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53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39

第920章 五道溝會戰(二)

  準噶爾左右兩翼選擇的渡河地點都離著清軍陣列有一裡半之距離,又以數千步騎列陣壓住了陣腳,以防止清軍的可能之強沖,全軍上下無不精神緊繃,不過麼,這等緊張顯然是白費了的,清軍壓根兒就沒半點出擊的意思,就這麼緘默地任由準噶爾兩翼部隊全都渡過了五道溝。

  “傳令:中軍上前搭建浮橋,左右兩翼即刻發動攻擊!”

  準噶爾中軍處,大策妄敦多布始終肅然著臉,卻並無一言,直到見左右兩翼已安然渡過了五道溝之後,這才緩緩地呼出了口大氣,一揮手,語調森然地下了令。

  “嗚,嗚嗚,嗚嗚嗚……”

  大策妄敦多布的將令一下,自有數名隨侍在側的傳令兵鼓足了勁地吹響了號角,旋即便見中陸軍陣列中千余騎兵縱馬沖出了本陣,呼嘯著奔過了五道溝,照著先前左右兩翼的作法,開始了搭建浮橋的工程,而就近在一裡不到之地的清軍正面部隊卻是殊無反應,任由那千餘準噶爾騎兵在河岸邊呼嘯往來地忙乎個不停。

  “出擊!”

  “上!”

  ……

  中軍處的號角聲這麼一響,赤赫摩訶與巴特爾這兩名左右翼的主將自是都不敢輕忽了去,不過麼,二人倒也沒敢一上來便孤注一擲地發動全面之攻勢,而是不約而同地各派出了一千騎兵去試探一下清軍的虛實。

  一千騎兵聽起來似乎數目不多,可真正沖將起來,那等威勢卻是駭人得緊,膽子稍小些之輩,遠遠望見那排山倒海般衝殺而來的滾滾大軍,一準會嚇得手腳哆嗦不已,然則對於訓練有素的清軍官兵來說,卻不過是等閒事耳,哪怕那一千的騎兵卷起了漫天的黃沙,氣勢如虹地已殺到了離清軍陣列不足三百步的距離上,也沒見橫列成陣的清軍官兵們有一絲一毫的慌亂,平端著的槍支紋絲不動地瞄準著正前方,隨時準備給準噶爾騎兵們一個血的教訓。

  “炮兵不動,其餘各部都有了,給我打!”

  準噶爾兩翼雖是同時發動的攻勢,然則步調卻並不完全一致,左翼的準噶爾騎軍衝刺的速度明顯要比右翼快上不少,轉瞬間便已沖到了離清軍陣列不足兩百五十步的距離上,一見及此,負責指揮的第一師第二旅旅長肖鎮山自是不敢大意了去,但見其一揮手,已是高聲下了將令。

  “噠噠噠……,呯,呯,呯……”

  肖鎮山這麼一下令,早已待命多時的數千清軍將士立馬全都精神大振,先是佈置在陣地前方的百餘挺機槍同時開火,緊接著,成三排列陣的五千步兵也依照著各自團隊指揮官的口令,以三段擊的標準射擊條例開始了射擊表演,只一刹那,無數的子彈便織成了一張死亡的大網,毫不容情地便向那高速殺來的一千騎兵當頭罩了過去。

  在冷兵器時代,空曠平地上,步軍遇到了騎軍,往往都是被動挨打的份兒,縱使步軍的兵力比之騎軍要多出數倍,這等結果也難有甚改觀可言,除非步軍中裝備有大唐陌刀手那等極精銳的騎軍殺手,否則的話,步軍通常都逃不過一場血腥的屠戮,然則這等情況在近現代步槍的大規模列裝之後,就已是迥然不同了,面對著嚴密成陣的步軍,騎軍的正面強沖只有一個下場,那便是當靶子,尤其是在這支步軍還有著大量機槍的情形,對於正面衝鋒的騎軍來說,那簡直就是一場大災難,這不,清軍方才剛一開火,準噶爾軍原本整齊的衝鋒隊形頓時便被打得個七零八落,人仰馬翻中,也不知有多少騎兵哀嚎著跌落了馬下,清軍僅僅兩輪排槍剛過,一千騎兵也就只剩下了可憐兮兮的四百餘騎,哪還有半點的戰心可言,亂紛紛地便全都調轉馬頭,拼命地往本陣逃了回去,再被清軍銜尾一通子亂射,真正能逃出升天的不過只剩下了兩百八十餘騎。

  慘,實在是太慘了,不止是左翼的準噶爾騎兵遭到了清軍的血洗,右翼出擊的騎軍同樣沒能倖免,也就只有三百五十餘騎躲過了殺劫,而列陣的清軍卻連根毫毛都不曾傷到,這等戰果一出,兩翼的準噶爾將士們集體陷入了呆滯的死寂之中,偌大的戰場上,只有那些個垂死的戰馬與傷兵還在哀嚎個不休。

  “本將不要傷亡報告,傳令:兩翼強攻,遷延不進者,斬!再敢有言退者,斬!怠戰者,斬!”

  赤赫摩訶與巴特爾都是準噶爾的勇悍之將,在戰前也都曾聽聞過清軍的火器之犀利,可畢竟不曾親眼見識過,心底裡是不怎麼相信的,而今,血淋淋的事實已是明白無誤地擺在了眼前,二將自不免都有些慌了神,不敢再行投入進攻,而是不約而同地將先前試探一戰的結果報到了大策妄敦多布之處,換來的不是退兵令,而是大策妄敦多布的嚴苛之令,一連幾個“殺”字,愣是震得赤赫摩訶與巴特爾都為之心顫不已。

  “擺駝陣,進攻!”

  “駝陣上前,各部續進,全力攻擊!”

  ……

  面對著大策妄敦多布的死命令,赤赫摩訶與巴特爾自是都不敢有絲毫的懈怠之心,幾乎同時下達了進攻的命令,兩路準噶爾軍的進攻步驟也幾乎是一模一樣,都是以數百騎駱駝在前為掩護,步兵方陣藏在其後,炮兵則趁機推著各式火炮在步兵方隊的掩護下拼力向前,以求能推進到足以打擊清軍陣列的距離上,毫無疑問,兩翼準噶爾軍這等戰術動作乃是事先演練過的,目的就只有一個,那便是要以駝隊與步兵方隊的犧牲來換取火炮部隊的用武之地。

  “一連一排,密位一洞一,二七二,一四三;一連二排,密位……”

  駱駝無疑是沙漠地區身形最高大的動物,成年駱駝高達兩米以上,體長更是達到驚人的三米,體重足有五百斤以上,光是一匹駱駝沖將起來,威勢便是不小,而數百匹駱駝並成三列向前沖,那簡直就有若一堵厚實無比的移動城牆一般,聲勢驚天動地還在其次,關鍵是高大的駝牆以及卷起的沙塵足可擋住清軍將士們的視線,以掩護準噶爾後續部隊的調動,這等算盤無疑打得極美,若是在平地交鋒,還真有讓準噶爾軍得逞之一線可能,可對於背靠大營的清軍來說,這一招渾然就起不了甚大作用,沒旁的,只因清軍早就在營中四面塔樓上安排好了炮兵瞭望哨,準噶爾軍才剛出擊不多久,炮兵瞭望哨們便已是飛快地算計出了準噶爾軍火炮部隊的推進線路,一連串的密位已是報到了各炮兵連處。

  “各炮準備,五輪急速射,給我打!”

  對於清軍來說,威脅最大的不是那些沖起來看似威風八面的駝隊,也不是緊跟其後的準噶爾步兵方隊,更不是待命出擊的準噶爾騎兵大隊,而是那些正在拼力向射擊陣地前進的炮兵部隊,哪怕準噶爾軍的火炮大半是舊式火炮,可真要是讓其發揮出了作用,對於密集列陣的清軍來說,無疑將會是一場巨大的災難,毫無疑問,率先打掉準噶爾軍的火炮部隊便成了清軍炮兵部隊的首要選擇,待得個炮準備就緒之後,在一旁督戰的炮兵指揮官可就沒甚客氣可言了,用力地一揮手中的兩面小旗子,咆哮著下達了攻擊之令。

  “轟,轟,轟……”

  將令一下,兩翼的清軍炮兵先後開始了怒射,數十枚炮彈呼嘯著劃破長空,讓開了疾馳的駝隊以及在其身後跟著狂沖不已的步兵方隊,有若長了眼般地砸進了正在賣力推著火炮向前挪的準噶爾炮兵部隊中,頓時便炸得準噶爾火炮部隊鬼哭狼嚎不已,只一瞬間,便有十數門火炮被摧毀當場,至於推著火炮前進的炮手們更是死傷狼藉,其狀可謂是慘不忍睹。

  “嗚,嗚嗚,嗚嗚嗚……”

  清軍這等精准打擊一出,無論是左翼的赤赫摩訶還是右翼的巴特爾,全都急紅了眼,不管不顧地便下達了強行衝鋒的命令,刹那間,原本還只是緩緩前沖的駝隊已是陡然加速,有若一堵移動長城般向清軍陣列衝撞了過去,緊隨其後的步兵方隊也已是撒開兩腿向前飛奔,試圖以此來打亂清軍炮兵部隊的射擊節奏。

  “步炮,給老子打掉賊軍的駝隊!”

  還別說,準噶爾軍這麼一沖將起來,肖鎮山可就不敢怠慢了去,沒旁的,駱駝身高體大,皮粗肉糙,光靠機槍以及步槍去打,效果實在好不到哪去,就算是能擊潰駝隊的衝鋒,也勢必會讓緊隨其後的準噶爾步兵沖到了近前,一旦打成了肉搏混戰,清軍的火力優勢也就無從發揮起了,有鑑於此,儘管明知道此際調動炮兵部隊的話,極有可能會給準噶爾軍炮兵部隊趁機站穩腳跟的機會,肖鎮山也已是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嘶吼著便下達了將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39

第921章 五道溝會戰(三)

  “密位一拐七,一八三……,各炮準備,開火!”

  肖鎮山一聲令下,正在炮擊準噶爾部的兩個輕便步兵炮連自是不敢稍有怠慢,忙不迭地按著各連連長報出的密位調整著炮口,而此際,發狂亂沖的駝牆已是殺到了離清軍陣列不過一百五十步的距離上,那等狂野的架勢當真令人戰慄不已,縱使一眾清軍將士們都算是見過血的老兵了,還是忍不住起了一陣的騷動。

  “咚、咚、咚……”

  就在眾清軍將士們驚心不已之際,兩個連的輕便步兵炮終於是調整到位了,隨著兩名連長的口令聲響起,十八門輕便步兵炮同時開了火,十八枚炮彈呼嘯著劃破長空,重重地砸進了駝隊之中,刹那間,巨大的爆炸聲暴然而起中,十八朵紅黑相間的蘑菇雲升騰而起,無數的彈片四下橫飛,當即便令狂奔的駝隊為之一亂。

  “機槍,給我打!”

  駝隊雖是一派大亂,可騎乘在駝峰上的準噶爾士兵卻是極其勇悍,拼死控制住了殘存的百餘騎駱駝,依舊向著清軍陣列所在處狂沖了過去,只是陣型一散,再無先前那等如牆般移動之氣勢,縱使如此,真要讓這麼些駱駝沖進陣中,清軍的損失也一準小不到哪去,一見及此,肖鎮山自是不敢掉以輕心,嘶吼著便再次下了令。

  “噠噠噠……”

  將令一下,號角聲狂響中,排列在炮兵陣地前沿的百餘挺機槍立馬再次開始了射擊,無數的子彈有若一條條火鞭般地抽向了狂奔而來的駝群,當即便打得沖在最前方的數十匹駱駝哀鳴不已,可縱使如此,中彈頗多的駱駝也就僅僅只倒下了十幾匹,其餘駱駝儘管渾身冒血,速度也為之大降,卻依舊還是邊哀嚎邊往前沖著——不是清軍手中的機槍威力不大,實在是駱駝的體型太大了些,除非擊中要害,否則的話,壓根兒就難以一槍斃命。

  “咚、咚、咚……”

  機槍所取得的戰果雖不甚大,可卻成功地遲滯了一下駝隊的衝鋒速度,為炮兵們的調整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隨著十八門輕便步兵炮的再次開火,駝隊終於是支撐不住地被打散了開去,在付出了近兩百匹駱駝慘死當場的巨大代價之後,殘存的九十余名駱駝騎士不敢再戀戰了,亂紛紛地從戰場兩側潰逃了開去。

  “開炮,開炮!”

  準噶爾的駝隊雖是被打散了開去,可卻成功地為己方炮兵的推進爭取到了時間,儘管因著清軍十八門戰防炮的不斷轟擊,前後一共損失了三十餘門火炮,可依舊有近半成功地推進到了離清軍陣地三百步左右的距離上,負責指揮的一名準噶爾將領顧不得身旁炮彈不時地呼嘯落下,扯著嗓子便咆哮了起來。

  “轟、轟、轟……”

  準噶爾軍的炮手們依令而動之下,亂紛紛地點燃了火炮上的引繩,三十餘枚炮彈參差不齊地呼嘯而出,劃破長空,向清軍陣地砸了過去,聲勢倒是不小,只可惜準頭卻是不太行,也就只有三枚炮彈取得了戰果——兩枚砸進了清軍的步兵陣列中,當場便炸死炸傷了二十餘名清軍士兵,還有一枚落在了清軍炮兵陣地的空處,四下橫飛的彈片打傷了清軍兩名炮手,至於其它炮彈大多落在了遠離清軍陣列的前方,炸起的沙土不少,卻毫無半點效果可言,此無他,準噶爾軍的火炮也就只有四門俄羅斯軍淘汰下來的較新型火炮,至於其餘大炮看似口徑不小,可都是些老爺炮而已,原本準頭就不行,加之又是倉促擊發,自是毫無威脅可言了的,當然了,這也跟準噶爾炮手們的訓練水準不行有著莫大的關係。

  “擂鼓!”

  準噶爾的炮兵這麼一發威,原本就跟在駝隊背後的準噶爾步兵方陣立馬便是歡聲雷動,在隊前負責指揮的一名準噶爾將領立馬趁勢斷喝了一嗓子。

  “咚咚咚……”

  鼓聲一響,原本發足狂奔的準噶爾士兵立馬聞令而動,于行進間排好了整齊的四道陣列,冒著清軍的槍林彈雨開始了決死的前壓,縱使佇列中不斷有人被射殺當場,推進的腳步也依舊不停,瞬息間便已踏著鼓點來到了清軍陣列前不足兩百步的距離上。

  “開火,開火!”

  這一見到了火繩槍的有效射程之內,負責指揮的準噶爾將領立馬便咆哮了一嗓子。

  “嘭,嘭,嘭……”

  將令一下,準噶爾士兵們紛紛點燃了槍上的引繩,瞄著清軍陣列便是一通子亂射,只可惜準頭不太行,儘管聲勢不小,可戰果卻算不得太大,近三千支火繩槍的齊射,也不過僅僅只打死打傷了八十余清軍士兵,反倒是被清軍的兇悍火力擊殺了四百餘眾,再算上一路行來的犧牲,出發時的四千準噶爾軍此際也就只剩下了兩千五百餘,而這個數目還在不斷地減少著,沒旁的,清軍的火力密度實在是太大了些,這等彼此列陣對射的情形下,準噶爾軍顯然不是對手。

  “大炮不許停,第二步軍方隊上,吹號,讓第一方隊發起衝鋒!”

  準噶爾軍不單接受了俄羅斯人的軍火援助,也曾受過俄羅斯軍的相關培訓,執行的都是俄軍步兵的操典,倒也學得有模有樣,問題是俄軍這個師傅都不是清軍得對手,就更別說準噶爾軍這麼個半吊子了的,這一見才開戰不多會,己方第一步兵方隊便已損失近半,赤赫摩訶可就急紅了眼,嘶吼著接連下了數道命令,旋即便聽準噶爾左翼本陣中號角連天而響,原本正苦苦與清軍陣列對射的準噶爾步兵第一方隊殘軍兩千人立馬狂沖了起來,冒著清軍的槍林彈雨,呐喊著向前飛奔,於此同時,準噶爾軍的第二步兵方隊趁著清軍炮兵與己方炮兵正在激戰的當口,飛快地向前推進,試圖銜接上己方第一步兵方隊的衝鋒之勢。

  “手榴彈準備,投!”

  準噶爾軍不愧是蒙古勇者,儘管衝鋒的一路上留下了無數的屍體,可殘存的士兵卻無一潰逃,拼死向前狂沖不止,縱使是負傷倒地,爬著也要向前進,在又付出了近半傷亡的代價下,倖存下來的千余官兵終於沖到了離清軍陣列不足六十步的距離上,一見及此,清軍各團團長們自是不敢輕忽了去,紛紛按著操典下了令。

  “轟,轟,轟……”

  就在準噶爾士兵們沖到了離清軍陣列四十步開外的距離上之際,數千枚手榴彈鋪天蓋地地便落了下來,有的淩空爆炸,有的在準噶爾士兵們的腳下炸響,劇烈的爆炸聲響成了一片,硝煙彌漫中,無數的彈片四下飛射,殘肢斷臂漫天飛舞,碎肉橫飛,慘嚎聲接連不斷地響個不停,須臾之後,待得一陣風吹過,硝煙漸散了開去,殘存的千余準噶爾士兵還能站著的已不到百人,且盡是被這等驚天動地的爆炸給炸傻了的,木訥訥地呆立著不動,渾然忘了此處乃是戰場。

  “噠噠噠……”

  清軍將士們可不會對這幫子準噶爾殘軍有甚憐憫之心,這一見殘存的準噶爾士兵傻愣在不遠處,哪有甚客氣可言的,一頓機槍招呼了過去,瞬間便將還站著不動的準噶爾士兵盡皆射殺當場。

  “吹號,讓第二步兵方隊衝鋒,不許停,後退者殺無赦!”

  準噶爾軍這些年來可是沒少打仗,不單跟俄羅斯交過手,也不只攻掠西藏、青海,更沒少與哈薩克汗國以及漠南蒙古諸部交鋒,軍中將士大多是百戰之兵,向來勇悍至極,可這會兒見己方第一步兵方隊的四千官兵就這麼無一倖存地全滅了個乾淨,剛趕到了出發地點的步兵第二方隊將領還是不免心虛了,猶豫著不敢再次發動強攻,一見及此,赤赫摩訶當即便怒了,咆哮地嘶吼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赤赫摩訶的將令一下,隨侍在側的數名傳令兵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紛紛鼓足了勁地吹響了號角,將命令傳達給了前方的步兵第二方隊。

  “攻擊前進!”

  號角聲這麼一響,原本還在猶豫不決的準噶爾第二步兵方隊指揮官可就沒了選擇的餘地,只能是硬著頭皮地一揮手中的彎刀,嘶吼著下達了出擊令,旋即便見排成整齊陣列的四千準噶爾步軍再次向前移動。

  “阿爾達!”

  準噶爾第二步兵方隊這麼一動,清軍自是不會跟其客氣,照例又是一通子亂槍橫掃,只是距離尚遠,子彈的準頭明顯不甚夠,打得倒是熱鬧,戰果卻並不算多,可隨著準噶爾步兵方隊的不斷前壓,清軍官兵們的命中率明顯開始提升,準噶爾陣列中不斷有士兵哀嚎著倒下,若是沒有意外,這支步兵方隊毫無疑問要步第一方隊的後塵,同樣難逃全軍覆滅之下場,而這,顯然不是赤赫摩訶所能承受之重,但見其一咬牙,已是面色鐵青地斷喝了一嗓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39

第922章 五道溝會戰(四)

  “末將在!”

  赤赫摩訶吼聲剛落,便有一名身材壯碩的將領從其身後閃了出來,高聲應了諾,這人正是赤赫摩訶手下第一勇將阿爾達。

  “你帶兩千,不,帶一千騎兵,從右翼穿過去,給老子直搗敵陣!”

  雖是被手下將士的死傷慘重刺激得眼珠子發紅不已,可赤赫摩訶到底是大將之才,倒是不曾亂了分寸,敏銳地察覺到了一個戰場的空隙之所在,那便是清軍左翼與中路軍的結合處——清軍在此處原本佈置有十數挺機槍,可因著左翼戰事的激烈,近半機槍都已被調去了正面,如今之防禦顯然不是太足,也就只有部分騎兵在後頭機動地壓著陣腳,只是這麼個空隙並不算太大,清軍要填補起來也不算多難之事,一旦大部隊調動的話,很難瞞得住清軍營地裡那些瞭望哨的觀察,正因為此,赤赫摩訶只打算派出一小部精銳騎軍前去偷襲,以求能儘快撕開清軍的鐵通陣。

  “是。”

  阿爾達勇悍歸勇悍,卻不是沒頭腦之輩,面對著清軍那強大到極點的火力投射能力,實在是沒信心以一千騎兵去獨闖敵陣的,此際一聽赤赫摩訶如此下令,自不免犯了躊躇,雖說應了諾,可語調裡卻明顯透著股不甚自信之意味。

  “爾且放心,本將自會派騎軍強攻清狗左翼,為爾爭取到一擊破敵之良機,去準備罷。”

  赤赫摩訶自是能理解得了阿爾達心中的憂慮,不說阿爾達了,便是赤赫摩訶自己也被清軍這等兇悍無儔的火力密度震撼得不輕,若不是大策妄敦多布強壓著進攻,只怕赤赫摩訶早就率部撤離戰場了的——這才剛開戰不過一個多時辰而已,就已經有六千餘將士橫死當場,赤赫摩訶打了半輩子的仗,還真就不曾經過如此慘烈之戰,要說心中不發虛又怎生可能,奈何上命難違,縱使再不甘,赤赫摩訶也只能是硬著頭皮打將下去了的,正因為此,赤赫摩訶並未苛責阿爾達的怯戰心理,而是耐著性子地解釋了一句道。

  “是,末將遵命!”

  聽得赤赫摩訶這般說法,阿爾達心中的不安雖不曾稍減,卻是不敢再多遷延,緊趕著應了一聲,自去一旁調集本部兵馬不提。

  左翼戰場上血戰依舊在持續著,清軍雖是佔據上風,可隨著時間的推移,戰局漸漸有些不利了起來,首先是輕便步兵炮因著發射過頻之故,炮管已打紅,不得不停了下來,一眾炮兵們忙乎著以涼水為大炮降溫,緊接著,中型戰防炮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反倒是準噶爾軍那些舊式火炮因著射速極慢的緣故,還能時不時地打上一炮,儘管準噶爾軍眼下所剩的大炮只有十數門了,可對於密集佈陣的清軍來說,殺傷力卻是不小,再加上準噶爾步軍不惜代價的一輪輪強攻,清軍的傷亡也漸漸大了起來,戰到了天將末時,肖鎮山所部的步軍五個團已是死傷了一千五百餘人,儘管已是殲滅了近九千的準噶爾軍,可對於有著四萬五千兵力的準噶爾軍左翼來說,還遠不到傷筋動骨之程度,仗打到這麼個份上,壓力無疑已是轉移到了清軍一方。

  “去,向師長求援,左翼告急,至少需要一個團的兵力,快去!”

  眼瞅著炮兵短時間裡無法發揮作用,而己方步兵卻在這等血肉磨盤的戰場上不斷倒下,肖鎮山可就有些吃不住勁了,也顧不得甚臉面不臉面的,氣急敗壞地便嘶吼了起來。

  “去,讓師長趕緊派一個團的援軍來!”

  不止是肖鎮山在叫苦,右翼的常山成同樣也在呼喚著援軍,沒旁的,他也遇到了與肖鎮山同樣的麻煩——炮兵熄火了,沒法子,新式火炮射速固然超快,火力投送幾乎是舊式火炮的十倍以上,可與此同時,炮管也容易過熱,這等時分若是再開炮,那就有著炸膛的威脅,而沒了火炮的強力支援,光靠步兵方陣,要想擋住準噶爾軍一浪高過一浪的拼死攻擊,顯然不是件容易之事,好在常山成所部搶在大炮熄火前,已將準噶爾右翼軍的六十餘門新舊火炮全部摧毀個精光,可縱使如此,清軍的傷亡也自不小,再這麼打將下去,右翼怕是要抵擋不住了,無奈之下,常山成也只能是黑著臉地派出了傳令兵,去找岳鐘琪要預備隊。

  “沒有援軍,擋不住,提頭來見!”

  面對著幾乎前後腳趕來求援的兩名傳令兵,岳鐘琪毫不含糊,斬釘截鐵地便給出了答覆——預備隊是有,可岳鐘琪卻不打算在此時派出去,此無他,開戰都已一個多時辰了,可正面的大策妄敦多布卻始終不曾投入進攻,哪怕二十幾座浮橋都已搭建好了,可七萬余準噶爾大軍就是不過河,僅僅只是派出了小股的騎兵在清軍陣列前挑釁個沒完,這等情形顯然有些不對味,岳鐘琪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準備,自是不肯在此際將手中僅存的七千餘預備隊派了出去。

  “什麼?沒有援軍,該死,命令騎一團填上戰線空檔!”

  儘管清軍炮兵們已是全力在為火炮降溫,可至少在一刻半鐘的時間裡,火炮部隊是斷然無法向步軍提供支援的,這等空檔期間,準噶爾軍趁機不要命地抵近對射,哪怕被清軍的密集火力打死打傷了無數,卻依舊死戰不退,往往是前一個步兵方隊打光,後一個步兵方隊便補上,如此高強度的打將下來,左翼清軍的傷亡也已是不知不覺中超過了兩千的警戒線,儘管大多數士兵只是負傷,戰死的不過只有七、八百人罷了,可這等嚴重的減員已是威脅到了整體陣線的穩定,這一聽傳令兵帶回了沒有援軍的消息,肖鎮山可就急紅了眼,氣急敗壞地罵了一嗓子之後,只能是無奈地下令將當做預備隊使用的騎軍調上了前線,暫時當步兵使用。

  清軍騎兵手中的騎槍與機槍都是特製的武器,與步軍所用的制式武器並不通用,威力也明顯要小上不少,當然了,對於眼下這等幾乎是近戰的對射場面來說,區別卻並不甚大,隨著一千騎兵持槍上了第一線,原本搖搖欲墜的戰線也就算是暫時穩固了下來,只是這等穩固顯然有著不小的隱患——清軍的反擊力量以及機動戰力明顯被削弱了不少。

  “傳令,左翼騎兵出擊,許進不許退!”

  赤赫摩訶可是打老了仗的老將了,儘管對這等近代化的火器部隊之戰並不算太熟悉,可對戰機的把握能力卻是一點都不差,自是發現了清軍火炮的熄火,原本尚有些狐疑不定,可待得見清軍將待命在陣後的騎兵調上了第一線當步兵來用,赤赫摩訶的心立馬便篤定了下來,認定清軍的火炮部隊肯定是出了岔子了,自不肯放過這等破敵的良機,嘶吼著便下了將令。

  “嗚,嗚嗚,嗚嗚嗚……”

  赤赫摩訶將令一下,自有邊上侍候著的數名號手可著勁地吹響了號角,將命令傳達給了在戰場左側待命多時的騎兵集群,刹那間便見五千準噶爾騎兵呼嘯著沖出了本陣,有若旋風般向裡許之外的清軍陣地狂野地衝殺了過去。

  “騎一旅出擊,擋住賊軍騎兵!”

  只一看準噶爾騎兵沖起來的架勢,肖鎮山便清楚地知道己方步兵方陣在沒有火炮的有效支援之際,必然無法擋住這一波騎軍的衝擊,無奈之下,也只能是下令將騎一旅所剩的兩千騎兵派將上去了。

  “騎一旅,全體都有了,上馬,跟我來,殺賊!”

  仗都已打了一個半時辰了,可騎一旅除了一個團被派上步軍陣線之外,其餘將士始終都閑著,旅長恪倫泰早就等得厭煩不已了的,此際一聽將令終於下了,精神立馬便是一振,一翻身,上了馬背,而後一把抽出腰間的馬刀,向前方一指,高聲嘶吼著便下了將令。

  “殺賊,殺賊,殺賊!”

  騎一旅可是清軍騎軍中最精銳的部隊,六月初在巴暖三川營一仗中雖是折損近半,可很快便得到了補充,所有入選之新兵全都是從兩個騎兵軍中選拔出來的好手,戰鬥力與戰鬥意志都屬全軍之冠,此際,哪怕是面對著兩倍余於己之準噶爾騎軍,騎一旅官兵們也自絲毫不懼,紛紛怒吼著便縱馬跟在了恪倫泰的身後,有若利劍般向準噶爾騎兵大隊便衝殺了過去。

  “手榴彈,投!”

  在這等騎兵對沖的情形下,騎槍乃至全體官兵都配備的左輪手槍顯然不甚適用,不過麼,卻是手榴彈這等利器發揮出神效的場合,壓根兒用不著吩咐,所有出擊的將士都是右手持刀,至於左手麼,卻是都早已扣著枚手榴彈,引繩就纏在了手指上,隨著恪倫泰一聲令下,兩千騎兵齊齊用力一揮臂,兩千枚手榴彈便已借助著馬的衝勁,急速地劃破長空,有若傾盆暴雨般向洶湧而來的準噶爾騎兵們砸了過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39

第923章 五道溝會戰(五)

  “轟,轟,轟……”

  準噶爾騎兵們壓根兒就沒想到清軍騎兵在衝鋒之際還會來上這麼一手,面對著鋪天蓋地落將下來的手榴彈,縱使想躲都無處躲了去,也就只能是拼命地打馬向前,以圖躲開清軍砸過來的這麼些鐵疙瘩的襲擊,可惜除了少部分沖在最前方的寥寥數十騎之外,整個前鋒部隊都沒能躲過這番劫難,但聽爆炸聲此起彼伏地狂響不已中,無數團火光與硝煙騰空而起,人馬的殘屍四下橫飛,只這麼一撥爆炸下來,準噶爾騎軍前鋒便已被徹底打殘了,而這還不是最致命的,後頭正自衝刺中的騎兵大隊也因之亂了套,衝鋒的勢頭為之一窒之下,全軍的士氣瞬間便跌倒了穀底。

  “跟我來,殺進去!”

  這一見準噶爾軍前鋒已徹底崩潰了去,恪倫泰自是不會放過這等破敵之良機,也不管前鋒硝煙未散,還時不時地又延遲了的手榴彈在爆炸著,一擺手中的馬刀,已是嘶吼著率部開始了全力加速。

  “殺上去,擋住,擋住!”

  面對著狂沖而來的清軍騎軍大隊,數十名僥倖逃過了一劫的準噶爾軍騎兵不單沒調頭就跑,而是悍不懼死地嘶吼著,義無反顧地向著清軍騎兵大隊發起了決死的衝鋒,試圖以自身犧牲的代價,來為己方騎軍大隊爭取到調整的時間。

  “殺!”

  恪倫泰壓根兒就沒將那數十名螳臂擋車的準噶爾軍騎兵看在眼中,縱馬如飛地直沖了過去,手中的馬刀連連劈殺,瞬間便將兩名試圖前來夾擊於其的準噶爾騎兵砍落了馬下,而後也沒管那兩名倒楣蛋是死是活,率部便沖進了硝煙之中。

  “兒郎們,沖,向前沖,不要停,跟我來,沖!”

  負責指揮作戰的準噶爾騎兵將領顯然是個極有經驗之輩,早先衝鋒之際便不曾沖在最前列,而是隱藏在了中段的位置上,哪怕前鋒軍幾乎盡滅,此人也不曾亂了陣腳,這會兒一聽到硝煙裡的馬蹄聲暴然而響,立馬便判斷出清軍騎兵大隊已然將至,當機立斷地便放棄了整隊的打算,狂呼著驅策手下將士拼力向前沖。

  “嘭……”

  那名準噶爾騎兵將領的臨機決斷無疑是很正確的,此際不管是停下整頓還是後撤,都斷難躲過氣勢如虹的清軍騎兵之追殺,唯有拼死向前,方能靠著兵力上的優勢,死死地纏住清軍騎兵大隊,從而給己方後續派上來的援軍創造出殲滅清軍騎兵大隊的機會,問題是正確的選擇未必帶來的便是期頤的結果,道理很簡單,清軍壓根兒就不會給準噶爾軍留下半點的周旋之機會,就在那麼準噶爾騎兵統領拼死率親衛發動衝鋒之際,恪倫泰已是率部沖出了硝煙,無敵的鐵流瞬間便與亂糟糟地迎上前來的準噶爾騎兵佇列撞在了一起,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旋即便見清軍騎兵大隊以雷霆萬鈞之勢沖進了準噶爾軍之中,兩千把雪亮的馬刀狂劈亂砍之下,人頭滾滾落地,僥倖躲過了手榴彈攻勢的四千五百餘準噶爾騎兵一個照面便被砍殺了四百之多,餘者雖是拼力死戰,奈何陣型散亂,壓根兒就不是清軍騎兵大隊的對手,除了給清軍官兵送功勞之外,渾然沒半點的用處可言。

  “吹號,傳令,讓阿爾達即刻出擊,給老子撕開清狗陣線,不得有誤!”

  儘管瞅見了己方左翼騎兵集群已被清軍騎軍殺得狼狽不堪,可赤赫摩訶卻並不以為意,沒旁的,這本來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他之所以讓左翼騎軍冒死衝鋒,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調出清軍的預備隊,以便發動致命之一擊,而今,清軍騎兵大隊既已離開了本陣,赤赫摩訶可就不想再等了,甚至顧不得先派出援軍去支援被動挨打的己方左翼騎兵集群,扯著嗓子便下了死命令。

  “嗚,嗚嗚,嗚嗚嗚……”

  赤赫摩訶的將令一下,中軍處號角聲立馬淒厲地暴響了起來,將出擊的命令傳達到了早已率部趕到了出擊地點的阿爾達所部。

  “兒郎們,有進無退,殺啊!”

  一千騎軍在這等幾近二十萬人的超大規模戰爭中,只是一股不甚起眼的小部隊而已,其之調動來去,若非有心觀察,實是很難察覺到其之動向有甚不對之處,阿爾達顯然很好地利用了這一點,有若螞蟻搬家般地將其所部調到了正與清軍陣列對射的己方步兵集群之後方,待得將令一下,立馬率部繞步軍集群的右翼而出,勢若奔雷般地便向僅在兩百余步之距的清軍左翼與中路軍的結合部衝殺了過去。

  “噠噠噠……”

  清軍中路與左翼的結合部有著道三十余米寬的豁口,除了是用作騎兵出擊的通道之外,也有著不影響兩軍各自為戰之目的,在此處,原本安排了十四挺機槍作為封鎖之用,只是後頭左翼戰事激烈,近半的機槍都被調到了左翼正面戰場去了,此處只剩下六挺機槍待命,此際一見阿爾達所部突然殺出,六名機槍手自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也不待上峰有所指示,扳機一扣,已是瘋狂地掃射了起來,頃刻間便打死打傷了十數騎準噶爾軍的先鋒騎兵,奈何火力密度不夠,壓根兒就無法壓制住準噶爾騎兵的狂沖之勢。

  “三營全體都有了,向左轉,舉槍,瞄準,開火!”

  清軍機槍手這麼一開火,原本列陣待敵的中路部隊裡面便被驚動了,這一見一支準噶爾騎兵如飛殺來,中路部隊的一名營長可就有些吃不住勁了,一邊派出傳令兵前去中軍處報告,一邊喝令手下部隊趕緊轉向,以齊射之火力支援那些機槍手。

  按大清新軍的編制,步軍一營的部隊不單各班都配備了機槍,還設有專屬的一個機槍排,光是一個營就有著四十二挺的機槍,再算上普通步兵手中得步槍,火力密度自是高得驚人,這麼一轉向開火之下,立馬便壓制住了阿爾達所部的衝鋒勢頭,一通子狂射下來,真兒個能沖到清軍陣列前五十步的也就只剩下四百餘騎了,再被清軍一通子手榴彈招呼了過去,最終只有百余騎成功地殺到了清軍陣列面前,儘管兵力不多,可卻愣是將清軍倉促列陣的那一個營的部隊沖得一片大亂,不得已之下,清軍將士們只能用上了刺刀的步槍與殺紅了眼的準噶爾騎兵們展開了一場殊死的拼殺。

  “傳令,右翼騎軍出擊,徹底擊潰清狗!”

  無法有效組織起來的步軍在騎軍的衝擊下,哪怕兵力占優,也斷然不是對手,縱使清軍那一個營的官兵們都是訓練有素之輩,也同樣無力阻擋準噶爾騎兵們的瘋狂劈殺,在此際,機槍已是難有發揮的餘地,步槍也不好開火,清軍官兵們只能用血肉之軀去阻擋準噶爾騎兵們的撒野,結合部處已是一片大亂,這等情形自是全都被全神貫注地關注此處戰局的赤赫摩訶看在了眼中,自不肯放過這等破敵的絕佳機會,也不去理會己方左翼騎兵集群的苦戰,嘶吼著便下令本陣右翼的騎兵發起了衝鋒。

  “命令,炮兵二團即刻轉向左翼,阻斷敵騎軍之可能衝鋒,騎二旅出營待命!”

  左翼戰場上的變化一現,站在瞭望塔上的岳鐘琪立馬便警覺了起來,自不敢坐視敵軍騎兵徹底沖亂己方之陣型,還沒等赤赫摩訶作出派騎軍衝鋒的決斷,岳鐘琪已是搶先下達了將令。

  “一連:密位:一洞三,一洞拐……,二連,密位……”

  此番岳鐘琪孤軍深入南疆,面對著的可是大小策妄敦多布的十幾萬大軍,為保證火力投射密度,弘晴特意將炮兵師的一個團劃給了岳鐘琪指揮,戰前便部署在營地正中,以為支援三正面之用,這會兒將令一下,炮兵師二團的官兵們立馬便忙活開了,輕便步兵炮營與戰防炮營的官兵們緊張地推著戰炮向左翼移動,重炮營則是忙著調轉炮口,於此同時,站在高大瞭望塔上的炮兵觀察手們則是在緊張地報著射擊密位。

  此時此刻,時間就是生命,誰能搶先一步完成戰術調整,誰就能把握到先機,毫無疑問,擁有兵力優勢以及攻擊主動權的準噶爾軍明顯佔據了先手的優勢,這一頭營中的清軍炮兵二團還在緊張地調試著火炮,那一頭的準噶爾右翼騎兵集群已是開始了衝鋒前的小跑,一旦真沖將起來,那一準是摧枯拉朽之勢,等待清軍的或許將是場滅頂之災。

  “傳令,達鼐、摩特巴,阿格茲即刻率騎軍出擊,一舉衝垮清狗!”

  清軍這麼一調動,始終按兵不動的大策妄敦多布立馬敏銳地抓住了戰機,但見其一揮手,已是聲色俱厲地下達了攻擊令。

  “嗚,嗚嗚,嗚嗚嗚……”

  大策妄敦多布的將令一下,中軍處的號角聲立馬暴然而響,早已待命多時的準噶爾中路大軍中立馬便是一陣騷亂,旋即便見三支騎軍飛快地沖出了本陣,或是沖上浮橋,或是直接淌水過河,殺氣騰騰地便向清軍中路軍發起了悍勇的衝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39

第924章 五道溝會戰(六)

  戰場看似分成三處,可其實卻是聯動的,所謂牽一發則動全身,正是這麼個理兒,毫無疑問,隨著阿爾達所部對清軍左、中兩路軍結合部的突襲成功,哪怕阿爾達本人早已死在了清軍的槍林彈雨之下,可其殘部那百餘騎兵在清軍結合部這麼一折騰,原本膠著的事態徹底被打破了,不單是清軍一方被迫調兵遣將去補缺堵漏,準噶爾一方也沒閑著,趁著清軍陣列出現動盪之際,紛紛發動了開戰以來最猛烈之攻勢,先是準噶爾軍左翼幾乎是全軍壓上,緊接著,準噶爾右翼部隊也開始發動了全力強攻,至於大策妄敦多布麼,雖也派出了三部騎兵,可攏共加起來也就一萬五千兵馬而已,大部卻還是穩住不動,而這,顯然極大地牽制住了清軍的正面部隊以及預備隊,在這等情形下,清軍左右兩翼能否穩得住陣腳,歸根結底還得看兩翼部隊本身能否擋得住準噶爾軍的強攻。

  “各炮準備,開火!”

  炮兵師二團到底是專業操炮的行家,儘管是臨時轉移陣地,還須得重新設置炮位以及瞄準密位,可一眾炮手們的戰術素養當真了得,不過片刻功夫而已,便已是一切就緒了,而此際,準噶爾騎兵方才剛開始發動最後一程的狂沖,隨著炮二團團長曹大亮一聲令下,近百門火炮開始了輪番射擊之表演。

  “轟、轟、轟……”

  百餘枚大小不一的炮彈先後銳嘯著劃破長空,劃出道道優美的抛物線,重重地砸進了準噶爾騎軍的突擊箭頭上,刹那間,劇烈的爆炸便狂暴地響成了一片,整整齊齊地劃出了一道死亡之火線,膽敢往前闖的準噶爾騎兵無不被炸成漫天飛舞的碎肉,整整兩分鐘的一輪射擊下來,愣是沒讓發動衝鋒的準噶爾騎兵越過雷池一步,而此際,在付出了過半傷亡之代價後,結合部所在的清軍一個營之步軍終於將失去了馬速衝擊力的準噶爾騎兵殘部全殲當場,暫時扭轉了左翼的被動之局面。

  “各炮裝填,準備,放!”

  在炮二團的強力支持下,左翼清軍的火炮終於是冷卻了下來,負責指揮的炮兵團長陳善明也總算是大鬆了口氣,但卻顧不上慶倖,趕忙喲呵著指揮各炮備戰,在營中瞭望塔上觀察手的指揮下,各炮再次做好了射擊前之準備,隨著陳善明手中的兩面小旗子揮下,各炮又開始了對準噶爾各處部隊的狂轟亂炸,強有力地支援了已然呈不支狀態的步軍方隊。

  申時正牌,從開戰至今,已是兩個多時辰過去了,清軍固然一直是被動挨打,可依靠著武器上的絕對優勢,以及炮兵師二團的四下機動支持,始終不曾被準噶爾軍突破防線,只是傷亡卻是著實不小,儘管前後已殲滅了近五萬的準噶爾官兵,可己方的損失同樣不小,戰死者多達三千餘,負傷的也有五千餘之多,岳鐘琪手中的預備隊也已是基本耗盡,除了騎三旅三千兵力以及炮二團之外,就只剩下岳鐘琪本人的親衛營了,而反觀準噶爾軍,大策妄敦多布手中還握有三萬精銳兵力始終未曾出動過,局勢對於清軍來說,顯然不甚有利。

  “發信號!”

  仗打到這麼個份上,不止是清軍困厄不堪,準噶爾軍同樣也是狼狽萬分,每時每刻都有不少的蒙古健兒橫死沙場,尚未出擊的一眾準噶爾將領們無不面帶苦色,然則大策妄敦多布卻是始終平靜如常,直到見最後一個營的清軍步軍也開出了營門,這才陰冷地一笑,不動聲色地下了令。

  “喳!”

  大策妄敦多布此令一下,一名始終架著只蒼鷹跟在其身後的親衛自是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恭謹地應了諾,而後一振臂,旋即便見蒼鷹騰空而起,在戰場上空略一盤旋,便即向東北方向疾飛了去,但並未飛遠,很快便已是一個俯衝,向在清軍後營四裡外的一條大沙脈猛紮了下去,最終穩穩地落在了一名準噶爾士兵平伸出來的手臂上。

  “報,二將軍,大將軍發來了急信!”

  飛鷹剛剛停穩,那名準噶爾士兵便已是手疾地丟出一塊肉乾,好生犒勞了蒼鷹一把,而後手腳麻利地從飛鷹腿上取下了只不甚大的錦囊,但並不曾解開,而是疾步沖下了沙丘,朝著一名青年將領奔了過去,一個單膝點地,恭謹萬分地稟報了一句道。

  “全軍上馬,出擊!”

  這名青年將領正是小策妄敦多布——小策妄敦多布的旗號雖一直在準噶爾中軍處,可那不過是障眼法罷了,實際上,小策妄敦多布早在昨夜便已率五千精銳騎兵從上游偷偷渡過五道溝,利用夜幕的掩護,迂回到了清軍大營背後,借助著沙丘地帶的掩護,藏了近一天的時間了,等的就是大策妄敦多布那頭髮來的出擊令,而今代表出擊信號的錦囊既至,小策妄敦多布自是不敢稍有耽擱,一揮手,已是高聲地下達了將令。

  “呼呵,呼呵,呼呵……”

  五千準噶爾精銳騎兵在這隱蔽處可是足足待命了近一天的時間了,儘管看不到四裡外的戰況,可那一陣緊似一陣的炮擊聲卻是清晰可聞,自是都清楚今日一戰之慘烈,一個個心裡頭早憋足了勁,恨不得儘快殺進清軍後營,來上個血洗大營的,只是將令始終不曾下達,一眾準噶爾勇士們也只能是焦躁地等著,心火早已是旺盛得足以將天燒出個大窟窿了的,而今,出擊令既下,眾將士無不為之精神振奮,紛紛躍上了馬背,呼嘯著便沖出了隱蔽地,有若卷地狂龍般向清軍後營那處高大的沙丘沖了過去。

  “傳令兵,向師長報告,賊軍數量五千,正急速向我後營襲來!”

  清軍大營後頭雖都是丘陵地形,可除了寥寥幾座較高的沙丘之外,餘者不過都是些稍有點坡度的起伏地形罷了,對於狂奔中的準噶爾騎兵來說,並無甚大礙可言,這麼一沖將起來,速度自是快得驚人,漫天黃沙飛揚中,殺氣沖霄而起,氣勢可謂是驚人已極,然則守衛在後營沙丘頂上的那名清軍連長卻並無絲毫的慌亂,從容地點清了準噶爾騎兵的大約數目,而後方才一揮手,面色平靜地下了令。

  “嗚,嗚嗚,嗚嗚嗚……”

  守軍連長的命令一下,自有一名號手吹響了緊急之號角,另有一名旗語兵則是揮舞著手中的兩面小旗子,將來襲敵軍的數量以及離己方大營的距離報給了瞭望塔樓上的己方哨兵。

  “報,岳師長,後營三裡外出現大批賊軍騎兵,數量五千,正高速向我大營襲殺而來。”

  瞭望塔上的哨兵一接到警報,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耽擱,緊趕著便報到了岳鐘琪處。

  “嗯,傳令,讓親衛營派一個連上沙丘協防,其餘人等連同騎三旅皆做好出擊準備!”

  此際三面戰事正烈,清軍能調派的預備隊已是少之又少,一旦後營那一個連的士兵抵擋不住小策妄敦多布的衝擊,等待清軍的只有全軍盡墨這麼個下場,形勢不可謂不危急,然則岳鐘琪的臉色卻是平靜依舊,略一沉吟之後,這才從容地下了令。

  “喳!”

  岳鐘琪這麼一下令,那名前來通稟的傳令兵自是不敢輕忽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沖下了高大的瞭望塔,飛奔著去通知各部,須臾,一個連的清軍士兵頗顯倉皇地沖出了後營的大門,順著沙坡開始向大沙丘的頂端攀爬了上去。

  “大將軍快看,清狗後營有動靜了!”

  清軍營地後頭的沙丘乃是這附近一帶最高大的一座,哪怕是隔著清軍的營壘,站在五道溝對岸的準噶爾官兵們也能輕易瞅見沙丘上的動靜,那一個連的援兵方才剛爬到沙丘的中腰之上,便已被準噶爾軍的哨兵看在了眼中,一聲驚呼之下,大策妄敦多布立馬便被驚動了,循聲望將過去,始終平板著的臉上當即便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沒旁的,只因他已是知曉了個中之緣由,定是小策妄敦多布已然率部發動了強襲!

  “傳令:騰格爾、吉仁泰、貼木托各率本部兵馬從左、中、右三路殺進戰場,全力強攻,不得有誤!”

  己方埋伏多時的殺手鐧終於要發揮其應有的作用了,大策妄敦多布自是有理由好生興奮上一回的,不過麼,卻並未因此而忘了正事,但見其嘴角邊的笑意一閃既逝,取而代之的則是滿面的殺氣,毫不含糊地便下達了總攻之令,只不過出於謹慎,他自己卻並未加入戰場,而是領著五千余親衛軍兀自站在了原地不動。

  “兒郎們,跟我來,殺光清狗!”

  “出擊,殺啊!”

  “決勝時刻到了,兒郎們,出擊!”

  ……

  大策妄敦多布的將令一下,騰格爾等三名大將自是不敢稍有耽擱,齊齊呼喝著率部沖過了五道溝,有若三股旋風般投入了戰場,於血戰了近一天的雙方來說,決勝的關鍵時刻到了,誰能笑到最後,很快便將見個分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0

第925章 致命的一擊(一)

  “命令各部嚴防死守,擋住賊子最後的狂攻,另,炮二團兵分兩處,支援左右翼,全力開火,不必顧忌彈藥消耗,給本將狠狠地打!”

  岳鐘琪始終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注意力也基本集中在正面戰場之上,準噶爾中軍處的動靜自是瞞不過其之觀察,問題是此際他手中已是無太多的兵可調派,哪怕已然發現了準噶爾軍所派出的三支援軍,岳鐘琪也只能是下令各部苦撐到底,至於能不能擋得住,他自己心中也不是太有底氣,畢竟己方各部都已是苦戰竟日了的,雖說彈藥還算充沛,可無論是體力還是精力,都已是到了極限狀態,所能依靠的只剩下一條,那便是鋼鐵意志!

  得到了援軍補充的三路準噶爾軍此際全都發狂了,所有兵力全線壓上,不計代價地狂沖著清軍的陣線,尤其是對三路清軍的結合部更是發起了一輪又一輪的猛烈衝鋒,哪怕在清軍的槍林彈雨下,人馬的屍體已是一層壘上了一層,血流早已漂杵,可卻依舊不曾稍停上一下,往往是一撥士兵死光,另一撥士兵立馬接上,波浪似地向前衝殺著,無數的子彈往來穿梭不已,雙方的損失都已是慘重到了極點,但卻誰都不肯稍讓半步,仗打到這麼個份上,雙方都已是徹底殺紅了眼,與此同時,也都到了最後的極限,哪怕戰場的態勢稍有點變化,所帶來的一準都是災難性的後果,對此,雙方的統帥都心中有數得很,可卻都已無力再做出甚調整,只能是靜靜地等待著戰場轉機的出現。

  轉機會出現麼?答案是肯定的,位置麼,就在清軍的後營處,只要小策妄敦多布能撕開清軍那兩個連的防守,順勢從沙丘頂端往下一沖,便足可從後營給清軍來上致命的一擊,一旦大營被破,清軍也就離覆滅不遠了,而這,對於坐擁五千精銳騎兵的小策妄敦多布來說,似乎並不算多難之事,至少在大策妄敦多布看來應是如此,故而,哪怕每時每刻都有大量的將士慘死於清軍的炮火之下,他也面不改色心不跳,老神在在地端坐在了馬背上。

  岳鐘琪同樣也很從容,哪怕各處防線炮火紛飛,形勢已到了岌岌可危之地步,也沒見岳鐘琪的眉頭稍皺上一下,目光始終迥然地盯著五道溝對岸的準噶爾中軍處,渾然不見半點的緊張與沮喪,這並非他不知道後營被襲會有何等慘重之後果,實際上,恰恰相反,岳鐘琪所等的就是小策妄敦多布這致命的一擊,因為那同樣是清軍扭轉被動局面的轉機之所在!

  “加速,加速,沖過去!”

  儘管不曾親眼目睹此際戰場上的慘烈,可小策妄敦多布卻能知曉己方大軍在清軍這等幾無間隙的炮火中必然損失極大,一想到無數的蒙古勇士在流血犧牲,小策妄敦多布的心都已是疼得滴血,而今,終於到了能一擊致勝的關鍵時刻,他可是一秒鐘都不願耽擱,率軍一殺出了隱蔽地,立馬便揮軍直撲清軍後營所在的那座巨大沙丘,也不管甚陣型不陣型地,拉開寬大的正面便向前高速衝刺著,五千兵馬鋪天蓋地地狂沖著,濺起了漫天的黃沙,遠遠望去,就有若一條黃色巨龍正翻滾而來一般,其狀可謂是驚人至極!

  “各就各位,沒有命令,不許開火!”

  就在小策妄敦多布的五千精銳騎兵沖到了離清軍所在的沙丘不足兩裡之距時,拼命攀登沙丘的那一個連的親衛營官兵也已是趕到了沙丘的頂端,然則守軍連長耿玄明卻並未起身相迎,甚至不曾有甚客套的言語,僅僅只是語調淡然地下了命令。

  “各排散開,各自落位,備戰!”

  論級別,兩人都是連長,論地位,師部親衛營的連長顯然要高出一籌,然則面對著耿玄明的指派,那名帶隊的親衛營連長卻並無半點的不悅之表示,神情肅然地應了一聲,指揮著手下三個排的士兵各自找了空位趴伏了下來,一支支黑洞洞的槍口瞄向了正狂奔而來的準噶爾騎兵大隊。

  “舉刀,殺上去!”

  裡許之距,對於狂奔的戰馬而言,不過只是眨眼間事而已,幾個呼吸間,小策妄敦多布已是一馬當先地沖到了離清軍所在的大沙丘不過百余步之距上,此時,已能隱約瞅見趴伏在沙丘頂上的清軍將士之身影,也能瞧見那一排排黑洞洞的槍口,然則小策妄敦多布卻是並不以為意,猛然挺直了伏在馬背上的身子,一揚手中的彎刀,咆哮著發出了進攻之號令。

  “殺清狗啊!”

  “幹掉清妖!”

  “殺啊!”

  ……

  清軍後營所靠著的這座沙丘占地面積不小,橫亙數裡之長,高更是達到了八十余米,然則坡度卻並不算陡峭,反倒是相對平緩,尤其是朝著東方的這一面,對於高速衝刺的準噶爾騎兵來說,壓根兒就構不成甚障礙,躍馬直沖其上與踏平底也差不了多少,這一聽得小策妄敦多布下了將令,當即便全都興奮了起來,一個個嘶吼不已地齊齊揚起了手中的彎刀,有若狂飆般地沖上了踏上山坡前的最後一段平地。

  兩個連的清軍滿打滿算不過兩百四十餘人而已,就算火力兇悍,要想守住寬幾達數裡的沙丘正面顯然是不可能之事,只要準噶爾軍能沖上沙丘,無論對於守衛沙丘的清軍還是此際正與準噶爾軍血戰不休的主力來說,都絕對是一場滅頂之災,當然了,前提條件是小策妄敦多布所部能順利殺上沙丘的頂端。

  “轟、轟、轟……”

  準噶爾軍真能順利沖上沙丘麼?答案顯然是否定的,就在準噶爾騎兵們以寬正面的姿態沖到了離沙丘不過五十步的距離上之際,一團團的火光與硝煙猛然在準噶爾騎兵們的腳下炸了起來,劇烈的爆炸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無數的彈片四下橫飛,人馬的碎屍漫天飛舞,臟器與碎肉四下亂濺,只一瞬間,也不知有多少倒楣的準噶爾騎兵連發生了啥事都沒搞懂便已成了碎屍塊,而這還算是好的,傷而不死的才叫糟糕,不是斷了胳膊便是少了腿,只能是在地上打滾哀嚎著,其狀之淒慘,就宛若人間地獄一般。

  地雷!到處都是地雷,整個沙丘後頭的寬正面上,縱深六十步的範圍內,密密麻麻地都埋滿了地雷,岳鐘琪所部攜帶來的五千餘枚地雷幾乎都埋在了此處,那等密度之大,實在是太過駭人了些,可憐準噶爾騎兵們此際已將馬速放到了最大,僥倖得生的騎兵們哪怕明知前方不對勁,也已是收不住狂奔的戰馬了,只能是無可奈何地向前沖著,結果麼,只能是踏響了更多的地雷,造成更大的傷亡。

  沖在騎兵集群最前方的小策妄敦多布很是不幸,他第一個踏上了地雷,結果麼,當即便成了空中飛人,當然是那種一邊飛一邊噴灑血水的殘缺之飛人,落地後,又倒楣地撞上了另一顆地雷,結果麼,要想認出這位準噶爾的第一勇士,那就須得將分散在幾十平方米範圍內的碎肉拼起來,或許還能認出點人樣,很顯然,這是完全辦不到之事,可與此同時,他也是幸運的,這麼一死之後,也就不用再受煎熬了的,至少相比於那些缺胳膊斷腿的傷兵來說,小策妄敦多布還算是走運了罷。

  “給我打!”

  倘若準噶爾騎兵不是採用這等寬正面的衝鋒方式的話,傷亡絕對不會如此之巨,最多也就是前鋒軍損失殆盡罷了,可惜的是小策妄敦多布為求突破之速度,五千騎兵幾乎就是列成了幾條線狀,這麼一衝鋒的結果就是五千騎兵幾乎損失殆盡,當然了,幸運兒也不是沒有,這不,足足有一千五百名左右的騎兵僥倖沖過了雷區,只是慌亂之下,早沒了陣型與速度,至於士氣更是低落到了穀底,還沒等他們搞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耿玄明已是怒吼著下了令。

  “噠噠噠……,呯、呯、呯……”

  清軍官兵們在平日裡訓練時都曾見過地雷的威力,但卻從來不曾見識過如此多地雷一起炸響的壯觀,一時間都被這等慘烈的場面給震懾住了,直到耿玄明下達了命令,這才如夢初醒般地開始了射擊,先是近三十挺機槍猛烈開火,緊接著,步槍也響了起來,密集的彈雨瞬間便又將山坡下亂成了一團的準噶爾騎兵們有若割稻子般地掃倒了一大片。

  逃,趕緊逃!主將已死,而準噶爾騎兵們早就沒了戰心,再被清軍的火力這麼一襲卷,哪還敢再在原地等死的,亂紛紛地擰轉馬頭便向沙丘兩端逃散了開去,這才短短的一炷香時間不到,準噶爾軍精心準備的殺手鐧便已是徹底玩完了去,戰場的態勢也就此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0

第926章 致命的一擊(二)

  “快,去東面打探一二,看是何情形!”

  赤赫摩訶乃是準噶爾軍中的重要將領,自是清楚己方的戰前安排,若非知曉小策妄敦多布會發起抄清軍後路的突襲,似今兒個這等傷亡慘重的仗,赤赫摩訶壓根兒就不會堅持下來,而今,光是他左翼就已足足付出了三萬餘人的死傷,為的便是給小策妄敦多布創造出一個一擊致勝的戰機,正因為此,哪怕是正在指揮手下諸軍浴血死戰,赤赫摩訶也沒忘了關注清軍後營處的動靜,待得聽見清軍後營方向爆炸聲狂亂地響個不停之際,赤赫摩訶的心已是虛了大半,沒旁的,準噶爾軍雖也有火器,可卻斷不可能弄出如此大的聲響,很顯然,這等驚天動地的聲勢必然是清軍整出來的,自不免疑心小策妄敦多布所部會出意外,緊趕著便喝令手下一名親衛前去探聽個虛實。

  “報,赤赫將軍,二將軍中伏陣亡,其所部大半橫死當場,餘部已潰逃而回。”

  前去打探消息的親衛去得快,回來得也不慢,這才不過片刻功夫而已,便已是惶急無比地策馬沖到了中軍處,焦急萬分地滾鞍下了馬,一個單膝點地,語帶哭腔地便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怎會如此,說,快說!”

  儘管心中早已是有了不詳的預感,可赤赫摩訶卻不免還是存了些僥倖的心理,這一聽小策妄敦多布這等準噶爾第一勇士都戰死當場,眼珠子當即便瞪圓了起來,一把拽住那名親衛的胸甲,氣急敗壞地便嘶吼了起來。

  “回將軍的話,小的句句是實,二將軍的部下都已逃了回來,將軍若是不信,可招來一問,便知根底。”

  這一見自家主將如此兇神惡煞,那名親衛當即便嚇壞了,趕忙膽戰心驚地解釋了一番。

  “混帳東西,吹號,收兵,這等狗屁仗,老子不打了!”

  赤赫摩訶乃是準噶爾軍中之元老,論資格比之大小策妄敦多布要要更深上不少,早年便是策妄阿拉布坦手下的第一大將,直到後來大小策妄敦多布先後崛起,他才退到了次要的地位上,本心裡對大小策妄敦多布便算不得太服氣,而今,小策妄敦多布這支奇兵既已潰敗,徹底擊敗清軍已是沒了半點的可能,赤赫摩訶可就不想再拿族中子弟的生命去送死了,甚至連派人去稟報一下中軍處的大策妄敦多布都免了,直截了當地便下了撤兵令。

  “嗚,嗚嗚,嗚嗚嗚……”

  赤赫摩訶的命令一下,淒厲的號角聲立馬便暴響了起來,正冒著清軍猛烈炮火向前狂攻不已的準噶爾左翼軍各部立馬紛紛向後撤退,而此際,肖鎮山所部也早已是精疲力竭,並未發動追擊,就這麼任由準噶爾左翼部隊亂紛紛地撤了回去,此處的激戰也就此告了個段落。

  “來人,去看看左翼是怎麼回事,為何突然收兵?”

  清軍營地後頭的地雷之連環爆炸之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些,縱使隔著清軍的營壘,又有著近兩百門火炮的狂轟亂炸之干擾,可大策妄敦多布還是能清楚地聽到那等地動山搖的爆炸之聲,只是一時間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何事,正自狐疑萬分間,突然間聽到到左翼收兵的號角聲暴響而起,心頭當即便是一沉,氣惱地便斷喝了一嗓子,自有一名傳令兵緊趕著應了諾,急匆匆地策馬便向左翼飛奔了去。

  “命令,騎三旅即刻出擊,從左翼向敵中路橫掃!”

  此際,倘若大策妄敦多布即刻下令全面收兵的話,儘管損兵折將近半,可好歹還能保持住個勉強不敗之局面,至少不會給清軍以趁亂擊破之機會,可惜他一時猶豫之下,已是錯過了這等求和的良機,以岳鐘琪的老道,自然不會放過因赤赫摩訶擅自提前收兵所露出來的破綻,壓根兒就不等大策妄敦多布做出相應的調整,已是毫不猶豫地便下達了出擊之令。

  “弟兄們,跟我來,殺賊,殺賊,殺賊!”

  身為騎一師的師長,今日一戰中,和敏可謂是憋足了一肚子的氣——整整一天的血戰下來,作壁上觀本就以令其鬱悶不已了的,更別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騎一師愣是被當成了步兵在用,一個接著一個地倒在了火線上,和敏的心都已是在滴血了,要知道騎兵的訓練以及裝備可是金貴得很,訓練一名騎兵所花費的金錢,足可以裝備七、八名精銳步兵了的,可卻在這等血戰中,平白被消耗了三千余官兵,整整一個旅就這麼打沒了去,和敏又豈能不為之心疼萬分的,而今,終於輪到他率騎兵出場亮相了,和敏的心情自是十二萬分的振奮,出擊的號角聲方才剛剛響起,就見和敏已是迅捷無比地翻身上了馬背,一揚馬刀,嘶吼著便率部沖出了左營大門,有若旋風般繞了個彎子,如虎入羊群般地從側面沖進了正與中路清軍展開對射的準噶爾步兵方隊之中。

  殺,再殺!養精蓄銳了整整一天的騎三旅三千余官兵們就有若三千隻猛虎一般,一路狂沖不止,手中的馬刀左砍右劈,毫不容情地將所遇到的準噶爾士兵全都砍成了滾地葫蘆,可憐準噶爾官兵們哪會料到清軍都已防守了一整天了,偏偏就在此時殺了出來,還是從己方左翼衝撞而來,就算想要抵擋,也來不及佈陣迎敵,面對著清軍的兇悍突擊,自是半點還手之力全無,死的也就白死了,沒死的,發一聲喊,全都丟盔卸甲地往本陣逃了回去,連帶著沖亂了己方正在拼死衝鋒的騎軍隊伍,整個中路戰場頓時便有若倒下的多米諾骨牌一般,再也沒有重整之可能。

  “吹號,撤,快撤!”

  準噶爾軍右翼指揮官巴特爾乃是個謹慎人,他同樣也派了人去瞭解小策妄敦多布所部的境遇,一得知小策妄敦多布已是全軍潰散,本就已起了撤退之心,再一看中路軍一片大亂,哪還敢再戰將下去,也顧不得去請示一下大策妄敦多布,嘶吼著便下達了撤退之令。

  撤?這當口上,整個右翼各部都在瘋狂地進攻之中,要想平穩撤退本就不是件容易之事,且不說右翼清軍的槍炮還在轟鳴之中,就說已然殺得興起的和敏也不會給巴特爾以平和撤軍之可能,這一殺穿了準噶爾軍的中路各部,和敏馬不停蹄地便又向右翼戰場橫切了過去,瞬間便將剛由攻轉守的準噶爾各部殺得個人仰馬翻,原本尚算有序的撤退頃刻間便成了一場止不住的大潰敗,到了此際,無論是普通一兵還是軍中大將,都已沒了半點的鬥志,只顧著瘋狂逃竄,愣是沒誰敢回頭再戰的。

  “撤!”

  面對著已然不可收拾的敗局,大策妄敦多布痛苦地閉上了眼,但卻不敢再呆在原地不動了,也顧不得去理會自家正瘋狂奔逃回來的潰軍,一擰馬首,領著五千親衛軍調頭便向鎮遠城方向逃了去,他的帥旗這麼一後撤,整個戰場上的準噶爾軍更是慌得不行,騎兵策馬狂逃,那些個撒腿飛奔著的步兵們則是丟下了武器,亡命地向戰馬停放處跑了去,試圖搶馬奪路而逃,彼此擁擠踐踏之下,死傷不計其數。

  “吹號,全軍出擊!”

  這一見整個戰場的準噶爾各部都已是潰不成軍了,岳鐘琪自不會放過這等痛打落水狗的大好機會,一揮手,已是中氣十足地下達了追擊令。

  “跪下者免死,頑抗者殺無赦!”

  血戰了一天的清軍官兵此際無疑已是疲兵,然則面對著撈取戰功的大好機會,卻是誰都不願錯過的,一聽得追擊的號角聲響起,自是全都興奮了起來,呐喊著便發動了兇悍無比的衝鋒,刀劈槍挑,將忙於逃竄的準噶爾士兵殺得個屍橫遍野,整個戰場上到處是清軍官兵們的喊殺之聲,這一追便追過了五道溝,一路痛殲殘敵,當真是抓俘虜抓到了手軟,繳獲的戰馬、槍炮等軍械不計其數。

  “報告師長,我部戰死五百三十七人,傷六百二十八人,擊斃賊子一萬八千餘,生擒三千五百二十一人。”

  “報告師長,我部戰死四百九十八人,傷……”

  “報告岳師長,我部戰死……”

  ……

  酉時過半,太陽已然西沉,血色黃昏下,戰場上屍橫遍野,到處是傷兵與傷馬的哀嚎之聲,當真有若人間地獄般淒慘,然則岳鐘琪卻是無心去感慨,更不曾玩甚詩興大發之豪情,待得各部一一收兵之後,立馬下令各部即刻清點戰果,結果麼,報將上來的數字卻令岳鐘琪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沒旁的,如此血腥的一戰下來,斃敵固然多達近八萬人,生擒也有萬餘眾,可清軍本身的傷亡也小不到哪去——戰前足足三萬四千餘的總兵力,到如今還能有戰力的就只剩下了一萬八千餘,戰死七千出頭,傷九千餘,如此巨大的戰損,再加上彈藥也已是消耗得七七八八了的,在沒有得到後方的補充之前,各部可以說是已基本失去了戰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0

第927章 冬休

  五道溝一場血戰下來,岳鐘琪所部固然是折損過半,已無再戰之力,可手中只剩下六萬餘殘兵的大策妄敦多布卻是片刻都不敢再在鎮遠城多呆,蔔一撤回鎮遠城,草草收攏了一下潰兵,便即於次日率殘部向西而逃,一路直奔疙瘩城(今之達阪城),由此過了天山,全軍撤回了北疆,屯於輪台城(今之烏魯木齊)。

  準噶爾軍此番撤退極為的倉惶,不但不曾將屯在鎮遠城中的輜重糧秣焚盡,也不曾似往年那般於潰敗之際大肆屠戮平民百姓,究其根本,固然有被岳鐘琪所部殺破了膽之故,卻也不乏被外謝爾蘇全族盡滅的先例所震懾的緣由在,而這,於清軍來說,自然是好事一樁,岳鐘琪所部打掃完戰場之後,也無甚客氣之說,直接揮軍便占下了鎮遠城,但並未再向前進軍,而是就地休整了起來,一邊向後方催輜重補給,一邊恭候弘晴所率的主力完成對南疆各處的徹底清掃。

  誠德二年九月初九,弘晴所部主力大軍進抵高昌故城,與從東而來的岳鐘琪部勝利會師,是日,弘晴以明章拜發之形式上表朝廷,言明南疆已定,克日將進剿北疆,報捷之餘,更再次請求移民實邊,以及奏請在張掖、酒泉、威武各設新兵營一座,徵調甘、陝、川三省各兩萬青壯入營訓練,以為後備補充之用。

  誠德二年九月十六日,捷報以及弘晴的奏本一同抵京,朝野為之轟動,《京師時報》更是連篇累牘地報導了前線連番大捷之消息,舉國上下為之歡欣鼓舞不已,各地商賈尤其是揚州鹽商趁勢發起了大規模的募捐,短短十數日間,各地便已募集了一千兩百余萬兩的銀子,匯往戶部,言明為犒軍之用,更有無數文人墨客寫詩賦文以慶前線連番大捷,一時間,岳鐘琪名聲為之大噪,被譽為軍中戰神,風頭無兩。

  前線接二連三地打著大勝仗,殲敵每每都以數萬計,這固然是件值得慶賀之事,然則誠德帝卻並不顯得有多高興,沒旁的,前線勝得實在太快了些,這才多久啊,從今歲四月大軍離京,到青海、南疆平定,攏共也不到半年的時間,若是再按這麼個節奏打下去,鬧不好今年內準噶爾汗國就得玩完了去,而誠德帝最在意的豐台大營新軍編練卻才剛剛開了個頭,兵馬雖已是調集了三萬餘人,可訓練方面卻始終不盡人意——十三爺病了,真病假病不好說,可不再參與整軍卻是不爭之事實,哪怕誠德帝都已是親自去勇親王府探了回病,也沒能讓十三爺“好”起來,如今的豐台大營新軍訓練只能靠著赫達去主持大局,效果麼,自然也就好不到哪去了的。

  勝利,誠德帝是需要的,此無他,若是前線敗了的話,國中局勢必然有惡化之嫌,他誠德帝也難以穩坐龍椅,這麼個道理,誠德帝還是清楚的,只不過這等速勝麼,卻絕對不是誠德帝所樂見之事,偏偏這麼個想法還無法宣之於口,若不然,一頂“昏君”的帽子怕就要扣在他誠德帝的頭上了的,無奈之下,誠德帝也只能玩起了拖延的把戲,一方面是大賞三軍,對有功之將厚賞連連,封爵者不在少數,其中尤以岳鐘琪所得最多,晉一等候,再蔭二子,和敏、李明亮等功臣也頗有所得,前者晉封三等侯,後者得封一等伯,另有莊子、金銀等賞賜,以安撫軍心;另一方面則是對弘晴提議的移民實邊以及新兵營之設立不置一詞,也不曾下詔進兵,只言諸般事宜重大,須得仔細斟酌方好。

  就誠德帝那麼點小心思,以弘晴之智商,自不會看不透,只是明白歸明白,弘晴也自無奈得很,畢竟誠德帝才是帝王,他不肯下詔,弘晴也自不好擅自妄動,大義名分雖說是玄虛的玩意兒,可要想安定天下,卻偏偏又是萬萬少不得的,沒奈何,弘晴也只能是再次上了本章,將移民實邊與新兵整訓的重要性詳詳細細地解釋了一番。

  弘晴的本章這麼一上,誠德帝自是不好再坐視不理了,不過嘛,他卻顯然還是不肯放棄拖延戰事進程的想頭,大張旗鼓地便下詔諸般臣工對弘晴的奏本進行商議,不止是朝臣們可以上本,也要求各省三品以上的大員對此二事上本言事,不僅如此,更讓《京師時報》對此事大加報導,鼓勵天下文人墨客們也參與其中,一時間,舉國為之轟動,官場民間都鬧騰得個歡快,贊成者有之,反對者也有之,《京師時報》就此成了正反兩方大辯論的舞臺,熱鬧是熱鬧了,可時間卻是就這麼不知不覺中被拖到了十月底,大雪一下,進兵的道路已封,年內已是再無出兵北疆之可能。

  大雪這麼一下,誠德帝的目的也就算是實現了大半,自然也就不會再任由那等無聊的紛亂持續下去,很快便下了詔書,先是好言好語地撫慰了弘晴一番,而後麼,對弘晴所提議的兩件事都給出了打了折扣的承諾——移民實邊一事照青海之例,以民眾自願為主,另,犯事者流放邊關,當以青海、南疆為首選,至於新兵訓練營麼,同意弘晴在張掖、酒泉設立新兵營,准從甘、陝徵調兩萬青壯入伍,原則上為三丁取一,一應待遇比同新軍各部,此事由陝西總督延信負責辦理。

  詔書雖是到得遲,可好歹算是下了,對此,弘晴除了苦笑之外,也實是沒啥好說的,上本謝了恩之後,也就只能是在高昌故城駐紮了下來,重新編排部隊序列——從步兵第三軍中精選出萬餘將士,以填補第一軍第一師以及第二軍第二師的兵員缺額,又從第三軍中挑選出五千餘擅騎者補充到騎一師中,而第三軍剩下的骨幹麼,則是被派去了張掖、酒泉,負責新兵訓練,為期三個月,利用冬季的時間展開大練兵,在此基礎上重建第三軍,至於由李敏行所率的川軍改編成的新軍,則被弘晴打散分派在了南疆諸城,以為守備,防止南疆諸部族有所異動。

  冬季練兵的日子無疑是枯燥的,然則卻又是必須的,此無他,這大半年來,雖是屢戰屢勝,看似所向無敵,可實際上麼,還是暴露出了不少訓練上的瑕疵,各軍兵種都存在著這樣或是那樣的問題,若是不加以解決,來日遇到了久經沙場的俄羅斯軍,必然要出狀況,對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本來他就沒打算在今歲殺過北疆去,而今,能得一冬的時間訓練諸軍,倒是趁便得很,當然了,在練兵之餘,弘晴也沒忘了改土歸流與移民實邊二事——誠德帝雖只是給出了個打了折扣的旨意,然則弘晴卻是不在乎,沒旁的,他手中可是有著截止西北五省之權力,自不會捨不得用,接連幾道軍令下去,也由不得四川、陝西、山西諸省不配合。

  移民實邊于社稷來說,是件好事,可於民來說,則未必如此,此無他,國人戀故土,哪怕再窮,也不願背井離鄉,除非是大災之年,不得不離鄉逃生之外,要想讓國人自主去墾邊,那簡直難如登天,甭管公文裡開出的條件有多優惠,肯自願前往者,絕對少得可憐,毫無疑問,若是按著誠德帝那所謂的自願原則,移民實邊不過只是句空話而已,對此,弘晴自是心知肚明得很,自然不會照著去做,當然了,弘晴也不敢真兒個地一味強壓,若不然,惹來一身的駡名事小,激起民變可就不是件好玩之事了的,為此,弘晴玩了一手擦邊球——下文西北五省,嚴令清理地方治安,除十惡不赦之死囚外,其餘諸般人犯,不管是偷盜還是鬥毆之類的罪犯連同其家眷一併移送邊關墾殖,所需之費用以及諸般人等之安家費,一體按自願移民之待遇給予,由“八旗商號”之發展基金支出。

  弘晴這麼一道綏靖地方治安的命令一下,地方諸般官員們可就閑不下來了,不管願意不願意,那都得照著執行,沒旁的,弘晴頭上那頂“官場屠夫”的名號實在是太嚇人了些,自是沒誰樂意拿自家的官帽去冒險的,再說了,那些囚犯本來就是各地官府最為頭疼的貨色,一傢伙打包全都送走,于地方治理上來說,本就是好事一樁,自也就不會有太多的抵觸心理,當然了,因之而發生的冤假錯案也就是難免之事了的,這麼些擾民的罪名麼,自然是著落在了弘晴的頭上,對此,早有思想準備的弘晴卻是毫不在意,在他看來,些許的駡名能換來邊關的穩固,當真算不了甚大事來著,至於後世如何評價這番移民舉措麼,弘晴更是不放在心上,該怎麼做照舊怎麼做,有趣的是誠德帝對此採取了默認的態度,哪怕是有不少地方大員對此等移民措施頗有微詞,上本表示反對,誠德帝也盡皆留中不發,事遂定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0

第928章 俄羅斯人的好心

  誠德三年四月初七,清明已過,草原上的雨季也就過了,天高氣爽,恰是出兵的大好時節,休整了一冬一春的清軍兵出天山,面對著清軍的嚴整軍容,大策妄敦多布不敢迎戰,棄輪台城而走,倉惶向伊犁逃竄而去,清軍在輪台城稍作休整之後,便即沿著絲綢北路故道一路向伊犁追擊前進,於四月十八日進抵庫爾喀拉烏蘇(今之烏蘇市所在地),離準噶爾汗國金帳所在之伊犁已不足兩百里,準噶爾汗策妄阿拉布坦下令舉全國之兵在格登山一帶佈防,準備迎戰清軍主力。

  格登山,位於今昭容縣境內,山不高,也不過就是百米上下而已,孤山一座,形似圓錐,算不得甚險峻大山,可卻是伊犁一帶最高的山嶺了,相較於一馬平川的伊黎河流域來說,此處已是最適合防守之地形了的,不願再撤退不休的策妄阿拉布坦選擇此地作為決戰的場所,自是有著其別樣的考慮,對此,弘晴自是早有預料,卻也並不放在心上,率部不緊不慢地向格登山方向進發,但並不急趕,日行不過五十裡而已,每每都是日上了三竿方才拔營起行,日頭偏西便安營紮寨,當真是悠哉得很,這不,今兒個又是酉時剛至便已下令安下了營壘,也不曾召集諸將議事,施施然地往中軍大帳一貓,躺在搖椅上悠閒地假寐了起來。

  “稟王爺,營外來了一隊人馬,自稱是俄羅斯與哈薩克汗國之使節團,前來求見,請王爺示下。”

  一陣腳步聲響起中,丁松已是疾步行進了帳中,但見其恭謹地朝著弘晴一躬身,已是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傳!”

  聽得丁松這般說法,弘晴的嘴角邊立馬便露出了絲淡淡的笑意,沒旁的,弘晴之所以不急著進兵,等的便是這麼個使節團的到來——策妄阿拉布坦雖是舉全國之兵而守,可在弘晴看來,那十幾萬的部隊不過都是些烏合之眾罷了,壓根兒就不夠給清軍塞牙縫的,唯一令弘晴稍有些忌憚的便是已然換裝完畢的俄羅斯軍團,在摸不清俄羅斯軍團動向之前,弘晴並不打算急著殲滅準噶爾汗國,想的便是畢其功於一役,將西疆所有不穩定因素一舉蕩平了去,以便爭取時間來穩固國內之朝局,而今,躲在暗處的老毛子終於是要露頭了,這對於弘晴來說,自然是件好事來著。

  “喳!”

  弘晴既是有所吩咐,丁松自是不敢多問,緊趕著應了一聲,一旋身,便要就此退出大帳。

  “慢,傳本王之令,各部師以上將領即刻到此議事!”

  不等丁松抬腳邁步,弘晴卻是突然一揮手,緊著又吩咐了一句道。

  “喳!”

  一聽此言,丁松不得不再次轉回身來,恭謹地行了個禮,而後匆匆便退出了中軍大帳,自去張羅諸般事宜不提。

  “在下大俄羅斯西伯利亞邊防第一軍軍長列夫.托爾斯基見過尊敬的仁親王殿下。”

  聚將鼓一響,各軍師長以上的將領都已是快速趕到了中軍大帳,不多會,便見丁松領著四人從帳外行了進來,當先一名身材魁梧至極的俄羅斯將軍正是當年曾出使大清的列夫.托爾斯基,五年不見,此人不但升了官,氣度上也明顯較之從前要沉穩了許多,但見其不徐不速地向前行了幾步,又矜持地站住了腳,伸手摘下頭上的軍帽,略一躬身,不亢不卑地行了個禮。

  “在下哈薩克汗庭次相呐玉茲謹代表我王凱普汗向尊貴的仁親王殿下問安。”

  列夫.托爾斯基的禮數一畢,也不等通譯完成轉述,一名緊跟在列夫.托爾斯基身後的瘦高漢子已是忙不迭地搶上前一步,手撫胸口,深深一躬,恭謙萬分地用略顯生硬的漢語行禮問了安。

  “免了,爾等此來所為何事,說罷。”

  弘晴靜靜地聽完了兩名使節的話語之後,平淡的臉上甚表情都沒有,也不曾有甚客套的寒暄,直截了當地便問起了二人的來意。

  “尊敬的仁親王殿下,我大俄羅斯帝國對貴國派兵侵略準噶爾汗國一事表示極端的關切,希望貴國能與準噶爾汗國友好相處,以免周邊局勢惡化,對此,我大俄羅斯帝國願意充當貴國與準噶爾汗國之間的調停人,此一條,還請親王殿下仔細斟酌為荷。”

  弘晴這等冷淡的態度自然算不得友好,不過麼,列夫.托爾斯基卻是並未提出抗議,一聽完了通譯的轉述,立馬便聳了下肩頭,滿臉遺憾之色地便扯了一大通。

  “嗯,呐玉茲次相又有甚要說的麼?”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之後,弘晴並未對列夫.托爾斯基的話加以置評,而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哈薩克汗國的次相呐玉茲,聲線微寒地發問了一句道。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國大汗對周邊局勢緊張表示深切的遺憾,希望貴國能罷刀兵,以免生靈塗炭,還請親王殿下明鑒。”

  哈薩克汗國只是個小國家,軍力頗弱,呐玉茲這個使者顯然不敢有如列夫.托爾斯基那般硬氣,回話的語調裡自也就滿是卑謙之意味。

  “托爾斯基少將,哦,現在是中將了,本王若是沒記錯的話,五年前閣下出使我大清之際,可是曾提議要幫我大清攻擊準噶爾叛逆的,怎麼,這才幾年不見,貴國就改主意了?”

  弘晴冷冷地掃了呐玉茲,卻並未再理睬於其,而是又將視線轉回到了列夫.托爾斯基的身上,以揶揄的口吻,毫不客氣地便譏諷了其一句道。

  “尊敬的親王殿下,您有所不知準噶爾汗國已於四年前與我大俄羅斯帝國締結友好協議,作為盟友,我大俄羅斯帝國有義務在準噶爾汗國遭到攻擊時提供必要的幫助,對此,我國彼得大帝已下了詔書,讓我大俄羅斯帝國西伯利亞總督府負責調停貴國與準噶爾汗國之間的爭端,希望親王殿下能看在貴我兩國多年的友誼之份上,就此收兵,以確保貴我兩國的情誼不遭破壞。”

  五年多過去了,列夫.托爾斯基顯然是歷練出來了的,軍事才能有沒見長不好說,可臉皮明顯比當年要厚實了不知多少,睜著眼睛說瞎話的能耐大為見漲,明明是胡扯之言,從其口中說將出來,還真有那麼點正氣凜然之狀的。

  “情誼?呵,貴國的情誼能值得幾個錢?若是本王沒聽錯的話,貴國這是打算撕毀《尼布楚條約》了?”

  弘晴此番西征真正要對付的便是野心勃勃的老毛子,自然不會將列夫.托爾斯基所謂的調停話語放在心上,至於啥兩國友誼之類的,那更是個天大的笑話來著,當然了,大義名分之類的玄虛麼,多少還是要講究一下的,正因為此,弘晴自不吝好生刺激列夫.托爾斯基一把。

  “仁親王殿下,請您注意您的言行,本將乃是奉了我大俄羅斯帝國皇帝的命令……”

  列夫.托爾斯基本性就是個急躁之輩,縱使這幾年已是收斂了許多,可狗卻是改不了吃屎的習慣,被弘晴這麼一撩撥,當即便怒了,但見其面色鐵青地一瞪眼,已是怒不可遏地嚷嚷了起來。

  “放肆!回答本王的問題,爾俄羅斯帝國是否打算撕毀《尼布楚條約》,是,還是否,嗯?”

  不等列夫.托爾斯基將話說完,弘晴已是猛然一拍文案,聲色俱厲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親王殿下要這麼認為,在下也只能表示遺憾。”

  被弘晴這麼一吼,列夫.托爾斯基先是氣惱地漲紅了臉,可很快便又平靜了下來,一派有恃無恐狀地聳了下肩頭,當場耍起了無賴。

  “很好,本王從來都以為和平是打出來的,而不是談出來的,貴國既是鐵了心要干涉我國內政,那就只有戰場上見了,托爾斯基閣下,你可以回去覆命了,來人,送客!”

  這一見列夫.托爾斯基如此表現,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也沒再跟其多囉唕,一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親王殿下既是如此堅持,我三國聯軍只能坐等親王殿下的到來了,告辭。”

  列夫.托爾斯基倒是乾脆得很,丟下句場面話,轉身便向大帳外頭也不回地行了去,哈薩克次相呐玉茲見狀,嘴角嚅動了幾下,似有所欲言,可到了底兒卻是啥話都不曾說出口來,僅僅只是搖了搖頭,無言地便跟在了列夫.托爾斯基的身後。

  “托爾斯基中將,本王曾說過,一旦你我在戰場上相遇,必取爾之首級,且洗好脖子,等著本王來砍罷。”

  不等列夫.托爾斯基走出大帳,弘晴已是陰冷地一笑,毫不客氣地便宣判了列夫.托爾斯基的死刑。

  “嘿,哈哈哈……”

  弘晴這麼句話語一出,緊跟在列夫.托爾斯基身後的那名俄羅斯通譯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搶上前一步,用俄語將弘晴的話轉述了一番,一聞及此,列夫.托爾斯基不單不怒,反倒是仰頭大笑了起來,似乎聽到了滿天下最好聽的笑話一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6 00:40

第929章 大戰將啟

  “王爺,老毛子無禮至極,末將請命打先鋒,不擒此獠,誓不為人!”

  “王爺,末將願為先鋒,還請王爺恩准!”

  “王爺,賊子猖獗,斷不可輕饒了去!”

  ……

  一眾將領們全都被列夫.托爾斯基臨離去前那等狂傲的姿態所激怒,塔山、張淼等重將紛紛站出來高聲請戰,爭著要打先鋒。

  “呵。”

  面對著眾將的群情洶洶,弘晴僅僅只是淡然地一笑,並不急著表態,也無甚評述,任由諸將們在那兒爭執個夠。

  “稟王爺,密信。”

  就在一眾人等吵鬧個不休之際,卻見丁松從帳外匆匆而入,將一枚小蠟丸遞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

  一聽“密信”二字,一眾將領們也就都不鬧了,一個個眼冒精光地死盯著那枚小蠟丸,一見及此,弘晴不由地又是一笑,可也沒多言,伸手取過了蠟丸,只一捏,便已將蠟殼捏碎,露出了內裡一張團在一起的紙張,攤開一看,嘴角邊的笑意立馬便更濃了幾分,沒旁的,這封密信正是哈薩克次相呐玉茲所擬,由其手下侍衛轉交到丁松處的,寫的麼,自然是俄羅斯軍團的情況。

  前番平南疆之際,弘晴之所以率主力沿南線而行,目的有二,一是要誘使準噶爾軍去攻擊兵力不算多的岳鐘琪所部,從而發揮己方火力強大之絕對優勢,以重創準噶爾軍主力,至於其二麼,便是要密會哈薩克凱普汗,以雄厚之兵力懾服其,是時,前往清軍營中與弘晴密會的正是呐玉茲其人,雙方經過數次協商,已是達成了一致之共識,即哈薩克汗國將成為大清屬國之一,大清則保證哈薩克汗國的安全與穩定,另,一旦北疆戰事大起,哈薩克汗國將全力配合清軍行動,打入三國聯盟內部,套取俄羅斯軍情報便是當初弘晴給哈薩克汗國下的命令,而今,一番精心安排終於是有了回報,弘晴自是有理由好生樂呵上一回的。

  “諸公,敵情已明,格登山一帶,共計有準噶爾軍十四萬三千餘,哈薩克軍三萬兩千步騎,至於老毛子麼,此番可是下了血本了,其西伯利亞第一、二、三軍齊至,更有從其國都調來的近衛第一軍,另有哥薩克騎兵兩萬五千餘眾助陣,總兵力多達十萬五千餘之巨,其中西伯利亞第一、第二軍都是滿編軍,每個軍各三個師,每個師四個團,每個團兩千人馬,第三軍則是半滿編制,只有兩個師,每個師兩個團,共八千兵力,至於其主力近衛第一軍編制與西伯利亞第一、二軍大體相當,然訓練水準以及裝備都遠強於西伯利亞步兵軍,俄羅斯各軍約有新型火炮兩百餘門,另,除其西伯利亞第三軍依舊使用落後的火繩槍外,其餘各部皆已換裝完畢,裝備的都是法蘭西所造之燧發槍,有效射程約四百步左右,每分鐘射速約四發,較之我軍制式槍械雖有差距,卻也不容小覷,諸公且都說說看,對此戰可有甚看法否?”

  弘晴掃了眼目光灼然的諸將們,笑了笑,也沒甚隱瞞,詳詳細細地便將敵情概況述說了一番。

  “王爺明鑒,末將以為賊軍雖多,卻不過都是烏合之眾耳,斷難擋我大軍進剿,末將不才,願為先鋒!”

  塔山素來是個好戰的主兒,偏生此番西征以來,他就沒撈到甚像樣的仗可打,倒是其手下的岳鐘琪立功甚偉,身為軍長,塔山自不免頗為的憋屈,早就盼著能有個一顯身手的良機了的,這一會兒一聽弘晴如此問法,立馬便來了精神,緊趕著從旁閃了出來,高聲請戰道。

  “王爺,末將以為塔將軍所言雖是有理,然,賊子麋集于格登山一帶,又著人前來激怒我等,個中恐別有埋伏,實不可不防,竊以為應將賊軍引出來打為宜。”

  第三軍軍長程貴武相對較為謹慎,儘管也是求戰心切,可考慮的方方面面顯然比塔山要周全上一些。

  “王爺,末將以為程軍長所慮雖不無道理,然,要想達成此點,恐難矣,今,我大軍遠征,糧秣輜重轉運艱難,利在急攻,若戰事遷延,則恐于戰不利也,故,末將以為當一鼓作氣,聚殲賊眾于格登山附近!”

  第二軍軍長張淼顯然不太看好程貴武的建議,提出了一戰定乾坤之主張。

  “嗯,東美有何想法麼?”

  弘晴心中自有主張,不過麼,卻並不打算急著說破,也不曾對三位軍長的建議加以置評,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轉而將問題丟給了始終沉默不語的新任第一軍副軍長兼第一師師長岳鐘琪。

  “王爺明鑒,末將聽聞伊犁一帶多雨,每到五月,常大雨連連,於我軍恐多不利,于老毛子而論,恐也是如此,故而方有此番示強之行徑,有鑑於此,末將也以為當以急戰破敵為宜。”

  自西征以來,大部分的戰功都是岳鐘琪所立,這雖是殊榮,可也不免令諸將們嫉妒之心暗生,正因為此,去冬至今,每逢議事,岳鐘琪都是能不開口便不開口,此番議事亦是如此,然則弘晴既是有問,他卻是不能不答,略一沉吟之後,便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了必須急戰的道理,不過麼,卻是毫無自請為先鋒之言語,顯然是不打算再搶功勞了的。

  “嗯,既然諸公都以為當得急戰,那就這麼定了,明日加速行程,三日後進抵格登山,一戰蕩平諸敵!”

  為將者,不識天文地理,不過是庸才而已,對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早在出征之前,弘晴就已著人調查過伊犁一帶的地理以及氣候狀況,自是清楚伊犁的雨季即將來臨,也早就做足了相關的準備,之所以沒急著發兵去攻格登山,不過是要等哈薩克汗國的消息罷了,而今,敵情既明,弘晴自不會再有太多的顧忌,至於三國聯軍可能有的埋伏麼,弘晴還真就不怎麼放在心上,一者是有著哈薩克汗國這麼個內應在,二來麼,弘晴對手下這十二萬五千大軍之力量有著絕對的信心,當真不怕三國聯軍能翻得出甚浪花來,淡然一笑,已是就此下了最後的決斷……

  格登山雖不甚高,可占地卻並不小,其山頂平坦,面積足足有近百畝方圓,準噶爾汗策妄阿拉布坦的金帳便設在此處,此際,偌大的大帳裡只有六人在,正中端坐著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壯漢,但見此人滿面虯髯,樣貌粗豪,可一雙眼裡卻不時地閃過睿智的光芒,這人正是準噶爾大汗策妄阿拉布坦,其右手邊那名面色陰沉的消瘦漢子則是哈薩克汗國的次相呐玉茲,而昂然端坐在策妄阿拉布坦左手邊的那名高胖的俄羅斯人,赫然是五年前曾出使大清的俄羅斯西伯利亞總督阿列克謝.伊瓦諾夫.加加林大公,至於另外三人麼,看服飾便知不過都是通譯罷了。加加林等人雖是坐得頗近,卻都不發一言,臉色也都不甚好相看,顯然議事已是陷入了僵局,誰都不願先前開口,以免弱了自家的士氣。

  “報,大汗,清狗大軍已到十裡地外,正在安營紮寨,請大汗明示!”

  一派死寂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旋即便見一名報馬汗流浹背地從帳外搶了進來,朝著策妄阿拉布坦便是一個單膝點地,語氣惶急地稟報了一句道。

  “再探!”

  一聽報馬如此說法,策妄阿拉布坦握著酒杯的手很明顯地顫動了一下,只是很快便即穩住了,也沒細問經過,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吩咐了一聲。

  “是!”

  聽得策妄阿拉布坦這般吩咐,那名報馬自是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大帳。

  “大汗,在下說的沒錯罷,清軍這不是來了麼?呵呵,貴我雙方合則兩利,分則兩敗啊,大汗,您看這盟約是否該先簽上一下?”

  報馬方才剛退下,聽完了通譯轉述的加加林大公臉上立馬綻放出了得意的笑容,笑呵呵地便出言擠兌了策妄阿拉布坦一把——俄羅斯人一向貪婪得很,素來無利不起早,前些年大力扶持準噶爾汗國,半賣半送了大批的軍火,此番又大舉出兵援助,可不是為了啥公平與正義,目的有二,一是壓制大清的崛起,二來麼,自然是趁火打劫地打算將準噶爾汗國囫圇吞下,所謂的盟約不過是宗主國與屬國之間的不平等條約罷了,這也正是加加林大公力主派托爾斯基中將出使清軍,假做調停,實則是故意激怒清軍前來進剿的根由之所在,而今,清軍既至,加加林大公自是不會放過這等逼策妄阿拉布坦簽城下之盟的大好機會。

  “嗯……,拿筆來!”

  被加加林大公這麼一逼,策妄阿拉布坦顯然是怒極不已,可也無奈得很,寒著臉重重地哼了一聲,卻還是不得不就此屈服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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