投入攻擊,告訴華柴夫斯基,全力以赴,務必一舉衝垮清軍陣線!”

  格登山的半山腰處,托爾斯基中將領著一大幫參謀人員構建了個臨時指揮部,但見其用單筒望遠鏡好生觀察了清軍陣地好一陣子之後,這才面無表情地一揮手,寒著聲下達了第一道作戰命令。

  “是!”

  托爾斯基這麼一下令,自有一名傳令兵緊趕著應了諾,急匆匆地順著山坡便向右翼沖了過去。

  “命令:第一師、第三軍第一師進攻,第二師跟進,第三師、第三軍第二師為預備隊,開始攻擊!”

  華柴夫斯基,俄羅斯西伯利亞邊防第二軍中將軍長,現年五十二歲,曾參與過俄羅斯與瑞典、土耳其等國之戰,只是可惜不過是小貴族出身,升遷無路,擔當西伯利亞邊防第二軍軍長已近十年,卻始終不得再晉,正迫切需要一場巨大的戰功以為晉升之階,故此,哪怕往日裡與托爾斯基關係其實極為緊繃,此際也不曾對托爾斯基的命令提出甚質疑之辭,靜靜地聽完了傳令兵的話語之後,二話不說便揮手下達了進攻之令。

  “咚、咚、咚……”

  華柴夫斯基的軍令一下,戰鼓聲立馬便響了起來,一排排俄羅斯官兵踏著鼓點開始向前推進,就此拉開了戰役的序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1

第933章 酣戰格登山(二)

  “兄弟們,買賣上門了,準備開工!”

  俄羅斯人普遍身材高大健壯,再配上一身筆挺的藍色軍裝,確實顯得極其威武,姑且不說戰術素養如何,光是這等賣相就相當之了得,待得數萬眾踏著鼓點而行,氣勢可謂如虹,然則清軍左翼主將張淼不單不懼,反倒是興奮了起來,沒旁的,在他看來,俄羅斯人這等土老帽的進攻方式,壓根兒就不是來打仗的,而是來給他張淼送戰功來的,不大殺個痛快,實在是對不起俄羅斯人的美意。

  “喳!”

  張淼乃是主將,他可以隨意笑談,可李明亮等一眾將領們卻是不敢胡亂言事,也就只能是齊齊躬身應了諾。

  “各歸本部,聽本將之令行事!”

  說笑歸說笑,這等大敵當前之際,張淼還是不敢太過輕忽了去,也沒再多囉唕,揮手將各部主將都趕回了本部,他自己卻是登上了高大的移動塔樓,面色從容地望向了踏著正步向己方陣列逼來的俄軍方陣。

  “各團都有了,進攻!”

  謝廖采夫,俄羅斯西伯利亞邊防第二軍第一師師長,年不過三十三,出身豪門,本是近衛第一軍中的一名團長,去歲隨近衛軍前來遠東之後,靠著家族之勢力,得以晉升為少將師長,想的便是要在遠東撈足了戰功,以為將來之晉升打下堅實之基礎,其為人驕狂,素來目中無人,便是同僚上司都不怎麼放在眼裡,就更別說對面那些看起來身材偏矮的對手了的,這一率部行到了離清軍陣列四百米左右的距離上,也不等稍稍落後一截的第三軍第一師趕將上來,甚至不等後頭正自拼命推炮向前趕的炮兵們就位,便已是迫不及待地下達了攻擊令。

  “咚、咚、咚……”

  俄軍中沒有旅這麼個編制,一個師四個團,每個團四個營,每營五百人,各有鼓手八人,每個連為一排,兩端各一名鼓手,進攻之令一下,所有的鼓手立馬便賣力地敲起了進軍鼓令,刹那間,激昂的鼓點聲驟然大響了起來,一排排的俄軍官兵挺槍踏步前行,做好了隨時開火之準備。

  “命令:炮兵開火,給老子轟他娘的!”

  眼瞅著俄羅斯軍居然就這麼排著隊向己方陣列行來,張淼的眼神裡面便亮了起來,沒旁的,他看到的不是正在進攻的俄羅斯官兵,而是一大堆會走動的功勳正在行來,自不會有甚客氣可言,獰笑著便下了令。

  “轟,轟,轟……”

  張淼的命令一下,自有其身旁站著的傳令兵急速地揮舞著兩面小旗子,將命令下達到了炮兵陣地上,旋即,列在第二軍第一師陣地前沿的兩個炮兵團立馬開始了射擊表演,但聽炮聲隆隆中,一百五十餘枚大小不一的炮彈呼嘯著劃破長空,鋪天蓋地地向昂然行進中的俄羅斯軍方陣砸了過去,頃刻間便炸出了一團團火光,無數的彈片四下橫掃,密度是如此之大,可憐俄羅斯都擠在一起,哪有半點閃躲之餘地,只這麼一輪炮擊下來,當場便被炸死了數百之多,傷者更是不知有多少,原本嚴整的佇列頓時便是一陣大亂。

  “大炮上前,壓制敵軍火力!”

  俄羅斯軍不愧是百戰之師,儘管從不曾遇到過似清軍這般強勁的炮火急襲,但卻並未就此亂了陣腳,在各方陣指揮官的喝令下,很快便又整好了隊形,依舊是正步向前壓,而位於後陣的謝廖采夫更是嘶吼著下令俄軍的火炮上前支援。

  隨著俄軍第三軍第一師也投入了進攻,大清第二軍第二師前沿所設置的三個團的炮兵也開始了輪番射擊,整整五個團的大炮這麼一輪接著一輪的齊射下來,一盞茶左右的時間,便已是千餘枚炮彈砸進了俄軍方陣之中,所造成的傷亡實在是驚人得很,可就這樣,也愣是沒將俄羅斯軍徹底打垮,隨著俄軍的炮兵開始反擊,清軍炮兵們不得不轉移了攻擊的目標,除了各炮兵團的輕便步兵炮之外,戰防炮以及重炮全都轉向了與俄軍炮兵的對戰中去了,無形間,對俄軍步兵方陣的壓制火力也就減少了大半,縱使兩百餘門輕便步兵炮的火力依舊兇悍,卻也不足以徹底摧垮俄軍的強行推進。

  “射擊,射擊!”

  在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之後,俄軍步兵方陣終於是挺進到了離清軍陣地兩百步不到的距離上,儘管此等距離對於俄軍步兵們來說,命中率實在難以保證,可俄軍各團指揮官們還是強行下達了射擊令。

  “砰砰砰……”

  俄軍的戰術雖是落後得很,可士兵的勇悍卻是不爭之事實,哪怕面臨著清軍如此猛烈的炮火覆蓋,也不曾有太多的慌亂,縱使身旁的戰友不斷地被炸飛,可只要還活著,執行起命令來,卻是不打絲毫的折扣,一通子排槍亂射之下,還真就給列陣備戰的清軍官兵們造成了些傷亡,只是戰果顯然不甚多,沒旁的,俄軍手中的燧發槍射程雖是不算近,可士兵們的準頭卻是不敢恭維,一通子亂射下來,打死打傷的清軍士兵也不過數十人而已,相較於俄軍已多達兩千餘的巨大傷亡來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炮兵接著轟,不要停,各部沒有命令,不許射擊,原地待命!”

  隨著俄軍大炮的開火以及步兵方陣的排槍射擊,清軍陣列中也不時有人倒下,儘管傷亡不算大,可還是不免引發了些騷動,一見及此,張淼立馬寒聲喝令了一嗓子,自有傳令兵將命令傳達到了各部。

  “命令各部衝鋒,殺上去!”

  站在陣後指揮作戰的華柴夫斯基一見己方先發的兩個師居然冒著清軍的炮火在玩甚齊射,不單自身傷亡慘重無比,還沒太多的戰果可言,當即便怒了,氣急敗壞地便下了令。

  “烏拉,烏拉……”

  華柴夫斯基的將令一下,在一旁待命的號手們立馬便吹響了軍號,旋即便見兩個師的俄軍官兵們紛紛上好了刺刀,呐喊著便發動了狂沖——俄軍火繩槍是沒有刺刀的,可此番參戰部隊裝備的燧發槍全都是從法國買來的,都有著套管刺刀的配備,制式與清軍所用的三菱刺刀不同,只是狹長的一把刀片而已,可殺傷力卻是不容小覷。

  “給我打!”

  老毛子都是身高體壯之輩,這麼一沖將起來,氣勢當真駭人得很,不過片刻功夫,便已是沖到了離清軍陣列百步左右的距離上,一見及此,張淼可就不想再多等待了,怒吼著便下了令。

  “噠噠噠……,呯呯呯……”

  張淼的將令一下,號角聲立馬淒厲地響了起來,清軍各級指揮官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紛紛指揮著各部開始了猛烈的射擊,與輕便步兵炮的覆蓋射擊交織成一張死亡的火網,瞬息間便將洶湧而來的俄軍官兵們掃倒了一大片,可縱使如此,殺紅了眼的俄軍官兵們也不曾停下狂沖的腳步,前赴後繼地向著清軍陣列猛衝著。

  俄羅斯人骨子裡就有著股蠻勁,儘管死傷慘重無比,可愣是不肯退卻,這一沖,很快就沖到了離清軍最前沿的炮兵陣地不足六十步的距離上,堪堪就要能殺進清軍陣列之中了,可惜的是就這麼短短六十步卻成了俄羅斯人永遠邁步過去的天塹——鐵絲網!清軍早在佈陣之際,便已在陣地前方設置了兩道鐵絲網,看似稀疏,也不甚高,稀稀拉拉的五鐵鐵絲構築的網不過就一人高下而已,似乎一沖便能衝垮,偏偏俄羅斯人卻是怎麼也越不過這兩道看似簡單的障礙,無數的士兵擁擠在鐵絲網前,被清軍密集的火力輪番射擊下來,屍體一層壘著一層,血流漂杵,其狀當真有若人間地獄般淒慘。

  面對著如此巨大的傷亡,俄羅斯人終於是頂不住了,任憑各級指揮官如何嘶吼,也無法阻止住士兵們的慌亂潰逃,頹勢一顯,士氣已是徹底崩盤,兩個師的強攻,連清軍的邊都沒摸到,就這麼淒慘無比地敗退了下去,狼藉一派的戰場上遺屍足足四千餘眾,投入進攻的百餘門火炮更是損失了近半,反觀清軍,攏共死傷也不過一百五十餘之數,而此際,不過才剛開戰不足半個時辰而已。

  死寂,一派的死寂,硝煙散盡之後,無論是獲勝的清軍還是慘敗的俄軍,面對著右翼戰場上那等淒慘之場景,一時間都不知該做何反應,雙方幾十萬將士就這麼木訥訥地呆立著不動了,而後,也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清軍陣列中很快便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而反觀大敗而歸的俄軍陣列裡卻依舊是烏雲慘澹地緘默著,這等反差實在是太大了些,無論是山頂上的加加林大公,還是在山腰處臨時指揮部站著的托爾斯基,盡皆面色死黑一片。

  “命令各部嚴密防守,不得擅自出擊!”

  托爾斯基雖是曾目睹過清軍的強大火力投射之能,但並不以為換裝之後的俄軍會比清軍差到哪去,正是有著這等想法,他才會率先發動攻勢,本想著等左翼打開局面之後,再從中路強行突破,可這一見左翼敗得如此之慘、如此之快,托爾斯基可就不敢再強攻了,下決心嚴防死守,打算利用己方地利上的優勢,來挫敗清軍之進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1

第934章 酣戰格登山(三)

  呵,老毛子見機得倒是挺快得麼,這就縮著不動了?

  輕鬆大勝了一場,清軍將士們自是都不免為之興高采烈上一番的,然則弘晴卻並無絲毫的自得意滿之情,沒旁的,在他看來,以清軍火力之強大,對上了刻板按落後操典行事的俄軍,又是打防禦戰,勝利乃是理所當然之事,壓根兒就無足為奇的,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呢,這不,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也沒見三國聯軍有再次發動攻擊的跡象,弘晴便知曉俄軍這是打算玩上一把守株待兔了的。

  “命令:三軍前壓兩百步,程貴武所部壓住陣腳,岳鐘琪、張淼兩部即刻發動攻擊,以消滅敵有生力量為主,不必急著強攻。”

  弘晴此番率軍西征的根本目的就是要狠狠地打擊俄羅斯帝國的囂張氣焰,自不會因俄軍的轉攻為守而善罷甘休,不過麼,他也沒打算拿手下將士們的性命去換取勝利,此無他,別看弘晴在朝在野的勢力都龐大得很,可實際上麼,真正能讓弘晴穩坐朝堂的就是手下這支強軍,他自是不想在此戰中折損過巨,所下的進攻之令自也就頗多的保留。

  一年餘來,清軍所向披靡,戰無不勝,軍心士氣盡皆高昂無比,哪怕對面之敵的兵力是己方的兩倍還多,眾清軍將士們也都不放在心上,加之先前又輕鬆擊潰了俄軍兩個師的強攻,心氣自是高漲到了極點,盡皆恨不得一擁而上,趕緊將對面之敵徹底清剿個精光,在此等心態下,對弘晴所下的緩進之命令,難免都有些不甚滿意,然則命令就是命令,卻是無人敢有甚抗命之舉,號角聲大起中,三軍將士聞令而動,除弘晴所統領的預備隊之外,三路清軍都開始了緩緩前移,齊頭並進地向三國聯軍陣地壓了過去。

  “都穩住了,將黃皮猴子放近了再打!”

  “穩住,不要亂!”

  “不要亂,有敢妄動者,殺無赦!”

  ……

  近十萬清軍齊齊向前壓,速度雖不甚快,可氣勢卻是如山般巍峨,儘管隔得尚遠,可三國聯軍陣中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一陣騷亂,負責領軍的大策妄敦多布、華柴夫斯基等人不得不運足了中氣地高聲彈壓著,也就只有中路靠後部署的俄羅斯近衛第一軍還算是沉穩,騷動雖有,卻幾可忽略不計。

  在各級指揮官的喝令下,三國聯軍的騷動很快便被彈壓住了,盡皆全神戒備地等待著清軍的強攻,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直指正前方,數百門各式火炮更是做好了發射準備,就等著清軍沖上前來之際,來上一場大屠殺,以報先前慘敗之血仇了。

  “開炮,將那幫雜碎給老子轟出來!”

  “開始罷。”

  ……

  三國聯軍的算計雖好,可惜清軍卻沒打算按三國聯軍預想的步調走,這不,三路大軍前壓了兩百米之後,便即停了下來,再次就地列陣,隨著炮兵陣地的安置完畢,張淼與岳鐘琪幾乎同時下達了攻擊令,所不同的是張淼是意氣風發地嘶吼著,而岳鐘琪卻僅僅只是簡單地吩咐了一聲。

  “轟,轟,轟……”

  兩位主將的命令這麼一下,兩路清軍前方部署著的戰防炮與重炮立馬便開始了猛烈的轟擊,目標瞄著的便是俄軍陣列前的火炮陣地,至於程貴武所部麼,卻還是保持著緘默,並未對準噶爾軍展開攻擊,而中、左兩翼的清軍輕便步兵炮卻都不曾開火,僅僅只是做好了攻擊之準備。

  “開炮,還擊,還擊!”

  兩路清軍共有重炮六門,有效射程遠達一千兩百多米;戰防炮一百六十二門,有效射程八百余米;這麼一狂轟亂炸起來,六百米外的俄軍炮兵陣地頓時便倒了血黴了,一門門大炮連同邊上待命的士兵全都被炸成了四分五裂的碎片,只一輪齊射下來,兩路俄軍的大炮便被摧毀了三十餘門之多,死傷的炮手更是不知有多少,一見及此,俄軍右翼指揮官華柴夫斯基中將與中路的邊防第一軍副軍長潘采夫斯基中將全都被激怒了,幾乎同時下達了反擊的命令。

  “轟,轟,轟……”

  將令一下,俄軍炮兵們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紛紛按著操典開始了反擊,一枚枚炮彈呼嘯著劃破長空,向遠處的清軍陣列砸了過去,頃刻間便炸起了一團團的火光,無數的彈片四下狂飛亂掃,聲勢倒是不小,可戰果麼,除了在平地上炸出了百餘個大坑之外,連清軍的毛都沒能傷到一根,此無他,俄軍的大炮最大射程就只有五百五十余米,而清軍陣列最前沿的炮兵陣地離著俄軍都有六百米以上,哪怕俄軍炮兵們再怎麼努力,那也都是白瞎。

  “傳令:赫麥爾尼茨基所部即刻出擊,沖亂敵陣,各部待命而動,另,讓準噶爾軍出擊,牽制住敵右翼集群!”

  清軍這等依仗武器優勢的打法實在是太欺負人了些,兩輪炮擊下來,打得俄軍炮兵陣地大亂一片,眼瞅著再這麼打上幾輪,俄軍的炮兵部隊怕就得全軍覆沒了去,托爾斯基中將可就不免有些急了,面色鐵青地連下了兩道命令。

  “一師攻敵左翼,二師、三師跟我來,衝垮正面之敵,殺啊!”

  一接到托爾斯基中將的出擊令,哥薩克第一軍團軍團長赫麥爾尼茨基自是不敢稍有遷延,嘶吼著便下達了出擊令。

  哥薩克(烏克蘭語:……;俄語:……)是一群生活在東歐大草原(烏克蘭、俄羅斯南部)的遊牧社群,起源於十三世紀時,一些斯拉夫人為了逃避蒙古帝國中欽察汗國的統治而流落到俄羅斯南部地區,包括頓河流域、第聶伯河下游和伏爾加河流域,15、16世紀時,一些不願成為農奴的俄羅斯、烏克蘭農民遷徙到由於欽察汗國被推翻之後的俄南地區,這些人被稱為“哥薩克”,即突厥語中的“自由人”。

  哥薩克人以英勇善戰著稱,十七世紀初,哥薩克人曾在頓河流域成立了不少的小國家,後因在與波蘭的戰爭中敗北,不得不於一六五四年歸附了沙俄,經過數十年之磨合後,於一七二零年前後徹底併入了俄羅斯帝國,一七二二年六月,彼得大帝下令將哥薩克人整編為十個軍團,從此成了俄羅斯帝國對外擴張的利刃,標準配備為馬刀、長矛另有部分部隊準備了火繩槍,頭帶頭戴圓筒卷毛高帽,身披黑色大氅,從將領到普通一兵都不著甲,屬於快速機動的輕騎兵部隊,胯下皆是一色的頓河良馬,爆發力與耐力都極強,一旦發動衝鋒,往往有進無退,乃是俄軍中最擅長突擊的部隊,此際,兩萬五千哥薩克騎兵齊齊沖出,聲勢自是浩大無比,一排排雪亮的馬刀在陽光下如林般地揚起,死亡的寒光閃爍得人眼花繚亂不已,蹄聲如雷中,殺氣沖霄而起!

  “炮火急襲,給我打!”

  兩萬五千余哥薩克騎兵這麼一沖將起來,無論是張淼還是岳鐘琪,自都不敢輕忽了去,幾乎同時下達了命令,旋即便見原本始終不曾開炮的一百五十餘門輕便步兵炮立馬開始了覆蓋射擊,不多會,重炮與戰防炮也調整了射擊密位,不斷地將炮彈砸向狂沖而來的哥薩克騎兵佇列之中,一團團密集的火光炸起中,無數的彈片四下激射,瞬息間便有不少哥薩克騎兵連人帶馬被打成了篩子,可縱使如此,也不能阻擋住哥薩克騎兵們的拼死衝鋒。

  “各部都有了,射擊!”

  “開火,給我打!”

  ……

  這一見哥薩克騎兵如何勇悍狂沖不止,張淼與岳鐘琪自不敢掉以輕心,待得哥薩克騎兵沖到了離己方陣列不足三百步之距上時,幾乎同時下了將令,刹那間,搶聲便已是有若爆竹般響成了一片,儘管距離稍有些遠,可數萬人輪番射擊的密度卻是高得驚人,更別說眾多的機槍同時開火,無數的彈鏈交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火網,當即便將哥薩克騎兵的先鋒隊形打得個人仰馬翻不已,可就算這樣,一眾哥薩克騎兵還是洶湧向前,悍不懼死地向清軍陣列猛衝不止,儘管死傷慘重,可卻絲毫不肯就此作罷,隨著時間的推移,冒死衝鋒的哥薩克騎兵們終於是沖到了離清軍陣列不足百米之距上。

  “混帳,右翼為何按兵不動,去,叫他們大汗趕緊下令出擊!”

  這一頭哥薩克騎兵正不惜一切代價地狂沖著,那一邊的準噶爾軍卻是半點動靜全無,一見及此,托爾斯基中將當即便怒了,一揮手,叫過一名傳令兵,氣急敗壞地便嘶吼了一嗓子。

  “是!”

  聽得托爾斯基中將這等咆哮之怒吼,那名傳令兵哪敢有半點的遷延,一個立正敬禮,高聲應了諾,一轉身,急匆匆地便往山頂上狂奔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1

第935章 酣戰格登山(四)

  “大汗,我大俄羅斯帝國的軍隊正在浴血奮戰,如今突破敵陣線在即,您的部隊是否也該動上一動了?”

  儘管開戰之前曾信誓旦旦地說俄軍能包打天下,可真到了戰事不利之際,加加林大公卻也顧不得甚出爾反爾的惡名了,這一聽得傳令兵所言之事,立馬便穩不住了,面色陰沉地湊到了策妄阿拉布坦的身旁,語調陰森地便提議了一句道。

  “嗯……”

  早在去歲南疆兵敗之際,策妄阿拉布坦便已知曉清軍火力強大無比,然則所知的到底不過是他人之轉述,印象難言深刻,今日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清軍炮火之兇悍,心底裡早已是發虛不已了的,對此等野戰的前景實是不甚看好,自是不願拿手下本就已不多的精銳騎軍去平白送死,只是這等話卻又不好當著加加林大公的面說出口來,畢竟雙方如今乃是盟友,真要將話挑明瞭來說,彼此間怕再難有一心對敵之可能了的,正因為此,策妄阿拉布坦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眉頭一皺,作出了一番為難的沉思狀。

  “大汗,事不宜遲,倘若我軍哥薩克騎兵進攻受挫,此戰恐就難打了,還請大汗即刻下令進軍,若不然,我軍只能就此撤回國去了!”

  加加林大公不算是個合格的軍人,可卻絕對是個老練的政客,又怎會看不出策妄阿拉布坦這等故作姿態是在玩拖延的把戲,臉色當即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生硬地便下了最後的通牒。

  “不可!”

  加加林大公這等擠兌的話語一出,策妄阿拉布坦可就有些穩不住了,沒旁的,俄軍一旦撤了,就準噶爾軍眼下這麼點實力,壓根兒就不是清軍的對手,國滅不過是須臾間事罷了,自是不敢再保持沉默,這便一張嘴,待要就此同意加加林大公之提議,冷不丁卻聽一聲斷喝從旁響了起來,待得循聲望了過去,就見大策妄敦多布已是領著幾名親衛急匆匆地行上了山來,一見及此,策妄阿拉布坦也就順勢將到了嘴邊的話語又咽回了肚子裡去了。

  “大汗,加加林大公閣下,這仗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清狗火力兇悍,我軍與之野戰,實是以己之短擊人之長,焉有不敗之理,而今之計,唯有先行收兵,固守不出,待得雨季到來,清狗火器必難堪大用,是時我軍戰守皆可兩便,還請大汗早做決斷!”

  自打率殘部回到伊犁之後,大策妄敦多布一直堅持不與清軍進行主力決戰,主張採取遊擊戰術,以逼退清軍,奈何俄羅斯諸將盡皆主戰,大策妄敦多布乃敗軍之將,實是難以在三國聯軍的軍事會議上取信于諸方,只能是無奈地同意了俄軍會戰的決定,然則心底裡卻始終持著保留之意見,正因為此,先前一得知托爾斯基中將出爾反爾地要準噶爾軍也發動攻擊,大策妄敦多布可就穩不住了,匆匆將指揮權交給了副手帖爾古,自己卻是急趕到了山頂處,總算是及時制止住了策妄阿拉布坦的盲目決定,這一會兒一見策妄阿拉布坦與加加林的目光掃了過來,大策妄敦多布自不敢有甚失禮之處,忙不迭地一躬身,懇切萬分地進言了一番。

  “荒謬,我大俄羅斯帝國的軍隊乃不敗之強軍,豈能在此勝敗未分之際退縮,大汗,此人妄言撤兵,擾亂軍心,當斬!”

  加加林大公此番率軍十萬餘出征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地向已臥病在床的彼得大帝做出過保證,不單要大勝清軍還要將準噶爾汗國連同哈薩克汗國也一起吞併入俄羅斯帝國,而要想達成此事,就須得表現出俄軍不可戰勝之雄姿,若真是戰事拖延到了雨季,就算打敗了清軍,也難保準噶爾軍到時候不連同他俄羅斯軍也一併清剿了去,正是出自此等考慮,加加林大公自是不會同意大策妄敦多布的正確建議,不僅如此,反倒是氣勢洶洶地提議將大策妄敦多布斬首立威。

  “加加林大公閣下,莫急麼,不就是派兵出擊麼,好說,二弟,爾即刻回本部,調集兵馬上陣殺敵!”

  策妄阿拉布坦本心裡其實是同意大策妄敦多布的看法的,只是這等大戰之際,他卻是不願跟加加林大公起甚衝突的,但見其眼珠子轉了轉,已是面色肅然地下了命令,只不過話語裡留了個尾巴不說,還悄悄地給大策妄敦多布使了個眼神。

  “是!”

  大策妄敦多布乃是靈醒之人,自是能體悟到策妄阿拉布坦的未盡之言,也就沒再多堅持,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往山下軍陣處趕了去。

  “手榴彈準備,投!”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格登山頂上准、俄雙方的爭執,卻說哥薩克騎兵冒著清軍槍林彈雨拼死向前狂沖,儘管人馬的屍體倒撲了一路,卻始終不肯善罷甘休,一浪緊接著一浪地向前沖著,在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之後,終於是殺到了離清軍陣列不足五十步的距離上,已然要威脅到清軍的炮兵陣地了,一見及此,各旅指揮官們自是不敢輕忽了去,紛紛按著操典下達了投彈的命令。

  “轟,轟,轟……”

  命令一下,第一線的參戰官兵們幾乎是齊刷刷地從腰間掏出了長柄手榴彈,熟稔已極地拉弦投擲,瞬息間,幾萬枚手榴彈便已是鋪天蓋地地向洶湧而來的哥薩克騎兵們砸了過去,激烈的爆炸聲頓時便響成了一片,地動山搖間,從清軍陣列前五十米到七十米之間立馬便成了死亡地帶,所有在這範圍內的哥薩克騎兵連人帶馬都被炸成了漫天飛舞的碎片,硝煙彌漫中,彈片四下橫飛,不少因來不及勒馬而沖進了硝煙中的哥薩克騎兵也就此倒了大黴,死的死,傷的傷,竟是無一倖免,僥倖百余騎因馬快而沖出了死亡地帶的哥薩克騎兵也沒能將幸運繼續到底,不等殺到清軍炮兵陣地中,便已被密集部署的機槍掃成了篩子。

  “撤,快撤!”

  清軍這一通的手榴彈攻擊,不單是遏止住了哥薩克騎兵們的衝鋒勢頭,也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面對著如此驚人的大爆炸,赫麥爾尼茨基再也沒了驅兵向前的勇氣,趁著爆炸的硝煙尚未散盡,已是喪魂失魄地一擰馬首,就此下了撤軍之令,隨即,一陣緊似一陣的號角聲大作中,亂成了一團的哥薩克騎兵們終於回過了神來,亂紛紛地打馬便向回逃竄了去,一見及此,清軍自是不肯甘休,又是好一通子的炮轟槍打,直殺得哥薩克騎軍伏屍遍野。

  “吹號,收兵!”

  大策妄阿拉布坦本來就不想派兵出擊,雖說礙于策妄阿拉布坦之令,不得不虛以委蛇地派出了數千騎兵,可卻並沒打算真兒個地去衝擊清軍之陣列,而是吩咐這撥騎軍緩行向前,待得見哥薩克騎兵已敗,大策妄敦多布更是早早地便下了收兵之令,原本就沒跑出多遠的準噶爾騎兵們又亂糟糟地回到了出發陣地上,對此,清軍程貴武所部渾然不加理睬,不放一槍一彈,任由準噶爾軍來去自如。

  “該死的黃皮猴子,卑鄙無恥,不打了,這仗不能再這麼打下去了!”

  “赫麥爾尼茨基將軍說得是,再打下去,我軍的大炮都要被打沒了,撤罷!”

  “對,先撤了再說,讓準噶爾那幫混帳東西先去頂著,我軍必須先撤了!”

  ……

  哥薩克騎兵這麼一敗退回去,清軍又恢復了老一套的戰術,不斷地以重炮以及戰防炮轟擊俄軍的炮兵陣地,幾輪炮擊下來,俄軍的大炮又被摧毀了不少,這等光挨打卻不能還手的情形,著實令一眾俄軍將士們都憋屈得不行,連吃敗戰之下,赫麥爾尼茨基、華柴夫斯基等各軍主將自是再也穩不住了,約好了一起趕到了托爾斯基所在的臨時指揮部,亂哄哄地鬧騰了起來,話雖不同,可意思都只有一個,那便是撤軍回營!

  “都給老子閉嘴!”

  開戰之前,托爾斯基中將可是信心滿滿地要給清軍一個血的教訓,可這才交手兩輪而已,俄軍便已是折損了七千餘將士,卻連清軍的邊都沒能摸到,現實與臆想之間的反差未免太大了些,本就以令托爾斯基中將鬱悶不已了的,再被諸將這麼一鬧騰,心火當即便狂湧了起來,也不管諸將其實官階都與他托爾斯基相當,氣急敗壞地便罵了起來。

  “要打,讓你的第一軍上,老子不玩了!”

  “對,第一軍不動,老子們也不動了!”

  “就是,他媽的,老子們的兵就這麼不值錢啊,要上就上第一軍!”

  ……

  托爾斯基是中將不假,可赫麥爾尼茨基等人也都是中將,大傢伙官階一樣,本來就不甚服氣托爾斯基當了全軍指揮,這會兒又連折了兩陣,自然是都將罪責怪到了托爾斯基的指揮不力上,哪管托爾斯基發飆不發飆的,依舊是哄亂地鬧騰個不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1

第936章 酣戰格登山(五)

  在清軍重炮與戰防炮的猛烈轟擊下,俄軍的炮兵終於是支撐不住了,再不敢陳兵陣前,一眾炮手們亂紛紛地拖著大炮便往陣後撤了去,然則清軍各炮兵團卻並未因此而停止射擊,六門重炮與諸多戰防炮紛紛調整了密位,毫不客氣地將炮火傾瀉到了俄軍前沿步兵方陣中,登時便炸得俄軍好一陣的大亂——戰防炮也就罷了,限於射程與威力,只能攻擊俄軍方陣的前列,爆炸的威力也不算太猛,可重炮卻是威猛得驚人,儘管射速不快,基本上兩分鐘才能打一發,可有效射程卻足足有一千兩百米之遙,除了俄軍部署在格登山半山腰的指揮部打不著之外,所有的俄軍陣地連同大營在內,都在重炮的射程範圍之內,只消一發炮彈過去,就能在俄軍陣列上打出了方圓十丈的死亡地帶,這才三輪射擊下來,密集列陣的俄軍便已是死傷了千餘人,其狀可謂是慘不忍睹。

  “呵,這幫雜碎看來是不打算再攻了,準備……”

  靠防守是不可能打得贏一場戰役,光靠炮擊也一樣如此,縱使清軍的炮火再猛烈,也斷然不可能將三國聯軍的幾十萬大軍盡殲,這一點,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他之所以沒急著發動反擊,不過是想在防守戰中多殲滅些俄軍的有生力量罷了,而今,清軍的大炮都已是打得快要過熱了,也愣是沒見俄軍有出擊或是撤兵的跡象,弘晴自是不想再多等了,這就打算下令發動預定之作戰信號了,然則話尚未說完,突然間見俄軍陣中一陣激昂的戰鼓聲暴響中,中、右兩翼各有數撥步兵方陣開始了前移,一見及此,弘晴的眼中立馬便閃過了一絲狐疑的神色,說到了半截子的命令自也就嘎然而止了。

  怎麼回事,還要攻?

  弘晴的眼神一向很好,儘管隔著一裡半的距離,卻還是能清晰地瞅見三國聯軍陣中的變動,這一見俄軍中、右兩翼齊動不說,左翼的準噶爾軍也在調兵遣將,似乎準備發動總攻了,心下裡自不免疑惑萬千,沒旁的,不管三國聯軍出動多少部隊,在嚴陣以待的清軍面前,都難討到甚好處,畢竟雙方的火力投射水準相差實在是太大了些,若是防守的話,或許還能給清軍造成不小的麻煩,全力進攻不過是平白送死罷了,斷難有甚進展可言,這一點,從先前兩戰中,便已能看得出端倪了的,毫無疑問,三國聯軍這等全力準備攻擊的姿態顯然有著不合情理之蹊蹺。

  “命令:各部擋住賊子此輪攻勢,相機發動反攻!”

  弘晴雖睿智過人,可到底不是神仙,自不會清楚三國聯軍此番不合理的全面總攻其實不過是托爾斯基中將為了保住指揮權以及面子,而作出的垂死掙扎,但這卻無礙於弘晴作出正確的決斷,一道命令下去,三路清軍盡皆進入了備戰狀態,原本正隨心所欲地朝著俄軍陣地狂轟亂炸的各炮兵團暫時停止了攻擊,飛快地按著張淼等人的指令,緊張地重新調整著射擊的密位。

  “咚、咚咚……”

  中路俄軍的動作相當之堅決,在激昂的鼓點聲中,俄羅斯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以寬正面的方式展開,三個師分成了三序列,每個序列都是一個師,四個團分成四個方陣,序列間隔三十米,以形成波浪式攻擊姿態,行進的速度雖不算快,可氣勢卻是極其驚人,與此同時,右翼俄軍也再次出動了兩個師,同樣是以寬正面的方式展開,形成兩個梯次,至於左翼的準噶爾軍則是步騎聯動,以騎兵開路,步兵跟進之方式展開了進攻,只是投入的兵力卻並不算多——步、騎兩軍加起來也就只出動了萬餘人,且行進的速度極慢,遠落後于兩路俄軍,攻擊的欲望顯然並不甚強。

  “命令:步炮全力開火,重炮、戰防炮待命!”

  這一見中路敵軍已行過了四百米這麼道警戒線,岳鐘琪自是不敢輕忽了去,一揚手,已是高聲下了將令。

  “命令:炮兵給老子狠狠地打!”

  就在岳鐘琪下令之際,張淼也下達了將令,所不同的是張淼並未留甚後手,無論重炮還是輕便步兵炮全都就此轟鳴了起來。

  “跟我來,突擊!”

  清軍左翼大炮這麼一響,原本尚在中路與右翼之間按兵不動的赫麥爾尼茨基立馬揚起了馬刀,嘶吼了一聲,率部開始了狂野的衝鋒,目標直指清軍左翼,速度極快,瞬息間便已超過了被亂炮轟得慘嚎不已的華柴夫斯基所部,有若狂潮般向清軍陣列猛撲了過去。

  “全力開火,擋住老毛子的騎兵!”

  清軍的大炮方才剛射擊過一輪,縱使是裝填最簡便的輕便步兵炮此際也尚未完成射擊準備,而哥薩克騎兵的前鋒已然沖到了離清軍陣列不足三百米之處,這當口上,所有的大炮都已是來不及發動阻截射擊了的,一見及此,張淼可就有些穩不住了,急吼吼地便下了將令。

  “噠噠噠……,呯呯呯……”

  將令一下,早已待命多時的清軍官兵們立馬聞令而動,齊齊扣動了扳機,機槍狂掃,排槍亂射,刹那間,無數的彈鏈有如傾盆暴雨般向狂沖而來的哥薩克騎兵們迎面罩了過去,當即便打得哥薩克騎兵前鋒一片大亂,死傷無數,可縱使如此,卻也難以擋住哥薩克騎兵們的衝擊之進展,不多會,狂沖的哥薩克騎兵前鋒已然殺到了離清軍陣列只有一百五十米的距離上。

  “命令:騎一師出擊,擋住敵騎!”

  一百五十米的距離,對於發足狂奔的戰馬來說,也不過就是瞬息間事而已,哪怕右翼清軍步兵們已是全力開火了,可沒有炮兵的配合,要想擋住哥薩克騎兵的突擊顯然不太可能,而此際,華柴夫斯基所部的兩個步兵師則趁著清軍火力被己方騎軍吸引之際,飛快地向前狂奔,最前列的方陣也已是趕到了離清軍陣列不足兩百五十米的距離上,若是沒有意外,清軍的右翼必將陷入一場苦戰之中,對此,張淼雖是已然有所預計,可卻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自不免為之心急不已,好在中路的岳鐘琪敏銳地察覺到了右翼的危機,顧不得許多,已是緊趕著下達了支援右翼的命令。

  “跟我來,殺賊,殺賊,殺賊!”

  部署在中路與右路結合部的騎一師只有兩個旅,總兵力不過六千騎,可要面對的哥薩克騎兵卻足足還有兩萬左右,彼此間兵力差距自是不小,然則和敏卻是沒半點的猶豫,一接到中軍處傳來的指令,立馬便抽出了腰間的馬刀,大吼一聲,率部斜刺裡殺出,如飛一般地向哥薩克騎兵隊形的腰部殺了過去。

  “一師、二師接著向前沖,三師,向右轉,攔住黃皮猴子的騎兵,殺啊!”

  清軍騎一師這麼一殺出,正率部在後頭壓陣的赫麥爾尼茨基立馬便警覺了起來,自不敢坐視己方之衝鋒陣型被打亂,這便呼喝了一嗓子,率領著在後跟進的哥薩克騎兵第三師轉向中路,迎著清軍騎一師便殺了過去。

  “手榴彈,投!”

  清軍騎一師都是馬戰老手,壓根兒就無須專門吩咐,所有官兵全都是右手持馬刀,左手暗扣著枚長柄手榴彈,隨著和敏一聲令下,衝鋒中的清軍騎兵們幾乎同時一揚手,數千枚手榴彈便有若暴雨般地呼嘯著向哥薩克騎兵大隊飛了過去。

  “轟、轟、轟……”

  哥薩克騎兵們前番出擊便曾吃過清軍手榴彈雨的大虧,這會兒一見如此多的手榴彈又鋪天蓋地地砸了過來,頓時便是一派大亂,奈何此際馬速已然放到了極致,實在難以及時作出調整,只能是聽天由命地向前狂沖著,試圖靠著馬的速度沖過手榴彈的爆炸範圍,很顯然,這等想法雖好,卻不過是奢望罷了,除了最前頭兩百余騎算是達成了這麼個目標之外,後頭跟著的哥薩克騎兵們全都倒了血黴,隨著手榴彈的猛烈爆炸,無數的彈片生生將哥薩克騎兵衝鋒陣型的中部掃成了一地的狼藉,硝煙滾滾而起中,殘肢斷臂亂飛,碎肉四濺,五百餘騎當場便被炸得沒了全屍,後續跟上的騎兵們也沒落得好下場,被亂飛的彈片打得個人仰馬翻,整個衝鋒陣型頓時便是一片大亂。

  “跟我來,殺進去!”

  爆炸聲尤自未停,和敏已然率部殺到,一聲怒吼之下,已是率部殺進了僥倖躲過了手榴彈攻勢的兩百余哥薩克騎軍前鋒之中。

  哥薩克人乃是馬背上的民族,常年為俄羅斯帝國四下征戰,馬上能耐自是相當之了得,論個人馬術,並不在清軍之下,更兼身高臂長,胯下戰馬也明顯比清軍所乘要大上一號,倘若是一對一地單獨較量,清軍騎兵們未見得真能占到多少的便宜,甚或輸的可能性還更高上一些,然則在這等大規模戰事中,比的可不光是個人之武力,而是各方面的綜合之比拼,很顯然,無論在士氣還是衝鋒的態勢上,清軍都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只一個照面的對沖下來,兩百余哥薩克騎兵前鋒便已是全軍覆滅,而清軍不過只付出了二十餘騎的傷亡而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1

第937章 酣戰格登山(六)

  “不要亂,沖,給我沖上去!”

  這冷不丁又被清軍的手榴彈給洗劫了一番,赫麥爾尼茨基當場便氣得眼冒金星不已,再一看己方騎軍陣型已是一派大亂,眼珠子當即便紅了起來,也顧不得前方硝煙裡爆炸還在持續著,怒吼了一聲,率領著手下親衛便向前狂沖了去,有了他這麼一帶頭,驚魂未定的眾哥薩克騎兵們算是有了主心骨,亂紛紛地也跟著再次沖了起來。

  “殺賊!”

  赫麥爾尼茨基剛率部沖進了硝煙之中,和敏也已是率部殺到了,這一見哥薩克騎兵大隊已到,自是沒啥客氣好說,一擺手中的馬刀,嘶吼著便向一馬當先的赫麥爾尼茨基殺了過去。

  “鐺、鐺、鐺!”

  和敏馬快,赫麥爾尼茨基同樣也不慢,二者對沖之下,皆毫不客氣地揚刀狂劈,瞬息間便連對了三刀——哥薩克馬刀號稱“鷹爪之利刃”,刀呈弧形,無護手,重心靠後,利於劈砍與轉折,皆百煉之刀,至於清軍的制式馬刀大體上與哥薩克馬刀相當,唯一的區別就是清軍馬刀多了個護手,因著加入鎢的緣故,在鋒利與硬度上,要比哥薩克馬刀高出了一籌,尤其是和敏等高級將領的馬刀都是名師精煉出來的寶刀,比起赫麥爾尼茨基所用的馬刀要強上了老大的一截,雙方都是大力士,力量相差無幾,全力對了三刀之結果便是赫麥爾尼茨基刀折人傷,好在傷勢並不算重,只是被和敏的刀勁之餘勢劃破了肩頭,血雖是濺起了老高,卻無甚大礙,只是心卻是慌了,哪敢再戰,怪叫了一聲,慌亂地一擰馬首,仗著馬快,由一眾親兵掩護著便向一旁狂沖了開去。

  “沖起來,不要停,殺透敵陣!”

  三刀殺退了赫麥爾尼茨基之後,和敏並未去追擊,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沒旁的,敵眾我寡,此際要緊的是徹底沖亂哥薩克騎兵的衝鋒隊形,至於赫麥爾尼茨基的首級麼,雖是誘人,卻不是取之的好時機,再說了,這等混亂之中,就算想追殺,也難以辦到,和敏自是不想因小失大,壓根兒就沒去理會赫麥爾尼茨基的落荒而逃,呐喊著率部便沖進了哥薩克騎兵軍陣之中,一場大規模的騎兵對決就在中路與右路的交界處全面爆發了。

  “炮兵,給我壓上去,全力開火!”

  就在哥薩克騎兵與清軍兩個騎兵旅激戰不休之際,俄軍右翼指揮官華柴夫斯基可就抓住了戰機,也沒去管騎兵的突擊以及手下兩個師步兵的撒腿狂沖,嘶吼著喝令先前撤回了後陣的炮兵部隊再次向前壓,打算趁亂給清軍來上個火力奇襲。

  “炮兵,給老子阻斷射擊,封住後續敵步兵之衝鋒!”

  騎一師的及時出擊,雖是打亂了哥薩克騎兵的衝鋒隊形,可一時半會卻尚難沖進哥薩克騎兵的腰部,對緩解清軍正面的壓力也就幫助不大,然則張淼卻已是顧不得越沖越近的哥薩克騎軍了,此無他,兩個師的俄軍步兵集群已然趁機沖到了兩百米的危險警戒線處,一旦清軍步兵方陣被哥薩克騎兵攻擊到,其步軍再一跟上,清軍正面可就無法穩住了,一旦打成了混戰,就算能勝,那也只是慘勝,損失一準小不到哪去,正因為此,張淼自是不敢掉以輕心,怒吼著便下令炮兵全力封堵後續跟進的俄軍步兵,至於俄軍騎兵麼,他只能寄希望於和敏能及時殺入哥薩克騎兵隊形的腰部了的。

  “一師、二師繼續向前,牽制敵中路,三師跑步前進,攻擊敵中、左兩路結合部,炮兵上前掩護!”

  和敏所部這麼一出擊,其原先佔據的中、右兩路結合部也就露出了個不小的空缺,一見及此,高處半山腰的托爾斯基中將立馬敏銳地抓住了戰機,飛快地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旋即便見原本處在出擊部隊最後方的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第三師立馬開始了轉向,也顧不得甚隊形不隊形的,一窩蜂地便從斜刺裡殺了出來,呐喊著向清軍中、右兩路結合部狂沖了過去,與此同時,原本撤到陣後的俄軍中路炮兵也推著大炮向前狂奔,準備掩護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第三師的突破。

  “命令:章登高率兩個旅上去,堵住中、右路缺口!”

  俄軍後陣這麼一變動,站在高大的移動塔樓上的弘晴立馬便警覺了起來,自不敢放任俄軍展開突破,一揚手,已是高聲下了將令。

  “一旅、二旅,跟我來,衝鋒!”

  章登高,第二軍第三師師長,漢軍正紅旗人,參與過征東瀛之戰,與常山成一般,是少數幾個既不是十三爺的門下,也不是弘晴親衛隊出身的高級將領,之所以能就任第二軍第三師師長之高位,靠的是本身的能力過硬,向以作戰勇猛而著稱,只是自西征以來,他就不曾打過甚大仗,無論是橫掃青海還是蕩平南疆,乃至此番大戰,第三師一直都是預備隊,只能坐看各部揚威八方,心裡頭早就憋了一把的火,這會兒一聽弘晴有令,精神頓時便是一振,大吼了一聲,率部便向中、右兩路的空缺處狂沖了過去。

  “目標,正前方五百米,開炮,開炮!”

  俄軍炮兵先前被清軍欺負得極慘,前後一共損失了八十餘門的大炮,而今,終於逮住了個可以發威的空檔,手腳自是麻利得很,很快便在己方步兵方隊的後頭佈設完畢,隨著其指揮官一聲令下,中路俄軍的六十及閘大炮便開始了瘋狂的發射,目標瞄準的便是清軍中、右兩路的結合部。

  “不要停,上刺刀,沖過去!”

  俄軍炮兵這麼一發威,剛從陣後趕到了結合部處的章登高所部當場就被炸了個措手不及,兩百餘將士尚未接敵,便已壯烈成仁,一見及此,章登高的眼珠子都紅了起來,只是這當口上,他也顧不得疼心,此無他,概因俄西伯利亞第一軍第三師已是沖到了離清軍陣地不足八十米的距離上,此際要想佈陣迎敵已是來不及了,要想擋住俄軍的突擊,只能靠刺刀見紅的白刃戰,對此,章登高自是心中有數得很,但聽其嘶吼一聲,便已是義無反顧地率部向俄軍衝殺了過去。

  自開戰以來,因著武器的落後,俄軍始終被清軍壓著打,接連兩次強突,皆無半點的效果可言,反倒是死傷慘重無比,而今,終於是成功地殺到了清軍的陣列前,西伯利亞第一軍第三師的八千余官兵自是不肯錯過這等破敵之最佳良機,哪怕清軍已是有若潮水般地衝殺而來,俄軍也不肯有半點的示弱,同樣上好了刺刀,嗷嗷叫地與清軍兩個旅的官兵絞殺在了一起。

  “命令:重炮、戰防炮都有了,打掉敵軍炮兵陣地!”

  此際,清軍右翼已然接敵,在俄軍悍不懼死的步騎聯合衝擊下,哪怕已是瞅見了己方結合部處的險境,卻也已是難以騰出手來支援,好在岳鐘琪先前始終扣著三門重炮與戰防炮的三個營炮兵未動,這一見俄軍炮兵全力轟擊清軍的結合處,自不敢大意了去,忙不迭地便下了將令。

  “轟、轟、轟……”

  岳鐘琪這麼一下令,七十二門戰防炮與三門重炮立馬火力全開,一通子覆蓋炮擊過去,瞬間便炸得俄軍炮兵陣地一片火海蒸騰,可縱使如此,殘存的俄軍炮手們也不肯放棄陣地,勇悍十足地繼續炮擊兩路清軍的結合處,哪怕是誤傷了已然與清軍絞殺成了一團的己方官兵也在所不惜。

  “射擊,射擊!”

  冒著清軍槍林彈雨前進的俄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第一師在付出了巨大的傷亡代價之後,終於是成功地接近到了離清軍陣列不足兩百米之處,隨著其指揮官的一聲令下,排槍立馬便有若爆豆般響了起來,密集的子彈有若瓢潑大雨般向清軍陣地橫掃了過去,刹那間,清軍炮兵陣地與步兵陣列裡慘嚎聲立馬便響成了一片,三百余官兵非死即傷。

  “全軍出擊,殺啊!”

  這一見清軍中、右兩路皆陷入了苦戰,原本率部磨著洋工的帖爾古當即便來了精神,一揚手中的彎刀,嘶吼著率一萬五千餘騎兵也開始了狂野的衝鋒,以寬正面的方式,有若潮水般向清軍陣地衝殺了過去,與此同時,兩個準噶爾步軍方陣也借助著騎軍的掩護,開始跑步向前。

  “炮兵全力開火,各部準備接敵!”

  在三路清軍中,程貴武所部兵力最少,火炮也最少,連同兩個師屬炮兵團在內,只有三個炮兵團,重炮更是一門皆無,然則面對著的敵軍卻是數量最多的一處,可縱使如此,程貴武也不甚在意,沒旁的,概因準噶爾軍的裝備實在是太差了些,用冷兵器的騎兵就不說了,其步兵手中的火繩槍於武裝到牙齒的清軍來說,比燒火棍也強不到哪去,至於其炮兵麼,雖是坐擁各式火炮兩百餘門,可絕大多數都是射程只有三百米左右的舊式火炮而已,壓根兒就威脅不到清軍之陣地,完全不必加以理會,只消集中火力敲掉準噶爾軍出擊的騎兵部隊,也就足以擋住準噶爾軍的拼死衝鋒了的,對此,程貴武早有準備,哪怕準噶爾軍突然發動,卻也絲毫不驚,語調淡然地便下了將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2

第938章 鐵騎突出刀槍鳴(一)

  “轟,轟,轟……”

  自開戰至今,都已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其餘兩路清軍都已是殲敵無算,可左翼部隊卻始終不曾開過葷,上上下下早就憋足了勁,這一聽得程貴武下了令,全都熱血沸騰了起來,動作神速無比,不少炮位甚至在一分鐘的時間裡完成了三輪的急射,效率可謂是高得驚人,數百枚炮彈鋪天蓋地地劃破長空,呼嘯著向準噶爾騎軍的衝鋒佇列砸了過去,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頃刻間便炸得準噶爾騎兵死傷狼藉不已。

  “各部開火,給我打!”

  不等準噶爾騎軍從亂炮轟擊中醒過神來,程貴武已是再次下了令,旋即,兩個師的步兵方陣齊齊聞令而動,機槍怒吼,排槍轟鳴,無數的子彈交織成一張巨大的死亡火網,劈頭蓋臉地便向慌亂中的準噶爾騎兵們罩了過去。

  亂,大亂!準噶爾騎軍之精銳早在五道溝一戰中便已損失了大半,前日襲營一戰中僅存的精銳部隊也被打殘,眼下出擊的這撥一萬五千騎看似兵力雄厚,其實不過都是些劫後餘生的殘軍而已,早被清軍的兇悍火力給打怕了的,一經打擊,立馬便全都慌了神,往前沖的不多,往後撤的倒是不少,整個衝鋒陣型就此亂得不成樣子。

  騎軍衝擊首重氣勢,要的便是那等排山倒海般的壯觀,而殺破敵陣靠的則是速度,一旦兩者皆無,那不過都是些肉靶子而已,怎堪得清軍如此兇悍之火力覆蓋,倒楣的準噶爾騎兵們出擊得倒是很快,可敗退得更快,清軍這才剛炮擊了兩輪,出擊的準噶爾騎軍便已是丟下一地的人馬碎屍,倉惶地敗退回了本陣,一見及此,原本正向前急沖的準噶爾步兵方陣也沒了絲毫的戰心可言,胡亂打了一輪排槍,便已是轉身跟著逃之夭夭了。

  “大汗,您的部隊如此消極怠戰,影響的將是全域,若不能牽制住敵左翼,我大俄羅斯帝國取得的進展將有喪失殆盡之危,還請大汗再次下令強攻!”

  這一見準噶爾步騎一個照面都沒擋住便敗退了回來,正因俄軍中、左兩翼都已取得突破性進展而興奮不已的加加林大公可就看不下去了,沒給策妄阿拉布坦留半點情面,毫不客氣地便出言指責了一句道。

  “嗯……,呐玉茲次相,您也看到了,我騎軍屢戰屢敗,已是強弩之末,難堪大用了,不知您的部隊可否出擊一番,本汗可以派出三萬步兵配合貴部之行動。”

  被加加林大公這麼一指責,策妄阿拉布坦的臉色自不免有些個不好相看了起來,奈何準噶爾軍的慘敗乃是不爭之事實,就算想辯解都無從辯起,無奈之下,策妄阿拉布坦也就只能是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將主意打到了哈薩克汗國那三萬騎兵的頭上。

  “這……,呵呵,大汗明鑒,我等三方在戰前可是說好了的,我部只當預備隊使用,如今大汗還有十數萬大軍在,應不致須得我部出擊罷?”

  策妄阿拉布坦想要保存實力的用心實在是太明顯了些,呐玉茲自不可能會看不出來,再說了,哈薩克汗國此番前來可不是真心要幫著准、俄聯軍的,而是要來充當清軍之內應的,而今,清軍那頭尚未發出行動的信號,呐玉茲自是不敢擅作主張,至於讓手下勇士去跟清軍廝殺麼,那更是門都沒有的事兒,正因為此,哪怕策妄阿拉布坦說得再誠懇,呐玉茲也斷然不會同意。

  “大汗,此戰事關貴國之存亡,我大俄羅斯軍正在浴血奮戰,您的部隊若是不盡力,那我軍也只有先撤了!”

  哈薩克汗國素來積弱,其國之騎軍的戰鬥力也有限得很,這一點,加加林大公自是心中有數得很,沒旁的,俄軍這些年來,可是沒少跟哈薩克汗國交手,哪一回不是打得哈薩克汗國狼狽鼠竄,若不是因著大清突然崛起,俄軍需要扶持准、哈兩國來牽制大清,早發兵將哈薩克汗國給滅了的,正因為此,加加林大公對哈薩克汗國那三萬餘騎兵壓根兒就看不上眼,也沒打算讓哈薩克汗國出兵攻擊,而是擺出了一派強硬的姿態,強壓策妄阿拉布坦再次發動強攻。

  “是啊,大汗,您的部隊先上,真要再攻不下來,我哈薩克汗國絕不會坐視。”

  呐玉茲本來就不想出兵,這一見加加林大公出言擠兌策妄阿拉布坦,自是樂得趕緊跟著附和上了一把。

  “傳令:全力強攻!”

  被加加林大公與呐玉茲這麼一夾逼,策妄阿拉布坦心中自是惱火異常,可偏偏又發作不得,再一看戰場態勢似乎對主攻的俄軍頗為有利,還真就起了絲就此擊敗清軍的野望,也沒再多猶豫,一揮手,面色陰沉地便下了令,自有一名隨侍在側的傳令兵高聲應了諾,急匆匆地便順著山坡往準噶爾軍所在的右翼陣地跑了去……

  延綿近十裡的戰場上,除了準噶爾軍所在的右翼戰場之外,處處是血與火的廝殺,中路戰場上,清軍三個師對陣俄邊防第一軍的兩個師以及後續投入戰場的俄近衛第一軍的一個師,雙方兵力大體相當,可在火炮數量以及單兵武器上,清軍無疑是佔據著絕對的優勢,縱使俄軍不惜一切代價地與清軍展開對射,多少算是給清軍造成了些傷亡,可自身所付出的代價卻足足是清軍的四倍還多,只是俄軍顯然是發了狠了,哪怕傷亡再大,也死撐著不退,硬是拖住了清軍中路軍的主力,令岳鐘琪不敢輕易分兵去支援結合部的白刃戰,只能以炮火去壓制俄軍的炮兵陣地,算是給在結合部苦戰不休的章登高所部一些並不算多的支持。

  清軍右翼張淼所部正面,在眾多火炮的強力支持下,和敏率部拼死突擊,終於是殺穿了哥薩克騎軍第三師的阻截,有若利刃般沖進了哥薩克騎兵兩個師的肋部,逼得正瘋狂向清軍炮兵陣地發起狂沖的哥薩克騎兵不得不轉向與清軍騎兵展開一場大混戰,算是為清軍炮兵陣地解了圍,可與此同時,俄西伯利亞邊防第二軍的三個師步兵卻是高速從後頭殺了上來,避開了騎軍混戰之處,從最週邊向清軍發起了猛烈的衝鋒,逼得張淼不得不下令李明亮的第二師轉向迎敵,儘管兵力處於絕對的下風,可好在清軍手中的單兵武器遠勝過俄軍的燧發槍,又有著火炮部隊的全力支持,儘管傷亡不小,也頗顯被動,卻成功地阻止住了俄軍的突破,雙方列陣對射,一時間尚難分出個勝負來。

  縱觀整個戰場,拼殺最激烈處,便要屬清軍中路與右路之間那三百余米寬的結合部了,在此處戰場上,俄軍投入了一個師的兵力,歷經清軍炮火打擊之後,就只剩下七千五百餘眾,而清軍兩個旅也同樣被俄軍的炮火洗劫了一回,出擊的六千餘兵力,只有五千六百餘人,兵力比之俄軍要少上一些,可大體上還算是相當,兩軍混戰在一起,靠的是刺刀見紅,拼的是血勇之氣,完完全全就是冷兵器時代的惡戰,清軍的火力優勢也就失去了意義,只能靠血肉之軀與俄軍死戰到底。

  論塊頭與力量,人高馬大的俄軍顯然要比清軍強上一大截,論血勇之氣,雙方都不缺乏死戰之精神,論兵力,俄軍還稍多上一些,可在拼刺刀的戰術訓練水準上,清軍明顯比俄軍要高出不老少,此無他,俄軍的拼刺刀戰術都是單兵作戰,而清軍則不然,都是三人成一組,彼此配合作戰,哪怕兵力與力量都不如俄軍,可真拼殺起來,卻是俄軍的死傷要多上不老少,戰損比大約為二點五比一,縱使如此,清軍要想打退已然殺紅了眼的俄軍,也不是件容易之事,再加上俄軍的炮火不管不顧地亂轟亂炸,此處的混戰無疑是整個戰場上最吃緊之所在。

  “嗚,嗚嗚,嗚嗚嗚……”

  就在各處戰場激戰正酣之際,剛敗退下去的準噶爾軍陣中,突然響起了一陣緊似一陣的號角聲,旋即便見五個準噶爾萬人步兵方陣開始向前挺進,更有三萬餘騎軍緊隨其後,擺出了副就此發動總攻之架勢。

  “命令:近衛第一軍壓上,攻擊黃皮猴子中、右兩翼結合部,務求撕開敵陣,有進無退!”

  這一見準噶爾軍終於大舉出動,正在格登山半山腰處觀察戰場態勢的托爾斯基中將立馬便來了精神,一揚手,豪氣十足地將最後的一支預備隊也派上了戰場,這就打算孤注一擲了。

  “咚,咚咚……”

  托爾斯基中將的命令方一下達,早已待命多時的近衛第一軍兩個師的部隊立馬開始了前移,戰鼓聲隆隆作響中,殺氣蒸騰而起,直上九霄雲外!

  這就要開始了,那就來罷!

  一見俄軍終於將最後的預備隊也派了出來,正在戰場後側觀察動靜的弘晴立馬便警覺了起來,眼神裡一道厲芒一閃而過,握著指揮塔欄杆的手也立馬為之一緊,但卻並未急著下令,更不曾急著派出預備隊,僅僅只是嘴角邊露出了一絲略顯猙獰的笑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2

第939章 鐵騎突出刀槍鳴(二)

  殺,再殺,章登高已記不清自己到底劈出了多少刀,也算不清自己到底斬殺了多少的老毛子,手臂早已酸軟無力,百煉精鋼打造的指揮刀也已卷了刃,至於原本持在左手的左輪手槍,更是早就不知丟到哪去了,雙腳有若灌了鉛般沉重,可縱使如此,章登高依舊在怒吼著、廝殺著,哪怕身邊的親衛都已陣亡殆盡,章登高也不曾有絲毫的退縮,始終奮戰在第一線。

  白刃戰從來都是最殘酷與血腥的廝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拼的不單是技巧與戰術素養,更多的其實是全軍官兵們的勇與悍,在這一點上,顯然剛從冷兵器時代走來的清軍要更勝一籌,隨著傷亡越來越大,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第三師終於是支撐不住了,丟下數千具屍體,狼狽萬狀地敗退了回去,只是作為勝利者一方的清軍將士們也盡皆精疲力竭,沒有人有心思歡呼這等得之不易的勝利,絕大多數官兵都已是癱軟在了地上。

  “都起來,佈防!”

  一場血戰下來,章登高渾身上下都是血跡,也不好說哪些血是敵人所留,哪些血是他自己所淌,全身無處不酸疼,可縱使如此,他也顧不上休息,吃力地四下走動著,扯著沙啞的嗓子,喝令一眾血戰餘生的將士們趕緊整理陣地,以備再戰。

  “師長,快看,老毛子又殺來了!”

  清軍將士們雖說都是疲憊至極,可師長有令,眾人自都不敢怠慢了去,彼此扶持著都站了起來,在各級指揮官們的喝令下,紛紛歸隊整編,各團報數一畢,章登高這才驚覺先前一戰有多殘酷——戰前滿編的兩個旅六千一百二十七人,只這麼一場混戰下來,就只剩下了三千五百二十七人,還大半帶著或輕或重的傷勢,戰死者盡多達兩千六百餘人,這等結果一出,章登高的心當即便揪了起來,正自傷神間,卻冷不丁聽得身側的一名團長突然驚呼了一嗓子。

  “準備戰鬥,機槍,給老子架起來,打他娘的!”

  章登高猛然轉回了身去,入眼便見三百步外,四個俄軍步兵方陣正在向己方陣地大踏步行來,眼珠子立馬便紅了,嘶吼著便下了將令。

  “噠噠噠……”

  清軍兩個旅本應有機槍多達五百五十餘挺,奈何先前的肉搏戰中,大半的機槍手都已陣亡,機槍倒是損壞得不算太多,還有近三百挺能用,好在剩下的官兵大多是軍中老兵,縱使不是專職的機槍手,可對機槍的使用卻也算不得陌生,不多會,數百清軍將士便已是依著章登高的命令,紛紛將機槍架在了由屍體堆起來的工事上,可著勁地向沖來的俄軍官兵便是一通子狂掃,而俄軍正面殺來的四個步兵方隊也毫不示弱,一邊以排槍齊射反擊,一邊踏著鼓點向清軍陣地逼近,彼眾我寡之下,章登高所部再次陷入了苦戰之中。

  “親衛營,上,將老毛子打下去!”

  就在章登高所部陷入苦戰之際,清軍右翼也遇到了大麻煩——在屢次強突清軍正面無果的情況下,俄軍左翼指揮官華柴夫斯基斷然改變了戰術,採取主力正面壓迫,偏師側面迂回突擊的戰術,以哥薩克騎兵一師殘部配合西伯利亞邊防第三軍的一個師從清軍陣列遠端側翼展開,逼迫得張淼所部不得不將戰線拉長,隨著戰事的持續,張淼手中能派出去的預備隊也已是耗盡,如今就只剩下親衛營這麼一支機動力量,可縱使如此,稀薄的側翼陣線還是處在了搖搖欲墜的境地上,一見及此,張淼也只能是一邊派出傳令兵向後陣的弘晴告急,一邊咬著牙將親衛營派了出去,至於他自己,則是面色鐵青地屹立在高大的指揮塔上,不是張淼不想親自率部出擊,而是戰前弘晴便有嚴令,各路指揮官不得親自上陣!

  親衛營都是一軍中的精銳之所在,此乃大清新軍之慣例,能入選各軍軍長親衛營的士兵個頂個都是神槍手,更兼武藝過人,作戰能力自是不消說的強,儘管只有五百騎而已,可只一個突擊,便已將切入了清軍陣列中的數千俄軍騎兵趕得放了羊,算是暫時解了側翼之困厄,然則敵眾我寡的態勢依舊不曾改變,隨著俄軍再次作出調整,側翼依舊處在了苦戰的狀態之中。

  中路戰場上,岳鐘琪以三個師對抗俄軍的四個師之強攻,靠著強勁的火力,倒是顯得遊刃有餘,不單擋住了俄軍一浪高過一浪的正面突擊,甚至還有餘力派出了一個旅的預備隊去支援結合部的章登高所部,及時地穩住了結合部的戰局,只是一時半會也無法由守轉攻,只能是與狂攻不止的俄軍形成僵持,殲敵雖是不少,自身的傷亡也漸漸多了起來。

  相較於各處的僵持局面,原本最為輕鬆的清軍左翼程貴武所部如今卻是險情不斷——發了狠的大策妄敦多布一口氣便投入了五萬步兵與三萬騎軍,總兵力比之程貴武所部要多出了近四倍,儘管武器相對落後,可蟻多咬死象卻是不爭之事實,在巨大的壓力面前,程貴武所部傷亡極大,此無他,程貴武所部以新兵居多,儘管訓練了大半年的時間,可畢竟都是初經戰陣,打打順風仗還行,一旦遇到了這等苦戰,軍心士氣難免會出現動搖,若不是各級指揮官身先士卒地作出表率,戰線只怕早已崩潰了去。

  “大汗,快看,清軍的帥旗動了!”

  戰場上炮火紛飛,兩軍的廝殺打得個難解難分,那等慘烈生生令在格登山頂上觀戰的策妄阿拉布坦等人盡皆看得個頭暈目眩不已,盡皆無言而戰慄,就在這一派的死寂中,一名眼尖的準噶爾侍衛突然高聲嚷了起來,一眾人等循聲望將過去,立馬便見原本始終停在後陣的弘晴所部終於開始前移,方向正是戰場態勢最為吃緊的左翼,看那架勢,似乎是要全力增援程貴武所部了的。

  “呐玉茲次相,清狗正在向左翼增兵,戰局恐有逆轉之危,要想化解此厄,唯有請您的部隊出擊了。”

  弘晴所部這麼一前出,策妄阿拉布坦的臉色當即便難看了起來,沒旁的,他所能投入的兵力都已投進了戰場之中,剩下的雖還有三萬餘兵力,可全都是老弱病殘,戰力幾等於零,就算派將上去,也難有甚大用處可言,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剩下哈薩克汗國那三萬餘騎軍了的,對此,策妄阿拉布坦自是心中有數得很,無奈之下,也只能是眉頭微皺地與呐玉茲打著商量。

  “這……,那好,外臣這就親自去!”

  呐玉茲這一回倒是沒再推脫,僅僅略一猶豫,便即同意了策妄阿拉布坦的提議。

  “好,事不宜遲,次相大人只管去,待得此戰勝後,本汗自當重謝!”

  這一聽呐玉茲願意領兵出征,策妄阿拉布坦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也沒多想,緊趕著便許了個空頭諾言。

  “大汗,加加林大公閣下,且在此稍候,某這就去調兵出擊!”

  軍情如火,呐玉茲自是不敢多有遷延,交代了句場面話之後,便即領著幾名親衛匆匆地順著山坡往右翼沖了去……

  清軍後陣,八匹戰馬拉著的高大移動塔樓還在向右翼移動著,速度並不甚快,屹立於其上的弘晴也絲毫沒有走下塔樓之意,始終面無表情地遠眺著準噶爾軍的後陣,看似平靜如常,可實際上麼,手心裡卻已是沁出了不少的汗水,沒旁的,戰前與呐玉茲約定的信號——帥旗右移已然發出,騎二師以及騎一師的一個旅都已做好了突擊之準備,到了此際,就等著呐玉茲那頭作出正確的反應了的。

  失敗?那是斷然不可能之事,無論怎麼算,清軍獲勝都是必然之事,區別只是大勝還是慘勝罷了,而這麼個區別的關鍵就在呐玉茲所部的行動上,這等安排無疑有些冒險,奈何弘晴卻不得不如此行了去,理由麼,很簡單,眼下這支強軍就是弘晴在朝堂立足的根本,他自是不希望出現太過重大的傷亡,再者,朝堂裡的局勢如今頗見詭異,為確保萬全故,弘晴也實是不適宜長時間在外征戰,為能早些平定邊疆,哪怕誰冒上些險,弘晴也只能是賭上一把了,而今,賭注已押上了檯面,就等著揭蠱的時候了,自由不得弘晴不為之心情忐忑不已的。

  “全軍出擊,殺啊!”

  為保密之故,除了幾名心腹大將之外,呐玉茲並不曾將此番率兵前來與准、俄兩國會盟的真實目的告知全軍,哪怕到了大戰已然展開,絕大多數的哈薩克中低級將領們還都蒙在鼓裡,待得聞之作戰的對象不是強大的清軍而是要抄準噶爾人的後路,全軍上下無不歡聲雷動,此無他,哈薩克汗國與準噶爾汗國之間一直是死敵,往年可沒少爆發大戰,也就是到了大將軍王西征之際,兩國方才止了干戈,可彼此間的仇怨卻並不因此而有甚消減,而今,能狠狠地捅準噶爾人一刀,哈薩克軍上下自是都樂意得很,隨著呐玉茲一聲令下,三萬余騎兵立馬轟然應諾,呐喊著便向前狂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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