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56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1

第890章 邊關告急

  誠德帝一旦下定了決心,動作倒是相當之迅速,這才一回到宮中,立馬將正風風火火地辦著案的二阿哥弘晟以及雍親王世子弘曆召進了宮中,不顧二人的強烈抗議,強行下了中止此案的死命令,旋即,又下詔將摩阿隆賜死,其家人盡皆流放烏蘇雅裡台軍前效力,並下令釋放所有被此案牽連之中央銀行官吏,好言撫慰上了一番。

  中央銀行倉促結案的消息一經傳出,朝野再次引發哄亂,上本言事者眾,贊成者有之,反對者也有之,然,誠德帝盡皆留中不發,只稱此案已結,敢再亂奏者,一律以抗旨不遵之罪論處,至此,喧囂了數日的中央銀行貪腐案便算是告了段落,朝野間亂議了幾天也就沒了聲息。

  誠德二年三月二十七日,“病”了數天的仁親王弘晴上本奏稱風寒已愈,請求按原定計劃發兵西征,帝欣然允之,並定於四月初一在天安門廣場行閱兵式,校驗三軍並為出征大軍踐行,此詔書一下,京師裡立馬便又鬧騰了起來,相約到時候去參觀閱兵式者不知凡幾。

  誠德二年四月初一,仁親王弘晴率十二萬大軍於閱兵式後,在數十萬京師百姓的夾道歡送下踏上了西征之道路,軍行甚速,四月十日過了太原,二十四日便由潼關進了陝西,二十九日抵達西安,稍事休整,本打算三日後再行向岐州(今之寶雞)進發入甘肅天水,卻突然接到了陝西總督延信的告急文書,言稱莊浪衛(今永登)西部居住在卓子、棋子、剌布藏一帶的六個藏族部落突然舉兵造反,聚眾七萬餘,縱兵四下劫掠,石堡城(今之青海湟源縣)、西寧、莊浪衛、會甯、蘭泉(今之皋蘭縣)、平安鎮等諸多縣、鎮皆落叛匪之手,延信率一萬軍兵出蘭州討伐,奈何敵軍勢大,于戰不利,不得不退回蘭州堅守,甘肅已有全面糜爛之徵兆,請求弘晴所部急速增援。

  “諸位,剛接到蘭州急報,散居於蘭州週邊之卓子、剌布藏一帶之平郭羅克、外謝爾蘇等六部藏民突舉反旗,聚眾七萬余,石堡城、西寧、莊浪衛、會寧等各城均已淪陷,延信于戰不利,現退守蘭州,甘肅中部亂局已現,而羅卜藏丹津竊據老牙關,聚兵十四萬眾,虎視河州,甘肅南部險情叢生,另,據查,大小策妄敦多布亦率準噶爾軍主力十三萬餘嘯聚沙洲,隨時有可能向玉門關發起攻擊,我軍若是不能在短時間裡平定青海各地之亂,準噶爾軍必會趁火打劫,一旦玉門關有失,甘肅北部將無險可守,糜爛難免,諸公對此有甚看法,且就各抒己見好了。”

  軍情緊急,弘晴自是不敢怠慢了去,這一接到告急文書,立馬召集師以上將領齊聚中軍大帳,圍在了大幅沙盤前,由著弘晴將最新敵情介紹了一番。

  “啟稟王爺,末將以為敵軍雖眾,卻大多是烏合之眾,斷難擋我新軍之鋒銳,為防諸敵之聯動,末將建議先打蘭州周邊之敵,一舉切斷羅卜藏丹津向準噶爾撤退之道路,而後分兵兩路,以偏師馳援玉門關,主力則南下尋機與羅卜藏丹津展開決戰,一舉殲敵于青海南部,而後再橫掃青海全境,大勝之後,再趁勢出關解決準噶爾部之亂。”

  弘晴話音方才剛落,第二軍軍長張淼已是率先開了口,但見其指點著大幅沙盤,語速飛快地將所謀之策簡略地道了出來。

  “王爺明鑒,末將以為張將軍所言甚是,三部亂匪中,就屬六部藏兵最弱,兵力少,裝備、訓練皆差,我大軍一至,瞬息便可破敵,如此一來,即可解了蘭州之圍,又可阻住羅卜藏丹津所部逃回柴達木盆地之退路,當是可行!”

  “王爺,末將也以為張將軍所言乃穩當之策也!”

  “王爺明鑒,先打弱敵,以實擊虛,應是上策!”

  ……

  張淼年歲雖不算大,可在新軍中的威望卻是頗高,他這麼一進言,附和者自是不少,不僅是其手下三名師長盡皆舉手贊成,其餘諸軍將領也有不少贊同者。

  “嗯,有和(程貴武的字),你怎麼看?”

  張淼所獻之策雖是得到了不少將領的認同,然則弘晴卻並未就此表態,僅僅只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轉而點了第三軍軍長程貴武的名。

  “王爺明鑒,末將以為張將軍所獻之策看似穩當,卻有幾處礙難有待商榷,其一,我大軍若是轉戰蘭州,羅卜藏丹津恐不敢再在老牙關一帶徘徊,勢必會向青海湖一帶轉移,其所部盡皆騎軍,一旦啟動,速度奇快,怕是不等我大軍拿下石堡城,兩部賊子已聯成一氣,一旦我軍不能及時攻克石堡城,戰局恐將陷入僵持,倘若準噶爾部再趁勢攻掠玉門關,我軍進退不能,勢必陷入苦戰,鑒於石堡城一帶之地形複雜,我軍火力兇悍之優勢難以展開,倘若強攻,折損必重無疑,此不合戰之道也。”

  在場之高級將領中,程貴武的升官速度絕對是最快的一個,在新軍擴編之前,他還只是先鋒團的團長,擴編之後,便成了第三軍的軍長,個中固然有其在京師一戰中立下了赫赫戰功之故,可更多的則是因其之指揮才能得到了弘晴的認可,這不,此際分析其敵情來,明顯要比張淼考慮得更周全上一籌。

  “嗯,那依你看來,這一仗當如何打?”

  程貴武的分析正是弘晴的顧慮處之所在,此無他,石堡城沿線地形狹窄,大部隊難以展開,也缺少迂回之空間,一旦急攻不下,後果當真不堪設想,當然了,只要重炮部隊能及時趕到,拿下石堡城還是不成問題的,關鍵在於從蘭州一路向西寧打過去的話,處處皆敵,每進一步都須得清掃周邊之殘敵,加之道路難行,重炮部隊的挺進速度自然也就快不起來,是否能搶在羅卜藏丹津反應過來前攻克石堡城,實在是難說得很。

  “王爺明鑒,末將以為此戰須得以巧破千斤,您看,河州一帶除了達加里山口的老牙關可入青海之外,還有一條小道——積石山口,只是此道艱險難行,又須得渡黃河而行,除采藥人之外,甚少有人走此路,大軍雖是難以通過,可輕軍行進卻還是可行的,故,末將建議我軍可兵分三部,一旅偏師偷越積石山,以為奇兵,主力則擺明陣勢強攻老牙關,以吸引羅卜藏丹津所部之注意力,再以一軍殺奔蘭州,不管沿途之敵,全速奇襲石堡城,斷敵之歸路,與我軍主力及偏師合擊羅卜藏丹津所部,待得殲滅了該部之後,再回手去剿滅藏民之亂,倘若能得手,則青海之亂當可在兩月內平定,是時便是我軍出關橫掃準噶爾之良機也,此末將之淺見耳,還請王爺明斷。”

  程貴武能得弘晴如此看重,自然不是等閒之輩,一番戰略解說下來,明顯比張淼所言要實用了許多,只不過其畢竟是軍中的小字輩,儘管分析得頗為的精彩,卻幾無人出言附和,場面麼,自不免顯得有些冷清。

  “王爺明鑒,末將以為程將軍所獻之策頗為可行,末將願率一部兵馬前去取石堡城!”

  一派的死寂中,卻見一名身材粗壯的將領昂然站了出來,高聲地支持了程貴武一把,眾人循聲望將過來,這才發現出頭者赫然是新軍中資歷最淺的第一軍第一師師長岳鐘琪,雖不曾開口譏諷於其,不過麼,大多數將領的臉上都明顯透著股不以為意的神色,顯然對岳鐘琪的能力都不甚看好。

  “東美有信心為此自是好事一樁,有何要求只管提,但消本王能給的,自不會令爾失望了去。”

  旁人不知岳鐘琪之能,可弘晴對其本事卻是心中有數的,原本就想著派其去啃石堡城這塊硬骨頭的,而今其既是自告奮勇,弘晴自無不准之理,很是慷慨地便給出了承諾。

  “謝王爺隆恩,除本部兵馬外,末將只求王爺能再撥給五千精銳騎兵,若能如此,末將可擔保在二十天之內拿下石堡城,斷敵退路之余,尚可發兵撫羅卜藏丹津所部之後!”

  岳鐘琪壓根兒就沒去理會諸將們的驚詫與不屑之目光凝視,神情昂然地便放出了豪言。

  “嗡……”

  岳鐘琪這麼番豪言壯語一出,滿帳諸將們全都轟然了起來,沒旁的,從西安出發,大軍要趕到石堡城,就算一路順暢無比,那少說也須得十二天的時間,更別說這一路幾乎都是要打著過去的,短短二十天時間裡要拿下石堡城,又談何容易,諸將們自忖都無力做到這一點,自也就都不相信岳鐘琪能辦得到了的。

  “好,東美既是如此有信心,本王便將騎軍第一師配屬給你,二十日內若是拿下了石堡城,本王准你自由行動。”

  岳鐘琪只要求五千騎兵,可弘晴卻是無比之慷慨,直截了當地便給了其一萬騎兵,還准其自由發揮,這等言語一出,滿帳諸將們頓時全都看傻了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1

第891章 謀定而後動

  “啟稟將軍,第一師岳師長已到了營外,說是要見您。”

  以弘晴在軍中之威望,他決定了的事情,自是沒誰敢當場提出異議的,當然了,對弘晴如此重用岳鐘琪一事,心存疑慮者卻是不在少數,個中最鬱悶者怕是要屬騎兵第一師師長和敏了,沒旁的,同樣是師長,他和敏可是新軍中的老資格了,可到了頭來,卻是須得聽從岳鐘琪這個新兵蛋子的指揮,這顯然令和敏極其的不爽,然則命令就是命令,就算再給和敏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跟自家主子較勁,心情鬱悶之下,這一散了會,自顧自地便回了營,一頭紮進中軍大帳,甚事不理地在帳中獨飲著,正自悶悶不樂間,卻見中軍官急匆匆地從帳外行了進來,小心翼翼地稟報了一句道。

  “不見!”

  和敏正煩著呢,下意識咆哮了一嗓子。

  “喳!”

  這一聽和敏聲色不對,中軍官自是不敢再多囉唕,趕忙應了一聲,轉身便要退出帳去。

  “慢著!”

  中軍官方才剛轉過了身,腳都還沒抬將起來呢,和敏卻是又叫了停,但卻並未再次下令,而是猛然站了起來,在大帳裡來回地踱著步,良久之後,這才不耐至極地一揮手道:“走,看看去!”

  “喳!”

  聽得和敏這般說法,中軍官自是不敢有甚異議,恭謹地應了一聲之後,這便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和敏的身後。

  “和將軍,在下冒昧前來,多有攪鬧了,還請您多多包涵則個。”

  騎兵第一師的營房門口處,岳鐘琪領著兩名戈什哈默默地站立著,臉色從容而又淡定,絲毫不因久等而有甚不耐之表現,直到見著和敏大步而來,岳鐘琪淡然的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平和的笑容,很是客氣地迎上前一步,先行拱手致歉了一番。

  “不敢當,您是北路軍主將麼,本應是末將前去拜訪才是,卻讓您親自跑了來,罪過,罪過。”

  和敏心中正自不痛快得很,哪怕岳鐘琪姿態放得極低,和敏也沒給其甚好臉色看,隨意地拱了拱手,話裡帶刺地便胡亂吭哧了一聲,卻連個“請”字都不說。

  “和將軍客氣了,在下有些不甚成熟的想法,打算與將軍商議一二,營裡談了去可好?”

  儘管和敏的態度實在難稱友好,然則岳鐘琪卻並不在意,淡然地笑了笑,直截了當地道明瞭來意。

  “岳將軍,請!”

  縱使再如何對岳鐘琪不服氣,和敏也斷然不敢誤了軍機大事,這一聽岳鐘琪如此說法,哪怕心中其實並不情願,也只能是一擺手,沉聲道了請。

  “茶,還是酒?”

  待得進了帳,二人隨意地便隔著張幾子落了座,和敏也沒甚多的言語,僅僅只是簡單地問了一句道。

  “茶便好,酒麼?待得此戰大勝,嶽某自當與將軍好生暢飲上一回。”

  軍中之人就沒有不好酒的,不過麼,岳鐘琪卻甚是克制,但見其淡然一笑,隨口便作出了選擇。

  “嗯,來人,上茶!”

  和敏倒是想喝酒,可一聽岳鐘琪這般說法,也自不好堅持,只能是無奈地悶哼了一聲,一揚手,不耐地斷喝了一嗓子,自有侍候在側的戈什哈們忙乎著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

  “王爺令諭已下,不知和將軍如何看此戰?”

  岳鐘琪端起茶碗,淺淺地飲了一口,而後隨手將茶碗往幾子上一擱,微笑著切入了主題。

  “嘿,岳將軍乃是主將,您說怎麼打,和某便怎麼打好了。”

  和敏不是沒想過此戰的打法,然則反復推演了幾番,都不以為己方真能在二十日內剿滅叛亂的藏民部落,沒旁的,要想達成拿下石堡城,切斷叛亂藏民部落的後路,實在是太難了些,先不說石堡城易守難攻,自古以來便是天下雄關之一,自唐時起,便是兵家必爭之地,大唐與吐蕃在此處鏖戰過不知多少回了,大清建國以來,也以此城作為軍事要塞,幾經修繕,說是固若金湯也不為過,此番之所以陷落,乃是被叛亂藏民從內部攻破的,要想正面強攻,談何容易,更別說這一路行去,還有著太平鎮、巴暖三川營、西寧三座城池堡壘要攻,就算再怎麼順利,這一仗仗打過去,沒個三兩月壓根兒就無法得手,再者,莊浪衛、蘭泉等各處叛亂藏民也不會坐視己方老巢被端,勢必拼死救援,這等連番惡戰打將下來,二十日哪能頂得甚事兒,對此,和敏自是不覺得樂觀,這會兒聽得岳鐘琪說起戰事,心底裡的火氣當即便起了,不過麼,倒也沒發火,僅僅只是陰冷地一笑,不以為然地吭哧了一聲。

  “和將軍請看,我部明日啟程,五日後便可趕到黃河岸邊,嶽某已去了急信,著黃河水師即刻開始搭建浮橋,並多調大舟以為我軍快速渡河之用,若一切順利,貴部將首先過河,半日時間應是足夠貴部三千騎軍過河了的,一旦如此,貴部將率先展開行動,對此,和將軍可有異議否?”

  岳鐘琪並未在意和敏的不耐煩之表現,淡然地笑了笑,伸手一蘸茶水,一邊在幾子上飛快地畫出了副草圖,一邊聲線平和地述說著。

  “半日麼,一切順利倒是夠了的。”

  和敏並未回答岳鐘琪的問題,而是板了扳手指,自顧自地算計著。

  “嗯,過了黃河,就是蘭州地界,延信將軍會派出十數名嚮導引路,貴部三千騎軍一過了河,即刻啟程,晝夜不停,不管沿途匪情如何,全力向太平鎮趕,一旦拿下了太平鎮,除留少部分官兵扼守之外,大部快速沖過山口,全力奔襲巴暖三川營,若能得手,則全力固防,若不能,則圍而不攻,擋住西寧方向亂匪之可能反撲,以待我大軍趕到,此事貴部可能辦得到否?”

  岳鐘琪依舊沒在意和敏的顧左右而言其他,一邊畫著草圖,一邊不緊不慢地述說著。

  “嗯,之後又當如何?”

  和敏對自家騎軍的戰鬥力可是相當自信的,不過麼,他卻並不急著表態,而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眉頭微皺地往下追問了一句道。

  “和將軍問得好,若是貴部能拿下巴暖三川營,就打開了西寧的東大門,待我部與貴部主力趕到之後,貴部就不必再管此處之戰場,全力南下,徹夜奔襲羅卜藏丹津大營,出其不意之下,定可大勝一場,一旦敵潰,將軍只管狂追,不給敵軍重整旗鼓之機會,若如此,青海一地當可快速蕩平,將軍自可憑此立下不世之奇功!”

  和敏既是有問,就證明其已是進入了議事的狀態,對此,岳鐘琪自是歡迎得很,不過麼,卻並未虛言囉唕,而是指點著草圖,將下一步的戰略計畫簡單地述說了一番。

  “我部若是離開,貴部一萬兵力怕是不敷用罷,倘若貴部有失,和某怕是救援不及了的。”

  和敏雖是性烈如火之人,卻不是沒頭腦的武夫,哪怕岳鐘琪所描繪的前景聽起來無比之誘人,可和敏卻並未被迷昏了頭,認真地審視了一下岳鐘琪所畫出的草圖,而後眉頭一揚,點出了個關鍵性問題之所在。

  “和將軍且自放心好了,我部只要能順利進抵西寧,一切已是盡在掌握之中,不單西寧可拿下,石堡城也同樣不在話下,一旦此二處得手,我部除部分留守之兵外,大部將迅即回身,與延信將軍所部相互配合,清剿各處殘匪,兩月之內必能平定各處之亂,待到那時,王爺之主力也差不多該出青海了,我部走絲綢古道,出玉門關,與王爺所率之主力相互呼應,會師于高昌舊城,南疆平定當非難事矣!”

  岳鐘琪顯然早就盤算過了所有之作戰細節,哪怕手中僅有一萬餘兵力,卻也絲毫無懼叛亂藏民的人多勢眾,言語間滿是自信之意味。

  “唔……,王爺對此計畫可有甚訓示否?”

  若是不必去管岳鐘琪所部的死活,和敏倒是樂意立下這麼場大功的,可又不免擔心一旦岳鐘琪所部有所閃失的話,他和敏鬧不好要吃掛落,沉吟了良久之後,還是沒敢就此應將下來,而是慎重其事地追問了一句道。

  “好叫和將軍得知,王爺已是批准了嶽某的作戰計畫,只消貴部能配合行事,此戰我軍必可速勝無疑!”

  岳鐘琪之所以隔了許久才來尋和敏,自然不是擺譜等著和敏去見其,而是私下裡與弘晴就整體戰略交換過了意見,本來麼,弘晴可是打算直接給和敏下命令的,然則岳鐘琪卻並不打算這麼做了去,要求著親自來與和敏協商,弘晴對此,倒是無所謂,當即便准了,這才會有岳鐘琪前來和敏營中拜訪一事的發生,個中緣由說起來複雜,岳鐘琪自是不願多談,面對著和敏的疑問,岳鐘琪也就只是簡單地解釋了一番。

  “既是王爺有令,末將自當全力配合岳將軍行動,拼死也要拿下巴暖三川營!”

  這一聽弘晴已批准了岳鐘琪的作戰計畫,和敏自也就不再多猶豫,用力一拍幾子,已是昂然地作出了保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1

第892章 狂飆突進(一)

  黃河,中華民族的母親河,因其渾濁發黃而得其名,可那都是中下游的事兒,實際上,黃河上游的水一點黃的顏色色都不帶,既不洶湧也不澎湃,反倒是清可見底,至少在蘭州城外流淌而過的這一段河面是如此,雖說河面是寬了些,足足有四百余米之巨,可水流卻是極為的平緩,也不算太深,最深處也就七八米的樣子,兩岸綠樹成蔭,鬱鬱蔥蔥,繁花叢叢點綴其間,蝶舞蜂飛,雀鳥盤旋,其景可謂是美不甚收,然則屹立在蘭州南城城門樓上的陝西總督延信卻是無心去欣賞,一雙昏黃的老眼頻頻遠眺河對岸的大道,內裡滿是憂慮之色。

  延信是五日前接到的命令,說是有兩萬新軍要來蘭州地區平叛,讓其搭浮橋迎接,就因著這麼道命令,延信不得不率部出城與反叛之藏民大戰了一場,折損了兩千餘精銳,方才算是勉強殺退了圍城的藏民,又調派水師倉促搭建好了兩座浮橋,其間更是多次打退了藏民部落的襲擾,原本就不多的守城兵力如今只剩下五千餘人,還近半帶著傷,一旦援軍無法及時趕到,延信實在不知該拿啥來堅守蘭州城了的。

  “制軍大人快看,河對岸有動靜了!”

  就在延信憂心忡忡之際,卻見其身旁跟著的一名戈什哈已是激動萬分地嚷嚷了一嗓子。

  “呼……,總算是來了,快,開城門迎接!”

  聽得響動,延信循聲望了過去,入眼便見河對岸的大道上突然煙塵滾滾而起,旌旗招展中,一彪軍正策馬疾馳而來,儘管尚看不清旗號與軍伍之規模,可能從那方向趕來的只能是己方之援軍無疑,一見及此,延信懸著的心立馬便落了地,顧不得援軍還須得渡河,緊趕著便嘶吼了一嗓子,健步如飛地便躥下了城門樓……

  “末將黃河水師參將張德彪在此,不知貴部哪位將軍到了,還請出來敘話。”

  黃河南岸的渡口處,一名水師參將領著十數名戈什哈正站在浮橋旁,這一見疾馳而來的騎軍停在了不遠處,趕忙搶上了前去,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這支裝備奇怪的騎軍,一邊揚聲便招呼了一嗓子。

  “張將軍,本將騎兵第一師第一旅旅長恪倫泰,奉命率先遣軍三千過河公幹,請張將軍趕緊安排渡河事宜,軍情緊急,不可延誤!”

  尚未完全停頓下來的騎軍中一名絡腮胡將領策馬排眾而出,面色肅然地還了個禮,頗顯倨傲地便下了將令,此人正是騎兵第一師第一旅旅長恪倫泰,原是弘晴侍衛隊中的一名把總,自征東瀛時便已入了新軍,累功升至旅長之高位,向以敢戰能戰聞名全軍,本領自是不小,可脾氣麼,顯然也小不到哪去,哪怕他的官銜其實跟對方是齊平的,可這一開口便是下命令的語氣。

  “那好,浮橋是現備好的,另有大小船隻一百二十艘,請恪將軍安排過河順序,本將自當配合行事。”

  這一見對方官階與自己不過同級,口氣卻是如此之沖,張德彪自不免有些惱火,奈何對方拿出了軍情來壓人,張德彪就算再不滿,也自不敢有甚異議的,也就只能是無奈地苦笑了一下,拱手應答了一句道。

  “嗯,全體都有了,一團下馬,跟本將牽馬過河,二團、三團上船,動作都快點!”

  聽得張德彪這般說法,恪倫泰也就只是點了點頭,甚寒暄之言全無,一揮手,已是高聲下了將令。

  騎兵過河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兒,別看有浮橋,也有船隻超載,然則馬匹畏水,要想順當過河,還須得給馬匹蒙上面罩,更須得小心牽著走,就別提有多費事了的,好一通子忙碌之後,恪倫泰終於是第一個上到了北岸。

  “這位將軍請了,老朽延信,迎接來遲,還請將軍多多包涵則個。”

  恪論方才剛登上北岸,延信已領著一眾將領們緊趕著迎上了前去,很是客氣地招呼了一聲。

  “末將新軍騎兵第一師第一旅旅長恪倫泰參見制軍大人。”

  恪論雖是傲氣之輩,可面對著久鎮邊關的陝西總督延信,卻是並不敢有甚失禮之處,趕忙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恭謹地見了禮。

  “將軍不必多禮,一路遠來辛苦了,且先進城歇息可好?”

  延信一直在邊關駐守,並不曾親眼目睹過新軍的犀利,可畢竟是軍中高級將領,自是沒少聽說過新軍的強大,此際見得新軍終於趕了來,緊繃著的心弦自也就鬆了大半,但見其很是和煦地伸手虛虛一扶,笑呵呵地便發出了邀請。

  “多謝制軍大人美意,然,末將有軍令在身,待得全軍過了河,便須得率部趕往巴暖三川營,這城麼,末將就不進了,還請延大人將應許我軍的嚮導都帶了來,末將一會便要啟程了。”

  恪倫泰客氣而又堅決地拒絕了延信的邀請,反倒是催問起了嚮導之事。

  “巴暖三川營?這……,就貴部這三千兵馬麼?”

  一聽恪倫泰要去巴暖三川營,延信不由地便倒吸了口涼氣,沒旁的,這一路過去可都是叛亂的藏民,經此大半月的暴動,如今被席裹的暴亂匪徒已是達十數萬之巨,三千兵馬看似很多,可真要是陷入亂匪之中,怕是連骨頭都難剩下半根的,更別說巴暖三川營易守難攻,一旦難以速下,必遭亂匪重兵包剿,逃都無處逃了去,自由不得延信不為之驚詫莫名的。

  “制軍大人說的是,眼下就我部三千兵馬,後續大軍須臾即至,還請制軍大人做好相關之輜重補給安排。”

  恪倫泰自是能理解得了延信的驚詫,實際上,當初接到此令之際,恪論本人也同樣是驚詫莫名,然則身為軍人,縱使明知前路乃是刀山火海,恪倫泰也斷然不會退縮,此一去,他可是做好了死戰到底的準備,當然了,這麼個想法,恪論卻是不會當眾說將出來的,也就只是簡單地解釋了幾句。

  “那好,老朽這就著人去將嚮導都帶來。”

  延信嘴角抽搐了幾下,到了底兒還是沒再說啥勸阻的話語,僅僅只是眉頭微皺地點了點頭,滿臉擔憂之色應答了一句道。

  “有勞老大人了,末將還有軍務在身,不敢稍有懈怠,請容末將先去整頓兵馬,日後再來向老大人請益。”

  天時都已過了午,手下部隊還在陸續渡河,恪倫泰自不免有些心急,也就不願再多囉唕,這便朝著延信一躬身,客氣了幾句之後,便即策馬沖回了渡口處,高聲地喝令陸續上了岸的眾將士們趕緊整隊。

  “全軍聽令,一路向西,遇敵不滯,給我殺過去,直取巴暖三川營,出發!”

  三千騎兵足足花了一個半時辰方才全部過了河,待得整隊一畢,恪倫泰也顧不得讓手下將士們好生歇息上一番,已是持刀在手,朝著西面一指,高呼著便下達了出擊之令,刹那間,數千騎兵齊齊揚鞭沖了起來,煙塵滾滾中,一往無前地便向西面狂沖而去……

  “報,部巴(藏族部落頭人的稱謂)大人,蘭州方向有騎軍正在向我部高速殺來,離此不過五裡遠了!”

  離蘭州城不到三十裡處,平郭羅克部部巴噶裡葛夏正在中軍大帳裡喝著悶酒,突然間,一名報馬惶急地從外頭狂奔了進來,一頭跪倒在了其面前,滿臉惶急地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來人多少人?是何人領的軍,說!”

  平郭羅克部乃是叛亂的藏民六部中第二大部落,一族共有可戰之士九千餘,乃是此番造反的中堅力量,又挾裹了大量回、蒙、哈薩克等諸多中小部落之兵,總兵力最高峰時曾多達四萬餘眾,噶裡葛夏志得意滿之下,不單率部在莊浪衛附近攻城掠地,更試圖一舉拿下蘭州這個重鎮,可惜兵鋒剛至蘭州城下,就突遭延信一個當頭痛擊,平白折損了六千餘人,不得不率部暫退紮營,並派出大量部隊四下徵調糧秣輜重,打算整頓好隊伍之後,約第三大部落梟密部一道再次強攻蘭州,這冷不丁地聽聞蘭州有騎軍掩殺而來,當場便急了,猛然跳將起來,一把拽住那名報馬的胸衣,急吼吼地便怒叱了起來。

  “回部巴大人的話,來的都是騎兵,看樣子不過三千騎而已,旗號不似蘭州軍之旗號,小的也認不出那旗幟是甚來路。”

  這一見噶裡葛夏滿臉的猙獰狀,那名報馬自是不敢輕忽了去,趕忙將哨探的結果稟報了出來。

  “三千騎?嘿,來得好,傳令,全軍集結,給老子吃掉這股清狗!”

  一聽殺來的清軍騎兵只有三千騎,噶裡葛夏不由地便樂了,沒旁的,他雖是派出了不少征糧隊,可在大營裡還有著兩萬餘人馬,尤其是其本部精銳九千人都在,自是無懼於三千清軍的到來,不單不慌,反倒是起了全殲來敵之心,但見其陰冷地一笑,已是咆哮著下了令。

  “嗚,嗚嗚,嗚嗚嗚……”

  噶裡葛夏的將令一下,淒厲的號角聲立馬便暴響了起來,原本尚算平和的大營頓時便亂成了一團,一隊隊藏兵們或是步行或是策馬,狂奔著便沖出了營房……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1

第893章 狂飆突進(二)

  “全軍止步,成三排列陣!”

  恪倫泰一路沖在了大軍的最前方,自是一眼就看到了早已在前方嚴密列陣的藏民部落,儘管心急著趕到巴暖三川營,但卻並不打算去硬闖,沒旁的,只因他很清楚接下來還有著數道難關要闖,若是此際部眾折損過大,後頭的仗可就沒法打了,正因為此,這一沖到了離藏軍陣前不足一裡處,恪倫泰便即一揮手,高聲叫了停。

  大清騎軍第一師第一旅乃是全新軍騎兵中的最精銳部隊,戰術素養自是不消說的高,恪倫泰只一聲令下,口令聲立馬此起彼伏地響成了一片,旋即便見高速奔行的隊伍有若靈蛇般地一橫,不多會已是擺開了三列陣型,每一個團為一列,一切動作都在行進間完成,僅僅只往前又奔行了六十余米,便已是穩穩地停了下來。

  “喲呵,這幫清狗還真打算跟老子們開戰了,兒郎們,拿出點精神來,讓清狗子瞧瞧老子們的厲害!”

  這一見清軍騎軍的戰術動作如此之迅速與嫺熟,噶裡葛夏的眉心不由地便是一跳,可再一看清軍排出的這麼個單薄的怪陣,輕視之心頓時便大起了,沒旁的,就只有三千騎兵,三排列陣之情形下,正面無疑極為寬大,看似氣勢磅礴,實則卻是單薄得很,只消一個衝鋒,便可將清軍陣列沖得個七零八落,噶裡葛夏想當然地以為清軍將領純屬草包一個,忍不住便哈哈大笑了起來。

  “呼呵,呼呵……”

  噶裡葛夏這麼一叫囂,其手下的將士們立馬也都來了精神,齊齊揮舞著刀槍,發出一陣陣挑釁的怒吼聲,聲浪震天,氣勢不可謂不磅礴,然則清軍將士們卻並不為所動,依舊是沉默地在原地列陣,就宛若三道鋼鐵城牆般巋然不動。

  “給老子上,衝垮這幫清狗子!”

  這一見清軍不動如山,噶裡葛夏當即便怒了,猙獰地咬了咬牙,一揮手,高聲便下達了出擊令。

  “呼呵,呼呵……”

  主將一下令,藏軍兩翼騎兵立馬發動了兇悍無比的衝鋒,有若潮水般向清軍陣列席捲而去。

  “舉槍,三段擊,給我打!”

  藏軍這麼一沖,恪倫泰當即便冷笑了起來,一揮手,高聲便下了將令。

  “呯、呯、呯……”

  “噠噠噠……”

  ……

  清軍手中的騎槍的尺寸比之步兵所用的制式針擊槍要短上一截,射程上也稍差一些,可有效射程也能遠達三百五十米以上,至於機槍麼,與步兵所用的並無太多的區別,只是多了個搭掛,再有便是持有機槍的騎手的戰馬之馬鞍是特製的,有一側面的鋼板可以立將起來,作為機槍的支撐架使用,只是鑒於機槍的重量大,後坐力強,只有軍中的大力士才能操控得了,故而在騎軍一個班只有一挺,較之步軍的一個班兩挺機槍要少上一些,可就算這樣,火力密度也已是高得驚人,三千官兵齊齊開火之下,激射的子彈拖曳出一道道死亡的火網,有若暴風驟雨般向剛剛才沖將起來的藏軍騎兵橫掃了過去,當即便打得藏軍騎軍大亂連連,人仰馬翻中,所謂的衝鋒純然不過是一笑話罷了。

  “收槍,出刀,列三角突擊陣,殺穿敵陣!”

  藏軍雖多達兩萬出頭,可真要打將起來,恪倫泰有著絕對的把握將對方徹底擊潰甚至殲滅,然則這並不是恪倫泰所想要的,天色已漸晚,他可不想在這麼群雜兵身上浪費時間,兩輪射擊一過,立馬便下達了衝鋒之令。

  “殺,殺,殺!”

  恪倫泰的將令一下,淒厲的號角聲立馬驟然而響了起來,三千騎兵齊齊收槍出刀,怒吼著便發動了兇悍無比的衝鋒,于行進間飛快地排列成了三角突擊陣型,有若利刃般插進了正亂成一團的藏軍之中,馬刀霍霍中,人頭滾滾落地,只一個衝鋒,便有若刀切牛油般地將藏軍的陣型撕成了兩節,而後頭也不回地便向西疾馳而去了,現場只留下一地狼藉的人馬之屍體。

  “混帳,該死的清狗,老子跟你們沒完!”

  清軍都已是去得遠了,噶裡葛夏方才從震撼中醒過了神來,望著滿地陳橫的屍體,心疼得面色都扭曲了起來,這才一個照面而已,他就整整損失了一千三百多人馬,傷者更是不知有多少,驚懼交加之下,忍不住便破口大駡了起來。

  “部巴大人,清狗子朝天平鎮去了,我等可要從後追擊?”

  這一見噶裡葛夏在那兒暴跳如雷,邊上呆著的諸將們大多噤若寒蟬,倒是有個沒甚眼力價的主兒從旁建議一句道。

  “追你娘的,滾,收兵回營!”

  這一戰儘管短促得很,可噶裡葛夏卻是著著實實被打怕了,他壓根兒就沒料到清軍手中的火槍居然能有如此可怕的威力,倘若早知道的話,他是絕對不會冒險打這麼一仗的,而今,清軍既已不顧而去,噶裡葛夏慶倖都還來不及呢,哪有膽子去追擊,再說了,太平鎮方向又不是他噶裡葛夏的地盤,而是六部藏中最大部落外謝爾蘇部的地盤,噶裡葛夏還巴不得讓老對手也吃上一回虧的,就連通知一聲都懶得去幹,又怎可能派出部隊去追擊清軍的,這一聽那名不開眼的將領如此建議,當即便火了,掄起巴掌劈頭蓋臉地便甩了過去,將那名倒楣的將領一巴掌拍翻在地,而後不管不顧地便下了收兵之令……

  太平鎮,隸屬于莊浪衛的一座古鎮,在唐代時乃是有名的軍事重鎮金城所在地,扼西寧與蘭州之間的要道,大唐與吐蕃曾圍繞此地展開過多次血戰,城池也幾度毀於戰火,明初時曾重建過此城,以抗擊蒙元,後漸廢棄,衛所也轉至了莊浪衛所在地,至清初,因著邊貿的興起,此地又漸漸興旺了起來,依峽谷之地勢,築有小城一座,一面靠山,另一面則是奔騰不息的湟水,地勢相當之險要,藏民亂起之際,城中本有駐兵近千,與巴暖三川營同樣是被亂民從內部攻破,駐守官兵除寥寥十數人逃出生天之外,大多戰死當場,城中漢、回等各族居民也基本被暴亂之藏民斬殺殆盡,如今的太平鎮幾乎就是一座死城,唯有千余暴亂藏兵在內裡駐防,因著地處後方之故,守禦實在難稱嚴密,尤其是這等天將黑之際,絕大多數的藏兵們都等吃的去了,城頭上只有寥寥數名士兵在值守著,甚至連不甚厚實的城門都不曾關上。

  “聽,什麼聲音?”

  天將晚,日頭西沉,餘暉將半個天空的雲彩都渲染成了血色的通紅,鳥兒歸巢,走獸回窩,山林裡已是漸漸地安靜了下來,突然間,一陣風吹過,正百無聊賴地閒扯著的一名藏兵似乎聽得了些不詳的響動,只是並不敢確定,這便一壓手,示意同僚們安靜下來。

  “馬蹄聲,怪了,來者數目不少!”

  藏兵們都是牧民出身,聽力自是都不差,更有一人有著伏地聽聲的能耐,這一察覺到不對,立馬便趴在了城頭上,只一聽,當即便驚呼了一嗓子。

  “趕緊通知代本大人。”

  太平鎮如今雖是處在腹心地帶,周邊都是各部藏匪,然則各部卻並非一體的,太平鎮地處平郭羅克與外謝爾蘇兩大部落的勢力交界處,雙方往日裡的關係實在談不上有多好,縱使這會兒雙方是盟友,卻也難保對方不起壞心,這麼點警惕心,一眾哨兵們還是不缺的,自有人緊趕著沖下了城門樓,不多會便見一粗豪大漢打著哈欠從城門樓旁的梯道冒出了頭來,這人正是外謝爾蘇部的一名代本——紮西木措。

  “怎麼回事,嗯?”

  眼下正是飯點,紮西木措才剛開吃,就被打攪了去,心情自是極為的不爽,方才剛上了城頭,連看都不曾去看城外一眼,便已是陰沉著臉地咋呼了一嗓子。

  怎麼回事?這個問題似乎已經不用那幫子哨兵們回答了——城牆先是一陣輕顫,緊接著顫動越來越強烈,不等紮西木措回過神來,馬蹄聲已清晰無誤地從遠處傳了過來,當即便令紮西木措猛然打了個哆嗦,連蹦帶躥地便沖到了城碟處,往外一看,入眼便見遠處的大道上煙塵滾滾而起,旌旗招展中,一彪清軍騎兵已是如卷地狂龍般直沖而來。

  “敵襲,敵襲,吹號,快吹號,全軍上城備戰!”

  待得看清了清軍的旗號,紮西木措三魂頓時被嚇丟了倆,顧不得許多,趕忙尖聲便狂嚷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紮西木措這麼一吼,同樣被清軍突然殺來嚇住了的哨兵們這才猛醒了過來,一陣慌亂之後,終於有名哨兵吹響了緊急備戰的軍號,刹那間,整個太平鎮頓時亂成了一團,正在飲酒吃肉的藏軍們有若無頭蒼蠅般四下找著盔甲武器,亂哄哄地往城頭上跑。

  “手榴彈開路,給我沖進去!”

  這一見太平鎮的城頭上哄亂一片,而城門居然還沒關上,疾馳在大軍最前列的恪倫泰當即便樂了,一揮手,高呼著下達了強攻之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2

第894章 狂飆突進(三)

  “關上城門,快關城門!”

  紮西木措在藏民部落裡算得上是個小貴族,往常倒也帶過侍從、農奴打過獵,多少算是有點指揮能力,身材又魁梧,頗具勇力,敢打敢殺的,挺有勇將之風範的,若不然外謝爾蘇部落部巴貢噶也不會將其安置在太平鎮這麼個要地為守備大將,然則說到底其就不是個真正的軍人,平常時還能人模狗樣地撐撐場面,可真到了危機關頭麼,無能的本色就畢露無疑了,這不,咋咋呼呼地在城頭上嘶吼了半天了,才猛然發現自個兒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關上城門,當場便急得眼珠子都紅了,跺著腳,氣急敗壞地便咆哮了起來。

  “手榴彈,準備,投!”

  紮西木措這麼一吼,倒是有不少藏兵緊趕著沖下了城門樓,試圖去將城門合上,可惜顯然是太遲了些,不等藏兵們將兩扇城門合將起來,恪倫泰已是率部狂沖到了離城不足八十步之距上,但聽恪倫泰一聲大吼,沖在最前方的數百名清軍將士們齊齊拉弦,白煙滾滾而起中,數百枚手榴彈從清軍陣列中激飛而起,借助著馬的衝勁,有若雨點般向城頭砸了過去,更有十數枚準確地丟進了城門洞中,儘管大部分被正在關將起來的兩扇大門擋在了城外,可還是有三枚手榴彈幸運地穿過了兩扇門之間不大的間隙,落在了亂兵叢中。

  “轟、轟、轟……”

  藏軍士兵們壓根兒就不曾見識過手榴彈的威力,這一見冒著白煙的手榴彈紛紛落在城頭上,也就只顧著四下躲閃,懂得臥倒避彈的幾乎罕有,縱使有倒地者,那也絕不是主動臥倒,而是被同僚們的躲閃動作擠翻在地的,毫無疑問,這等混亂之情形一出,就註定了藏軍的悲劇,一陣響似一陣的爆炸聲中,城頭上幾乎擠在一起的藏軍士兵們死傷慘重無比,殘肢斷臂四下亂飛,鮮血與碎肉糊得到處都是,那情景簡直就有若是人間地獄一般,而最慘的卻還是城門洞裡那些試圖關上城門的藏軍們,可憐城門洞就那麼大,爆炸一起,躲都無處躲了去,密集的彈片四下亂掃,不少士兵當場就被射成了篩子,沒死的也只剩下躺在地上哀嚎的份兒了。

  “沖進城去,殺!”

  激烈爆炸的硝煙還在彌漫著,甚至還有彈片在四下呼嘯激射,然則縱馬狂奔的恪倫泰卻是毫不在意,一聲斷喝之下,率部沖進了濃煙之中,不管不顧地便向城門洞殺了進去,幾刀劈殺了數名被劇烈爆炸嚇傻了的藏軍士兵,策馬便沖進了太平鎮中。

  殺,再殺,一把把明晃晃的馬刀落下,一個個人頭橫飛而起,這已不是一場戰鬥,而是血淋淋的大屠殺,尚未從混亂中醒過神來的藏軍上下絲毫鬥志全無,哪可能擋得住如狼似虎的清軍官兵,縱使有個別悍勇不懼死者拼死頑抗,也不過是徒勞地白丟性命而已,自清軍殺入城中起,前後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前後兩座城門都已落入了清軍的手中,千余守軍中,主將紮西木措受傷被擒,戰死者多達六百之巨,投降者也有兩百餘,剩下三百不到的亂軍四散藏在了城中各處民房裡,妄圖憑著複雜的地形抵擋清軍的清剿。

  “報告旅長,經突審,現已查明城中還有兩百八十余殘匪,如今四散在各處民居中,另,據查,巴暖三川營裡有賊軍兩千,守將是外謝爾蘇部落部巴貢噶的弟弟貢夏巴。”

  恪倫泰並未去參與剿滅殘匪的行動,而是緊趕著令人突審戰俘,天將黑之際,結果已出,自有一名軍法官將審問所得報到了恪倫泰處。

  “一營、二營留下,繼續清剿殘匪,其餘各部即刻集合待命,另,讓三營挑一個連換上藏匪的服裝,再找十幾個肯配合的藏匪,至於其餘俘虜麼,全部處理掉!”

  這一聽巴暖三川營裡有兩千敵軍把守,恪倫泰的眉頭立馬便是一皺,沒旁的,概因巴暖三川營易守難攻,己方都是騎軍,缺乏重武器,正面攻城,難有勝算可言,儘管命令上並未要求恪倫泰一定要拿下巴暖三川營,只消能困住該城之敵即可,然則恪倫泰卻顯然不做此想,他要的可是全功,心念電轉間,已是有了個奇襲的主意,不過麼,卻並未急著說破,而是面色肅然地連下了數道命令。

  “喳!”

  恪倫泰乃是主將,他既已下了令,那名軍法官自是不敢多問,恭謹地應了一聲,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巴暖三川營(今日之民和縣),夏商周之際地屬雍州,本是羌人繁衍生息之所在,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便將此地納入了管轄範圍之內,屬隴西郡,但並未築城於此,直到東漢末年,此地方才有城一座——龍耆城,為西寧之門戶,其後幾度興廢,待得到明太祖時期,為了抵禦蒙元,再次築城為守,設千戶所,萬曆年間,千戶所升格為守備,正式設立巴暖三川營,統軍一千零四十名,為扼守西寧之戰略要地,大清立國之後,此地依舊延續前明之設置,重修了城池,內屯軍千餘。

  巴暖三川營只是座小城,主要的功能便是防禦西寧之東大門,城防自是相當之堅固,整座城依山而建,城牆高達十丈上下,厚達三丈許,為青磚所砌,四面城頭上更是設有舊式火炮三十餘門,城中居民一千五餘戶,其中一半是駐軍家屬,因地處交通樞紐,素來是周邊牧民進行茶馬交易的所在,商賈來此貿易者不在少數,每當集日,四鄉八裡的藏民們都會來此城趕集,外謝爾蘇部落部巴貢噶正是利用集日發動反叛,生生殺了守軍一個措手不及,一舉從內部攻破了此城,千余守軍大半戰死,余者連同城中漢人百姓盡皆被暴亂藏民拘押為奴,大半個月下來,慘遭毒手者已不知凡幾,光是東城門上懸掛著的首級就足足有數百之多,其狀可謂是慘不忍睹。

  “去,將一團長叫來。”

  盛夏的天亮得早,儘管尚不到辰時,太陽也還沒升起,然則天色卻已是大亮了的,縱使隔著兩裡多的距離,可憑藉著望眼鏡的幫助,趴在一處小山包上的恪倫泰已然將巴暖三川營的城頭動靜盡皆看得個分明,視線最終落在了城門洞上方那密密麻麻排成了二十餘列的人頭上,臉色陡然便陰沉了下來,握著望遠鏡的手也因用力過巨而泛了白,縱使如此,恪倫泰也並未失去理智,僅僅只是聲線黯啞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聽得恪倫泰有令,趴在其身後側的中軍官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有若靈蛇般向後挪動了幾下,退下了山頂,而後貓腰便向在下方樹林裡休整的己方大軍所在處沖了過去,不多會,便又陪著名身材魁梧的將領匆匆向小山頂上趕了去。

  “報告旅長,趙碩奉命前來報到,請旅長指示!”

  趙碩,第一團團長,出身與恪倫泰相同,都是原弘晴的侍衛隊成員,漢軍旗正藍旗人,名如其人,當真是壯碩得跟頭大狗熊一般,儘管已是壓低了聲音在稟報,可那嗓門還是震得恪倫泰忍不住便皺了下眉頭。

  “先看敵情,記清各處要隘。”

  恪倫泰沒好氣地瞪了趙碩一眼,一壓手,言簡意賅地便下了令。

  “喳!”

  一聽恪倫泰這般說法,趙碩立馬便猜到了主攻任務將由其來擔當,精神立馬便是一振,哪怕他手下的一、二兩營都留在了平安鎮,手中其實僅有一個營的兵力在,然則趙碩卻是絲毫不以為意,緊趕著應了一聲,抄起腰間懸掛著的單筒望遠鏡,朝著城頭方向便瞄了過去。

  “這幫雜碎,竟敢如此虐殺我大清軍民,老子……”

  城門洞上方那一排排的人頭實在是太醒目了些,趙碩自不可能會看不到,當即便怒了,雙目通紅地便罵了起來。

  “閉嘴,那不是關鍵,記清各處要隘,拿下此城之後,要如何算帳都行,拿不下城,小心爺砍了你的頭!”

  不等趙碩將話說完,恪倫泰已是一壓手,冷厲地便喝止道。

  “是,請旅長下令,末將便是拼死也要拿下此城!”

  趙碩畢竟是軍人,儘管心中的怒火依舊洶洶,可表起態來,卻是一點都不含糊。

  “拼個屁,沒有重炮,你小子就是拿命去填,也拿不下此城,少跟爺扯那些廢話,聽好了……”

  恪倫泰不耐地罵了一句,而後招手示意趙碩將耳朵附將過來,低聲地叮囑了其一番,直聽得趙碩雙眼精芒狂閃不已。

  “請旅長放心,末將保證完成任務!”

  趙碩就是個好戰分子,這一得了將令,可是一刻都按捺不住了,興奮奮地應了諾,貓腰便要向山下跑了去。

  “慢著,記住了,若是事不可為,斷不可勉強,莫要拿手下兒郎的性命開玩笑,去罷。”

  這一見趙碩就這麼興沖沖地要走,恪倫泰顯然有些放心不下,趕忙低聲又交代了一句道。

  “喳!”

  聽得恪倫泰這般說法,趙碩自是不敢輕忽了去,恭謹地應了一聲,而後一轉身,貓著腰便向山下密林狂奔了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2

第895章 巧取巴暖三川營

  辰時都已過了半,巴暖三川營的城門卻依舊緊閉著,並無絲毫開門之跡象,這等情形一出,兀自趴在小山包頂上的恪倫泰額頭上當即便見了汗,並非是被太陽所嗮之故,而是心急之所致,沒旁的,昨日傍晚突襲太平鎮那一仗儘管打得極為的輕鬆,殲敵大半,而己方不過只傷亡了三人,可謂是大勝了一回,後頭又連夜趕路,於半道上擊殺了數十名從太平鎮逃出來的潰兵,然則恪倫泰卻是不敢擔保沒有潰兵逃回到巴暖三川營,倘若該城中的敵人已被驚動,勢必會據城堅守,如此一來,先前所定的取城策略顯然就難有奏效之可能,至於強攻麼,那顯然就是拿雞蛋去碰石頭,全功自然也就沒了指望,一念及此,恪倫泰自不免有些個患得患失了起來。

  “開城門!”

  辰時將盡,日頭都已升到三竿高了,城頭上終於有人用藏語嘶吼了一嗓子,旋即便見巴暖三川營的東城門從內裡被人推開,與此同時,幾隊騎兵策馬沖出了城門洞,向各個方向散了開去,馬速卻並不算快,顯見不過都是些巡邏隊罷了。

  “呼……”

  這一見城門已開,恪倫泰當即便暗自鬆了口氣,不過麼,兀自不敢掉以輕心,手中的單筒望遠鏡始終平端著,默默地觀察著城頭的諸般情形。

  “駕,駕……”

  就在一隊藏軍騎兵正縱馬向東迤邐而行之際,遠處山道的拐角處突然躥出了百余騎兵,馬速極快,如卷地怒龍般向巴暖三川營的方向沖了過去,一見及此,那隊藏兵立馬全都警覺了起來,紛紛抽出腰間的彎刀,緊張地注視著那撥騎兵,不僅如此,城頭上的守軍也紛紛作出了戒備的姿勢,一旦稍有不對,立馬便會落下守城的專用鐵閘。

  “來人止步!”

  來騎亂哄哄地沖到了近前,那隊藏軍遊哨總算是看清的對方的服飾,似乎是同部族之人,緊繃著的心弦當即便盡皆為之一松,不過麼,卻並未放鬆警戒,但見一名身材魁梧的哨長一揚手,已是中氣十足地斷喝了一嗓子。

  “混帳,沒看見是老子麼,瞎了你的狗眼!”

  那名藏軍哨長這麼一吼,對面急沖而來的百餘騎倒是就此停在了三十余步之外,旋即便見一名渾身血跡斑斑的魁梧漢子策馬而出,滿臉晦氣地便罵了一嗓子。

  “紮西將軍,您這是……”

  這一見來者如此之狼狽,那名哨長先是一愣,而後不由自主地便驚呼了起來。

  “他娘的,噶裡葛夏那個混帳東西突然縱兵攻打老子,太平鎮丟了,若不是老子趁著天黑跑了出來,這會兒屍骨怕都喂了狗了,別囉嗦了,趕緊帶路,老子要進城!”

  那名渾身血跡的魁梧漢子正是太平鎮守將紮西木措——昨兒個這廝受傷被擒,之後麼,在目睹了一百多手下因不肯與清軍合作而盡皆被斬殺在太平鎮城頭的場面,這廝的膽子當即便被嚇破了,老老實實地降了大清,隨著第一旅狂奔了一夜不說,這會兒又奉命帶清軍一連官兵混進城中,還別說,這廝打仗的本事不咋地,擺架子訓人的能耐倒是不差,這連吼帶罵之下,那隊藏兵們還真就不敢還嘴的,面面相覷之餘,愣是沒敢違抗紮西木措的命令,紛紛調轉馬頭,引領著紮西木措一行人策馬向城門處趕了去,這等和平共處的樣子一出,城頭上本已緊張戒備的守軍們當即便全都鬆懈了下來,雖還有不少人在觀望著紮西木措等人的到來,可戒備之心卻已是基本無存了的。

  “怎麼回事?”

  紮西木措等人進城倒是順利得很,百餘人魚貫著便穿過了城門洞,只是不等眾人下馬,卻見長街上一陣馬蹄聲暴響而起中,一名身材矮壯的絡腮胡大漢已領著數十名侍衛急匆匆地趕了來,馬都尚未停穩,便已是怒氣衝衝地呵斥了一嗓子,這人正是巴暖三川營的守將貢夏巴。

  “三老爺,您可算是來了,噶裡葛夏那老東西昨日傍晚偷襲了太平鎮,小的無能,太平鎮丟了,小的……”

  紮西木措顯然很怕貢夏巴,這一見其趕到,面色立馬便煞白了起來,魁梧的身子躬得跟蝦米似的,卑謙至極地便要解釋上一番。

  “嗯?”

  貢夏巴顯然注意到了紮西木措的神情有些不對,眉頭當即便是一皺,再一看緊跟在紮西木措身後的那些士兵都面生得很,膚色也不太對頭——藏民因著常年在高原放牧之故,皮膚都是黑裡透著紅,而大清官兵們雖也常年在日頭下訓練,膚色也是一體的黝黑,只是這等黑顯然與藏民的黑紅有著些許的不同,先前那些藏族遊哨是因著被紮西木措氣勢所震懾之故,並不曾仔細查看,可貢夏巴卻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之處,但聽其一聲冷哼之下,手已是揚了起來,打算下令將紮西木措等人就此拿下。

  “殺賊!”

  不等貢夏巴作出反應,緊跟在紮西木措身後的趙碩已是看出了不對,運足了中氣地狂吼了一聲,順勢便已掏出了腰間插著的左輪手槍,一甩手,朝著貢夏巴便是一槍,當即便在其額頭上開出了個血洞,倒楣的貢夏巴連聲慘嚎都沒能發出,便已是一頭栽下了馬去。

  “呯,呯,呯……”

  混進城中的一連清軍為了裝扮成藏軍,都不曾攜帶騎槍,可小巧的左輪手槍卻是人手一支,趙碩這麼一動手,百餘清軍將士立馬齊齊發動了起來,一輪亂射下來,瞬間便將對面的藏軍官兵們射倒了大半,餘者無不驚慌失措地調轉馬頭,試圖逃出生天。

  “拿下城門樓,殺!”

  趙碩一槍擊斃了貢夏巴之後,壓根兒就沒去理會四下逃竄的那些亂兵,大吼一聲,用力地蹬馬鞍,龐大的身體瞬間便飛了起來,重重地落在了城門樓邊的梯道上,也顧不得手下士兵們到底有沒跟上,拼盡全力地便往城牆上沖,沒旁的,只因他很清楚城門樓裡有著鐵閘的機關在,一旦被守軍扳動了機關,城門洞裡預設的鐵閘便會落下,徹底封死城門,一旦如此,己方後續人馬可就難有進城之可能了的,就憑著手中這百餘號人,只怕支撐不了多久就會被聞訊趕來的藏軍官兵們徹底淹沒了去。

  “呯,呯!”

  果然不出趙碩之所料,當他撂倒了幾名攔路的藏軍士兵,一頭沖進了城門樓之際,正好瞧到三名藏軍官兵正手忙腳亂地要扳動鐵閘之機關,一見及此,趙碩的眼珠子當即便紅了起來,手一甩,連連扣動扳機,兩槍打到了其中的兩名藏兵,再扣,則已是空腔之聲大作,沒子彈了!

  “給我死!”

  趙碩這一路狂沖之下,還真就沒去數過自己到底打了幾槍,這一見殘存的那名藏軍士兵還在拼力扳動機關,頓時便急了起來,大吼一聲,將打完了子彈的手槍朝那名藏兵砸了過去,與此同時,腳下一用力,已是健步如飛地沖上了前去,將閃躲手槍的藏兵一把拽住,拖離了機關之所在,二者當即便翻滾在地,抵死地扭打了起來。

  趙碩身高體壯,力量不小,奈何激戰之後又趕了一夜的路,體力明顯已是到了強弩之末,而那名藏兵又是身材魁梧之輩,彼此較勁之下,趙碩明顯吃了不小的虧,愣是被對方壓在了地上,脖子被卡之下,氣息已是喘不過來了。

  “呯!”

  就在趙碩已然被卡得即將斷氣之際,卻聽一聲槍響,原本正發力卡住趙碩脖子的那名藏兵身子猛然一僵,而後緩緩地倒向了一旁。

  “團長,團長,您沒事罷?”

  趙碩昏頭昏腦間,卻聽耳邊傳來了一陣緊似一陣的驚呼聲,勉力甩了甩頭,這才發現是手下幾名士兵趕了來。

  “我沒事,快,給旅長發信號!”

  趙碩任由著手下士兵將其扶起,重重地喘了幾口粗氣之後,趕忙下了令。

  “喳!”

  聽得趙碩這般下令,邊上站著的一名傳令兵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沖到了城碟處,從腰間掏出了兩面小旗子,飛快地舞動了起來。

  “吹號,全軍出擊!”

  城外兩裡處的小山包上,恪倫泰始終在密切地注視著城頭的動靜,哪怕城內槍聲已然大起,他也沒急著下達出擊令,此無他,若是趙碩等人無法控制住城門樓,一旦鐵閘落下,己方大軍真沖到了城下,只會平白挨藏軍的弓箭之洗劫,真到那時,不單無法救出趙碩所部,怕是連己方主力都要折損上不少,一旦如此,全功沒能得到不說,能不能擋得住西寧方向的藏軍之反撲都得打上個大大的問號,這等險,恪倫泰自是不敢去冒,一直到城頭的傳令兵發出了拿下城頭的信號,恪倫泰這才一躍而起,振臂便高呼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恪倫泰這麼一聲令下,自有邊上跟著的傳令兵緊趕著便吹響號角,旋即便見大隊清軍官兵策馬沖出了隱蔽地,如怒濤般向城門方向狂沖了過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2

第896章 決不妥協

  隨著清軍大隊人馬的沖進城中,此戰的大局也就可以說是基本已定,但卻並不意味著戰事的消停,實際上,激烈的戰鬥方才剛剛開始,不甘心失敗的藏軍拼死發動了反撲,哪怕其主將一開戰便已被趙碩擊斃,可各部藏軍不單沒就此潰散了去,反倒是有若瘋魔般地跟清軍血戰不休,當然了,在清軍強大的火力面前,藏軍各部的拼死抵抗不過都只是垂死掙扎罷了,縱使是依仗著複雜的地形與清軍打巷戰,也擋不住清軍手榴彈加左輪手槍兩樣巷戰利器的攻擊,節節敗退之下,殘部三百餘眾退入了城守府中,做著最後的垂死抵抗。

  “報告旅長,城中各處皆已肅清,殘匪三百余眾退守城守府,挾持數百民眾藏身其中,王團長不敢擅專,請旅長指示。”

  恪倫泰雖早已進了城,但並未去干預各團的作戰,也不曾去參戰,甚至不曾去理會滿城此起彼伏的槍聲與廝殺聲,一進了城,便上了東城牆,在城門樓裡擺開了大幅的軍用地圖,面無表情地推演起了後續作戰計畫,此無他,恪倫泰對手下將士的能力有著絕對的信心,壓根兒就不擔心藏軍能翻得出甚風浪來,卻不曾想意外還是發生了,就在恪倫泰皺眉沉思之際,一名傳令兵急匆匆地搶進了城門樓,朝著恪倫泰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緊趕著便稟報了一句道。

  “哦?看看去!”

  一聽此言,恪倫泰的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不過麼,卻並未追問詳情,而是猛然站了起來,大踏步地便向外行了去……

  “旅長到!”

  巴暖三川營只是座小城,面積自然算不得大,可位於城市中心的城守府卻並不小,除了正堂之外,竟還有著四重的院落,更附有後花園一座,占地面積足足有三十餘畝之巨,往常可是生人勿進的森嚴所在,而今麼,卻成了亂七八糟的賊窩,三百余藏軍藏身其中,挾持了數百城中居民為人質,隔著牆頭與清軍對峙著,一團長趙碩、二團長關明輔、三團長和榮雖已各自率部將城守府團團圍困了起來,可面對著困獸一般的藏軍,卻始終難以下定強攻之決心,正自為此爭論不休間,卻聽陣後傳來了一聲喝道,三人自顧不得再議,忙不迭地便齊齊向後轉身,向著恪倫泰便迎了過去。

  “怎麼回事?為何不攻,嗯?”

  不等趙碩等人見禮,恪倫泰已是臉色陰沉地喝問了一嗓子。

  “報告旅長,賊子將百姓架在了牆頭上,刀槍相向,末將等恐傷百姓,不得不暫停攻擊,請旅長指示!”

  這一見恪倫泰聲色不對,趙碩等人自是不敢輕忽了去,彼此對視了一眼之後,由著趙碩開口解釋了一句道。

  “將紮西木措叫來,讓他朝內裡喊話,但凡放下武器投降者,一律既往不咎。”

  恪倫泰沒去理會趙碩等人,往城守府方向瞄了一眼,見十數名婦孺被藏軍劫持在了牆頭上,原本就皺著的眉頭當即便更皺緊了幾分,略一沉吟,而後聲線微寒地下了令。

  “沒用的,旅長,末將先前已讓紮西木措喊過話了,說的也是這麼個意思,內裡的匪徒不單不降,還殺了幾名人質,說是我軍若是不退出巴暖三川營,必將府中所有百姓全都殺光,末將等無奈,這才不得不停止了進攻。”

  恪倫泰的話音方才剛落,趙碩已是苦笑著解釋了一句道。

  “讓紮西木措再去喊話,就說我軍同意放他們安全離城,條件只有一個,保證我百姓之生命無礙。”

  一聽此言,恪倫泰當即便沉默了下來,良久之後,這才再次下了令。

  “喳!”

  恪倫泰此令一下,趙碩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一聲,大步行到了一旁,將紮西木措拽了出來,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番,自有邊上呆著的一名嚮導將趙碩所言翻譯成藏語。

  “裡面的人聽著,大將軍有好生之德,只要你們放了百姓,可以任由你們離開巴暖三川營,事後絕不追擊,大將軍說話算話,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考慮。”

  一聽是來自恪倫泰的命令,紮西木措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急匆匆地便行到了清軍陣列前,扯著大嗓門朝著城頭的藏軍便是一通子嚷嚷。

  “紮西木措,你個該死的軟骨頭,少拿虛言來騙老子,兒郎們,清狗竟敢不退出城,再砍幾顆人頭,給清狗們好生瞧瞧!”

  紮西木措這才剛喊完話,內裡便響起了個粗豪的聲音,毫無顧忌地便悍然下了砍殺人質的命令,旋即便見牆頭上數名藏軍刀子一揮,四名被架在牆頭上的婦孺當即便被砍下了腦袋,更令清軍官兵氣憤的是——這幫子藏兵砍殺了人質不說,還將血淋淋的人頭往清軍陣列丟了過去,那一顆顆人頭彈跳著落在了陣前,一見及此,清軍官兵們無不恨聲大罵不已。

  “旅長,賊子猖獗,打罷!”

  眼瞅著又是四名人質被殺,二團長關明實在是忍不住了,面色鐵青地便嚷了一嗓子。

  “旅長,打不得啊,百姓生死攸關,我等若是一動,百姓必無幸理,此事若是傳回京師,少不得要遭小人構陷,還是先將此處監視起來,待得師長到後再做定論。”

  三團長和榮乃是和敏的三弟,生性謹慎,先前便堅持圍而不攻,考慮的不僅是百姓的死活,更擔心此事會被朝中小人所利用,哪怕其同樣被藏軍的殘暴氣得不輕,可還是堅持不攻之意見。

  “旅長不能再等了,我軍若是不能及時穩定城中局勢,一旦西寧的賊子趕到,後果不堪設想啊,旅長,您就下令罷!”

  這一見恪倫泰遲遲沒下個決斷,一團長趙碩也急了,一跺腳,心急火燎地便從旁建議了一句道。

  “用集束手榴彈炸開大門,給老子攻進去,所有藏匪一個不留,有甚後果,本將自擔之!”

  時間不等人,軍機也實是貽誤不得,恪倫泰深吸了口大氣之後,終於是下了最後的決心。

  “轟、轟……”

  恪倫泰的將令一下,自有數名士兵用布條將長柄手榴彈捆紮了起來,由機槍手壓制住大門兩旁的藏軍弓弩手,急沖至門前,將拉著了引信的集束手榴彈扔向了大門,一連串的爆炸聲狂響中,兩扇看似厚實的大門便已被炸成了碎片。

  “給我沖進去,不留活口,殺啊!”

  集束手榴彈爆炸的硝煙未散,趙碩已是狂吼了一聲,率先發動了衝鋒,旋即,數百名清軍將士呐喊著沖進了城守府中,馬刀與左輪手槍齊齊上陣,與負隅頑抗的藏軍士兵們絞殺成了一團,戰事一開始便是白熱化的慘烈,雙方的傷亡都不小,最可憐的是那些被押作人質的百姓,慘死在亂戰中者不知凡幾。

  “報告旅長,殘敵已全部肅清,無一活口,我軍戰死四十,傷三十二,百姓……,百姓死傷兩百餘。”

  儘管藏軍官兵已是拼死抵抗,然則在武器裝備以及戰術素養上,都比清軍差了許多,兵力又不占上風,慘烈的戰事也不過只進行了一刻鐘多一些的時間,便以藏軍全軍覆滅而告終,帶隊進攻的趙碩匆忙清點了下己方士兵以及百姓的傷亡情況,緊趕著便跑出了城守府,朝著恪倫泰便是一個標準的打千,語調低沉地將戰果稟報了出來。

  “嗯……,知道了,各部即刻上城駐防,提防西寧方向賊軍之反撲,另,給蘭州方面發信,就說我軍已順利拿下巴暖三川營,並將此間所有戰事經過盡皆報將上去!”

  聽得百姓傷亡如此之慘重,恪倫泰的眼神立馬便是一黯,可也沒對此有甚點評,僅僅只是長出了口悶氣,而後便即面色肅然地下了令。

  “旅長,城守府這一仗……”

  一聽恪倫泰這般下令,趙碩當即便是一愣,趕忙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報上去,不許有絲毫隱瞞,去罷!”

  儘管趙碩並未將話說完整,可恪倫泰卻是聽懂了其未盡之言,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但並未發火,僅僅只是聲線微寒地下令道。

  “喳!”

  恪倫泰既已是這麼說了,趙碩自是不敢再多囉唕,緊趕著應了一聲,便自去張羅相關事宜不提,不多會,就見一名嚮導架著頭蒼鷹上了城頭,振臂一揮,蒼鷹便已是展翅飛上了高空,在城頭上盤旋了一圈之後,急速地向東南方向飛了去……

  “報,恪旅長發來急信!”

  午時將近,黃河岸邊,大部隊還在緊張地渡河之中,早已過了河的岳鐘琪與和敏以及延信正自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突然間,一名騎兵從蘭州城方向急沖而至,一個俐落的滾鞍下馬,順勢一個打千,緊趕著稟報了一句道。

  “哦?”

  一聽是恪倫泰發來的急信,岳鐘琪自不敢輕忽了去,趕忙搶上前一步,伸手接過了那名報馬手中捧著的小銅管,麻利地扭開了其上的暗扣,從內裡倒出了卷寫滿了字的卷紙,攤將開來,飛快地掃了一眼,神情當即便古怪了起來。

  “怎麼回事?嗯……”

  這一見岳鐘琪神色不對,和敏可就有些沉不住氣了,趕忙伸過頭去,看了眼那張報告,神情同樣古怪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2

第897章 聽個響便好(一)

  “來人,給王爺發信,就說我部先鋒已拿下巴暖三川營,後續部隊正在渡河,預計後日午時前後可進抵巴暖三川營,另,巴暖三川營賊軍挾持百姓,要脅我軍退兵,卑職怒,不得已,已下令全殲匪徒,百姓無辜死傷數百,皆職之過,懇請王爺降罪,職自當之。”

  岳鐘琪的臉色雖是不甚好看,不過麼,卻並未有甚遲疑,但見其面色一肅,已是就此下了令。

  “喳!”

  岳鐘琪此令一下,自有邊上侍候著的一名傳令兵高聲應了諾,將速記好的命令遞到了岳鐘琪的面前,由著岳鐘琪簽押了之後,這才翻身上了馬背,打算就此策馬向渡口方向趕去。

  “慢著,岳將軍,恪倫泰乃是和某部下,城守府一戰之責應是由和某來擔才是。”

  和敏久在京師,雖不曾參與過京師裡那些陰暗的算計之勾當,可大體的形勢還是知曉的,自是清楚城守府那一戰一旦傳回到了京師,必然會生出無窮的事端來,他和敏乃是滿人,又是弘晴門下奴才,就算有甚閃失,也有弘晴會照應著,可岳鐘琪就不同了,他可沒啥靠山可言,真要是被問責,鬧不好就得被下了大獄,一念及此,和敏可就有些沉不住氣了,趕忙伸手攔住了那名傳令兵,言辭懇切地提議了一句道。

  “和將軍,不用爭了,此事就這麼定了罷。”

  岳鐘琪當然清楚此事一旦鬧大,後果須不是好耍的,不過麼,他卻不想諉過於人,再者,他也想試探一下弘晴對他岳鐘琪到底有多少的包容之心,這便笑著一擺手,不容分說地便下了最後的決斷。

  “這……,也罷,回頭王爺若是問起,和某自當以實情相告。”

  岳鐘琪乃是主將,他既是這麼說了,和敏自也不好再堅持,不過麼,還是慎重地給出了個承諾。

  “呵,傳令各部,加快速度,天黑前務必全軍過河!”

  岳鐘琪淡然地笑了笑,並未對和敏所言加以置評,而是一揮手,高聲便下了將令,自有一名傳令兵高聲應了諾,急匆匆地跑去通知各部不提……

  達里加山口,唐蕃古道上的一處緊要關隘,雄峻的老牙關便位於山口的正中央,距離兩端的穀口各有五裡許,關城建於山口最狹窄處,正面寬不過十二丈左右,可城牆卻高達十八丈,乃是用青石砌成,厚達五丈有餘,絕對算得上是天下雄關之一,乃是進青海乃至西藏的必經之地,往年來往此關的商旅可謂是多如過江之鯽,可自打羅卜藏丹津舉了反旗,此處便成了雙方對峙的最前線,往日的繁花自也就成了過眼雲煙,取而代之的則是雙方各屯重兵於山口兩端,隨著清軍主力于兩日前抵達山口東面,青海方面也跟著增兵不少,大戰已是到了一觸即發之地步。

  仗是肯定要打的,只不過是何時發起的問題罷了,對此,弘晴心中別有計較,哪怕手下諸將們紛紛請戰,弘晴也不為所動,只是吩咐諸將安撫好各部,先行休整,以備來日之征戰,除此之外,再無甚旁的安排,至於他自己麼一直都在中軍大帳裡呆著,既不召開戰前準備會,也甚少去各部巡視,也就只是看看朝廷邸報打發時間,這不,今兒個一早起來,打了幾趟拳腳,舒散了下筋骨之後,弘晴便又回到了中軍大帳中,一邊用著早膳,一邊有一眼沒一眼地看著昨兒個剛送來的《京師時報》,當真逍遙得很,那優哉遊哉的架勢壓根兒就不像是來打仗的,倒像是來此野營度假似的。

  “稟王爺,北路軍岳鐘琪將軍派人送來了急信。”

  弘晴很是悠閒,一頓早膳吃了良久了,也才不過用了小半碗的白粥,正自逍遙間,卻見丁松疾步從帳外行了進來,朝著弘晴一躬身,緊趕著出言稟報了一句道。

  “嗯,宣。”

  一聽北路軍來了消息,弘晴的眼神裡立馬有道精芒一閃而過,不過麼,卻也並未有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隨手將報紙往幾子上一擱,不動聲色地下了令。

  “喳!”

  弘晴既已有了吩咐,丁松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大帳,不多會,已是領著名風塵僕僕的士兵從外頭行了進來。

  “參見王爺!”

  這一見到端坐在幾子後頭的弘晴,那名報馬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疾步搶到近前,一個標準的打千,規規矩矩地見了禮。

  “免了,信何在?”

  弘晴虛抬了下手,面色和煦地便叫了起。

  “稟王爺,信在此處,請王爺過目。”

  聽得弘晴見問,那名報馬趕忙伸手入懷,從甲衣裡取出了個牛皮信囊,雙手捧著,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一見及此,丁松自不敢怠慢了去,忙幾個大步行上前去,接過了信囊,恭謹地轉交到了弘晴的面前。

  嘿,恐怖組織的人質把戲都玩上了,當真好樣的!

  弘晴手腳麻利地解開了牛皮信囊上的扣帶,從內裡取出了張寫滿了字的紙來,飛快地過了一遍,眼神裡的殺氣陡然便濃烈了起來,沒旁的,只因暴亂藏民那等挾持人質的卑劣行徑已是超越了弘晴所能忍受的極限,有些事,縱使會惹來無窮的爭議,弘晴說不得也要幹上一回了的!

  “爾且再辛苦一趟,將此令傳給岳將軍。”

  儘管已是有了決斷,然則弘晴卻並未宣之於口,而是就此起了身,走到了一旁的文案後頭,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抽出張白紙,從筆架上取下了一支中號狼毫,蘸了下墨水,揮筆速書了一番,末了,仔細地吹幹了墨蹟,將命令封進了牛皮信囊中,隨手丟給了那名報馬,聲線微寒地吩咐了一句道。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那名報馬自是不敢稍有耽擱,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中軍大帳,自行趕回北路軍複令不提。

  “稟王爺,塔軍長等連袂在外求見。”

  報馬方才剛離去不多會,沒等弘晴將剩下的小半碗白粥扒拉完,就見丁松又從帳外行了進來,高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嗯,請罷。”

  不用問,弘晴也能知曉這幾位主兒為啥而來,沒旁的,這幫傢伙都是耳聰目明之輩,十有八九是聽到了北路軍進展順利的消息,這是又要來請戰了的,對此,弘晴心中早已是有了計較,卻也並不在意,緊著兩三口扒完了白粥,一揮手,便已是語調平淡地道了請。

  “喳!”

  弘晴既是這般說了,丁松自不敢稍有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便即退出了帳外,不多會,就見塔山、張淼等一眾軍中主將齊齊昂然行進了大帳之中。

  “末將等參見王爺!”

  這一見高坐在上首文案後頭的弘晴,塔山等人趕忙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面對著眾將們的大禮,弘晴並未有甚囉唕之言,僅僅只是虛抬了下手,面色淡然地便叫了起。

  “謝王爺隆恩。”

  弘晴既是叫了起,謝恩乃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不過麼,還沒等弘晴開口言事,性子急的塔山便已是率先咋呼了起來:“王爺,我軍在此已遷延了三日,久拖不戰,恐於軍心士氣不利,懇請王爺下令,末將願為大軍先鋒!”

  “嗯,你們幾個都是如此想的麼?”

  弘晴並未對塔山之言加以置評,而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視線在諸將們身上逡巡了一番,末了,淡然地一笑,一派風輕雲淡狀地便問了一句道。

  “王爺明鑒,我第二軍先遣師已穿插到位,隨時可以配合我軍主力發動攻擊,戰機已然成熟,是該戰了,末將願率部搶關,一日內必下老牙關!”

  張淼同樣是個好戰分子,尤其是在已然得知北路軍進展順利的情形下,自是不願大功旁落了去,這便昂然站了出來,高聲請命道。

  “有和(程貴武的字),奎安,您們倆呢,也是來請戰的麼,嗯?”

  一聽張淼這般說法,弘晴不由地便笑了起來,不過麼,還是不曾給張淼一句實話,而是側頭望向了第三軍軍長程貴武與炮兵師師長奎安,輕描淡寫地追問道。

  “回王爺的話,末將願為攻城先鋒,不破關城,誓不收兵!”

  程貴武當然也想戰,沒旁的,第一軍有岳鐘琪在北路打得熱鬧,第二軍也有一個師已從積石山方向潛入了青海境內,唯獨他第三軍啥都沒撈到,心中早就急得不行了,只是礙於資歷最淺,他卻是不敢跟塔、張兩位老上司爭功的,只能是眼巴巴地在一旁乾著急而已,這會兒弘晴既是有問,他自不肯後人,昂然便表明了請戰之決心。

  “王爺,末將的大炮就等著開張了,您說打,末將決不含糊!”

  奎安也是弘晴的侍衛隊出身,新軍一組建,他便在炮兵行當裡打滾,只不過原先並非炮兵部隊的指揮官,僅僅只是早先那支被十四爺調往西線的炮兵旅中的一名營長罷了,是時,炮兵旅奉命出征,旅長李長林率部而去,而奎安卻是因病留了下來,後被調入炮兵指揮學院任教三年餘,帶出了一撥軍官,康熙五十六年重建炮兵旅之際,他以絕對的資歷出掌新炮兵旅之旅長,誠德元年新軍擴建之際,又順順當當地幹上了師長,官運倒是順溜得很,可卻是憋了多年沒打仗了,手早就癢得不行,這會兒表起態來,自是乾脆俐落得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2

第898章 聽個響便好(二)

  “啟稟王爺,若是步軍能打下關城,末將願率部直搗黃龍!”

  一眾大將們先後都表了態,騎軍第二師師長陸有勝可就有些憋不住了,奈何他麾下全是騎兵,攻城之戰再怎麼輪,也不可能輪到他的頭上,無奈之下,也就只能是面皮漲紅地空口許諾了一番。

  “嗯,既然大傢伙都想打,那就打好了。”

  這一見陸有勝那等憋屈狀,弘晴不禁為之莞爾一笑,一壓手,一派風輕雲淡狀地便同意了諸將們的要求。

  “王爺,您說的可是真的?”

  弘晴此話一出,眾將們當即便全都為之一愣,此無他,這幾日來,諸將們可是沒少前來請戰,可不管怎麼慷慨陳詞,都沒能從弘晴口中掏到句實話,而今,不過才剛開始議事,弘晴居然就這麼輕易地便准了,當真令眾將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一陣的沉悶之後,最先回過神來的張淼方才將信將疑地追問了一句道。

  “怎麼?本王像是說謊之輩麼,嗯?”

  北路軍進展順利,弘晴的心情自是不錯得很,這就有心跟諸將們逗趣上一回,並不急著揭開謎底,而是假作不悅狀地悶哼了一聲道。

  “末將不敢,末將不是這個意思,啊,王爺,末將請命打先鋒,誓死拿下老牙關!”

  弘晴身上煞氣大,這麼一繃起臉來,饒是張淼生性膽大,也不禁為之一慌,趕忙胡亂地解釋了一番。

  “王爺明鑒,此戰應輪到我部才是,末將請命取城,懇請王爺恩准!”

  這一聽張淼請戰,程貴武登時也急了,趕忙跟著便嚷了一嗓子。

  “都別爭,我第一軍才是主力,好鋼還得用在刀刃上,這一仗就歸我第一軍了,王爺,您就下令罷,拿不下老牙關,俺老塔提頭來見!”

  眼瞅著兩位同僚這就搶上了,塔山哪肯拱手想讓,仗著身高體壯,蠻橫無比地硬是從張、程二人中間擠了進去,扯著嗓子便狂嚷了起來。

  “好了,都別爭了,這一仗麼,就交給奎安去打。”

  這一見手下三名大將爭起來便沒個完了,弘晴顯然是有些不耐了,這便一揮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便下了令。

  “啊,我……”

  奎安帶的是炮兵師,儘管火力投射方面絕對是諸軍之首,可說起來也就只能配合步軍打打助攻罷了,壓根兒就沒料到弘晴會將攻城仗的任務交到他的手中,聞言之下,頓時傻愣在了當場。

  “王爺,不是罷?奎安手下可都是炮兵,拿啥去搶城啊?”

  “就是,難不成奎師長真能用大炮轟平了老牙關?就算能,那得浪費多少炮彈來著?”

  “王爺,您不是再開玩笑罷?”

  ……

  不說奎安本人驚詫莫名,塔山等人也同樣不解得很,七嘴八舌地便瞎嚷嚷了起來。

  “沒錯,就是讓炮兵師去打這一仗,本王不需要衝城,要的只是聽個響兒。”

  弘晴一壓手,止住了諸般人等的爭辯,一本正經地說出了句不甚正經的話來,當即便令諸將們全都陷入了石化狀態。

  “末將不明,還請王爺指點迷津。”

  奎安可是個謹慎人,不明所以之下,哪敢就這麼大大咧咧地接了令,也顧不得同僚們的驚奇目光之凝視,緊趕著便出言討教道。

  “很簡單,派一個營的輕便步兵炮上去,轟他半天了事,至於掩護的事兒麼,就讓張淼抽一個團在一旁看著好了。”

  弘晴戲謔地笑了笑,滿不在乎地便解釋了一番,當即便令奎安更糊塗了幾分,茫然無措地看著弘晴,一時間都不知該說啥才是了的。

  “王爺明鑒,老牙關城牆厚實,又是青石所砌,輕便步炮怕是不頂事罷?”

  奎安沒反應過來,倒是張淼大為不解地先嚷了一嗓子。

  “說得不錯,確是不頂事,若是頂事,本王還就不派上去了。”

  弘晴笑著一擺手,依舊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給出了個令諸將們滿頭霧水的解釋。

  “……”

  一聽弘晴這麼個無厘頭解釋,眾將們可就全都抓瞎了,茫然不知所以地面面相覷著,一時間都不知該說啥才好了。

  “都愣著作甚,下去準備罷,午時正牌開戰,火炮只管轟,打它兩個基數,不許沖城,誰敢違了本王的將令,一律軍法從事!”

  儘管在場的都是心腹,然則弘晴卻並不打算將預定之作戰計畫道破,沒旁的,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機密這玩意兒越少人知道越能達成突然性,所謂“君不密喪其國,臣不密喪其身”便是這麼個道理。

  “喳!”

  弘晴都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一眾將領們自是不敢再多囉唕,也就只能是滿腹心思地應了諾,齊齊退出了中軍大帳,各自去安排作戰部署不提。

  “清軍來了,清軍來了!”

  午時將至,盛夏的天熱得慌,然則老牙關上的諸多哨衛卻是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冒著烈日,在關城上往來地巡視著,沿著穀道迤邐而來的清軍剛從兩裡外的彎角處轉將出來,便有眼尖的哨兵第一時間發現了清軍的到來,立馬便扯著嗓子高呼了起來,刹那間,號角聲淒厲地便響了起來,原本尚算寧靜的關城裡就此亂成了一團。

  “備戰,各就各位,敢有喧嘩者,斬!”

  一陣甲胄的摩擦聲大起中,一名頂盔帶甲的絡腮胡大將已是領著數百精壯士兵沖上了城頭,此人正是老牙關守將阿爾騰圖爾,羅卜藏丹津手下三員猛將之一,但見其幾個大步行到了城碟處,面色凝重無比地瞭望了一下正在緩緩向關城而來的清軍大隊人馬,而後一揚手,中氣十足地斷喝了一嗓子,頃刻間便鎮住了場面,原本譁然的守軍立馬便安靜了下來,紛紛按著早已安排好的防禦區域,各自就位,緊張地戒備著清軍的到來。

  “全軍止步,各炮就地列陣。”

  迤邐而來的清軍並未直沖城下,隨著奎安的一聲斷喝,全軍就此停在了離城不到一裡之處,一個營的炮兵忙乎著便開始了緊張的佈陣,卻不料才剛開始呢,問題就來了——按清軍編制,一個輕便步炮連九門炮,三個連加起來就有著二十七門炮,儘管都是輕便步兵炮,可每個炮位都須得四平方米左右的安全範圍,就關前那狹窄蜿蜒的地形,還得給配合作戰的步兵留出上去掩護的空間,無論怎麼調配,一個正面都只能佈置三門炮,而因著地形所限,只能排四列,也就是說一個營的炮兵只能有不到半數上陣,為此而引發的爭端自是少不了之事,沒旁的,一眾炮手們訓練了如此多年,也實彈射擊過不少回了,可真要說上陣,那還是第一回,自是誰都不肯呆一旁看旁人過癮,吵吵嚷嚷地爭搶上一番也就是無可避免了的。

  “命令:盾刀手、弓弩手先撤下城頭,依關牆待命,城頭各哨位不動,各炮位準備迎戰!”

  阿爾騰圖爾能被羅卜藏丹津派來把守老牙關,自然不是等閒之輩,實際上,其可以說是羅卜藏丹津手下唯一跟隨過十四爺西征的大將——當初十四爺西征時,曾徵調了青海蒙古諸部的將士隨軍作戰,阿爾騰圖爾有幸率兩千蒙古騎兵隨清軍主力在西藏與大策王敦多布打過一回陣地戰,曾親眼見識過了清軍那支炮兵旅的犀利之處,這會兒一見清軍開始部署炮兵陣地,瞳孔立馬便是一縮,自是不敢大意了去,緊趕著便連下了幾道將令。

  阿爾騰圖爾這幾道將令不可謂不英明,沒旁的,老牙關只是座軍事要塞,城池面積有限,最多只能屯兵三千,再多便無法容納得下了,倘若真要是重兵屯於城頭,有再多的兵力怕也不夠清軍大炮轟擊的,若不是怕清軍突然搶城,阿爾騰圖爾都想將操縱那幾門舊式火炮的炮手也撤下城頭的——炮手的培養可不是件容易之事,整個青海蒙古諸部中,懂得操炮的人可謂是少之又少,哪怕城頭上這些炮手其實都是突擊訓練出來的新手,阿爾騰圖爾也真心不想平白犧牲了去,問題是炮手一撤,城頭上可就要全空了去,萬一要是清軍突然搶登城頭,那後果可不是好耍之事,正是出自此等考慮,哪怕再不舍,阿爾騰圖爾也沒敢真唱上一把空城計的。

  “開炮,給老子轟他娘的!”

  一番折騰之後,清軍的炮兵陣地總算是就緒了,可奎安原本就糟的心情不單沒好轉,反倒是更惡劣了己方,沒旁的,這等爛仗,他本就不想打,卻又沒膽子違抗弘晴的軍令,加之這會兒早看清了城頭上的敵軍大多都已撤了,炮擊能取到的效果怕真就像弘晴所言的那般——只能聽個響兒,這等情形顯然不能令奎安感到自豪,奈何軍令就是軍令,就算心中有著再多的不滿,奎安也只能是悶聲悶氣地喝令了一嗓子。

  “咚、咚、咚……”

  軍令一下,清軍炮手們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紛紛拉動了炮栓引繩,激烈的轟鳴聲震天響中,一枚枚開花彈劃破長空,呼嘯著向關城方向飛射了過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33

第899章 烽火處處(一)

  “轟,轟,轟……”

  輕便步兵炮裡雖帶著“輕便”二字,可也就只是相對重炮而言的,實際上,輕便步兵炮的個頭雖不是太大,可威力卻並不算小,這不,十二門火炮一個齊射之下,頓時便在關城上下炸出了一團團的火光,硝煙彌漫中,彈片四下橫飛,聲勢當真浩大得很,先不論效果如何,光是這麼個聲響,就讓站在陣地後頭看熱鬧的步軍士兵們嘖嘖稱奇不已的。

  硝煙滾滾,可終歸有散盡的時候,待得塵埃落地,再一看,得,關城依舊巋然不動,也就只有城門樓處焦黑了一大片,證明先前確實遭過炮擊,除此之外,也就只有幾名倒楣的蒙古士兵被四下亂飛的彈片炸死炸傷,這等炮擊效果不能說沒有,可也不過就是聊勝於無罷了,當然了,這也不奇怪,步炮本身就不是用來攻堅的,而是用來屠殺集群步兵的,拿來當攻城跑用,也就真只能是聽個響兒,這等結果一出,炮兵們固然是全都啞然無語,步兵們也當即便沒了聲氣。

  “娘的,晦氣,再來!”

  身為炮兵指揮官,奎安其實早就知曉這等炮擊會是眼前這般效果,縱使如此,真見到一眾士兵們那垂頭喪氣的樣子,還是忍不住一跺腳,沒好氣地嘶吼了一嗓子。

  “咚、咚、咚……”

  軍令就是軍令,儘管一眾炮手們心氣都不甚高,可卻是沒誰敢抗命不遵的,也就只能是機械地按著條令操作著,將一輪又一輪的炮彈砸上了城頭,至於效果麼,已是無人再去奢望那麼許多了的……

  達加里山口後方三裡處,一座巨大的軍營聳立在草原上,十數萬人麋集於此,柵欄、鹿角等防禦設施倒是建得頗有氣象,可軍營裡的帳篷卻是五花八門,啥顏色與形狀的都有,怎麼看都像是一個大雜燴,當然了,這也不奇怪,此處集結的十三萬大軍來自蒙、藏、哈薩克等不同的民族與部落,各自的生活習性與愛好迥然而異,之所以能湊在一起,完全是因著營地最中心處那座金色大帳的主人之緣故。

  金色大帳極其之奢華,乃是三層牛皮所制,表面鑲嵌了無數的金箔,頂上更有著一座堪稱藝術品般的九層金塔,帳外兩面明黃大旗隨風招展,氣勢萬千,叫人一看,便有著肅然起敬之感,此際,大帳中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壯漢高踞上首,面無表情地端坐著不動,這人正是自封青海汗的羅卜藏丹津,下頭數十員大將頂盔帶甲地分站兩列,雖無聲,卻有著股龐然之殺氣沖天而起。

  “報,大汗,午時前後,清軍突然進抵老牙關前,對我老牙關炮擊不止,目前尚未發動沖城,阿爾滕將軍派小的前來稟報,請大汗明示行止。”

  一派的死寂中,一騎報馬有若旋風般地從大營外直沖而入,勢若奔雷般地趕到了中軍大帳處,方才勒住了狂奔的戰馬,不等馬停穩,就見馬上的騎士已是俐落地一個滾鞍下馬,腳步不停地便沖進了中軍大帳,朝著羅卜藏丹津便是一個單膝跪地,高聲地稟報了一句道。

  “再探!”

  一聽報馬此言,下頭的諸將們立馬便起了陣騷動,然則羅卜藏丹津卻是面色淡定依舊,並不曾給甚具體的指示,僅僅只是揮了下手,面無表情地下了令。

  “是!”

  羅卜藏丹津既是如此吩咐了,那名報馬自是不敢有甚耽擱,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大帳,自行策馬往老牙關方向趕了去。

  “大汗,清狗來者不善,末將以為老牙關恐難堅守,當另做打算方妥。”

  儘管隔著近十裡地遠,可還是能聽得見老牙關方向傳來的隱隱轟鳴,密度相當之大,足可見清軍的炮火有多兇悍,蒙古諸將們顯然不甚看好阿爾滕圖爾能守得住關城,尤其是素來與阿爾滕圖爾素來不甚和睦的三大將之一的牙索托爾第一個便站了出來,高聲嚷嚷了一嗓子。

  “大汗,牙索將軍說得是,清軍到關前已有數日了,卻遲遲不攻,這突然一攻怕將會全力而為,我軍怕是不能不防啊。”

  “大汗,末將以為當須得增兵老牙關,依靠地利之優勢,拖垮清軍!”

  “大汗,老牙關乃是天下雄關,一旦有失,我大軍頓失地利,恐與戰不利,還請大汗三思。”

  ……

  牙索托爾素來以勇力稱雄蒙古諸部,在青海境內乃是赫赫有名的勇者,在軍中頗有威望,他這麼一出頭,附和者自是不少。

  “嗯,穆哈雷,你怎麼看?”

  羅卜藏丹津雖是個野心勃勃之輩,卻並非無能之庸才,恰恰相反,此人氣度相當之沉穩,頗具梟雄之姿,哪怕諸將們亂議紛紛,他也不為所動,甚至連臉色都不曾稍變,依舊是一派從容的肅然,但見其一壓手,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已是止住了諸將們的進言,臉微微一側,將視線投到了站在左手位置排第一位的一名中年大將身上,略一沉吟,頗為客氣地便出言詢問了一句道。

  “大汗,末將以為清軍攻勢究竟如何還須得等阿爾滕將軍之通稟,此時謀定應對之道尚嫌太早,依末將看,還是堅持原定之禦敵方案為宜。”

  穆哈雷乃是羅卜藏丹津手下的智將,此番禦敵於老牙關前的策略便是其所制定,根本用心只有一個,那便是試圖憑藉著老牙關的地利優勢,消磨清軍的有生力量與士氣,待清軍疲後,再行決戰於野之事,正因為此,他自是不願自個兒謀定的戰略被諸將們胡亂攪渾了去。

  “嗯,那好,就先等等看也罷。”

  羅卜藏丹津本意也是想先探探清軍的底再做定議的,此際聽得穆哈雷這般說法,自不會有甚異議,一揮手,便已是豪氣十足地下了最後的決斷……

  “報,部巴大人,前方八裡外發現大批清軍,正在高速向我大營方向殺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奎寧率領著手下炮兵營正在老牙關下聽著響兒,也不說羅卜藏丹津聚將在金帳裡等著老牙關的戰報,卻說前日被恪倫泰狠狠教訓了一番的平郭羅克部部巴噶裡葛夏正在中軍大帳裡用著午膳,手提著根羊腿,正自啃得起勁之際,卻見一名報馬急匆匆地闖進了帳中,一個單膝點地,高聲便稟報了一句道。

  “什麼?來了多少人?”

  前日一戰中,噶裡葛夏損失了千餘人,卻僅僅只擊斃了三名清軍士兵,這等戰果既讓噶裡葛夏失望,又令其驚心不已,為此,他可是專門下了令,將分散到各縣去徵調糧秣的部隊全都收攏了起來,聚兵四萬余,打算應外謝爾蘇部落之重禮邀約,前去圍堵恪倫泰部的後路,這都還沒來得及行動呢,猛然間聽得蘭州方向又有大軍殺來,自不免有些慌了神,一把丟下手中的羊腿,雙眼圓睜地便喝問了起來。

  “回部巴大人的話,小的沒敢細數,估摸著騎軍應有六千以上,步軍應在萬人左右,看旗號與前日那支古怪騎軍應是一夥的。”

  這一見噶裡葛夏聲色不對,那名報馬自是不敢輕忽了去,趕忙將偵查結果稟報了出來。

  “這麼多?該死,快,傳令全軍,緊閉營門,據營堅守!”

  前番三千清軍騎兵便已是如此兇悍難敵,這一傢伙來了一萬六,(清軍實際兵力應是一萬九千人,其中騎兵七千,步軍一萬二。)噶裡葛夏的心當即便虛了,自不敢出營應戰,有心就此撤兵而走麼,偏生這半大個月的劫掠所得大多都在這大營中,噶裡葛夏實在捨不得棄之而走,眼珠子狂轉了好一陣子之後,還是財迷心竅地打算據營堅守,指望的便是清軍會有若前番那般僅僅只是借道而過。

  “嗚,嗚嗚,嗚嗚嗚……”

  噶裡葛夏將令一下,自有號手吹響了緊急集合的號令,淒厲的號角聲暴響中,正在營中分散用膳的藏軍官兵們頓時便全都亂成了一團……

  “命令部隊加快速度,今夜日落前務必趕到太平鎮!”

  蘭州西北面的曠野上,清軍第一軍第一師與騎軍第一師主力正急行軍地向太平鎮方向趕去,儘管天已近了午時,然則岳鐘琪卻並未下令歇息,而是依舊率部急趕著,此無他,巴暖三川營已然傳回了告急信——外謝爾蘇部西寧守軍已派出了兩萬步騎,試圖奪回巴暖三川營,一旦恪倫泰所部無力堅守,此番大戰必將平添無窮之變數,這等責任,岳鐘琪可是擔不起的,正因為此,哪怕他自己也已是頗有些餓累交加了,卻還是狠著心地喝令三軍加速前進。

  “報告師長,前方六裡處發現藏匪大營,賊酋噶裡葛夏聚兵四萬余,據營死守!”

  欲速則不達似乎真就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大道理,這不,就在岳鐘琪不顧軍兵之疲乏而全力驅軍狂趕之際,一騎報馬從太平鎮方向疾馳而來,帶來了個令岳鐘琪皺眉不已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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