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597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4

第850章 又一個扯後腿的

  政治這玩意兒,在中華之地,從來都是站隊的遊戲,從古自今,概莫能外,至於當如何選擇,那只能是看各人的判斷了的,當然了,所造成的後果,那也須得各人自己去承擔,對此,每個玩政治的人,都必須有著清醒的認識,一旦選定了,那就再難有改換門庭之可能,尤其是涉及到天家之爭的站隊,更是如此,失敗者可不僅僅只是個人生死的問題,滿門滅絕也不是啥稀罕事兒,可若是站對了,那就有著從龍之巨功,封妻蔭子不在話下,很顯然,這等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些,方才會引得無數英雄盡折腰,但凡是仕途之人,能抵擋得住這等誘惑的可謂是鮮少,只不過有的人生性謹慎,不肯或者說不敢輕易站隊,可有的人則是冒險因數太甚,早早便站了隊,以求得搶佔先機之功,毫無疑問,赫達就是這等樣人。

  赫達若是真有心不接掌整軍事宜,那就該是先向弘晴陳情,然後提議一道上本言事,而不是故作高調地聲稱要上本請辭,這等言辭看似忠直,其實已然洩露了其內心裡已然是選定了誠德帝,而不是弘晴,當然了,這也不奇怪,畢竟誠德帝才是皇帝,又是他赫達的主子,而弘晴儘管能力出眾,地位也高,可畢竟還只是個阿哥而已,這都已是惡了誠德帝的心,赫達自不以為弘晴還能得了好去,選擇站在誠德帝一邊,于赫達來說,也就是理所當然之事了的。

  生氣麼?當真談不到,不過麼,失落倒是有些的,畢竟弘晴與赫達算得上是多年的故交了,往年彼此間的配合也算是頗為的投契,而今麼,隨著赫達的站隊,雙方之間再無妥協之可能,你死我活乃是必然之事罷,當然了,那都是後話了,至少眼下雙方還是能和平共處的,至於將來如何麼,那也就只能是走著瞧了的。

  “陛下口諭,宣,仁親王弘晴養心殿覲見。”

  與赫達交接完整軍事宜之後,弘晴並不曾拖延,一出了豐台大營便往皇城趕,沒旁的,既是接下了與大不列顛王國使節團談判的詔書,終歸須得提請誠德帝示下相應之要求,此乃朝堂慣例耳,自無甚可多言處,這一趕到地頭,請見牌方才一遞上去,不多會就見李德全領著兩名小太監匆匆而來,一板一眼地宣了誠德帝的口諭。

  “有勞李公公了。”

  誠德帝既是有了口諭,弘晴自是須得趕緊按著朝規三呼萬歲地謝了恩,禮畢之後,也沒忘了朝李德全致謝了一番,當然了,悄然地塞上一張折疊好的銀票子乃是慣例,弘晴自不會忘了的。

  “王爺,您請!”

  誠德帝剛上位那會兒,李德全見到弘晴時,可是相當之巴結,言語間往往會特意透露些內廷之消息,可自打誠德帝與弘晴之間傳出不睦的信號之後,這老貨對弘晴的態度可就變了,又恢復到了早年的不鹹不淡上,哪怕弘晴都已是塞了銀票子,這老貨也就只是虛偽地笑著,啥話都不願多說,僅僅只是躬身催請了一句道。

  “嗯。”

  世態炎涼莫過如此,弘晴對此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卻也並不在意李德全的態度如何,淡然地輕吭了一聲,抬腳便往宮門裡行了去,一路無語地便到了養心殿中,入眼便見高坐上首的誠德帝正與張廷玉、馬齊等一眾軍機大臣們笑談著,心情似乎相當之不錯。

  “兒臣叩見皇阿瑪。”

  不用去猜,弘晴也能知曉誠德帝心情為何大好,左右不過是在得意他那一手自以為高明的下作手段罷了,對此,弘晴早就已是有了對策,卻也懶得跟誠德帝一般見識,照著朝規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面色平和一如往昔,看不出絲毫的異常之處。

  “免了,平身罷。”

  這一見弘晴已到,誠德帝臉上的笑容立馬便更和煦了幾分,笑呵呵地便抬手叫了起。

  “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既是開口叫了起,三呼萬歲乃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晴兒來得正好,朕先前還正為如何跟那大不啥國的事兒煩心著呢,而今,爾既是到了,朕也就可以省心不少了的。”

  誠德帝心情大好之下,話也就說得分外的隨意,不過麼,內裡的意味卻並不簡單,那是在告誡弘晴不得推脫與大不列顛王國的談判之差使。

  “能為皇阿瑪效力,實兒臣之幸事也,此番談判之事,兒臣自當竭力而為之,只是事涉兩國,兒臣不敢斗膽妄為,還請皇阿瑪賜下個章程,兒臣也好循此辦理了去。”

  誠德帝的話語雖是說得隱蔽,可內裡的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了的,以弘晴之智商,又怎可能會聽不出來,不過麼,卻也並不在意,概因他本來就沒打算請辭,此無他,與大不列顛王國這個即將成為世界霸主的老牌海上強國打交道可不是件簡單的活計,此乃關係到大清帝國將來之命運的大事,弘晴又豈能放心交給旁人去處置的。

  “嗯,朕對此也無甚章程,只有兩條,一是不能墜了我大清的國威,二麼,不能損了我‘八旗商號’之利益,除此之外,一切都是可以談的,相信爾必能穩妥處之,朕就不特意交待甚了,爾可與郎尚書好生商議著辦了去,朕只看結果,不論其餘。”

  這一聽弘晴沒有提出異議,誠德帝的眼神裡立馬掠過了一絲的自得之色,不過麼,卻並未有甚特別的交代,也就只是泛泛地提了兩點要求。

  “是,兒臣都記住了。”

  誠德帝這兩個要求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很簡單,也很合情合理,可實際上麼,卻是暗藏埋伏,不管弘晴談出的結果如何,誠德帝都可以說還有不妥,須得再談,這麼兩次三番一折騰下來,就足以拖上數月之時間,如此一來,呆在豐台大營的赫達也就有了足夠的騰挪之空間,這等用心不可謂是不險惡,然則弘晴卻並未提出異議,而是恭謙地便應承了下來。

  “嗯,晴兒辦差,朕自是放心得很,茲事體大,爾且就先去與郎尚書好生協商一二罷。”

  該交代的既是都已交代過了,誠德帝可就不想再多留弘晴了,這便一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是,兒臣告退!”

  誠德帝話都已說到了這麼個份上,弘晴自是不能再遷延,也就只能是恭謹地行了個禮,就此退出了養心殿,一路向理藩院趕了去。

  “下官等叩見王爺。”

  待得趕到了理藩院,弘晴並未直接闖將進去,而是依著朝規著人入內通稟,旋即便見理藩院諸般官員們在左侍郎宗答的帶領下,亂紛紛地從內裡行了出來,朝著弘晴便是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都免了,平身罷。”

  這一見郎爾衡不曾出迎,弘晴的眉頭當即便是微微一皺,不過麼,卻也沒急著發問,而是面色淡然地虛抬了下手,聲線平和地便叫了起。

  “下官等謝王爺隆恩。”

  聽得弘晴叫了起,一眾理藩院的官員們自不敢怠慢了去,齊齊謝了恩,而後各自站了起來。

  “宗侍郎,郎尚書可在麼?”

  弘晴乃是來辦差的,自是懶得浪費唇舌去多事寒暄,待得眾人起身之後,便即直截了當地發問了一句道。

  “喲,王爺您來得真不巧,今兒個一早郎大人確是來了,先前說是身體不舒服,告病回府去了,不知王爺您找郎大人可是有甚緊要公務麼?”

  一聽弘晴問起了郎爾衡,宗答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陪著笑臉地解釋了一番。

  “病了?嗯,也罷,本王奉旨督辦與大不列顛王國商談兩國外交之事宜,須得貴司大力協助,不知郎大人對此事可有過甚交待否?”

  一聽郎爾衡告病,弘晴心中立馬便升起了一股明悟——郎爾衡早不病,遲不病,偏偏在這麼個節骨眼上病了,擺明瞭就是要給弘晴設絆子來著,毫無疑問,這斷然是出自誠德帝的交待,若不然,郎爾衡也不敢耍出這等裝病的鬼把戲,對此,弘晴雖是心知肚明,卻也懶得說破,也就只是神情淡然地追問了一句道。

  “回王爺的話,下官對此一無所知,當初那大不列顛王國的國書便是郎大人親自打理的,下官等皆不曾插手,此事恐須得問過了郎尚書才好。”

  宗答顯然是個圓滑的主兒,回答起弘晴的問話來,當真是滴水不漏,將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到了告病而去的郎爾衡身上。

  “郎尚書既是告病,部中事宜便先由你宗大人扛起來好了,本王給爾等三天的時間,拿出個與大不列顛王國談判的章程來,回頭本王要用,爾且好自為之罷。”

  弘晴可不是啥好糊弄的主兒,既然逮不到郎爾衡這個正主兒,弘晴乾脆就不去理會,一句話便將任務強壓到了宗答得頭上。

  “啊,這……”

  宗答原本還在自鳴得意呢,冷不丁被弘晴來上了這麼一手霸王硬上弓,頓時便傻了眼,待要分說一二之際,弘晴已是不管不顧地徑直上了馬車,就此揚長而去了,只留下宗答在那兒呆若木雞地發著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4

第851章 相忍為國(一)

  時近盛夏,竹林蒼翠挺拔,滿池荷花盛開,蜻蜓戲水,蝴蝶舞翩翩,這等景致無疑很美,可更美的卻是琴聲,但見一身白袍的陳老夫子端坐于臨水的亭子間中,十指輕撥之下,一曲《陽春白雪》悠然而響,一股空穀清幽之意境在後花園裡蕩然盤旋,聞得琴音若此,縱使弘晴此際滿腹的心思,也不禁為之折服,竟自頓住了腳,就這麼靜靜地立在亭外,默默地傾聽著,原本躁動的心情慢慢地便平復了下來。

  “王爺的心思很重啊,莫非宮裡那位又出了甚么蛾子了?”

  一曲已然終了,可弘晴卻依舊沉醉在那等平和的意境之中,兀自站著沒動,倒是彈琴的陳老夫子率先開了口。

  “回師尊的話,徒兒奉旨督辦與大不列顛王國之談判事宜,已暫將新軍整編事宜交由赫達打理。”

  聽得陳老夫子見問,弘晴這才從遐思裡回過了神來,這便淡然地笑了笑,緩步行上了亭前的臺階,朝著陳老夫子便是躬身一禮,聲線平和地回答道。

  “嗯,王爺既是如此早歸來,想必郎爾衡那廝定是裝病躲將起來了罷。”

  儘管弘晴並未言及去理藩院之遭遇,可陳老夫子卻是一口便道破了個中之蹊蹺。

  “師尊說對了,那廝自言得了急病,在徒兒到理藩院之前便已是溜之大吉了的。”

  弘晴早就知曉陳老夫子必然猜到根底,自是不以為奇,笑著解釋了一句之後,便即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在了陳老夫子的對面。

  “呵,意料中事耳,那廝敢這麼做,無外乎是宮裡那位的主意,這是要將王爺拖在此事中,也好讓赫達能順利插手整軍罷,既如此,王爺打算如何做了去?”

  陳老夫子並未急著出言為弘晴指點迷津,而是考校般地發問了一句道。

  “順其自然好了,只要不誤了差使,一切都好說,若是有所差池,徒兒也只好請某些人消停些罷。”

  這麼些日子以來,弘晴實在是受夠了誠德帝接連不斷的小動作,雖經先前陳老夫子一曲撫平了躁動之心情,可此際說出來的話依舊是殺氣騰騰不已。

  “時候未到,王爺還須隱忍為上。”

  儘管弘晴不曾說明是要請啥人消停些,可陳老夫子卻是一聽便懂,不過麼,卻顯然不甚贊同弘晴採取過激的手法處置此事。

  “嗯……”

  實際上,用不著陳老夫子提點,弘晴自己也知曉此際還真不是玩“玄武門之變”的好時機,沒錯,有著強大的新軍在手,弘晴真要一意孤行的話,確是能成功,可帶來的後果便是天下大亂,就算新軍再無敵,收拾起殘局來,少說也得數年的時間,更別說內戰一起,生靈塗炭,實非社稷之福,正是出自此等考慮,弘晴方才會容忍誠德帝一直以來的挑釁,只是忍耐終歸是有限度的,弘晴又不是聖人,也沒那等所謂唾面自乾的“修養”,面對著誠德帝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動作,弘晴的忍耐力已是被消磨得差不多了的,正因為此,哪怕明知道陳老夫子所言乃是正理,弘晴也不曾表態,僅僅只是悶悶地吭了一聲。

  “若是王爺真想有所表示,那就拿郎爾衡來當一靶子好了,略作懲戒即可,想必宮中那位也不致有甚意見罷。”

  只一看弘晴這般模樣,陳老夫子便知弘晴這些日子以來實在是被誠德帝逼得厭煩了的,心下裡自不免為之憂心忡忡不已,真擔心弘晴會無名火大發地玩上一把大的,這便斟酌了下語氣,委婉地勸解了一番。

  “師尊見笑了,徒兒並非不識好歹之人,也不致與區區一走狗計較,左右都是為了國事,姑且相忍為國好了。”

  儘管陳老夫子掩飾得很好,可弘晴卻是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夫子心底裡的濃濃之憂慮,不免為之赫然,苦笑了一下,也就不再提要奮起反擊之事了的。

  “王爺能這般想便好,待得王爺平定了西北之亂,也就差不多到了可以算總帳的時候了,一切都等到那時再做一了結也不為遲。”

  儘管弘晴已是有所表示,可陳老夫子顯然還不是太放心,緊趕著便又叮嚀了一句道。

  “師尊教訓得是,徒兒都記住了。”

  聽得陳老夫子這般說法,弘晴的眼神裡立馬有道殺氣迸發而出,當然了,這並不是沖著陳老夫子而去的,而是想到了西北平亂之後之局勢而起的,這麼道殺氣雖是一閃而過,可個中的森然之意味卻是駭人得緊,哪怕此際正值豔陽高照之時,卻依舊令人有寒毛倒豎之感,縱使是陳老夫子這等城府之人,也不禁為之駭然不已的……

  時光荏苒,一轉眼已是六月中旬了,近半個月來,朝局依舊混沌著,刑部那頭熱鬧不斷,弘晟與弘曆二人還在可著勁地審著案,而刑部上上下下則是全力以赴地玩著躲貓貓、使絆子的把戲,雙方你來我往地鬥著法,折騰得動靜當真不小,至於豐台大營處麼,同樣是熱火朝天不已——新軍第二輪擴編已正式開始,總兵力將由原本的三萬人擴編為十二萬,所帶來的各種問題可謂是多如牛毛,哪怕是早就有了詳盡的擴編計畫,兵、工、戶、吏也都已是全面動員,可涉及到的方方面面實在是太多了些,銜接上的麻煩總是少不了之事,於是乎,扯皮倒灶的事兒便如山般堆積著,偏偏赫達這個新任豐台大營提督本身就能力有限,對新軍諸般事宜又不甚熟稔,整個豐台大營頓時便徹底亂了套,下頭諸軍將領無不怨聲載道,遂聯名上了本章,好生告了赫達一狀。

  赫達何許人也,那可是誠德帝早年的侍衛統領,屬於親信中的親信,諸將們告他的狀,顯然是難不可能有甚效果的,當然了,誠德帝雖是沒處分赫達,卻也不敢無視諸將們的怨氣,緊著便將老十三派去了豐台大營,以掌總整軍諸般事宜,又好生嘉獎了諸將們一番,算是勉強將此事壓了下去,然,卻是免不了又將這筆爛帳算在了弘晴的頭上,據聞誠德帝可是在私下裡痛駡了弘晴一番,說弘晴這是恃功犯上,不過麼,這等傳聞也就只是傳聞而已,到底是否屬實,誰也不清楚,至少在公開場合裡,誠德帝是不曾說過弘晴半點不是的。

  誠德帝罵娘的傳聞,以弘晴的耳目之多,自然是早就知曉了的,儘管不曾去查實,可弘晴卻知曉這事兒十有八九是真的,就誠德帝那等好遷怒於人的性子,拍桌子罵人不過尋常事而已,之所以沒敢公然下詔呵斥,不外乎是擔心會徹底激怒弘晴罷了,對此,弘晴實在是無奈得很,此無他,諸將們上本彈劾赫達的事兒還真不是弘晴所指使的,完全是因赫達本身能力不足所造成的結果,偏偏這事兒一來是無法解釋清楚,二來麼,弘晴也不屑去解釋,左右這會兒誠德帝已是被偏見蒙住了眼,他愛咋想便咋想好了,歸根到底來說,彼此間制約的要素並非怒氣值,而是實力值,至少在誠德帝尚未掌握足夠實力前,他是斷然不敢真兒個翻臉的,彼此間就這麼保持個相忍為國的表面功夫也無甚不可以之說。

  “稟王爺,郎尚書來了。”

  正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弘晴這大半個月來,一直是循規蹈矩,每日裡除了晨昏定省之外,全都泡在了理藩院中,哪怕郎爾衡這個尚書一直避而不見,弘晴也無甚怨言,以奉旨辦差的名義,召集了宗答等人就談判事宜進行了十數輪的磋商,大體上將接待事宜以及相關的談判程式以及己方的大體底限敲定了下來,並形成了份完整的章程,提交到了御前,以供誠德帝審核,卻不曾想,章程送上去都已有三日了,愣是沒見誠德帝有何指示,反倒是“病”了多日的郎爾衡卻是冒了出來。

  “宣。”

  章程既已提交了上去,在未得批復之前,弘晴其實已是沒甚事可做了的——豐台大營那頭自然是回不得的,有差使在身的情況下,也不好在家中呆著,而為避嫌故,其他各部也實是不好去亂竄,至於軍機處麼,弘晴也不想去,能呆的地兒也就只有理藩院這麼個無聊的衙門了的,這不,今兒個一早進宮請安之後,弘晴便又回了理藩院,百無聊賴地翻閱著早就熟爛於心的談判章程,冷不丁聽得丁松前來稟報,眉頭當即便是一皺,不為別的,只因弘晴已然猜到了郎爾衡此際跑來的用心之所在,不過麼,卻並未有甚旁的表示,僅僅只是聲線微寒地吐出了個字來。

  “喳!”

  這一聽弘晴聲色頗有不對,丁松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匆匆便退出了辦公室,不多會便見郎爾衡從門口處的屏風後頭轉了出來,那滿臉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假,渾然不帶半點的誠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5

第852章 相忍為國(二)

  “下官叩見王爺!”

  這一見到弘晴冷漠的眼神掃了過來,郎爾衡的心當即便是一慌,不由自主地便哆嗦了一下,趕忙低下了頭,慌亂地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

  面對著郎爾衡的大禮,弘晴並未即刻叫起,而是任由其跪在那兒好一陣子之後,這才不鹹不淡地輕吭了一聲。

  “謝王爺隆恩。”

  郎爾衡這麼些年來,其實沒少跟弘晴打過交道,前番俄羅斯使節團來訪之際,便是其陪同弘晴一道處置的,彼此間的關係原本算是處得不錯,往常見面也都是隨意笑談,並無甚太過的顧忌,可此際麼,一者是心中有鬼,二來麼,也是被弘晴的龐大氣場給壓制住了,郎爾衡只覺得渾身不自在,謝恩之聲裡滿是顫音不說,就是起了身,人也不敢站直了,頗顯猥瑣地躬著身子,強自要擠出一絲笑容,可無論其怎麼努力,臉皮就是不聽使喚,只見抽搐,沒見笑容。

  “郎尚書將養了如此之久,身體應是大好了罷?”

  弘晴雖是不苟言笑,可倒也沒怎麼為難郎爾衡,僅僅只是聲線淡然地發問了一句,與其說是寒暄,倒不如說是在例行公事,明擺著便是要割裂彼此距離之架勢。

  “謝王爺垂詢,下官已是大好了,前些日子下官有恙在身,未能恪盡職守,實在慚愧,今僥倖得愈,自不敢再有懈怠,特來與王爺就談判之章程磋商,若有不是處,還請王爺多多海涵則個。”

  郎爾衡壓根兒就沒病,不過是奉旨裝病罷了,這會兒聽得弘晴問起其身體狀況,心底裡自不免發虛不已,趕忙陪著笑臉地解釋了一通。

  “嗯,痊癒了便好,談判章程一事現已提交御前,有甚須得調整處,且等皇阿瑪示下之後再行計議也不遲。”

  郎爾衡的來意,弘晴其實早就猜到了,無非是來找碴的,要的便是將既定之章程再次攪亂,也好將弘晴死死地拖在理藩院,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為赫達那頭的暗中勾當爭取時間,這麼個用心實在是太過明顯了些,以弘晴之智商,連算都不用去算,便可一目了然,當然了,弘晴卻是不會出言點破,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拒絕了郎爾衡的磋商之提議。

  “這……,呵呵,不瞞王爺,下官先前可是先去了宮裡,諸軍機大臣們對此章程皆頗有些不同之見解,下官因未參與擬定故,實是難以答疑,沒奈何,也只好來煩勞王爺了。”

  這一聽弘晴拒絕得如此之乾脆,郎爾衡不由地便是一愣,不過麼,卻是不打算就這麼甘休了去,但見其眼珠子轉了轉,已是假笑著亂扯了一通。

  軍機大臣有意見?嘿,扯淡罷,還不就是咱那個混帳老爹有想法麼!

  郎爾衡這麼番話一出,弘晴便知今兒個怕是難有個善了了的,心中自不免冷笑不已,不過麼,倒是沒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面無表情地點了下頭道:“既如此,郎大人就只管說來聽聽好了。”

  “啊,是,那下官就斗膽放肆了。”

  郎爾衡本都已做好了跟弘晴“據理力爭”上一番的準備,卻沒想到弘晴話鋒一轉,居然又同意了其磋商之要求,自不免又是一愣,好在反應還算敏捷,很快便回過了神來,先是趕緊地致意了一句,而後面色便是一肅,飛快地組織了下語言,神情儼然地開口道:“我大清國力蒸蒸日上,揚威海外諸域,乃天朝上國也,今,有化外小國大不列顛萬里來朝,乃我朝赫赫威名所致也,此好事也,當使其覲見陛下,行三磕九拜之禮,方可彰顯我大清之國威無雙,不知王爺以為然否?”

  “嗯,這算是一條罷,還有呢,郎大人莫要藏著掖著,且接著說好了。”

  郎爾衡這麼番高調的言語一出,弘晴的神情雖是不變,可嘴角邊卻是露出了一絲譏誚的冷笑,沒旁的,只因郎爾衡這麼個提議簡直就是個笑話,要知道大清立國以來,大不列顛王國可不是第一個來訪的西方國家,早在康熙初年,西班牙、葡萄牙、義大利、荷蘭等老牌殖民國家都曾先後派使節團來訪過,所有這些使節團無一律外地全都拒絕三叩九拜之覲見儀式,正因為此,也都沒能真正覲見帝王,而老爺子當年也不曾為難過這些使節團,儘管不曾同意這些使節團的種種要求,可也都是禮貌相待,輪到了誠德帝處,居然又將成了定例的事兒翻出來扯淡,這不是故意刁難又是怎地?只不過弘晴並不打算就此發作,也沒急著給郎爾衡一個說法,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輕吭了一聲,一派神閒氣定狀地往下追問著。

  “王爺明鑒,此番那大不列顛王國既是有意與我大清友好通商,應是有著相當之誠意的,今,我大清船隊遠涉重洋,雖是獲利豐厚,然風險已是不小,折損之事每每有之,若是彼國有意在我大清設點貿易,似可降低我大清遠洋之風險,倘若利潤上無差,似可允之,也總好過章程裡所言的遠航至身毒(印度)交易罷,不知王爺對此可曾有通盤之考慮否?”

  郎爾衡就是來找碴的,儘管看出了弘晴淡然臉色下所隱藏著的不快,可郎爾衡卻並未作罷,而是打了個哈哈,繼續朝弘晴所擬定的章程開炮不止。

  “嗯,還有麼,接著說。”

  若說郎爾衡所提的第一條還可以用揚國威來解釋的話,其所提的第二條就完全是在不懂裝懂地無理取鬧了的,然則弘晴卻依舊不曾發作於其,也沒甚解釋之言,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追問著。

  “這……,呵呵,讓王爺見笑了,此二條乃是根本,至於後頭還有些微枝末節的小問題,姑且再議也就是了。”

  郎爾衡能爬到理藩院尚書的高位上,固然是誠德帝當年在背後力挺的緣故,可其本人也算得上當年誠親王府一系的難得幹才,自不是愚鈍之輩,這一見弘晴始終不曾給過一句實話,又怎會不知情形有些不太妙,哪怕背後有著誠德帝的默許與支持,可好漢卻是不吃眼前虧的,真要是被弘晴當靶子打了去,怕是誠德帝也未見得敢幫其撐腰到底罷,一念及此,郎爾衡自是不敢再多放肆,忙不迭地打了個哈哈,就此停了下來,不過麼,卻又不將話說死,還留了個可進可退的小尾巴。

  “郎大人能如此盡心國事,怕不是好的,既如此,本王就將此二事都交由爾去設法好了,不用急,左右離著大不列顛使節團到來還有半月餘的時間,爾只管慢慢做了去便是了。”

  弘晴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壓根兒就不跟郎爾衡急,也沒朝其發火,而是端出了欽差王爺的架子,毫不客氣地便將責任往其頭上扣了過去。

  “啊,這……”

  郎爾衡提出這麼些破事的目的是要為難弘晴,卻沒想到弘晴居然連個解釋都沒有,轉手便將問題攤派到了自家身上,當即便傻了眼,嘴一張,待要解說上一番,偏生心慌意亂之下,一時間還真就不知該說些啥才好了的。

  “郎大人才高八斗,本王素來是知道的,又居理藩院尚書多年,于外交事宜上,當是熟稔已極的,就不必推辭了,本王相信郎大人定會恪盡職守的,此事就這麼定了,給爾十日的時間,拿出個相應之章程來便是了,去罷。”

  弘晴壓根兒就不給郎爾衡喘息的機會,也沒打算聽其解釋,以不容分說的口吻交待了一番之後,便即面色冷然地下了逐客之令。

  “王爺明鑒,下官,下官……”

  一聽弘晴這般吩咐,郎爾衡可就急了,沒旁的,挑刺容易,要整出份章程來可就不是件簡單的事兒了,別看他郎爾衡先前說得個頭頭是道的,其實自家事自家明白,他哪有弘晴那等本事,叫他另起爐灶,這不是要他的老命麼,心虛之下,哪敢應命,忙不迭地便要出言推辭上一番。

  “送客!”

  郎爾衡倒是有心狡辯,奈何弘晴壓根兒就沒打算給其機會,不等其支吾出個所以然來,便已是面色一肅,毫不容情地便斷喝了一聲。

  “喳!”

  聽得弘晴如此下令,侍候在側的丁松自不敢怠慢了去,立馬高聲應了諾,幾個大步便行到了郎爾衡的身前,不容分說地便一擺手道:“郎大人,請!”

  “下官告辭!”

  這一見丁松如此強硬地擋在了身前,郎爾衡雖是不甘得很,卻也不敢再多逗留,也就只能是無奈地就此告辭而去了。

  “相忍為國?嘿……”

  如此這般地處置郎爾衡,實非弘晴之本心,若是依弘晴往日的行事風格,又豈會讓郎爾衡如此輕易地過了關去,不扒下其一層皮,這事兒都不能算完,奈何眼下這等時局實在是太過微妙了些,弘晴實在是不願在此際跟誠德帝扯破了臉,對其之百般刁難,弘晴也就只能是陰冷地一笑了之了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5

第853章 傲慢與偏見(一)

  郎爾衡確實是一名幹員,儘管立場與弘晴不同,可並不意味著其不能幹,這不,領著一幫理藩院的官員們搗鼓了近十日之後,還真讓郎爾衡也整出了一套章程,雖說大體的構思都是照搬弘晴早先制定的那一套,可也有幾處頗見精彩的改進,至於早前他提出來為難弘晴的兩條麼,其實並未有甚大的進展——覲見一事被這廝推給了禮部去溝通,而通商設點一事麼,則只是給出了個含含糊糊的解釋,並未真似其早先所言的那般確然。

  總體來說,郎爾衡擬定的章程與弘晴所擬其實真沒甚本質上的區別,要說有,那也就只是些細枝末節上的改動而已,當然了,從字面上來看,兩份章程似乎迥異,可實際上麼,不過是郎爾衡耍了手變幻文字的把戲罷了,對此,弘晴自是心知肚明得很,不過麼,卻並未點破,而是欣然地接受了郎爾衡所提之章程,並未加以置評,也不曾提出甚改動的意見,至此,談判章程一事也就算是敲定了下來,於弘晴而論,算是了結了一樁破事,而于郎爾衡來說,則是達成了誠德帝的囑託,算是將弘晴拖在了理藩院,這麼個結果也算是皆大歡喜了罷。

  誠德元年七月初三,大不列顛王國使節團一行七人終於在廣州提督所派之兵馬的護送下抵達京師,旋即便被理藩院安排入住於理藩院所屬之驛館中,次日一早,使節團正使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率副使不列顛東印度公司執行董事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並隨行海軍武官坎南.卡特上校、陸軍武官卡羅爾.郝博特中校等人到禮部遞交了正式國書,是時,禮部官員提出覲見誠德帝之相關條款,果然遭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明言拒絕,事遂擱淺,禮部負責接待之官員並未給大不列顛使節團任何答覆,只是照例讓理藩院負責安排使節團相關人等之住宿。

  大不列顛使節團的國書雖是已遞交了上去,然則誠德帝卻並未及時給出答覆,據小道消息傳言,說是誠德帝對大不列顛使節團不肯行三叩九拜之禮大為的不滿,著禮部、理藩院再次與大不列顛使節團磋商此事,幾番往返地折騰下來,依舊是徒勞無功,大不列顛使節團固執得很,寧可不覲見大清皇帝,也絕不肯行三叩九拜之禮,於是乎,談判之事也就這麼擱淺了下來。

  誠德帝如此固執地要大不列顛使節團行三叩九拜之禮,是真的死要面子麼?顯然不是,在弘晴看來,無外乎是種拖延談判進程的手段罷了,根本目的不在於大不列顛使節團的態度如何,而在於豐台大營那頭整軍的進展狀況——有了十三爺的全面掌控,原本紊亂不堪的整軍亂象很快便恢復了井然的秩序,兵源的調配以及武器列裝、軍伍日常訓練等難題一一迎刃而解,如此一來,赫達也就能騰出手來拉攏軍中將領,也虧得這廝能拉下面子,又是請客又是送禮地忙乎個不停,對重點攻關對象更是不惜端出誠德帝的重視加以誘惑,可謂是極盡各種卑劣之能事,還真就讓其短時間裡聚集起了一小撮核心骨幹,再算上赫達從西安任上帶來的十數名心腹,短短三個月的時間下來,已在新軍中站穩了腳跟,儘管實力尚弱,可發展的勢頭卻是極猛,隱隱然間已成了新軍中除弘晴與十三爺之外的第三巨頭。

  誠德元年七月十三日,仁親王弘晴上本言稱大不列顛使節團遠道而來,久置不理,非是我泱泱上國待客之道,提請誠德帝儘快開始相關談判事宜,帝閱之,以為然,遂同意由弘晴主導相關之談判事宜,由理藩院通知大不列顛使節團,定於七月十五日,在頤和園舉行第一輪會談,雙方各七人與會。

  頤和園乃是誠德帝龍潛時常住的園子,自登基後連同原誠親王府一併賞賜給了弘晴,身為地主,弘晴自是須得負責相關之接待安排,好在園子裡人手多,再加上禮部以及理藩院諸多官吏的幫襯,儘管只有一天的準備時間,卻也順順當當地便將談判事宜盡皆安排停當,十五日辰時剛過,理藩院官員們便乘馬車陪著大不列顛使節團一行七人趕到了頤和園,弘晴親自率眾到園門處相迎。

  “尊敬的仁親王殿下,在下大不列顛使節團正使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謹代表我王向您表示最誠摯的敬意。”

  大不列顛使節團正使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是個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漢,金髮碧眼,相貌英挺,器宇軒昂,儘管已至中年,可身材卻並未走形,顯見極為注重保養,出身於大不列顛最古老的貴族家庭,于外交禮儀上顯得極為的老道,待得通譯介紹了弘晴之身份後,其立馬上前一步,手撫胸口,行了個鞠躬之禮,很是嚴謹地表述了一番。

  “威爾遜伯爵遠來辛苦了,貴國國王喬治一世還是沒能學會說英語麼?”

  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的禮數倒是行得很是符合西方外交之禮儀,可眼神裡卻明顯透著傲慢之光,很顯然,這就是海上霸主的底氣之所在,加之這些日子以來所見之大清民間依舊落後得很,更是滋長了其之自傲,對此,旁人或許看不出來,可弘晴卻是心知肚明得很,自然不會讓其得意了去,這一聽完通譯的翻譯,立馬便笑了起來,看似隨意地便寒暄了一句道。

  “哦?上帝,殿下您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弘晴這麼句隨意的話語一出,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的瞳孔立馬便是一縮,再也保持不住表面上的矜持了,詫異非常地便驚呼了起來,沒旁的,喬治一世可以說是大不列顛王國的恥辱之一,其身為大不列顛國王,居然連一句英語都不會說,早成了西方上流社會的最大笑料——喬治一世原本是德意志漢諾威選帝侯,因著機緣巧合,方才成了英國的國王,偏偏這廝不甚好學,儘管已當了英國十幾年的國王了,還是連一句英語都不會說,也不理國政,所有的政務都是首相羅伯特.沃波爾以及內閣在打理,與其說此人是國王,倒不如說他就是個提線木偶罷了。

  “伯爵先生,諸位,請!”

  從何得來的消息?這可是個機密來著,倒不是弘晴不想說,而是不能說,此無他,這麼個消息並非是“八旗商號”那頭透過來的,而是弘晴從前世那個時空看來的資料,之所以印象深刻,實在是因喬治一世這位國王太過奇葩了些,想要印象不深都難——堂堂一國之君不會說本國語言,從古至今也就只有這麼一位,別無分號了的。

  “殿下,您請。”

  這一見弘晴不肯說,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也沒得奈何,只能是滿腹狐疑地也比了個請的手勢,眼神裡的傲慢之光雖是就此消減了不少,可卻並未徹底泯滅了去。

  “尊敬的親王殿下,在下受我王以及我國大議會的委託,前來與貴國友好協商,希望能展開彼此間的友好貿易,對此,我方是持著十二萬分的誠意而來的,希望貴國能周全考慮,開啟貴我兩國之友好前景。”

  威爾遜家族乃是大不列顛傳統的外交世家,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家學淵源之下,對外交事宜自是熟稔得很,雙方方才坐下,他便已是開宗明義地表明瞭來意,態度倒算得上誠懇,可言語間大國之心態卻是畢露無疑,很顯然,儘管先前被弘晴震懾了一把,可其打心眼裡還是不怎麼瞧得起大清這個遠東最強大的帝國。

  “伯爵閣下這個提議不錯,本王很是欣賞,我方也有著足夠的誠意與貴國開展商貿事宜,為此,我國已準備好了大規模船隊,隨時可以造訪貴國,只要貴國能在印度提供補給港口,我國船隊即可直達貴國三島,無論是貴國亟需的絲綢、陶瓷、茶葉還是香料都可以滿足貴國之所需,另,我國還有火柴、牙膏牙刷等各種輕工產品可以提供,若是貴國可以提供我方在貴國設立辦事處,那就再好不過了的。”

  一聽完通譯的轉述,弘晴當即便笑了起來,很是欣慰地嘉許了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幾句,而後麼,話鋒一轉,順勢便開出了大清方面的要求,而這,恰恰與大不列顛使節團在國書上的提議正好反了過來,擺明瞭就是要針鋒相對之架勢。

  “這不可能,我方絕對不會同意貴國這等無禮要求,我大不列顛王國乃是世界第一強國,絕對不能容忍這等侮辱性的提議!”

  弘晴這麼長篇大論下來,自有一旁的通譯緊趕著將這番言論翻譯成了英語,頓時便令大不列顛使節團眾人全都為之愕然不已,坎南.卡特上校更是忍不住站了起來,面紅耳赤地便嚷嚷了一嗓子,就宛若遭受了天大的侮辱一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5

第854章 傲慢與偏見(二)

  “放肆,爾這化外刁民,安敢在此鬧事,再不知檢點,小心王法無情!”

  坎南.卡特上校這麼一鬧,弘晴倒是端坐著不動,可禮部侍郎王彥卻是看不過眼了,也不等通譯將其之所言翻譯出來,便已是怒不可遏地一拍面前的桌子,聲色俱厲地便呵斥了起來。

  “你……”

  大不列顛王國此來七人中,除了正副使以及兩名隨行武官之外,另外兩名則是駐印度的東印度公司高層職員,只有一人是通譯,乃是名旅居印度的華人第二代,中文與英文都說得極為的順溜,翻譯的速度也是極快,王彥話音剛落,他便已是飛快地將王彥所言轉譯成了英文,一聞及此,本就暴跳如雷的坎南.卡特上校更是怒上加怒,指著王彥便要破口大駡上一番。

  “卡特上校,注意你的言行,坐下!”

  大不列顛使節團此來是為了求財的,而不是來跟大清結怨的,儘管所有人的內心裡都瞧不起處於落後狀態的大清,當然了,這只是西方人固有的偏見罷了,實際上,此際的大清經弘晴一番努力經營之後,無論是經濟實力還是軍事技術都已走在了世界的最前列,只不過西方人一葉障目,固有思維作怪之下,想當然地以為大清還是落後無比的老帝國罷了,可不管怎麼說,大不列顛這幫人還是不想真兒個地與大清鬧翻了去,這不,不等坎南.卡特上校將粗話罵出,矮壯的副使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已是鐵青著臉地呵斥了一嗓子。

  “該死的黃皮猴子!”

  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也是出身名門,乃是伍德布裡奇家族中人,儘管爵位僅僅只是個爵士,可其背後的勢力卻是極大,他既是開了口,坎南.卡特上校自是不敢違逆,不過麼,這廝坐是坐下了,口中卻還是含糊不清地罵著,聲音雖低,可以弘晴敏銳至極的耳力卻是聽得個分明——弘晴前世好歹也是在堂堂名牌大學混過的,怎麼著也考過了六級,儘管多年不用,而古典英語與現代英語雖有所差別,可罵人的話卻幾乎沒啥變化,自是能聽得懂坎南.卡特上校在罵些甚,眼神瞬間便淩厲了起來,但卻並未就此發作出來,而是冷然地端坐著不動。

  “尊敬的親王殿下,坎南.卡特上校太過激動,以致於有所失禮,我方謹對此表示歉意,只是親王殿下先前所提議的條件,我方卻是不能認同,還請親王殿下收回此議。”

  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狠狠地瞪了坎南.卡特上校一眼,迫使其閉緊了嘴,而後方才起了身,朝著弘晴便是一躬,滿臉歉然之色地道歉了一句,旋即便轉入了正題,對弘晴先前所提之條款表示了明確的反對。

  “伍德布裡奇爵士閣下,本王一向秉著與人為善的思想與貴方進行談判,所提之條款也充分考慮到了貴方運輸方面的礙難之處,實不明白貴方為何對此有如此之怨怒,請給本王一個明確的反對理由。”

  身為穿越者,弘晴當然很清楚到對方的國土上開商埠的意義何在——從政治層面來說,這是強者對弱者的一種俯視姿態,從經濟學的角度來說,這又是強者對弱者的經濟滲透,不過麼,弘晴卻並不點破,而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地將燙手的山芋丟給了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

  “這個……,呵呵,貴方之盛情,我方表示感謝,只是一來我大不列顛王國並不缺運輸能力,二來麼,此去我國遠隔萬里,一路盜匪眾多,貴國船隊若是在海上有所損失,於我方來說,也不是件好事,正因為此,只要貴國肯同意我國在貴國設點採買相關貨物,並銷售我方之各種產品,我方願意承擔運輸責任與風險,這也是為貴國考慮,還請親王殿下能理解。”

  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可是老牌的殖民者,在印度已足足經營了十年之久,自然是清楚開商埠的意義之所在,不過麼,他卻是不打算為弘晴說明個中之奧妙的,這便玩了手偷換概念的把戲,妄圖蒙混過關。

  “爵士閣下實在是太客氣了,不過麼,本王卻是不願占貴國的便宜,還是我方送貨上門的好,左右我大清如今貨運能力略有過剩,只要有生意,多跑些遠路也是可以的,至於貴國的產品麼,我方送貨上門之後,順便採買一些回來也就是了。”

  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那番屁話拿去糊弄沒有經濟常識的大清官員們或許能成事,可拿到弘晴面前來顯擺,那簡直就是魯班面前玩大斧——耍啥呢?

  大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當年之所以能在印度站穩腳跟,靠的便是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早前所言的那番狗屁不通之理論,當年大不列顛王國的老前輩們可是騙了不少的古老帝國,不單印度是受害者,北美那些印第安人的部落與國家也是被這麼套理論忽悠得昏了頭,最終落得個屍骨無存之下場,可惜啊,這麼套百試不爽的理論遇到了弘晴這麼個“擰不清”的傢伙,愣是耍不開了,這可叫大不列顛使節團諸般人等全都鬱悶得夠嗆,不得不緊趕著低聲地商議了一番。

  “尊敬的親王殿下,請恕在下直言,貴國的艦隊雖也算是不錯,可也就只能在遠東之地稱雄,這一路去我大不列顛王國要經無數國家之水域,那些無賴國家的艦隊可都是兼職海盜,貴國的艦隊恐怕難是對手,倘若有所損失,於貴我兩國的貿易將有大不利,反觀我大不列顛艦隊乃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無論哪一國海盜,都不敢打我大不列顛艦隊的主意,所以呢,運輸的責任與風險還是由我方來承擔才是最穩妥的策略。”

  一番緊急磋商之後,就見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朝著弘晴略一欠身,滿臉誠懇狀地便又編織出了一大套的扯淡理論,試圖以此來嚇阻住弘晴與大清諸般官員們。

  說到艦隊的戰鬥力,弘晴倒是不否認此際的大清艦隊確實不如大不列顛王國,無論從艦隊的數量還是士兵的訓練與經驗上,都有著不小的差距,唯一能佔優勢的恐怕只有火炮的威力了的,只不過最新式的艦炮如今尚未大規模列裝,舊有的艦炮威力與大不列顛等諸多海上強國的制式火炮相比,並不占太大的優勢,不過麼,以大清如今的國力來說,快速組建出數支強大的艦隊並非太難之事——無論是造船、水手以及艦炮,大清都已有了足夠的底蘊,之所以一直不曾大規模擴建,只不過是因時機未到而已。

  “威爾遜伯爵閣下的好意,本王心領了,至於說到艦隊的戰鬥力麼,這麼說罷,眼下我大清幾支艦隊雖建立多年,可惜一直缺乏實戰經驗,本王早就有意將各艦隊都好生磨礪一下,也有心再將艦隊的規模擴編上一番,正好借著與貴國通商的大好機會,沿途剿滅些海盜水匪,算是增加些歷練也不錯,一句話,我方願意承受沿途的各種風險,貴方就不必客氣了。”

  旁人或許會擔憂戰爭之威脅,可對於有志於稱霸天下的弘晴來說,戰爭不過是通往勝利的必要手段而已,實在無甚可恐慌之處,等解決完了國內的麻煩事之後,就算大不列顛王國不來找事,弘晴也會發兵橫掃全亞洲,而後揮師四海,為後世子孫打下個輝煌的將來,毫無疑問,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威脅之言,對於弘晴來說,不過是個可憐的笑話罷了,渾然不值一提。

  “我大不列顛王國的艦隊是天下無敵的,你們這些黃皮……”

  弘晴這麼番話一經通譯轉譯出來,大不列顛使節團諸般人等頓時便全都傻了眼,倒是先前剛沉默下去的坎南.卡特上校卻又蹦躂了起來,面紅耳赤地便又咆哮了起來。

  “卡特上校,休得胡言,坐下!”

  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正因為談判陷入僵局而苦惱著呢,這一見坎南.卡特上校又冒出來火上澆油,當即便怒了,不等其將厥詞噴完,便已是聲色俱厲地斷喝了一嗓子,強行將坎南.卡特上校壓回了座位上。

  “尊敬的親王殿下,貴我雙方意見相差太大,估計一時半會難以調和,故此,在下提議暫且休會,貴我雙方各自商議後,另定時間再行商榷,不知親王殿下意下如何?”

  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等人可是遠涉重洋而來,自然不希望談判就此破裂,眼瞅著無法從弘晴處討到便宜,自也就不打算再這麼商談下去了,這便起了身,朝著弘晴便是一躬,很是客氣地提議了一句道。

  “當然可以,不過麼,本王還是堅持原先的提議,貴我雙方的談判基調便以此為准,貴方可以回去好生商量一二,後日一早還在此地商榷,到那時,希望貴我兩方能順利達成共識,若不然,恐怕貴方將要失望而回了,好了,言盡於此,送客!”

  對通商一事,弘晴本來就沒打算遂了大不列顛王國之意,若不然,他也不會密令“八旗商號”不得與大不列顛王國私下貿易了的,根本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不想增強大不列顛王國的實力,換而言之,不管怎麼談,弘晴都不可能會改變主張,當然了,應有的外交禮儀還是要講的,對方既然提議休會,弘晴自是不會反對,交代了幾句場面話之後,便即就此端茶送客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5

第855章 槍打出頭鳥(一)

  儘管弘晴的態度可以說是強硬到了極點,然則大不列顛使節團卻顯然不想就此放棄在大清疆土上設商埠的打算,方才一離開頤和園不多久,便即向陪同的理藩院官員發出了外交照會,要求有二,一是請求將第二輪談判再往後延數日;其二麼,則是要求准許按西方慣例召開一酒會,以便與京中官員以及大商賈們聯絡感情。對此,理藩院官員們自不敢擅專,轉手便報到了弘晴處。

  酒會這麼個玩意兒,在西方外交禮儀上,倒是可以稱得上是慣例,這一點,弘晴自是清楚得很,當然了,弘晴更清楚的是——這幫傢伙執意要舉辦酒會的用心相當之陰險,這是想借機尋找一下京師裡的反對力量,看能不能以陰暗的手段拱翻他弘晴,也好達成其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險惡目的,對此,弘晴雖是心知肚明,卻並未強硬拒絕,而是很爽快地便批准了大不列顛使節團的要求。

  大不列顛使節團一行人等辦事效率還是挺高的,這才準備了一天的時間而已,便已發出了大量的請柬,誠邀各方嘉賓于七月十七日酉時正牌到理藩院驛館參與酒會,卻並未提及西方慣例的攜帶家眷之事,很顯然,這幫傢伙已是對大清的國情做過了相關之瞭解,悄無聲息地便將所謂的慣例更改了去,以適應大清之國情。

  身為主持談判事宜的親王,弘晴自然也收到了大不列顛使節團發出的邀請函,不過麼,弘晴卻並不打算去赴宴,而是客氣而又堅決地婉拒了,至於京師裡的各王府麼,同樣也都不願出席這等雜亂之酒會,倒是一大幫商賈以及部分京師中層官員對此酒會好奇心盛,真就欣欣然地去酒會上看稀奇了的,儘管弘晴不曾親眼目睹,可自有眼線前來稟報,說是酒會開得甚是紅火,幾位年長阿哥的門下都有出席者,還與大不列顛人等詳談甚歡,似乎有所圖謀。

  圖謀啥?很簡單,拱翻弘晴唄,還能有啥來著,道理麼,很簡單,大不列顛使節團一幫人等亟盼能將弘晴這個攔路虎搬開,而那幾位派了心腹手下去赴宴的阿哥們同樣想找到一個打擊弘晴的機會,沒旁的,帝位實在是太誘人了些,但凡自認不俗的皇子,就沒誰不想爭取一番的,哪怕弘晴威名蓋世,一眾阿哥們也不想輕易言棄,更別說眼下弘晴與誠德帝之間出現了明顯的齟齬之徵兆,一眾阿哥們自是樂得在火上再狠狠地澆上一把油了的。

  形勢顯然算不上好,可要說怕麼,那卻不致於的,實際上,弘晴很是歡迎一眾弟弟們在談判一事上冒頭的,此無他,這幾個月來,弘晴一直過得很是不爽,正愁著滿腹的怨氣沒地兒發洩呢,誰要是敢在此事上胡亂出手,對不起了,槍打出頭鳥乃是必須之事,正好用來瀉瀉火,順帶著給不安生的誠德帝一點顏色瞧瞧。

  “啟奏皇阿瑪,兒臣有一事如骨在哽,卻又不知當講不當講。”

  這世上還真是不缺有膽子的蠢貨,這不,今兒個一大早地,一眾阿哥們又照著老例齊齊進宮向誠德帝請安,禮數方才一畢,就見三阿哥弘曦已是昂然從旁閃了出來,一派氣宇軒昂狀地便奏請了一句道。

  “曦兒有甚話且就直說好了,朕聽著呢。”

  誠德帝對三阿哥之言顯然是有些意外,不過麼,倒是沒甚猶豫,很是和煦地便准了其之所請。

  “好叫皇阿瑪得知,兒臣門下有一奴才達荷,現任禮部主事,前日晚間曾去參與了大不列顛使節團的酒會,據其所言,席間曾與大不列顛使節團諸般人等都有過交談,據悉,該國使節團對我大清仰慕已久,祈盼能與我大清永結友好,此番不遠萬里而來,正是為此,其心也虔,其行也誠,更願高價前來我大清收購貨物,免我船隊遠涉重洋之苦,此善之善者也,卻不想有人為一己之私利,竟致我大清社稷利益於不顧,百般刁難,以致結怨友邦,其行未免鄙矣,兒臣不敢坐視,特來請皇阿瑪主持公道。”

  弘曦顯然是有備而來的,這麼一番刁狀告得真可謂是入骨三分,振振有詞之下,還真挺像是那麼回事兒的。

  “竟有此事?朕怎地不知,晴兒!”

  誠德帝本正愁著抓不到打壓弘晴的良機,這一聽弘曦所言似乎極為合理,頓時便來了精神,但見其面色陡然一肅,不甚客氣地便點了弘晴的名。

  狗東西,還真敢跳出來,找死!

  弘晴是早就預料到會有人在談判事宜上找碴,也判斷出最可能生事的人就是三阿哥弘曦,這會兒見其果然冒出了頭來,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不過麼,卻並未帶到臉上來,哪怕面對著誠德帝陰沉的臉龐,弘晴也渾然不以為意,神情淡然地從旁閃了出來,一躬身,恭謹萬分地便應答道:“兒臣在。”

  “爾給朕說說看,這究竟都是怎麼回事,嗯?”

  誠德帝自以為抓到了打壓弘晴的大好機會,問起話來,可就不甚客氣了,言語間的寒意當真是濃烈得驚人。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三弟能關心時政,此乃好事也,然,不明所以之下,胡亂進言,卻是殊不可取,兒臣故可不與之計較,卻恐傳揚出去,傷了我天家之臉面。”

  饒是誠德帝語調冰寒,然則弘晴卻是渾然不為所動,不單不認錯,反倒是狠狠地貶損了弘曦一把,直指其不懂裝懂。

  “嗯?”

  誠德帝雖是有心打壓弘晴,可對弘晴之能力卻是忌憚頗深的,這一聽弘晴這般說法,當真就不敢往下質疑了,此無他,誠德帝這是擔心一旦打壓不成,反倒被弘晴狠削上一番的話,那可就太不值得了的,這便眉頭一皺,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而後將滿是探詢意味的目光投到了弘曦的身上,那意思便是要弘曦出頭來跟弘晴好生抗衡上一番。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大哥這是在虛言狡辯,實有欺君之嫌!”

  弘曦在誠德帝諸子中算是個聰慧之輩,在琴棋書畫上的造詣不低,這一點酷肖誠德帝,可要說經濟方面的能耐麼,卻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不過麼,他不懂,自有人懂,為了能在此番談判事宜上打擊弘晴,弘曦可是下了苦功的,不單與手下一眾心腹商議過數次,更就此事徵詢了八爺一方的意見,經由一群隸屬于八爺的大商賈們的集體討論,已然得出了個“靠譜”的結論,正是據此結論,弘曦方才敢公然向弘晴發起挑戰,此際一見誠德帝的目光掃了過來,弘曦立馬便毫不含糊地擺出了要與弘晴血拼到底之架勢。

  “晴兒對此可有甚解釋麼,嗯?”

  這一見弘曦說得如此之慷慨激昂,誠德帝顯然是放心了不少,不過麼,到底是對弘晴忌憚頗多,並不敢就此發難,而是作出一派公允狀地將了弘晴一軍,毫無疑問,若是弘晴不能給出個合情合理的解釋的話,誠德帝可就不會再有甚客氣可言了,那是一準要好生收拾弘晴一番的。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三弟這等彈劾之言甚重,若不屬實,當須得反坐!”

  弘晴心中有譜得很,自是不打算急著反擊,也沒急著分辨,而是毫不客氣地擺明瞭要與弘曦對賭上一回的架勢。

  “這……”

  誠德帝跟弘晴攜手多年,又怎會不清楚弘晴的狠辣與老道,這會兒一聽弘晴這般說法,頓時便起了退縮之意,不過麼,卻又不甚甘心,這便一邊假作沉吟狀地支吾著,一邊將徵詢的目光再次投到了弘曦的身上。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理不辨不明,事不說不清,大哥既是認定自身無錯,兒臣願陪大哥好生辯駁一番,若是兒臣有錯,自當聽憑皇阿瑪處置。”

  弘曦自忖勝券在握,加之思及誠德帝的偏袒之心,自是無懼弘晴的挑釁,一昂頭,已是慷慨激昂地發出了戰鬥的宣言。

  “嗯,晴兒對此可有甚想法麼?”

  弘曦既然如此堅決地表了態,誠德帝自是樂得給其一個表演的舞臺,不過麼,他自己卻是不打算插手其間,而是準備當一個偏心的裁判了的。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三弟有此想法實不足為奇也,想必朝中諸般大臣對此事也有著頗多的看法,兒臣本想著找個時間說明個中之理由,卻又擔心大不列顛使節團那頭會生出旁的么蛾子,也就沒急著辦此事,而今,三弟既是彈劾了兒臣,那不如便趁個便,將在京之從一品以上大員都請了來,兒臣自當將個中緣由一一解說分明,此不情之請也,還請皇阿瑪恩准。”

  既然弘曦一門心思要送上門來挨打,弘晴可就不打算再客氣了,這便朝著誠德帝一躬身,神情淡然地解釋了一番之後,話鋒突然一轉,已是聲線陰寒地提議了一句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5

第856章 槍打出頭鳥(二)

  “曦兒,你大哥既是如此說了,爾可還敢固執己見否?”

  誠德對酷肖自己的三阿哥雖是喜歡,可也清楚地知道其之才幹遠不能跟弘晴相提並論,此際一聽弘晴這般說法,明顯有著挖坑讓三阿哥去跳之嫌,心頭當即便是一寒,猛然想起了往年被弘晴這一手坑死的無數人等,自是不忍坐看三阿哥也成了受害者之一,問題是弘晴明顯已起了殺心,誠德帝還真就不敢太過偏幫著弘曦的,否則的話,那可就真要跟弘晴不死不休了去了,而這,顯然不是誠德帝所能承受之重——誠德帝打壓弘晴,為的是防止弘晴生出篡權之心,卻並無將弘晴置之於死地的想法,至少眼下還沒有,正因為此,這一見弘晴聲色不對,誠德帝暗自警醒之餘,趕忙暗示了弘曦一句道。

  “回皇阿瑪的話,所謂有理走遍天下都不怕,大哥既是強要如此行事,兒臣奉陪也就是了。”

  弘曦雖同樣是在誠親王府長大的,年紀也不過只比弘晴小了四歲不到,可卻從來不曾參與過當年的奪嫡之爭,儘管沒少聽聞弘晴的厲害之處,其本人卻是從來不曾親身領教過,自不免有些想當然地認為弘晴之所以能幹,都是靠著陳、李兩大謀士之力的,而今麼,李敏銓可是站在他弘曦這一方的,此番發難前,李敏銓也是首肯了此番之行動,更為其好生指點上了一回,正因為此,弘曦信心可是十足得很,並不以為自己會敗給弘晴,哪怕已聽出了誠德帝話裡的暗示之意味,但卻並不以為然,一臉慷慨狀地便給出了個肯定無比的答案。

  “嗯,也罷,李德全,傳朕旨意,宣所有在京之從一品以上官員一體到養心殿議事。”

  這一見弘曦信心如此之足,誠德帝也就不想再多費唇舌,這便神情肅然地點了點頭,一揮手,就此下了道口諭。

  “喳!”

  聽得誠德帝開了金口,李德全自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緊趕著應了一聲,領著兩名小太監急匆匆地便退出了乾清宮,自去安排相關傳旨事宜不提。

  “皇上駕到!”

  李德全的辦事效率著實不低,前後方才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在京從一品以上的大員們都已聚集在了養心殿中,不僅如此,從四爺到十七爺,除了被關押在遵化的老十四與坐鎮豐台大營的老十三之外,也都悉數到齊了,至於弘晴等阿哥們則是更早便被誠德帝趕到了養心殿候著,如此多人聚集在這養心殿中,噪雜之聲自是避免不了之事,正自哄亂不已間,卻聽後殿處傳來了一聲尖細的喝道之音,所有人等自都不敢再有甚放肆之舉止,全都規規矩矩地各就各位,盡皆垂手而立,恭候著誠德帝的駕臨。

  “臣等(兒臣等)叩見陛下!”

  一陣紛雜的腳步聲中,一身明黃服飾的誠德帝終於在一大群宮女太監們的簇擁下,緩步從後殿行了出來,一眾人等見狀,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紛紛跪倒在地,齊齊高聲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眾愛卿平身罷。”

  誠德帝徑直行到了正中的龍案後頭,一撩衣袍的下擺,就此端坐了下來,而後方才面色肅然地環視了一下跪滿了一地的諸般人等,虛抬了下手,聲線淡然地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既是叫了起,三呼萬歲乃是朝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眾愛卿,今兒個叫爾等一體到此,乃為與大不列顛王國使節團商榷一事,今,談判已陷僵局,頗多臣工對此有所異議,朕委實難決,不得不請眾愛卿前來做一評判,望爾等能秉持公心,為我社稷之福祉獻計獻策,勿失了朕望。”

  誠德帝雖說不甚看好弘曦強撼弘晴的舉動,不過麼,卻並不打算強行阻止,沒旁的,只因誠德帝心底裡還是存了一絲的僥倖心理,期頤著弘曦能帶給其一個意外的驚喜,正是出自此等考慮,誠德帝才會決定將此事擺到諸般重臣面前來解決,當然了,這等陰暗的心思卻是斷然不能宣之於口的,誠德帝所能說的也不過就是那些個冠冕堂皇而又無甚營養可言的廢話罷了。

  “臣等自當竭力為國,不敢有負陛下重托。”

  儘管誠德帝說得都是廢話,諸般臣工們卻是不敢真以廢話視之,也就只能是齊齊表忠上一番了事。

  “嗯,卿等之忠心,朕是信得過的,好了,閒話少敘,這就言歸正傳罷,弘曦!”

  誠德帝隨口扯了幾句場面話之後,也沒再多囉唕,而是徑直點了三阿哥的名。

  “兒臣在!”

  不管誠德帝怎麼看,弘曦自己可是士氣高昂得很,在誠德帝未露面之前,弘曦在養心殿裡可謂是高調至極,躊躇滿志地與八爺一方的朝臣們高聲笑談不已,渾然一派勝券在握之自得,這會兒聽得誠德帝終於是點了自己的名,弘曦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了,大步便從旁閃了出來,語帶顫音地便高聲應了諾。

  “爾既是對晴兒處置有不同之意見,且就細細說來與朕與眾愛卿聽聽好了。”

  儘管弘曦表現得極為的自信,然則誠德帝卻是打定了主意不參與這趟渾水了,只是想著做一個仲裁而已,自不會再在言語間給弘曦甚暗示與鼓勵,也就只是就事論事地下了旨意。

  “是,兒臣遵旨!”

  弘曦平日裡倒是很精明,可此際心情正值蕩然不已之際,還真就沒察覺出誠德帝的心意已變,兀自以為誠德帝還是站在自個兒一邊的,心情當真爽得個不行,好在理智未失,倒是沒忘了要先行禮致意。

  “嗯。”

  這一見弘曦渾然沒察覺到自己的暗示,顯見能力與歷練上都比弘晴差了不知多少,誠德帝對其的期望值立馬便更調低了好幾個檔次,不過麼,倒是沒帶到臉上來,僅僅只是不動聲色地一頷首,無可無不可地輕吭了一聲,示意弘曦可以開始了。

  “好叫皇阿瑪得知,兒臣門下有一奴才,名為達荷,現任禮部主事,前日晚間曾去參與了大不列顛使節團的酒會,據其所言,席間曾與大不列顛使節團諸般人等都有過交談……,為確證達荷之所言,兒臣不單走訪了諸多在京之大商賈,更曾親自拜訪了大不列顛使節團正、副使,與其等有過一番詳談,故,兒臣可篤定該國此來確是有心與我大清友好通商,所提議之條款,從商貿層面來說,於我大清實有大利焉,之所以不得遂行,概因某些人靠著特權,強行打壓之故也,其心叵測,似有以權謀私之嫌,兒臣實不敢苟同,當拼死與之抗爭到底,為我社稷之利,縱死不辭!”

  弘曦的口才相當之不錯,一番長篇大論下來,足足數百言,也虧得其口齒伶俐,竟是說的個慷慨激昂不已,可謂是極盡蠱惑人心之能事。

  “陛下明鑒,臣弟以為三阿哥所言甚是,某些人依仗手中之權柄,肆意妄為,損公肥私,居心叵測,實是不堪至極,當嚴懲不貸!”

  弘曦這麼番話方才剛一說完,九爺已是昂然站了出來,高調無比地附和了一把,雖不曾點明,可話裡的矛頭卻是明白無誤地直指弘晴這個主持談判大局者。

  “說得好,某些人自以為大權在握,不思報效朝廷,卻以權謀私,暗中培植勢力,其心當誅!”

  九爺話音方才剛落,十爺立馬緊跟著便跳了出來,咧著大嘴便嚷嚷了一嗓子。

  “陛下明鑒,臣以為此乃我朝之恥也,當徹查到底!”

  “陛下,臣附議!”

  “臣亦附議!”

  ……

  有了九爺、十爺兩位的帶頭,阿爾松阿、納蘭揆敘等一眾八爺党們全都跟著哄亂了起來,人人喊打,個個喊殺,大有一舉將弘晴置於死地之架勢,至於八爺麼,雖站著不動,可臉上的笑容卻顯得分外的自得。

  “嗯?”

  這一見如此多人跳起來攻訐弘晴,二阿哥可就也來了精神,他可不想風頭都讓三阿哥給出盡了,這便腳下一動,也想著站出來聲援上一把,然則不等其有所舉動,站在其身旁的弘曆卻是飛快地伸手一拽其之衣袖,神情凜然地給二阿哥使了個不可造次的眼神,一見及此,二阿哥倒是沒敢真就這麼站了出去,可忍不住還是輕咦了一聲,顯然對弘曆這等阻止的行為相當的不滿。

  這當口上,儘管八爺党們正鬧得哄亂,可弘曆還是謹慎地沒開口解釋,僅僅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明確無比地表示反對的意見,很顯然,弘曆壓根兒就不看好弘曦的能力,也不以為弘曦有了八爺党們的支持便能在這場庭前激辯中獲勝,此無他,弘曆對弘晴之能可謂是太瞭解了的,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以弘晴的性子,又怎可能讓弘曦放肆若此,而今,既是任由弘曦如此發揮,明擺著是挖好了坑要等著弘曦去跳罷了,這會兒跑去聲援弘曦,沒地便是陪葬之下場,這等蠢事,以弘曆之精明,自然是不會去幹的。

  “唉!”

  弘晟雖是頑劣,可對弘曆卻是甚是服氣,這一見弘曆死活不同意其在此時出頭,自是不敢再堅持,不過麼,心中的不甘之意卻顯然是濃烈得很,歎氣聲中的酸意簡直可以頂風飄十裡了的,可惜弘曆不理他,弘晟無奈之下,也只能是眼巴巴地坐看罷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5

第857章 槍打出頭鳥(三)

  呵,弘曆這小子還真是有夠謹慎的,可惜了,這回不能將這廝也一併套了進來!

  殿中一幫八爺党們都已是鬧騰得歡快無比了,無休止的上綱上線之下,弘晴都已快成了千夫所指的奸佞之輩,這等情形一出,親近弘晴的朝臣們自不免都暗自捏了把冷汗,可弘晴自己卻是滿不在乎,心思壓根兒就沒放在那些口誅筆劃上,而是很有閒心地觀察著諸般人等的一舉一動,毫無疑問,弘曆與弘晟之間的小動作雖是隱蔽,可卻是瞞不過弘晴的法眼,這一見弘曆強行阻止了弘晟的找死行為,弘晴心中自不免便犯起了嘀咕,暗叫可惜不已。

  “晴兒!”

  一眾八爺党們倒是鬧騰得歡快無比,然則誠德帝卻是渾然不為所動,面色始終淡然如常,沒旁的,誠德帝對弘曦固然是頗為喜歡,可對其與八爺一夥人混在一起卻是極為的不滿,要知道八爺等人可是誠德帝的生死大敵來著,若不是時機尚不成熟,誠德帝早想著將八爺一夥一網打盡了去的,這與對弘晴的打壓完全是兩個概念——對弘晴,誠德帝是既要用,又要防,可對四爺、八爺這兩位死敵麼,誠德帝是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毫無疑問,弘曦跟八爺一夥混在一起,已是犯了誠德帝的大忌,就算誠德帝再怎麼想著打壓弘晴,也不可能在這等大是大非面前有甚含糊可言的,自也就不可能在此際做出甚表態的,直到一眾人等吵嚷聲稍停之際,誠德帝方才面無表情地點了弘晴的名。

  “兒臣在!”

  誠德帝金口這麼一開,弘晴自不能再保持超然的沉默,這便緊趕著從旁閃了出來,一躬身,恭謹地應了諾。

  “爾三弟、五弟、七弟以及諸般臣工們對爾處置大不列顛使節團一事皆有所疑慮,對此,爾可有甚要說的麼?”

  誠德帝既是打定了兩不相幫的主意,自然不會在言語間為難弘晴,也就只是一派公事公辦狀地發問了一句道。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對此只有一句點評——無知者無畏!”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聽便知誠德帝已是改變了原先偏幫三阿哥的主意,可也並不在意,左右就算誠德帝想偏幫,弘晴也早有應對的手段,大不了就連誠德帝一併掃了面子去,那又能如何,真要是誠德帝想翻臉,弘晴也不打算再忍了,索性一狠心,請他老人家去當太上皇好了,也省得他整日價玩甚打壓的下作把戲,而今,誠德帝既是理智地改了主意,在弘晴看來,也就有著挽救的價值,姑且相忍為國也無甚不可以之說,當然了,對誠德帝,弘晴可以忍,對弘曦以及八爺党們,弘晴可就沒半點的客氣可言了的,這一開口,便已是毫不容情地將反對者們與白癡並稱了去。

  “狂悖!”

  “荒謬!”

  “血口噴人!”

  ……

  弘晴這麼句話語一出,當即就像是捅了馬蜂窩一般,頓時便令九爺等人全都氣得直跳腳,眾人羞惱之下,也顧不得此乃御前,全都憤怒地呵斥了起來,可不管眾人如何叫嚷,弘晴的面色始終平淡如水,渾然將眾人的叫囂全都當成了耳邊風。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大哥如此當眾侮辱朝廷重臣,實非君子所應為之事也,兒臣實不敢苟同!”

  弘曦倒是沒跟著眾人一道怒言呵斥,可也沒打算輕饒了弘晴,但見其朝著誠德帝便是一躬身,一派義憤填膺狀地便告了弘晴一個刁狀。

  “嗯,晴兒,此乃朝廷重地,說話須得有所根據,爾既敢如此言稱,想必有所憑罷,朕倒是好奇得很,爾且就說說好了。”

  誠德帝並未理會九爺等人的怒叱,也未對弘曦之言加以置評,而是一壓手,止住了眾人的喧囂,面色淡然地給出了道旨意。

  “回皇阿瑪的話,南洋一地原有大小古國數十,個中最著名的有渤泥國、赤土國、呵羅單、葉調等,在前明之鄭和遠航之際,皆有記載,然,今日這些古國何在耶?俱亡矣!是朝代更迭之故?又或是被他國吞併麼?皆非也,而是被西班牙、葡萄牙、荷蘭等諸西夷滅矣,個中固然有諸西夷船堅炮利之故,然,究其敗亡之始,卻有一條完全相同,那便是因貪小利而准諸西夷開商埠,從而國門洞開,被西夷站穩腳跟之後,以利離間君臣,引發內亂,從而導致國滅,此前車之鑒也,豈能不防,今,大不列顛王國欲在我國開商埠,行的也是此策,前番所謂酒會,不亦是行離間之道麼?偏偏就有某些自以為是之蠢材不明所以,盲目貪圖小利,為貪婪之輩言事,豈不可笑哉?”

  弘晴敢跟弘曦對賭,自然不是意氣用事,而是有著絕對的底氣在,先前之所以不急著說,那是要狠坑三阿哥一把,而今麼,誠德帝既是發問了,弘晴也就不再藏掖著了,這便神情肅然地點明瞭大不列顛人要求建立商埠的險惡用心之所在。

  “嗡……”

  朝中重臣們大多是飽讀史書之人,對鄭和下西洋一事自是都有所瞭解,也都對渤泥國、赤土國等國名有些印象,此際一聽這麼些古國都是這麼滅亡了去的,頓時全都譁然了起來。

  “狡辯,皇阿瑪,兒臣以為大哥這就是在狡辯,這麼些古國滅亡之事,今人皆不得而知,兒臣不信大哥真能查知真相,且大不列顛人也非西班牙等紅毛國之蠻夷,何以見得對我大清就一準懷有顛覆之惡意,此純屬狡辯也,兒臣實不敢苟同之!”

  倘若弘晴所言為真,那就意味著弘曦在此番對抗中必將全面敗北,隨之而來的後果可不是那麼好耍的,有鑑於此,弘曦自是不肯坐以待斃,不等誠德帝有所表示,他便已是亢聲抗議了起來。

  “皇阿瑪,兒臣以為大哥此乃危言聳聽也,其心叵測!”

  弘曦話音剛落,七阿哥弘易也跟著便咋呼了起來。

  “就是,須知我大清國力鼎盛,又豈是南洋那些小國可比者,拿這等虛言來狡辯,實是可恥!”

  七阿哥這麼一出頭,五阿哥弘暹也跟著罵了一嗓子。

  “夠了,都給朕閉嘴!”

  誠德帝格局雖是偏小了些,可智商卻是不低,自是清楚弘晴所言不無道理,旁的不說,大清之所以能輕鬆滅了東瀛,還不正是因著在其國中開設了商埠之故麼,這可是誠德帝親身經歷過的事兒,他又怎會不知商埠一開,國之虛實便難有遮掩之可能,短時間裡看似無礙,可一旦國內有變,豈不是給外夷留下了可趁之機麼,一念及此,誠德帝對三阿哥等人的惡感立馬便更深了幾分,毫不客氣地便厲聲呵斥了一嗓子,止住了眾人的胡謅之言。

  “皇阿瑪明鑒,大哥這是強詞奪理,兒臣不服!”

  誠德帝這麼一厲聲呵斥,弘曦的心頭當即便是一沉,隱隱然已是察覺到了情形之不妙,自不肯就是認了輸,自恃誠德帝往日之寵愛,亢聲便又抗辯了一句道。

  “不服?好一個不服!三弟可知那大不列顛東印度公司是個怎生貨色,又可知該公司如今駐紮於何處麼?”

  弘晴本就打定了主意要狠狠地教訓三阿哥一番,此際見其還敢嘴硬,自是不會讓其有好果子吃的,也不等誠德帝有所表示,便已是接連數個問題砸了過去。

  “這個,這個……”

  弘曦雖是急欲掀翻弘晴,在發動這波攻勢時,也算是做足了功課,可著力之處多在引經據典上,卻是不曾真正去好生瞭解一下大不列顛東印度公司的底細,此際被弘晴這麼一連串的問題砸將過來,頓時便傻了眼,愣是不知該如何作答才是了的。

  “以不知強為知,此實非我天家子弟所應有之品性,為兄看三弟你這是驕橫過甚了些,若再不知悔改,有得是苦頭要吃!”

  既是彼此已扯破了臉,弘晴可就沒打算給三阿哥留甚情面了的,端出長兄的架子,毫不容情地便叱責了其一通,直罵得弘曦面紅耳赤不已。

  “請指教!”

  事情演變到了這麼個份上,弘曦已是預見到了自個兒必是難逃一敗了的,然則卻兀自不死心,還想著再搏上一回,這便強壓下心中的慌亂,一擺手,滿臉不服氣狀地出言邀戰道。

  “三弟若是讀過史書,應是知曉在我大清西邊有一古國,名為身毒,大唐之唐玄奘去往西天取經之處便是此身毒古國,其地之廣闊,比之我大清固然不如,卻也差不了太多,人口之多更是與我大清相差仿佛,就其古國之歷史也與我華夏大體相當,可惜今之身毒早已不復獨立矣,佔有其國者,正是大不列顛王國,而那大不列顛東印度公司正是滅亡與統治身毒的罪惡元兇,其竊取身毒的手法便是以開商埠為先,行顛覆之惡舉在後,短短百年不到的時間,便已徹底覆亡了有著悠久歷史之身毒古國,將其民役以為奴,諸般惡行令人髮指,有此前車之鑒在,爾還敢稱此國與人為善,為兄真不知爾是無知還是居心叵測!”

  弘晴向來就以辯才聞名朝野,此際存心要給弘曦難堪,話自是說得極為的尖刻,偏偏所言有理有節,絲絲入扣,一番長篇大論下來,愣是沒給旁人留下絲毫反詰的借力之處,不管眾朝臣們心裡頭是服還是不服,對此,都是同樣的辯無可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5

第858章 槍打出頭鳥(四)

  “不可能,這不可能,大哥一準是在胡謅,皇阿瑪,兒臣以為大哥這就是在信口開河,以蒙蔽視聽,其心叵測!”

  面對著弘晴的淩厲攻勢,弘曦明顯是吃不住勁了,再一看誠德帝臉上所露出的了然之神色,心當即便已是沉到了穀底,然則他卻是不想就此認輸,概因他輸不起,一急之下,額頭上已是沁滿了冷汗,不管不顧地便尖聲叫嚷了起來。

  “就是嘛,編一個故事出來哄誰啊,爺也不信!”

  十爺性子糙,膽子也肥,壓根兒不管此乃御前,搖晃著大腦袋,滿不在乎地也跟著咋呼了一嗓子。

  “皇阿瑪,兒臣也以為此事未必便為真!”

  十爺這麼一瞎嚷嚷,七阿哥立馬也跟著鬧騰了一把。

  “是啊,那都是化外之事,我等皆不曾聞也!”

  “確然如此,誰能知曉那些蠻夷之事真偽如何哉。”

  “杜撰之言豈可為真!”

  ……

  弘晴的闡述從邏輯上來說,壓根兒就難以找到可攻擊的點,唯一能翻盤處只有一個,那便是否認有這麼些事實的存在,很顯然,早先跳出來高唱反調的諸般人等都意識到了這一點,當即便又鬧騰開了。

  “嗯,晴兒所言可有憑證否?”

  誠德帝內心裡雖是相信弘晴所言斷然不會是信口開河,不過麼,他既是要做個仲裁,自然不能有甚偏袒的行為,但見誠德帝一壓手,輕吭了一聲,止住了群臣們的鬧騰,而後眉頭微皺地望著弘晴,聲線平和地追問了一句道。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所言句句是實,此事要證明也不難,‘八旗商號’所存之檔案裡便有兒臣所言之諸般事實,此乃我‘八旗商號’多方打探而來之可靠消息,早在數年前便已摸清了霸佔南洋之諸蠻夷底細,皇阿瑪若是不信,可令十五叔著人將所有檔案提來,一看便可知真偽。”

  弘晴敢在廷議之際將此事當眾提出,自然不會是無所憑證,實際上,早在當初“八旗商號”第一次遠航南洋之際,弘晴便已下過了密令,要求安插在商號裡的“尖刀”人等對南洋進行滲透並收集各種情報資訊,更為此建立了兩座檔案館,一者為商號所有,保密級別較低,但凡商號中的中高層職員都能查驗,另一座則是“尖刀”的機密檔案館,只有“尖刀”高層方可查閱,似西班牙等國的諸般骯髒行徑麼,保密級別其實並不高,在“八旗商號”所屬檔案館裡便有著明確的記載,旁人對此或許不會在意,縱使知曉其事,也不見得會去查驗上一番,尤其是在場這些極品大員們更是不可能會去關心商號檔案館的記錄,可弘晴卻是不然,經歷過後世那等資訊爆炸時代的洗禮,弘晴比誰都清楚資訊收集與整理的重要性,不單是機密檔案館的資訊,就連商號檔案館裡的那些繁瑣記錄,弘晴都曾翻閱過,以其強大的記憶力而言,要記住這麼些資訊,不過尋常事而已,此際說將起來,自是信手拈來便一語中的。

  “十五弟。”

  這一聽弘晴所言如此之鑿鑿,誠德帝自是更信了幾分,不過麼,還是沒急著下個判決,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默然立于人群中的老十五,語調平和地點了其之名。

  “臣弟在!”

  聽得誠德帝點了名,老十五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從旁閃了出來,高聲應了諾。

  “十五弟,晴兒先前所言可屬實否?”

  誠德帝對老十五還是很客氣的,問話的語調也相當之和煦,絲毫未擺其帝王之架子。

  “回陛下的話,仁親王先前所言皆屬實,西班牙、葡萄牙、荷蘭乃至大不列顛王國強佔南洋諸國時所採用之策略與步驟,皆一如仁親王所言一般無二,對此,我‘八旗商號’早在八年前,便已多方驗明過了的,商號檔案館中的‘丁、丙’兩檔案編號裡皆有明確記載,陛下若是要驗,臣弟可即刻派人去取了來。”

  老十五一向對當官沒啥興趣,也不怎麼樂意跟諸位兄弟們瞎折騰,獨獨對管理商號興趣極大,早年是掌總“麒麟商號”,後又執掌“八旗商號”這麼個巨無霸,無論大小事都一一在心,對商號收集來的各種資訊盡皆了若指掌,就熟悉程度,甚至比弘晴還要更強上幾分,就連相關檔案號都能信口便道將出來,足可見其平日裡做事之認真。

  “嗯,十五弟說有,那就一準是有的,此一條,朕信得過,回頭再將檔案呈上便是了。”

  老十五歲志不在朝堂,可其卻是掌握著“八旗商號”這麼個八旗子弟的核心命脈之所在,在八旗子弟中的影響力可謂是無以倫比,誠德帝對此可是心知肚明得很,往日裡對老十五便恩寵得很,一直期盼著能將老十五引為己用,此際自是更不會對老十五的話提出甚異議的,反倒是好言撫慰了老十五一番。

  “臣弟遵旨。”

  老十五雖不善言辭,可本質上卻是個精明人,自是能體悟得到誠德帝的刻意討好之心,不過麼,他卻是不打算接受的,此無他,概因老十五一生中就只服膺弘晴一人而已,至於其他人麼,哪怕誠德帝貴為帝王,老十五也一樣不怎麼放在心上,當然了,就老十五謹慎的性子,卻是不可能將心思掛在臉上的,對於誠德帝的撫慰之言,他也就只是公事公辦地應了一聲,便即退到了一旁去了。

  “朕意已決,與大不列顛王國談判事宜由仁親王全權負責,他人不得插手其間,若有違者,一體按抗旨不遵之罪論處!”

  誠德帝不愧是長袖善舞之輩,一開始還打算借此事好生打壓一下弘晴,可後頭見情形不對,立馬便改弦更張了,打算當一把不偏不倚的仲裁人,此際見勝負已明,誠德帝也就沒半點的含糊,直截了當地便下了判詞。

  “謝皇阿瑪隆恩,兒臣定當竭力而為之,自不敢有負皇阿瑪之重托。”

  誠德帝既是這麼說了,弘晴自是須得趕緊表忠上一番,卻絕口不提早先與三阿哥之間對賭一事,此無他,當庭讓三阿哥出上回大醜,已然是達到了教訓其一番的目的,再要咄咄逼人地要求弘曦反坐,那就未免有些失了仁慈之意,對爭取朝臣之心有大不利,這等蠢事,弘晴自是不會去做的。

  “皇阿瑪,兒臣先前可是聽聞三哥強要與大哥對賭,自言若是輸了,自當反坐,此言尤在耳,怕是不能不算罷?”

  三阿哥自打與八爺混在一起之後,在朝野間行事頗為的高調,得罪的人可是不老少,此番倒了黴,自是不缺落井下石之人,這不,弘晴謝恩之聲未消,就見四阿哥弘景已是大步從旁閃了出來,朝著誠德帝便是一躬,亢聲提問了一句道。

  “嗡……”

  四阿哥這麼番話一出,滿殿人等頓時又哄亂了起來,聲音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

  我勒個去的,這廝還真是能攪事,這是在為咱拉仇恨啊,嘿,當真是個不省心的主兒!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聽,便已明瞭了弘景此際強出頭的用意之所在,這可不是要幫著弘晴說話,而是要將弘晴與弘曦之間的仇恨公開化,為的便是想讓弘曦去與弘晴死磕到底,以便其能亂中取勢,此等用心當真是陰險得很。

  “晴兒對此可有甚要說的麼?”

  被四阿哥這麼一鬧,誠德帝也不免為之頭疼不已,沒旁的,誠德帝雖是對三阿哥與八爺攪在一起頗為的不滿,可對三阿哥本人卻還是很欣賞的,原準備揭過了此節之後,要找個時間好生點醒三阿哥一番的,自不願在此際對三阿哥加以重處,奈何四阿哥既是將事情挑破,誠德帝也自不能無動於衷,無奈之下,也只好玩了一把太極推手,將這燙手的山芋往弘晴身上推了去。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為三弟關心時政,本意是好的,只是處事稍顯偏激了些,說了些過頭之言,卻也是年輕氣盛所致,實不宜重處,還請皇阿瑪寬仁以待。”

  誠德帝這麼點小心機是如此之明顯,弘晴又豈會看不出來,不過麼,卻也並不甚在意,這便軟中帶硬地回了一句,看似在為弘曦求情,實則麼,卻是要誠德帝對弘曦的莽撞行為做一處罰——所謂不宜重處的意思麼,那便是不能不處罰,至於該如何處罰,那就請誠德帝自己去想好了。

  “嗯,晴兒一向寬以待人,朕很是取你這一條,然,此事既是曦兒有錯在先,若不加以懲戒,朝綱律法豈不虛設了去,這樣好了,朕就著宗人府議之,該處何等懲罰,且由宗人府定了去便是了。”

  誠德帝雖是有心回護弘曦,奈何弘晴都已是如此表態了,誠德帝自不好做得太過明顯,略一沉吟之下,也就給出了個不輕不重的處置結果。

  “皇阿瑪聖明,兒臣別無異議。”

  贏下了這麼場御前官司,教訓弘曦的目的便已算是達到了,至於後頭追加的處罰麼,不過都是些添頭而已,有最好,沒有也無妨,對此,弘晴可是看得很開的,自是不會對誠德帝之言有甚異議的,緊趕著便稱頌了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6

第859章 折中之協議(一)

  老莊親王已於今歲四月病故,眼下的宗人府正歸小莊親王,也就是老十六打理,這廝理政的能力雖一般般,可折騰人的手段卻是高明得很,儘管接掌宗人府不過才短短的三個月時間,卻已是將上上下下都梳理了個遍,但凡宗室子弟,一聽到宗人府有請,那一準會嚇得尿褲子,只消是被宗人府請去喝過茶的宗室子弟,個個都是談虎色變,避之唯恐不及,毫無疑問,三阿哥此番落到了老十六的手中,自然沒啥好果子可吃的,在內裡整整被折騰了三天,出來之後麼,當即便大病了一場,足足調養了兩個來月才算是勉強緩過了勁來。

  三阿哥到底在宗人府遭了啥罪,京師上層人士可都是好奇得很,然則宗人府那頭啥消息都不肯透露,而三阿哥自己也從不願提及,但凡有敢問者,無不被三阿哥羞惱地喝人打將出去,這事兒也就成了個不解的謎團,對此好奇心重者可不在少數,當然了,其中卻是不包括弘晴在內,實際上,弘晴壓根兒就不曾去關心過三阿哥的境遇,更不會對其表示出哪怕是一星半點的同情,此無他,只因弘晴從來就不曾將三阿哥當成對手,在弘晴的眼中,三阿哥不過就是螻蟻一般的存在罷了,實在是無須去太過重視的。

  誠德元年七月二十五日,大清與大不列顛使節團的第一次會談已是過去了十天的時間,十天來,大不列顛使節團諸般人等可都沒閑著,酒會開了一場又一場,忙忙乎乎地聯絡著京師各豪門,更是沒少挾重禮試圖去各重臣府上遊說,可惜效果幾乎為零,此無他,有了三阿哥的教訓擺在那兒,京中又還有誰敢在談判一事上冒頭的,多番折騰無果之下,大不列顛王國正使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不得不再次向理藩院發出了外交照會,請求繼續第二輪之商談,對此,弘晴欣然准了,表示同意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的請求,約定雙方第二輪會談依舊在頤和園舉行,時間定於七月二十七日辰時正牌。

  “首先,在下謹代表我方全體成員,對貴國的熱情招待表示十二萬分的感謝,相信貴我雙方今日之會談一定能有個突破性的進展,對此,本人深信不疑。”

  大不列顛人向來最講究風度,哪怕這十數日來在京師處處碰壁,可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依舊表現得彬彬有禮,紳士風度十足,這不,雙方這才剛一坐定,他便已是禮貌地朝著弘晴欠身致意了一番。

  “伯爵閣下客氣了,本王也相信貴我雙方一定能達成共識,當然了,前提條件是貴方能同意我方第一次會談時所提的條款,否則的話,後續會談也就沒必要再繼續了。”

  相比于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的故作姿態,弘晴的表現可就有些咄咄逼人了,這不,一上來便開宗明義地為今日之會談定了個基調。

  “親王殿下,我方是懷著十二萬分的誠意前來的,還請親王殿下充分考慮到我大不列顛王國的誠意。”

  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來大清已是兩個多月的時間了,在京師也已是呆了大半個月,可是沒少在資訊收集上下功夫,儘管不曾收集到大清的最機密核心情報,可對大清的政局與實力卻已是有了一定瞭解,當然了,這等瞭解只是很膚淺的一層罷了,可縱使如此,對弘晴在朝中的地位也已是有了個相當的認識,自是清楚倘若不能說服弘晴的話,此番使節團來大清的目的萬難有實現之可能,這一聽弘晴又是老調重彈,所謂的紳士風度可就有些保持不住了,一聽完了通譯轉述過來的話語,眉頭當即便皺了起來,話語裡自也就不免帶上了幾絲威脅的意味。

  “誠意?呵,伯爵閣下所說的誠意莫非指的是貴國的艦隊麼?很有趣的誠意,按貴國的邏輯來說,誠意與公正都只在艦炮的射程之內,本王可有說錯?”

  儘管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所言甚是隱晦,可弘晴卻是一聽便懂了內裡的意思,不過麼,卻渾然不以為意,淡然地一笑,毫無顧忌地便貶損了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一番。

  “親王殿下知道就好,我大不列顛王國的艦隊天下最強,艦隊所向,無不披靡,有敢頑抗者,無不盡滅!”

  坎南.卡特上校乃是大不列顛王國軍方的鷹派人物,典型的好戰分子,此際一聽弘晴以輕蔑的口吻談到了大不列顛王國的艦隊,當即便怒了,也不等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有所表示,怒氣勃發地便嚷嚷了起來。

  “混帳東西,區區蠻夷,也敢妄談若此,大膽!”

  通譯剛將坎南.卡特上校的話轉譯完畢,禮部侍郎王彥可就忍不住了,但見其猛地一拍桌子,已是憤怒地呵斥了一嗓子。

  “誤會,誤會了,親王閣下,卡特上校只是陳述事實,並無對貴國無禮之意在內,大家有話慢慢說,和氣生財,和氣生財啊。”

  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到底是個商人,關心的只是利益,此際一見談判方才剛開始,就有著談崩的危險,哪還能坐得住,趕忙陪著笑臉地打起了圓場。

  “王爺,下官以為這幫蠻夷不識抬舉,竟敢威脅我天朝上國,實是無禮之至,下官提議,將其等一體驅逐出境!”

  王彥乃是個老派人物,一生浸淫的都是儒家之道,向來視中華以外之國為化外蠻夷,哪能容忍得了坎南.卡特上校的囂張言語,縱使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已是陪著笑臉地打了圓場,他也不肯甘休,但見其面色鐵青地朝著弘晴一拱手,已是憤憤不平地提議了一句道。

  “不急,談判麼,些許爭議總是會有的,求同存異也就是了,姑且聽聽對方還有甚條款好了。”

  弘晴對大不列顛王國一點好感都沒有,實際上,弘晴對所有的西方殖民國家都無半點的好感,此無他,這些國家擋了大清制霸天下的道,遲早都將與大清對決海疆,當然了,並不是在此時,概因眼下的大清還沒做好大規模戰爭的準備,真要戰,那至少也得是七、八年之後的事了,此時此刻,弘晴還不打算與西方列強徹底撕破臉,自然是不會同意王彥這等決絕的作法。

  “王爺英明。”

  弘晴乃是此番談判的主持者,他既是有了吩咐,王彥自不敢再多囉唕,也就只能是躬身稱頌了一句道。

  “親王殿下說得好,貴我雙方求同存異之下,定是能達成雙贏之共識,我方對此一直持著樂觀之態度。”

  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雖是率先發出了威脅之言,可本心裡其實也真就不想與大清撕破臉的,此際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趕忙便出言附和了一把,以圖緩和緊張之氣氛。

  “但願如此,好了,轉入正題罷,貴方對我方前次所提之條款有甚要補充的,且就擺到桌面上來說好了。”

  聽完了通譯的轉譯之後,弘晴無所謂地聳了下肩頭,神情淡然地回了一句道。

  “親王殿下,貴我雙方第一輪會談之際,立場相差不小,說起來也都是誤會所致,對此,我方在表示遺憾的同時,也有了個新的想法,唔,這麼說罷,我方可以放棄在貴國廣州設商埠的計畫,若是貴方能提供一靠近大陸的小島,我方願與貴方在島上進行商貿交易,當然了,這個小島的管轄權應歸屬我方,為此,我方願意每年付出一大筆的租金,以表示我方的誠意。”

  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顯然還是不想放棄開拓大清的“美好願景”,一臉誠意狀地又玩了一把老套到不能再老套的偷換概念之把戲。

  “呵,這就是貴方的誠意麼?那好啊,我方也願意到貴國附近的小島開設商貿市場,條件麼,也很簡單,我方同樣要求得到小島的管轄權,每年可以付出貴方所能給出的租金一倍以上之款項作為誠意的表現,想來伯爵閣下應該是會欣然同意的罷?”

  一聽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所言的誠意,弘晴原本溫和的笑容瞬間便冷了下來,沒旁的,只因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已是勾起了弘晴對前世的回憶,一想到大不列顛王國曾竊取香港,從而打開了大清的國門,用鴉片來毒害中華子民,最終引發鴉片戰爭、八國聯軍侵華等血淋淋的慘劇,一股憤概之情頓時便不可遏制地從心底裡狂湧了上來,儘管那只是前世那一時空的事兒,可對於弘晴來說,卻是絕不能忘記之恥辱,這一世,弘晴是斷然不會允許悲劇有絲毫上演的可能,只不過怒歸怒,弘晴卻是並未因此而失態,而是冷冷地一笑,來了招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

  “這絕不可能,我大不列顛王國絕對不會容忍這等恥辱!”

  通譯剛將弘晴的話語轉述了出來,氣焰囂張的坎南.卡特上校立馬又暴跳著嚷嚷了起來,此言一出,不單是大清方面的諸般人等面色鐵青無比,便是連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等大不列顛使節團的人也都面色難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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