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九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11 10:55: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61 16159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6

第860章 折中之協議(二)

  “卡特上校,注意你的身份,你只是個隨員,不是大使,這等談判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請閉嘴,否則本人將請你提前回國,去上軍事法庭!”

  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對坎南.卡特上校顯然已是有些忍無可忍了,不是因著其傲慢與囂張,而是因其之愚蠢,沒旁的,只因坎南.卡特上校這麼一嚷嚷,可不就將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先前所言的險惡用心全都公諸於眾了麼,這簡直就是在當眾打他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的臉,就算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再有涵養,到了此時,耐性也已是被消磨沒了,也不管此際正在談判之中,聲色俱厲地便呵斥了其一句道。

  “我……”

  被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這麼一罵,坎南.卡特上校的臉色當即便是一白,張嘴便要再言,可一見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淩厲無比的目光掃了過來,坎南.卡特上校當即便心虛了,嘴角抽搐了幾下,到了底兒還是沒敢再大發甚厥詞的。

  “親王殿下,卡特上校的言論只代表其個人,于我大不列顛王國無關,這一點,在下可以向親王殿下作出保證,還請您原諒他的愚蠢與衝動。”

  強行止住了坎南.卡特上校的囉唕之後,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立馬換了個臉色,滿臉誠懇狀地朝著弘晴一欠身,歉意滿滿地致意了一句道。

  “愚蠢麼?嘿,本王倒是不這麼看,卡特上校不過說了句大實話而已,我中華有句古話說得好啊,己之不欲勿施于人,伯爵閣下若是不想將臨近貴國的島嶼租賃給我方的話,就不要再提甚租賃我國小島一事了,若是再有此等言論,我方將視為貴方有意挑釁,必將嚴懲不貸!”

  弘晴壓根兒就不吃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那一套,一擺手,聲線陰寒地便給出了個嚴重的警告。

  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到底是個高傲之人,謙遜不過只是偽裝罷了,這一被弘晴如此呵斥,面子上可就有些掛不住了,只是又不願談判就此破裂,也就不想再開口,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副手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

  “誤會了,誤會了,親王殿下,我方絕無挑釁貴國之意,既然親王殿下對租賃小島一事有所忌諱,那此事就作罷論好了,這並不影響我方與貴國友好通商的決心,若是親王殿下另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我方樂意聽取。”

  儘管也是出自名門,可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只是旁支出身,並無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那等發自骨子裡的驕傲,他並不那麼在乎臉面,在乎的只有利潤,自然是最不希望看到談判破裂的一個,此際一接到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的暗示,立馬便堆起了滿臉的諂笑,表明了願意繼續往下談判之意願。

  “伍德布裡奇爵士說得不錯,解決辦法麼,其實也不難,貴國既然不願租賃靠近貴國的小島,那我方也不勉強,就到身毒交易也無妨,貴方只要能同意我方在孟買又或是海德拉巴建立駐點並提供補給的話,我方是很樂意派出大規模船隊與貴方貿易往來的。”

  弘晴本就沒打算在此際與大不列顛王國徹底鬧翻,既然對方退了一步,他自是不會過於己甚,淡然地笑了笑,也沒再追究對方先前的失禮之表現,而是慢條斯理地提出了個折中的方案。

  “親王殿下,印度並非我大不列顛王國的領土,我方實無法答應您的提議,對此,我方只能表示深切的遺憾。”

  大不列顛王國剛跟法國在印度大戰了一場,方才剛剛將整個印度納入治下,儘管如此印度各地的叛亂還是時有發生,又怎可能同意大清去印度插上一腳的,當然了,這等事實乃是大不列顛王國的機密,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自然不會跟弘晴實話實說,這便假作為難狀地一攤手,婉言拒絕了弘晴的提議。

  “嘿,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本王實在感受不到貴方的誠意何在,既然如此,依本王看來,一切還是保持原樣好了,貴國需要貨源,完全可以從西班牙等國手中購買麼,爵士先生,您說呢?”

  聽完了通譯的轉譯之後,弘晴的臉色立馬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搖了搖頭,作出了一副不想再接著談判的架勢。

  “親王殿下,話可不能這麼說,我方的需求量遠比西、葡等國要大得多,按商務邏輯,我方應受到貴方的重視才對,若是從西、葡等國購買,我國利益無法保證,貴方也難以進一步開拓市場,這可是雙輸的局面,還請親王殿下對此詳加考慮為宜。”

  這一見弘晴滿臉的不耐煩之色,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可就穩不住了,也不等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再次開口,他已是急忙忙地從旁打岔了一句道。

  “伯爵閣下,本王對此事只有一個答案,那便是無須考慮,我大清的貨物賣給誰都是賣,左右貨源就那麼多,賣給你大不列顛王國,就無法保證西班牙等老朋友的利益,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貴我雙方立場相差太多,這談判怕是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論及商業理論,弘晴所掌握的知識絕對處於世界最巔峰水準,當然知曉開拓市場的重要性,不過麼,對此際的大清來說,卻並不是最迫切的需要,此無他,大清這麼些年的經濟騰飛下來,內需已是激增,在短時間裡,海外市場暫時無須急著去開發,畢竟工業革命的條件還不成熟,生產力也遠不到過剩的地步,遠不到需要對海外市場進行傾銷的時候,至少在五年之內,這等需求還不到必須做出變革的時候,至於將來的事麼,弘晴早就有了周全的準備,還真就不差大不列顛王國這麼一個客戶的,此際應答起來,自也就底氣十足得很。

  “親王殿下,我想您可能對商業活動有所誤解,需求才是促進生產力發展的根本動力,若是多了我方這麼個大客戶,一定能使得貴國的各種商品生產再上一個臺階,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貴我雙方的合作絕對是件雙贏的好事。”

  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在印度整整呆了十三年的時間,自認是個東方通,在他看來,東方人的商業思想極為落後,想當然地以為弘晴也是對經濟活動一竅不通之輩,急急忙忙地便賣弄起了他那套淺顯得不能再淺顯的經濟理論,試圖以此來說服弘晴。

  “爵士閣下,本王對你所說的雙贏一點興趣都沒有,我方之所以跟西班牙等國貿易密切,那是因為這幾個國家都作出了相應的保證,不單允許我方在他們的地盤上建立商號,更提供港口供我方船隊停泊休整,貴方若是要與我大清建立直接的貿易往來,上述條件乃是最基本的要求,貴方若是連這麼個簡單的要求都做不到,所謂的誠意不過都是虛言而已,就不必再談下去了。”

  弘晴搖了搖頭,表示不認同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的經濟理論,很是明白地提出了最基本的底限,也算是給了大不列顛使節團最後的通牒。

  “親王殿下,您的意思是我方如果也能在東印度群島提供優良的停泊港口以及相應的補給設施,貴國也能同意我方的貿易請求,在下沒有理解錯吧?”

  這一見談判要崩了,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可就真的急了,這一急之下,還真就讓他找到了個救急的應變方案,也不等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這個正使有所表示,一待通譯轉述完弘晴的話,立馬便急吼吼地發問了一句道。

  “爵士閣下說得並不完全,本王說的是——倘若貴方能提供停泊港口以及相應之補給,並給予我方在港口附近設立分號的權力,我方將考慮與貴方展開相關的貿易合作,若是達不到,那就不必再繼續這等毫無意義的談判了,本王言盡於此,貴方自己看著辦好了。”

  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的話語一出,弘晴便猜到了這廝打算做些甚,無非是想依仗著大不列顛海軍的強大實力從荷蘭人口中奪食罷了,這等事兒,前世那個時空的大不列顛王國還真就幹過,新加坡就是大不列顛海軍從荷蘭手中強搶過去的,對此,弘晴可是樂見其成的,此無他,大清帝國遲早都會與西方老牌殖民者展開決戰,這可不單單是弘晴制霸天下的戰略之緣故,實際上,就算大清不動手,西方列強們也不會沉默上太久,理由麼,很簡單,這麼多年的貿易逆差下來,西方國家流入大清的財富已是累加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步,再過上幾年,西方國家的財政可就真要出現大問題了,到了那時,大清這個罪魁禍首若不被西方國家聯手打擊才是怪事了的,而今,讓西方國家自己先去打上一番,於大清來說,當然是好事一樁來著,當然了,弘晴可不會傻到將話點透的地步,也就只是就事論事地扯了一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6

第861章 折中之協議(三)

  “親王殿下,感謝您的慷慨承諾,只是此事干係重大,我方須得一些時間商榷,在下提議暫且休會,容我方詳細討論之後,再行繼續談判之事宜。”

  弘晴的答覆方才一出,威廉.伍德布裡奇爵士的眼神瞬間便亮得有若大燈泡一般,顯然心情相當之激動,不過麼,卻並未急著作出保證,而是陪著笑臉地提出了暫時休會的動議。

  “爵士閣下,這一點恐怕要讓貴方失望了,本王前次會談時已經說過了,此輪會談為最後一輪,無論成還是不成,談判都將結束,當然了,本著雙方友好親善的原則,本王可以再給貴方一點時間,這樣好了,上午的會議就先進行到此處,下午末時正牌繼續,貴方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好生商議一番,本王很是期待貴方的答覆,休會!”

  與大不列顛王國之間的談判,無論對於大清來說,還是於弘晴本人而論,都沒有太大的實際意義,而弘晴竟因此被耽擱了足足兩個多月的時間,心裡頭其實早就不耐煩了去了,若不是顧慮到此際不是與大不列顛王國徹底翻臉的時機,弘晴又豈會跟大不列顛使節團周旋如此之久,而今麼,該談的都已是談得差不多了,弘晴自是不願此事再久拖不決,這便不容分說地給出了最後通牒,而後麼,也沒給對方提出意見的機會,直截了當地便宣佈了休會。

  “對於親王殿下的慷慨與大度,我方表示誠摯的感謝,只是我方還有個小小的請求,希望親王殿下能提供一安靜的所在,我方也好就親王殿下的提議進行緊急磋商,請您務必成全。”

  聽完了通譯的轉述之後,大不列顛使節團一方並未急著給出答覆,而是彼此間低聲商議了幾句之後,方才由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慎重其事地提出了個要求。

  “這好辦,本王此處園子足夠大,有的是僻靜所在,一會兒本王著人領貴方去也就是了,若是貴方沒有別的要求,那就先談到此處好了。”

  儘管對與大不列顛王國的貿易往來不怎麼感興趣,可若是能以此促成西方殖民者之間大戰上一場的話,弘晴倒是樂見其成的,不說能趁機離間一下老牌西方列強之間的關係,更能從這一場衝突中好生瞭解一下大不列顛王國艦隊的戰略戰術,為大清下一步的整軍計畫提供一個大致準確的參考依據,有鑑於此,弘晴自是樂得讓大不列顛使節團去好生琢磨一下攻伐東印度群島的可能性。

  “多謝親王殿下慷慨,如此,我方就別無異議了。”

  這一聽弘晴已同意了己方的要求,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也就沒再多廢話,客氣地致謝了一句之後,便即就此起了身,自有侍候在側的王府下人們依令行上了前去,引領著大不列顛使節團一行人自去幽靜處安頓不提。

  “王爺,據下官所知,那東印度群島如今應是在紅毛國的控制之下罷,您如此提議,是否會影響到我‘八旗商號’之利益?呵呵,此事還是王爺做主,下官也就是一問罷了。”

  大清方面參與談判的官員雖有那麼幾個,可其實對外交事務全都是一竅不通的主兒,來與會,不過都是裝裝樣子而已,也就只有郎爾衡這個別有用心的傢伙才會去認真準備相關之資料,這不,待得大不列顛使節團方一退下,這廝便已是用心險惡地提問道。

  “看來郎大人很關心‘八旗商號’之利益嘛?”

  一聽郎爾衡此言,弘晴的嘴角邊立馬便露出了一絲譏誚的冷笑,但並未直接回答郎爾衡的問題,而是聲線微寒地點了一句道。

  “讓王爺見笑了,‘八旗商號’之得失事關我所有八旗子弟之利益,下官身為八旗一份子,自不敢漠然視之,且,陛下可是有過明確交代的,所有談判之事,當以‘八旗商號’利益為重,下官豈敢抗旨不遵。”

  郎爾衡此番可是接到過誠德帝的密令,要他盡力拖延談判的時間,而今,眼瞅著弘晴有儘快結束談判之想頭,他自是不能坐視,哪怕對弘晴有著不小的忌憚之心,可還是硬著頭皮強撐到底,試圖以誠德帝的旨意來壓弘晴就範。

  “郎尚書能如此盡忠職守,確實難得,那依爾之見,此事又當如何處置才好?”

  郎爾衡這麼點小心機實在是太過明顯了些,以弘晴之睿智,又怎可能會看不出來,不過麼,卻並未發作於其,而是冷冷地一笑,滿不在乎狀地便反將了郎爾衡一軍。

  “這個……,呵呵,王爺才是主持大局之人,下官實是不敢妄言。”

  理藩院乃是專一負責少數民族事務的部門,郎爾衡在任多年,要說如何與蒙古諸部乃至藏邊那些佛教勢力打交道,他絕對是行家裡手,然則說到國與國之間的外交麼,郎爾衡可就有些抓瞎了,至於商業利益問題麼,他更是一竅不通,這會兒一聽弘晴將問題踢了過來,當即便傻了眼,沒奈何,也就只能是耍了把太極推手了事。

  “哦,郎尚書還記得此事是由本王掌總?嘿,本王還以為郎大人這是要取本王而代之呢。”

  對於郎爾衡本人,弘晴其實並無甚太大的反感,當然了,也談不上有甚欣賞可言,只是覺得此人還算是能幹罷了,可一旦這等能幹要弄到自家頭上,弘晴可就沒啥客氣好說了,毫不容情地便譏諷了郎爾衡一句道。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這一聽弘晴此話寒氣四溢,郎爾衡當即便虛了,額頭上冷汗淋漓不已,忙不迭地便躬下了身子,連道不敢。

  “嘿!”

  雙方立場不同,彼此間本就難以尿到一個壺裡去,對此,弘晴自是心知肚明得很,也懶得跟其多囉唕,也就只是冷冷地掃了郎爾衡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便不再多言,起了身,自顧自地便離開了談判現場……

  “尊敬的親王殿下,我方經過緊急磋商,決定同意貴方的提議,將在最快時間裡於麻六甲海峽沿線提供優良港口一座,以為貴我雙方交易之所在,對此,我方必將全力以赴,還請貴方能儘快與我方簽訂相關之友好通商文本。”

  末時正牌,雙方再次回到了談判現場,蔔一落座,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已是精神抖擻地對弘晴上午的提議給出了明確的答覆,毫無疑問,經數個時辰的磋商下來,大不列顛使節團已是決心要從實力最弱的荷蘭手中搶食了的。

  麻六甲海峽?呵,看來英國佬早就瞄著淡馬錫(今日之新加坡)了罷,有意思!

  一聽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提到麻六甲海峽,弘晴立馬便猜到了對方將動手的目標,而這,本應是英國佬在十九世紀初才會去著手幹的事兒,而今麼,卻是足足提前了百年之久,歷史之進程顯然是提速了不老少,對此,弘晴可是持著樂見其成之態度的,此無他,似麻六甲海峽這等戰略性要地,必須控制在大清的手中,本來麼,弘晴就打算在不久的將來發動大規模海戰,一舉拿下麻六甲海峽,如今有了大不列顛人去打前站,自然是再好不過之事了的。

  “很好,貴方既是有此誠意,本王是樂見其成的,只要貴方所做的準備能經得起我方的檢驗,友好通商不過是小事而已。”

  能有個狠坑大不列顛人的好機會,弘晴自是樂意得很,當即便旗幟鮮明地亮出了支持的態度。

  “能得親王殿下如此承諾,我方深感榮幸,為此,我方提議雙方就相關細節展開進一步的討論,以便儘快形成文本,我方也好報請我國議會以及國王批准。”

  眼瞅著僵持多日的談判終於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當即便興奮了起來,趁熱打鐵地便提議了一句道。

  “伯爵閣下的提議很好,本王自當成全,此處有我方與荷蘭之友好通商文本在,就以此為範本,雙方磋商之後,於今日內形成一大體草案,待得我國皇帝陛下以及貴國國王各自簽署之後,草案方可生效,對此,不知伯爵閣下可有異議否?”

  弘晴原本就想著儘快結束這場拖延已久的談判,自是不會反對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的提議,不過麼,卻是明確地限定了可供談判的基本條款以及談判時限,所言雖是問話,可內裡卻滿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這……,也好,就按親王殿下所說的辦。”

  大不列顛人辦事向來是有板有眼,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一行人敢來大清談判,自是早就摸清了大清與西班牙等國的通商條款,對那些條款本身,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心中是有著些不同看法的,此無他,那些文本中有著不少處於地主國不甚有利的條款在,在布魯克斯.威爾遜伯爵看來,並不符合大不列顛王國的利益要求,本有心提出異議,可一看弘晴的眉頭已是微微皺起,唯恐真兒個地觸怒了弘晴,也就只能是將異議強忍了下來,略一猶豫之後,還是勉強地同意了弘晴的提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6

第862章 西北警訊(一)

  談判,尤其是牽涉到具體條款的談判,從來都不是件輕鬆的事兒,哪怕雙方都有著十足十的合作誠意,可因著彼此的立場之衝突,都斷不可能一拍即合,每一條款的確定,都須得唇槍舌劍地戰上無數個回合,方才有取得妥協之可能,這無關友誼,也無關誠意,乃是國與國之間的利益之爭,卻是誰都不敢輕言放棄的,很顯然,弘晴給出的半天之時限壓根兒就不夠用,就算雙方合作的意願再強,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達成一致,實際上,這場艱苦的談判足足遷延了三天,方才真正形成了一個框架性的草案,至於具體的實施規則麼,還都處於空白狀態,只不過弘晴卻是不打算再繼續了,一言定鼎地拍了板,將實施細則推遲到大不列顛王國在麻六甲海峽取得立足點之後再另行談判。

  誠德元年八月初一,弘晴就與大不列顛王國使節團談判結果一事上了本章,將與對方達成的框架性協定提交御前,帝並未明確表態,而是急召諸軍機大臣議之,只是議歸議,誠德帝依舊不曾表態,事後,又將此協議草案交諸朝議,足足折騰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方才准了弘晴之所請。

  半個月的時間雖是不算長,可也當真不算短了,是那份談判協定草案真有那麼重要麼?當然不是!那玩意兒在誠德帝眼中,價值不會高於幾張草紙,至於啥事關社稷利益、八旗利益之類的話麼,其實不過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藉口罷了,如此這般地拖磨個沒完,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盡可能地推延弘晴回去整軍的時間,若不是西北有異動的消息傳來,這麼份一文不值的協議要想得到誠德帝的批准,少說也得是半年之後的事情了的。

  於升鬥小民又或是朝中的低級官員來說,西北七年餘的大戰方才剛過去不多久,儘管大清並未取得真正的勝利,可也應是將準噶爾諸部消耗得差不多了,至少能換得數年乃至十數年的太平才是,然則在消息靈通的極品大員們眼中,西北大亂不過是眼前事而已,所差的只是何時爆發出來罷了,此無他,別看西北大戰了七年餘,清軍在南北疆縱橫來去,似乎威風得很,大小戰事也打了不少,可實際上麼,壓根兒就沒傷到準噶爾諸部的筋骨,反倒是大清自身耗費極大,若不是因著工部與“八旗商號”兩大經濟巨頭的支撐,大清的財政早就該陷入崩潰了的,而今,盤踞在沙洲的清軍主力早已撤盡,西北兵力已見空虛,不止是準噶爾諸部會捲土重來,就連一向依附大清的羅卜藏丹津也已是蠢蠢欲動,西北之亂已是不遠矣!

  誠德元年八月十七日,統治青海東南部地區的蒙古親王察罕丹津密報抵京,言稱羅卜藏丹津已與策妄阿拉布坦秘密結盟,並從準噶爾部得到了大批軍火輜重之援助,更與塔爾寺主持達喇嘛察罕諾門汗私下密約舉旗反清,青海一地之寺廟及藏族部落皆被蠱惑,亂象已現,請求誠德帝儘早發兵以平亂。

  說起來誠德帝也是打過仗的人,當年康熙老爺子第三次親征準噶爾之役,他便參與過,當然了,並未領兵上前線,僅僅只是在老爺子身邊隨侍而已,後來麼,更是在河南領兵剿滅過白蓮教的叛亂,然則論及軍略幹才麼,卻也就只是個半吊子水準而已,好在其還算是有點自知之明,並未去插手備戰事宜,而是趕緊放弘晴回豐台大營整軍,隨後又派出了理藩院右侍郎常壽緊急趕赴察罕托羅海(羅卜藏丹津大營所在地)斡旋,試圖拖延羅卜藏丹津的反叛腳步。

  誠德帝的應對措施雖說無甚出彩之處,可也算得上是中規中矩,尤其是工部、兵部的總動員之安排更是做得相當之不錯,可惜他還是低估了羅卜藏丹津的反叛之決心——常壽方一抵達察罕托羅海,就被羅卜藏丹津當場拿下,雖不曾加以殺害,卻將其徹底軟禁了起來,旋即,羅卜藏丹津於十月初一召集青海厄魯特蒙古各台吉,在察罕托羅海會盟,煽動起兵反清,下令各部恢復原來的稱號,不再稱王、貝勒、貝子、公等爵號,號召重建先人顧實汗的霸業,羅布藏丹津自號達賴洪台吉以統帥各部。

  羅布藏丹津反旗一舉,塔爾寺主持達喇嘛察罕諾門汗立刻出面相應,旋即,青海各寺廟以及藏民部落紛紛起兵回應,僅僅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便已是聚集了二十余萬之眾,而蒙古親王察罕丹津、郡王額爾德尼額爾.克托克.托鼐等數名蒙古王公則是表示堅決反對羅布藏丹津的叛亂行動,並聚集兵馬,準備與羅布藏丹津開戰,只可惜準備尚未就緒,羅布藏丹津的大軍已是先行殺到,有若秋風掃落葉般於半個月時間裡將諸反對者一一剿滅,額爾德尼額爾.克托克.托鼐戰死,察罕丹津僅以身免,率幾名親衛狼狽逃至老牙關,至此,青海一省盡落羅布藏丹津之手。

  青海淪陷的消息一經傳開,朝野皆為之震驚不已,請戰之聲高漲,無論是官吏還是普通百姓,全都在呼籲朝廷儘早發兵平亂,措手不及之下,誠德帝可就不免有些慌了手腳,沒旁的,因著他刻意拖延之故,眼下豐台大營的新軍尚未能整編好——十二萬大軍雖已成型,可武器裝備卻尚未配置完全,新兵也尚未完成最基本的整訓,戰鬥力實難有保證,並不適宜出戰,再者,寒冬季節已至,輜重糧秣轉運艱難,大軍也實是難有出動之可能,至於原先的平叛各部麼,這才剛撤回各省不久,休整都尚未完畢,更談不上再次趕赴前線,誠德帝焦頭爛額之下,不得不急召在豐台大營整軍的勇親王允祥與仁親王弘晴入宮商議對策。

  “臣弟(兒臣)叩見陛下(皇阿瑪)!”

  誠德帝有召,老十三與弘晴自是都不敢怠慢了去,交待好整軍事宜之後,連袂冒雪趕到了皇城,遞了請見牌不多會,便已是得了誠德帝允見的口諭,由前來宣旨的李德全陪同著,一路無語地便到了養心殿中,這才一進殿,就見誠德帝居然不是高坐在龍床上,而是站在了殿中,俯身于一張巨大的文案,文案上赫然擱著一副大型地圖,邊上還圍著張廷玉、馬齊等一眾軍機大臣們,顯然是正在議著西北的亂局,一見及此,老十三叔侄倆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紛紛搶上了前去,齊齊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都平身罷。”

  聽得響動,誠德帝立馬便抬起了頭來,滿臉倦意地看了弘晴叔侄倆一眼,聲線黯啞地便叫了起。

  “謝陛下(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誠德帝既是叫了起,三呼萬歲自也就是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新軍都整編得如何了?”

  誠德帝這大半個月來過得可謂是極為的煎熬,此無他,朝野間呼戰的壓力巨大無比,偏偏他手中又無兵可調,眼下憂慮的不是如何平叛,而是該如何抵擋住羅布藏丹津的可能之攻勢,奈何偏生武略平平,身旁又無懂行之人,商來議去了多日,也沒能拿出個妥當的應對章程來,當真令誠德帝愁得個食不下嚥,這才短短半個來月,誠德帝已是明顯憔悴得不老少,若不是實在沒法子可想了,他也不會在這等編練新軍的緊要關頭,將老十三與弘晴都一併召了回來。

  這一聽誠德帝開口便問新軍進展,弘晴叔侄倆心裡頭都不免有些怨氣,沒旁的,若不是誠德帝小動作不斷,此際新軍早該編練得差不多了的,可眼下麼,離具備基本的戰鬥力還差了老遠,要知道軍隊的訓練可不僅僅只是換裝那麼簡單,也不是出出操、走走佇列便能完事的,縱使有著一萬兩千精銳新軍打底子,可驟然擴張十倍之下,軍隊的戰鬥力不單不升,反倒是大降了不老少,各部要想磨合順暢,沒個年餘的時間,顯然難以辦到,哪怕是形成初步的戰鬥力,也須得大半年的整訓才成,至於眼下這支看似龐大的軍隊麼,其實當真是中看不中用的。

  “回陛下的話,進展尚算順利,只是近來雪大,各部行動不便,開春之後或許能好些。”

  儘管心中都滿是怨氣,可誠德帝既是開口問了,叔侄倆卻也不能不答,彼此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之後,由著老十三出面給出了個語意含糊的答案。

  “唔……,如此說來,便是開了春,這支新軍也難以派上用場了,朕沒理解錯罷?”

  誠德帝乃是精明之輩,儘管老十三說得含糊其辭,可誠德帝卻是聽懂了內裡的意思,眉頭不由地便皺緊了起來,憂心忡忡地看了看老十三與弘晴,不甚滿意地便追問了一句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6

第863章 西北警訊(二)

  誠德帝這麼句問話一出,老十三立馬便沉默了下來,沒旁的,誠德帝確是說對了,只是這等惡果卻是誠德帝自己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刻意玩陰的,新軍之編練又怎會生出如此多的問題來——這可不是老十三不盡力,實際上,弘晴不在營中之際,老十三可是沒日沒夜地操勞著,問題是他原先的心腹愛將除了塔山等寥寥十數人之外,基本上都已被老十三調出了新軍,剩下的將領大多是弘晴的人,再加上老十三的練兵手法與弘晴並不相同,前後銜接上自然會出現不少的問題,這就造成了新軍編練上的進展難有保證,也就是弘晴回了豐台大營之後,進展方才開始了提速,奈何時間卻是平白浪費了三個多月,這就是眼下麻煩之所在,而始作俑者麼,就是誠德帝本人,老十三不願說謊,又不敢明言,沉默也就成了其無奈之下的最後選擇。

  “回皇阿瑪的話,明年三月以前,大軍恐難出征,四月初應可完成全部整訓安排。”

  弘晴能理解老十三的顧忌,自不會讓其為難,這便從旁插了一句道。

  “四月初?嗯……,卻恐時間來不及啊,羅布藏丹津眼下勢大,已是竊取了青海全境,下一步還不知此獠將攻向何處,若是甘、陝盡喪,後果怕是不堪設想,爾等對此可有何良策否?”

  誠德帝顯然對弘晴的答覆不甚滿意,卻又不好直接駁斥,無奈之下,也只好苦惱地搖了搖頭,將眼下的困境丟給了老十三叔侄倆,指望著二人能拿出個安定西北的妙策來。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羅布藏丹津為人驕狂,定不會滿足于只得青海一省,依兒臣分析,其下一步定是攻掠河套地區,以求安定側後方,若得手,方才會東下關中,既如此,只消重點防禦,便可確保西北之局勢不致全面糜爛了去,待得我新軍趕到,必可全殲此獠!”

  西北發生了如此大事,弘晴自不可能漠然視之,這些天來,練兵雖照舊不輟,可得閒時,弘晴卻是沒少琢磨西北之亂局,也曾與老十三商議過數次,心中已是有了判斷,此際回答起誠德帝的問話來,自也就顯得信心十足得很。

  “哦?來,看地圖,說詳細些。”

  大清的國力此際已是有史以來的頂峰,國庫充盈,全國之兵也足有百余萬,儘管能調用的兵力並不算多,可甘、陝、川、晉四省能即刻調動的兵馬也足有十數萬之巨,用之進攻青海自是不敷使用,全面防禦也難以辦到,可要重點防禦麼,卻並不算太難之事,誠德帝愁的只是難以斷明羅布藏丹津下一步的進攻方向,此無他,青海一經淪陷,羅布藏丹津能攻擊的方向實在是太多了些,向南可攻擊四川與陝西,向東可與策妄阿拉布坦聯兵取甘肅,誠德帝手中就那麼點兵,要想全面防禦,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之窘迫,可一旦能斷明羅布藏丹津的主攻方向,防守的壓力無形中就減輕了不老少,自由不得誠德帝不為之精神大振的,緊趕著便一招手,將弘晴與老十三盡皆喚到了文案前,這是打算詳細問個明白了的。

  “皇阿瑪明鑒,羅布藏丹津為人驕狂,策妄阿拉布坦同樣如此,二人雖暫時聯盟,實則心各異也,所謂貌合神離莫過如此,策妄阿拉布坦之所以肯提供軍火相助,只不過是想讓羅布藏丹津為其屏障,也好阻我大軍再次西征,然,此人素來心懷大志,卻是斷然不會坐看羅布藏丹津勢力繼續做大,從此一條而論,策妄阿拉布坦後續能給羅布藏丹津的援助必然少之又少,甚或也不會主張羅布藏丹津向南擴張,而有著隴山屏障與河套我軍之牽扯,羅布藏丹津也斷不敢輕易南下,如此一來,羅布藏丹津只能向東攻擊河套地區,對此,策妄阿拉布坦雖是樂見其成,卻也不見得會出兵相助,更有可能是在羅布藏丹津大勢將成之際,派出精銳搶佔河套地盤,以遏制羅布藏丹津的發展勢頭,二者各自心懷鬼胎,難有合力之可能也,於我軍守禦而論,實是大利之事。”

  弘晴並未急著解說防禦戰該如何部署,而是先從宏觀層面分析了一下西北的局勢,以明確防禦作戰的重心之所在。

  “嗯,十三弟以為如何哉?”

  這一聽弘晴分析得頭頭是道,誠德帝的心已是稍安,不過麼,卻並未加以置評,而是將問題丟給了站在一旁的老十三。

  “回陛下的話,臣弟以為仁親王所言甚是,臣弟別無異議。”

  弘晴所言的這麼個預判實際上是與老十三一道商議過多次後得出的共識,個中其實很難分得清誰的貢獻更大上一些,然則老十三卻是半點分功之心皆無,壓根兒就不提他對此預判的貢獻,而這,正是老十三的明智之所在,沒旁的,他老十三如今都已是鐵帽子親王了,再也封無可封,身上的功勞一多,不單不會有榮耀,反倒會為自身招來災禍,對此,老十三顯然是有著極其清醒的認識的。

  “嗯,朕亦深以為然,若如此,依爾等看,羅布藏丹津會首攻何處?”

  有了老十三的證實,誠德帝眼神裡的憂慮頓時便消減了不老少,不過麼,卻並未徹底安心,也沒敢大意了去,嘉許地點了點頭之後,又接著往下追問道。

  “河州!”

  誠德帝話音方才剛落,弘晴已是伸手朝著大幅地圖一點,明確無誤地便給出了答案。

  “河州?唔……,為何不是蘭州?”

  一聽弘晴說得如此肯定,誠德帝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青海與甘肅之間有著巍峨的祁連山相隔,彼此間勾連的道路共有三條之多,河州所屬的老牙關只是其中之一,蘭州所屬之浩分縣(古之金城關)也是其中之一,再有一條則是走張掖所屬之蘭池縣(今之民樂縣),只是這一條路極其難行,少有人走,大軍難以順利通過,若論攻掠甘肅的成效,取蘭州顯然最為快捷,效果也最好。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先前說過了羅布藏丹津與策妄阿拉布坦雖已聯手,卻不過是貌合神離罷了,此一條,二人都是心中有數的,正因為此,羅布藏丹津自不免擔心策妄阿拉布坦會起趁火打劫之心,故而,他在出兵攻掠甘肅之際,必然會步步為營,以免給策妄阿拉布坦留下可趁之機,從此意義來說,先取河州,而後圖謀甘肅全境也就成了羅布藏丹津唯一會作出的選擇。”

  對於誠德帝的顧忌,弘晴自是心中有數,不過麼,卻是並不以為然,但見其自信地笑了笑,隨口便道破了羅布藏丹津必先取河州之蹊蹺所在。

  “嗯,晴兒這麼一說,朕也就安心了,若是羅布藏丹津一心要先取河州,這仗也就好打了,依晴兒看來,河州當如何守禦為妥?”

  誠德帝對弘晴雖是有著不小的忌憚之心,可對弘晴的才幹卻是相當信服的,此際一聽弘晴說得如此肯定,自是信了的,也沒再去詢問老十三的意見,轉而問起了防禦作戰的安排來。

  “皇阿瑪明鑒,兒臣以為守禦之戰當由當地守將做主,旁人亂加干涉,只會自亂陣腳,今之陝西總督延信將軍乃百戰之老將也,朝廷只須給其足夠之援兵,其必能保得甘肅不失。”

  誠德帝這麼個問題實在是愚蠢透頂,簡直是沒半點的軍事常識——弘晴又不是神人,哪可能遠隔數千里去遙控防禦作戰,這一聽誠德帝如此問法,弘晴實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可又不好直指誠德帝的愚昧,也就只能是耐心地解釋了一番。

  “嗯,那好,朕看就先從四川、陝西各調兩萬兵去,由延信自行安排好了,爾等以為如何?”

  被弘晴這麼一說,誠德帝這才醒悟了過來,老臉不由地便是一紅,當然了,誠德帝是絕對不會當眾承認自個兒的愚蠢的,也就只是掩飾地沉吟了一番之後,就此下了個決斷,末了,環視了一下圍在文案旁的諸般軍機大臣們,裝模作樣地發問了一句道。

  “陛下聖明,臣等別無異議。”

  誠德帝都已下了決斷了,旁人又怎敢有甚異議的,再說了,除了弘晴與老十三之外,張廷玉等人在軍略上都無甚才能,又怎可能有甚旁的想頭,也就只能是齊齊稱頌上一番了事。

  “那就這麼定了,回頭朕就下了調兵明詔,至於新軍整訓之事,還須得加緊,明年四月前務必完成所有出征前之準備!”

  這一見一眾軍機大臣們都無甚補充之言,誠德帝也就不想再多煩心,一言定鼎地便下了最後的決斷。

  “喳!”

  一聽誠德帝這般吩咐,弘晴與老十三都不禁為之頭疼不已,沒旁的,弘晴先前說的是四月初可以完成整訓工作,可真要遠征,相關的準備工作卻還須得一段時間,奈何誠德帝都已是下了死命令了,二人縱使頗有為難處,卻也只能是齊齊躬身應了諾。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6

第864章 年夜飯之亂象(一)

  今冬的雪來得特別的早,方才不過十一月中旬,西、北各處已是大雪紛飛,冰封萬里,實在不是個適宜征戰的時節,正因為此,羅布藏丹津突然發動奇襲之下,老牙關守軍措不及防,被羅布藏丹津部下悍將穆托索夜襲得手,破關而入,關上守軍雖拼死血戰,奈何寡不敵眾,守將柯寧戰死當場,除百餘潰兵僥倖逃回河州之外,兩千五百余精銳全軍盡歿,不久後,羅布藏丹津親率主力十三萬大軍兵發河州,河州知府陳捷率全城軍民奮起抵抗,拼死抵禦羅布藏丹津所部一輪輪的強攻,戰事打得慘烈無比。

  河州危機的消息一傳回,剛奉旨率部趕到蘭州的陝西總督延信急得直跳腳,沒旁的,他從陝西臨時調集的兵力不過一萬二千人馬而已,再算上陸續趕到蘭州會合的甘肅各部兵馬,也不到三萬之數,內裡除了西安旗營的五千精銳之外,餘下的都是些戰鬥力不甚強的各府守備營,輜重糧秣更是奇缺,加之大雪封路,就算再想增援河州,也是有心而無力,只能是一邊派出信使往京中報警,一邊全力催促甘、陝各府加緊時間籌備糧秣輜重,做好了一旦河州失守,則全力死守蘭州之打算。

  誠德元年十一月十九日,就在延信拼命聚集兵力之際,四川提督李敏行親率川軍兩萬急趕到了蘭州,到了此時,聚集在蘭州一線的清軍已達五萬之多,然,在是否要增援河州一事上,延信與李敏行二將卻是起了紛爭——延信想求穩,認定眼下這等冰天雪地的情形下,利堅守,不利攻城,河州雖危,卻未必便會淪陷,己方大軍輜重糧秣奇缺,不宜輕動,大可一邊整編,一邊等待開春雪化,而後大舉出征,必可一戰而敗敵,而李敏行則認為河州不能有失,若不然,甘肅各府皆危,一旦甘肅糜爛,賊軍氣焰必定更是猖獗,于戰不利,堅持要率部前出河州。

  兩種戰略構想都有其合理處,很難說是誰對誰錯,偏偏二將又都是固執之輩,誰也說服不了誰,哪怕延信是名義上的西北戰事主持者,論官階也比李敏行要高出一線,只是顧忌到李敏行乃是弘晴的嫡系心腹,卻也不敢以權強壓,雙方爭執了一日之後,最終勉強達成了個折中方案——李敏行率本部兵馬前去增援河州,而延信則留在蘭州,繼續鞏固城防,至於李部的輜重糧秣則由沿途各府提供,一旦河州失守,李部不可戀戰,務必撤回蘭州協防。

  川軍自古以來就是天下最吃苦耐勞的部隊之一,縱使大雪封路,卻也攔擋川軍的進軍腳步,一路急趕之下,儘管因天寒地凍而掉隊的凍傷者多達數千人,可李敏行卻全然置之不理,依舊率部向河州急行軍前進,終於誠德元年十二月十一日進抵河州,是時,歷經近月的苦戰,河州城已是危在旦夕,李敏行顧不得己方大軍千里奔襲之疲憊,率部即刻發動了攻擊,血戰竟日,以付出了折損近五千人的代價,擊潰了同樣是疲兵的羅布藏丹津大軍,陣斬萬餘敵,俘獲數千,穩住了河州防線,眼見攻克河州已然無望,羅布藏丹津不得不率部冒雪撤回了青海,至此,甘肅之危已除。

  是戰,李部連掉隊帶陣亡的將士多達近萬,就連李敏行本人也身受數創,與羅布藏丹津所部的戰損比其實大體相當,就戰果本身而論,只能說是慘勝,然,從戰略意義來說,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巨大勝利,不止是保住了甘肅大部不受戰火之侵襲,更為新軍整訓爭取了寶貴的時間,捷報傳至京師,誠德帝為之大悅,下詔大賞有功將士,並晉封李敏行為三等侯,蔭一子。

  時光荏苒,一轉眼間,已是到了年關,相較于去歲老爺子駕崩前後的緊張,今歲的年關顯然要輕鬆了許多,加之有了河州大捷的消息打底,京師裡的喜慶氣氛當真是濃烈得很,誠德帝雖是深居九重,卻也顯然是被這等樂觀的喜慶氣氛所感染,早早地便下了明詔,說是要在乾清宮行家宴,以示普天同慶之意。

  誠德帝要同慶,諸天家子弟們自是都不敢怠慢了去,酉時不到便已是聚集在了宮門外,從四爺到最小的二十三爺胤袐一個不缺,而阿哥們中,除了還在阿哥所裡混著的幾名小阿哥之外,也全都來齊了,相較之下,也就屬弘晴與老十三到得遲,沒旁的,他倆如今可都是一直呆在豐台大營裡的,雖說一接了旨意便往皇城趕,奈何雪大路難行,叔侄倆縱使都是策馬狂奔,可趕到時,都已是酉時正牌了的。

  “陛下口諭,宣,諸位爺及眾阿哥們一體都到乾清宮候駕,欽此!”

  請見牌子都是一早就遞進去了的,只是始終沒見內裡有甚反應,一眾人等也沒轍,只能是冒雪在宮門前的廣場上候著,天寒地凍得慌,縱使有著華蓋遮擋,卻難耐寒風刺骨,一眾人等除了剛開始時還有熱情寒暄上一陣子,到了後來,卻是全都麻木了,一個個盡皆在寒風裡哆嗦不已,終於,就在眾人都快熬不住之際,李德全總算是領著兩名小太監匆匆趕了來,一板一眼地宣了誠德帝的口諭。

  “臣弟等(兒臣等)領旨謝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如此簡單的一道口諭需要費如此多的時間麼?顯然不致於,毫無疑問,誠德帝之所以遲遲不下旨,就是存心要讓一眾人等都好生感受一下帝王的威嚴,對此,在場的大半人等心中都是有數得很,只是明白歸明白,面對著帝王的權威,就算心中再有氣,那也沒處撒了去,也就只能是老老實實地跪在了雪地裡,照著朝規三呼萬歲不已,謝恩之聲倒是響亮,只是各人心中到底在想些甚,那就只有上天才知曉了的。

  “諸位爺都請罷。”

  李德全可是個精細人,自是知曉一眾人等在風雪天裡都已是等得滿腹怨氣與怒火了的,這當口上,誰若是敢稍有撩拔,那一準要承受眾人之怒火宣洩,別說他區區一介太監了,就算是那些個軍機大臣們也一準得被整得個死去活來,自不肯在此際多囉唕,也不等眾人起身,丟下句交代,便一溜煙地跑得沒了影子。

  “奶奶個熊的,這老閹狗跑得倒是快,娘的,晦氣!”

  還別說,李德全就是機敏,這不,他才敢溜走,十爺已是蹦躂著罵出了聲來,毫無疑問,若是李德全沒走,那可就真要成了十爺宣洩怒火的替罪羊了。

  “算了,十弟,跟一走狗計較個甚,走罷,進宮裡暖和去。”

  被誠德帝無端端地晾在風雪裡如此之久,九爺同樣是滿腹的牢騷,本也想著拿李德全來作法上一番的,可惜人李德全溜得比泥鰍還快,心中的怒氣自也就沒處發了去,這會兒口中雖是在勸止著十爺,可言語間的怨氣卻是濃得驚人。

  呵,老爹的格局還是偏小啊,哪怕穿上了龍袍,還是缺少大氣魄!

  九爺、十爺都能看得出誠德帝的故意,似弘晴這等睿智之人,又怎可能會猜不透誠德帝的心思之所在,所不同的是弘晴並未著惱,而是頗多的感慨與不屑,此無他,在弘晴看來,靠整蠱他人來顯示自身的權威,實在是等而下之的手法,毫無半點的可取之處,也就誠德帝那等格局偏小之輩才會去幹。

  “晴哥兒,想啥呢,走罷。”

  風雪很大,宮門外的廣場又是個通風之所在,一眾人等自是片刻都不想多呆,胡亂抱怨了幾句之後,便已是一窩蜂地往宮門裡擁了去,倒是十五爺、十六爺沒急著動,齊齊湊到了弘晴的身旁,但見十六爺伸手拍了弘晴一把,大大咧咧地便嚷嚷了一嗓子。

  “嗯,進宮罷。”

  弘晴笑了笑,絲毫沒介意十六爺的驚擾,一抖大袖子,抬腳便向宮門裡行了去,老十五兄弟倆見狀,也沒再多囉唕,亦步亦趨地便跟在了弘晴的身後,就有若保駕護航的哼哈二將一般。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過去了,再一次行走在宮中的大道上,弘晴的面色雖平靜一如往常,可心底裡卻是感觸良多,二十年前,他第一次進宮面見老爺子時,走的也是這一條路,而今,彈指間二十年就這麼過去了,期間所發生的無數大事有若過電影一般地在眼前閃動不已,心情激蕩不已間,弘晴的雙眼不禁便有些濕潤了起來,一股子莫名的情緒在心間彌散著,說不清是喜、是愁還是憂。

  百感交集之下,弘晴的腳步自不免便因此稍緩了些,也稍稍沉重了些,對此,大大咧咧的老十六是一無所覺,可心細如發的老十五卻是瞧出了些端倪,眼神裡立馬閃過了一絲疑惑,嘴角嚅動了幾下,似有欲言狀,可到了底兒卻還是不曾開口,僅僅只是若有所思地打量著弘晴的背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06

第865章 年夜飯之亂象(二)

  “下官等見過諸位王爺,見過諸位阿哥。”

  乾清宮中,張廷玉、馬齊等一眾軍機大臣早就已進了宮,幫襯著安排了一下諸般事宜之後,也就都閒散地在大殿裡聊著天,這一見四爺等人行了進來,自是都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迎上了前去,齊齊行禮問了安。

  “奶奶個熊的,老馬,還是你們會享福啊,嘿,一大早就貓這暖和處,爺幾個卻是在外頭喝足了西北方,呸,真他娘的晦氣!”

  面對著一眾極品大臣們的見禮,四爺等人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輕忽,忙不迭地便要回禮寒暄上一番,不曾想十爺的大嗓門卻是先響了起來,罵罵咧咧地便狂噴了一氣。

  十爺這麼一嚷嚷,場面頓時便尷尬了起來——張廷玉等人一者是不願跟十爺這麼個渾人多計較,二來麼,畢竟上下有別,諸軍機大臣們心中儘自不滿,也不好在這等場合下指責十爺的不是,至於其餘各位爺以及一眾阿哥們麼,對早先被丟在天安門廣場上餐風吃雪一事,也是怨氣滿腹,只是不好發作而已,這會兒有十爺這麼一鬧,一眾人等不單不以為忤,反倒有種解氣之感,自也就不會出頭去攔阻十爺的無禮。

  “諸公都辛苦了,且就隨意好了。”

  一陣無言的尷尬之後,還是位份最高的四爺開了口,這才算是將這麼場鬧劇揭了過去,一眾人等分成數大陣營,各自抱團聊天去了。

  “晴哥兒,今兒個的情形似乎有些不對啊,你看,老九他們可是鬧騰得歡快,怕不是有甚埋伏罷?”

  弘晴照例低調,加之心中有事,既不想去跟一眾爺們瞎扯淡,也沒打算跟弟弟們去朵拉呱,而是隨意地便站在了大殿的一角,默默地想著心思,卻不想心細的老十五發現了些不對味之處,這便小聲地提點了弘晴一句道。

  “陛下駕到!”

  弘晴先前是走了神,並不曾去留意殿中的情形,被老十五這麼一提醒,眼神當即便是一亮,只一眼便已將九爺等人的笑談之情形盡收眼底,心中立馬便是一動,隱隱然似乎把握到了一絲蹊蹺之處,只是還沒得弘晴往深裡想了去,就聽後殿處已是響起了一聲尖細的喝道聲。

  “臣弟等(兒臣等)叩見陛下(皇阿瑪)!”

  喝道聲一響,殿中諸般人等可就都不敢再笑鬧了,飛快地按著輩分高低排好了迎駕的隊伍,旋即便見誠德帝在一大群宮女太監的簇擁下,從後殿裡施施然地行了出來,一眾人等立馬便齊齊跪倒在地,高聲見禮不迭。

  “免了,都平身罷。”

  誠德帝並不似往常那般直接走上大位,就這麼隨意狀地走到了前墀下,虛虛一抬手,很是和煦地便叫了起。

  “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眾人等在溫暖如春般的大殿中已是呆了不少的時間,早已是從先前的受凍狀態中緩過了氣來,與此同時麼,心中的怨氣也就消散了大半,再一見誠德帝如此之隨意與和煦,僅存的怨氣不知不覺中便已是盡散,隱隱然間,反倒是升起了股敬畏之心,謝恩之聲自也就帶著幾分的誠惶誠恐之意味。

  嘿,還是在耍小手段,無趣!

  誠德帝這等先施威後施恩的手法雖是耍得不錯,也頗能令五爺等一大幫弟弟們大生敬畏之心的,可在弘晴看來麼,卻是半點意義全無,此無他,五爺等人本就是擁戴誠德帝的人,就算再怎麼敬畏,也無甚意義可言,至於四爺、八爺等心懷不滿者,又豈是誠德帝這麼個小手段能收服得了的,如此折騰,除了顯出誠德帝格局中的小之外,啥收效都沒有,純屬瞎子點燈的胡鬧罷了。

  “朕得承大寶已是一年餘,始終忙於政務,一直未能與諸位弟弟們好生聚上一聚,今兒個又到了一年之除夕,朕便設個宴,借此機會,一來與諸位弟弟們好生敘敘舊,二來麼,也是感謝諸位弟弟們年余來的辛勞,好了,閒話就不多說了,來人,擺宴!”

  誠德帝是個精細人,自是能察覺得到諸位弟弟們謝恩之聲裡的敬畏之情,當然了,他卻是沒去想這等敬畏之情到底有幾分的真實價值,自以為得計之下,話也就說得更是和煦了幾分,內裡隱隱還透著股自得之情緒。

  “喳!”

  誠德帝既是這般吩咐了,侍候在側的李德全等人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輕忽,齊齊應了諾,一陣忙碌之下,自有一大幫太監們抬來了十二張大桌子,只是並不似往年的年夜飯那般分散擺放,而是分成了兩撥,一邊各擺六張,湊成了兩張巨大的長桌,緊接著又七手八腳地鋪上了桌布,搬來了椅子,圍著兩張方桌擺了一溜,這等架勢一出,殿中諸般人等自不免都為之一愣,搞不懂誠德帝這究竟唱的是哪出戲來著。

  “朕說過,要與諸位弟弟們好生聚聚,往年呢,大傢伙彼此分開坐,喜慶倒是喜慶,就是熱鬧差了些,今兒個朕就變個花樣,諸位弟弟以及衡臣等就陪朕坐這兒,小字輩們且都去那邊快活好了,來,都別愣著了,坐罷。”

  誠德帝顯然很是滿意一眾人等的驚詫與狐疑,笑呵呵地解釋了幾句之後,便即一派豪邁狀地招呼了起來。

  “臣弟等(兒臣等)遵旨。”

  誠德帝既是這麼吩咐了,一眾人等自不敢怠慢了去,哪怕不少人心裡頭其實犯著嘀咕,可也只能是齊齊躬身應諾不迭。

  “晴兒,你也來,坐這桌。”

  弘晴隨大流地謝了恩之後,便即打算與一眾弟弟們一道向左邊那桌行了去,只不過還沒等他轉身,誠德帝已是一招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了一句道。

  “是,兒臣遵旨。”

  一聽誠德帝這般吩咐,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沒旁的,他其實並不甚願意跟誠德帝等人湊在一桌的,奈何帝命難違,他也只能是恭謹地應了諾,在一眾弟弟們嫉妒的眼神中,與老十五兄弟倆擠在了一處。

  “開始罷。”

  眾人各自落好了座之後,誠德帝倒也沒再說甚廢話,僅僅只是一揮手,簡單地吩咐了一聲,自有一大幫太監們魚貫從殿外行了進來,一碟碟各色精美的菜肴呈上了桌,不多會,兩張巨大的長桌上便已是擺得個滿滿當當地,隨著誠德帝一聲令下,年夜飯也就算是正式開始了。

  皇帝請客自然非比尋常,各色菜肴可以說都是精中選精的絕品,啥熊掌燕窩海參之類的應有盡有,酒更是陳年佳釀,五十年的桂花老酒,屬有錢也無處買了去的珍品,然則能出席此番夜宴的,又有哪一個不是富貴已極之輩,啥稀罕酒菜不曾見識過,自不會有甚饕餮的情形出現,實際上,一眾人等來赴宴之前,都已是預先用過了膳的,此來不過赴宴只是走走形式而已,大體上也就是圍著誠德帝說些趣話,陪著飲上幾樽,至於動筷子麼,也就只是意思意思罷了,這不,酒都已是過了三巡,歌舞也上了兩折,可桌子上那一碟碟的菜肴卻基本上沒見動,至於氣氛麼,看似熱鬧,實則卻頗顯沉悶。

  “唉……”

  正自一折歌舞方才剛剛退下之際,卻見原本正喝著悶酒的十爺突然仰頭長歎了一聲,似乎有著滿腹的辛酸與苦楚一般,剛巧趕在樂曲方停,而眾人的笑談又不曾開始之時,儘管聲音不算太大,可在此際,卻顯得格外的突兀,殿中所有人等自是全都聽得個分明無比。

  “十弟,你這又是怎麼了?好端端地歎啥氣啊?”

  十爺素來就是個大大咧咧的主兒,這冷不丁地玩起了多愁善感,當真令殿中諸般人等全都為之一愣,實不知這貨到底是哪根筋搭錯了線,正都狐疑不已間,卻聽九爺已是搶先發問了一句道。

  得,果然要開始了!

  先前經得老十五提醒,弘晴便已知八爺一夥今兒個又要在夜宴之際鬧事了的,借著宴飲的空檔,弘晴已是飛快地推演了一番,也已是隱約猜到了八爺一夥到底要玩甚名堂,只是並不敢完全肯定罷了,待得十爺這般做派一出,弘晴心中已是篤定了的,不過麼,卻並不打算去干涉,而是不動聲色地袖手旁觀了起來。

  “唉……”

  九爺這麼一問不打緊,十爺的歎氣聲當即便更響了幾分,那搖晃著的大腦袋上就差沒刻著個大大的“愁”字了的。

  “十弟可是有甚難決之煩心事麼,且說來與朕聽聽好了。”

  十爺這麼接二連三地歎氣不已之下,誠德帝的臉色頓時便有些不好相看了起來,奈何此際乃是家宴的場合,卻又不好無故發作十爺,無奈之下,也只好端出了兄長的架勢,儘自和煦地追問了一句道。

  “陛下,臣弟今兒個得蒙您恩寵,能與諸位兄弟坐在一起宴飲,本該歡喜才是,奈何一想到十四弟還獨自在皇阿瑪陵前孤單著,這心裡頭……,唉……”

  誠德帝這麼一問之下,十爺滿臉的愁容頓時便更愁上了幾分,但見其用力地搖著大腦袋,滿是傷感地便感慨了起來,此言一出,滿殿人等頓時全都傻了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12

第866章 年夜飯之亂象(三)

  十四爺名義上是去為老爺子守孝的,可實際上麼,卻是被圈在了遵化,至於個中之緣由如何麼,在此的都是朝中貴極之輩,自是人人都心中有數得很,無外乎是因著老十四的諸般作為已是觸犯到了誠德帝的底線,忍無可忍之下,方才會將老十四圈了起來,若非誠德帝有所顧忌的話,只怕早將老十四給賜死了去的,而今,十爺在這等場合下提到十四爺這麼個禁忌人物,其之用心怕斷不是多愁善感那般簡單,殿中諸般人等可都不是簡單之輩,在這等情形不明之際,自是都不願輕易去蹚這麼趟渾水的,於是乎,大殿裡頓時便詭異地安靜了下來。

  “十弟又醉了,來人,給十爺上碗醒酒湯!”

  若論誠德帝最不願提及的人,老十四絕對位列前茅,這冷不丁地被十爺道出,心情自是大為的不爽,只是這等場合下,又不好強硬呵斥十爺的無禮,這便陰沉著臉地斷喝了一聲,試圖以此來阻止十爺的大放厥詞。

  “喳!”

  這一聽誠德帝聲色不對,邊上侍候著的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緊趕著應了諾,指揮著幾名小太監便去張羅著取醒酒湯來。

  “爺沒醉,就是心傷了,都是一體的兄弟啊,我等還能在一道喝著酒,可憐十四弟怕是連口熱水都難喝上了,唉……”

  十爺就是來鬧事的,又怎可能會因誠德帝賞賜了碗醒酒湯便做了罷論,這不,儘管誠德帝的臉色已是難看到了極點,可十爺兀自在那兒感慨個沒完。

  “陛下,十弟酒是喝得有些多了,可這話卻還是說到了理上的,皇阿瑪在日,時常教育我等要兄弟齊心,十四弟往日裡雖是有些錯處,是該好生反省一二的,只是這都已近一年了,也該讓十四弟出來走動走動,若是在遵化憋出了病來,卻恐皇阿瑪在地下也有所不安啊。”

  十爺話音一落,九爺也跟著開了口,滿臉傷感地搬出了老爺子的遺訓,狠狠地將了誠德帝一軍。

  被九爺與十爺這麼連番地擠兌著,誠德帝的臉色已是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了,可偏偏卻又發作不得,此無他,大清素來以仁孝治國,那兩位爺要表現兄弟情深,身為皇帝,誠德帝還真就不能說他們錯了,若不然,一定“無情無義”的大帽子可就要扣在他誠德帝的頭上了,問題是置之不理的話,卻又恐這兩位主兒再說出甚更難聽的話來,無奈之下,也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到了弘晴的身上。

  嘿,又要咱做惡人?沒門!

  自打十爺一開口,弘晴便已猜到了誠德帝一準會要自己出面,正因為此,他的頭始終都是低著的,壓根兒就不給誠德帝暗示的機會,當然了,以弘晴之敏感,縱使不曾抬頭,也能察覺到誠德帝投射過來的目光,不過麼,他卻是不打算去理會的,也就只是老神在在地垂頭而坐,來了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陛下,十四弟生性是耿直了些,行事也偏魯莽,然,心地卻並不甚差,有錯罰之自是該當,但消其能改過,終歸是件好事,若能包容,且就包容一二,以全兄弟之情誼,怕不是好的。”

  儘管誠德帝已是面沉如水,可卻依舊嚇阻不住旁人的進諫,這不,四爺也跟著從旁附和了一把,話雖是說得委婉無比,可實際上麼,卻是在指責誠德帝無情無義,很顯然,這位也沒包藏啥好心來著。

  “陛下,四哥這話可就說在理上了,我等兄弟幾十年,情誼都深,實是無甚繞不過去的坎,能將就且將就著去罷,人生短短數十年,轉瞬即逝,能彼此和睦相處,也算是為後世留一段佳話罷。”

  四爺話音剛落,八爺又緊跟著也扯了一大通,登時便將誠德帝擠兌得幾無可轉圜之餘地。

  “嗯,諸位弟弟之心意,朕已盡知,此事不急,先自宴飲,回頭朕自有主張,來人,上歌舞!”

  誠德帝最忌憚的人便是老十四,為了拿下其,甚至不惜犧牲青海一省,付出的代價不可謂不大,又怎可能因著四爺等人的幾句諫言便放了人,只是這當口上,他不表示一番,卻又難免會遭人詬病,無奈之下,也只能是強笑著給出了個含糊無比的答覆,而後麼,也不給諸般人等再次開口的機會,一揮手,聲線陰寒地便斷喝了一嗓子。

  “喳!”

  誠德帝既是這般吩咐了,侍立在側的李德全自是不敢有絲毫的輕忽,緊趕著應了諾,而後親自跑出了大殿,妥當地安排了一番,旋即便見一隊舞女嫋嫋婷婷地從外頭飄了進來,樂曲聲響中,舞姿妙曼非凡。

  李德全當真是焉兒壞的主兒,很是能揣摩聖意,自打這一折歌舞起,後頭都不用誠德帝再提點,歌舞、戲劇連著上個不停,幾乎是前一隊人馬方才剛退下,後續的班子已是魚貫著接上,中間幾乎不帶停頓的,這麼一整,四爺、八爺等人就算有滿腹的話要說,都找不到半點的縫隙,只能是無奈至極地看著誠德帝在那兒叫好不已,天曉得這主兒是到底真沉迷在歌舞之中,還是在為他自個兒耍出的這麼一手無賴把戲而歡呼。

  “今兒個朕算是盡興了,就且到此處罷,眾愛卿也都道乏好了。”

  連著五六折歌舞一過,大半個時辰就這麼消磨了去,好不容易歌舞停了下來,四爺等人剛想著開口言事,誠德帝已是就此起了身,一派心滿意足狀地揮了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而後麼,也沒等眾人行禮告退,他已是一轉身,施施然地便向後殿行了去。

  “恭送陛下,臣等告退!”

  誠德帝這麼一走人,滿殿人等可就都坐不住了,儘自心思各異,可也只能是趕忙全都站了起來,齊齊躬身相送不迭。

  “仁親王請留步,陛下有口諭給您。”

  誠德帝既去,一眾人等自不能再在乾清宮裡呆著,不管情願不情願,都須得趕緊離去,弘晴自也不例外,與老十五兄弟倆一路說笑著便踏雪往乾清門方向行了去,這才剛走到半道呢,就見李德全領著兩名小太監急匆匆地從後頭趕了上來,口稱有誠德帝的口諭要宣。

  “兒臣恭聽聖訓!”

  李德全這麼一嚷嚷,原本各自分撥行走的諸般人等立馬便全都站住了腳,一個個目露精光地望向了弘晴,然則弘晴卻是半點都不以為意,一頭便跪在了雪地裡,恭謹萬分地應了一聲。

  “陛下口諭,宣,仁親王弘晴即刻到乾清宮覲見。”

  李德全急匆匆地趕到了近前,連大氣都來不及喘上一口,便已是緊趕著宣佈了誠德帝的口諭。

  “兒臣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儘管口諭裡沒說要弘晴前去的目的之所在,可弘晴卻是心中有數得很,左右不過就是今兒個四爺、八爺聯手為老十四說情的舉動令誠德帝心中不安了,這是要召弘晴前去商議個對策出來罷了,對此,弘晴其實早有預見,自也並不以為意,甚旁的話都沒有,僅僅只是照著朝規謝了恩,起身之後,便即無言地沿來路又向乾清宮行了去。

  “兒臣叩見皇阿瑪。”

  李德全引領著弘晴進了乾清宮之後,並未在前殿停留,而是徑直進了後殿,一路穿堂過巷地便到了主寢宮中,方才一轉過屏風,就見誠德帝倒背著雙手,正自怒容滿面地在房中來回踱著步,一見及此,弘晴心中雖是暗笑不已,可卻並不敢帶到臉上來,忙不迭地便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嗯……,免了。”

  聽得響動,誠德帝立馬站住了腳,一旋身,定定地看了弘晴好一陣子,臉皮子抽搐了幾下,似有叱責之意,可到了底兒還是沒說出口來,也就只是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語帶不悅地便叫了起。

  “謝皇阿瑪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弘晴當然知曉誠德帝這是在對自個兒先前宴會上的沉默不語表示不滿,不過麼,弘晴卻是並不在意,也沒打算去解釋,僅僅只是恭謹萬分地照著朝規謝了恩,腰板一挺,就此站了起來,也不說話,就這麼躬身而立,作出一副恭聽訓示之乖巧模樣。

  “都看到了罷,一群狼心狗肺之輩,竟敢如此逼朕,哼,真當朕是大善人不成?惹惱了朕,一道旨意下去,全砍了,看這幫混球還能折騰個甚!”

  誠德帝顯然還在氣頭上,但見其橫了弘晴一眼,從牙縫裡便擠出了句陰森無比的話來。

  “皇阿瑪息怒,皇阿瑪息怒。”

  誠德帝這話純屬氣話而已,真要是四爺、八爺等人這麼好殺,他又何必等到此時,下道旨意不過揮手間事而已,至於殺人,那更簡單,兵馬一調,轉瞬間便可砍瓜切菜般將諸王殺得個精光,可後果呢?怕不是他誠德帝能承受得起的,對此,弘晴自是心中有數得很,不過麼,這當口上卻是不敢也不能去點破,也就只能是趕忙跪倒在地,作出一派誠惶誠恐狀地求告不已。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12

第867章 巧妙騰挪

  “哼,一群跳樑小丑,朕不發威,還真當朕是……,罷了,此事與爾無關,爾也無須跪著,且自起來敘話好了。”

  誠德帝自己其實也知曉殺人容易善後難的道理,這倒不全是誠德帝愛惜名聲之故,實際上,真正讓誠德帝忌憚的是天下大亂之局面,此無他,四爺倒也就罷了,手下人馬向來不多,可八爺卻是不能等閒視之,不止在朝中,在地方上也有著驚人的潛勢力,真要是八爺無端被殺,其分散在各地的心腹黨羽又豈會不懼而起兵,一旦亂起,要想平將下去可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鬧不好大清都得因此而滅亡了去,這麼個險,誠德帝實在不敢輕易去冒,就算將來逐步消減了八爺等人的勢力之情形下,真要殺八爺,那也還須得站在大義名分上,方才好動手,這會兒胡亂發脾氣不過只是過過口癮罷了,真讓他去殺,誠德帝又哪敢如此胡為的,正因為此,罵了幾句,稍減了下心中的憋悶之氣之後,誠德帝也就沒再亂髮飆了的。

  “謝皇阿瑪隆恩。”

  弘晴早就看透了誠德帝的心理,惶恐不安本就只是裝出來哄誠德帝的罷了,這會兒誠德帝既是已然恢復了正常,弘晴自也懶得再演戲,恭謹地謝了一聲之後,也就此站了起來,不過麼,還是不打算急著開口言事,而是恭謹萬分地垂手而立,擺出了副恭聽訓示之模樣。

  “爾也都聽到了,那幫下三濫的貨色拿親情來逼朕,嘿,朕不放人,怕是一頂‘薄情寡恩’的大帽子就要扣在朕的頭上了,放人?就老十四那跋扈德性,社稷豈不得再次亂上一場,朕可是左右為難得很,爾素來多智,且就替朕想個章程出來好了。”

  誠德帝顯然是要小小地報復一下弘晴早前在宴會上的裝聾作啞,這便毫不客氣地將燙手的山芋往弘晴懷裡硬塞了去。

  “皇阿瑪明鑒,我大清素來以仁孝治國,親情乃是孝道之根本,自是不能不講究,此即是八叔等人用以威逼皇阿瑪之利器也,然,既是利器,八叔等人能用,皇阿瑪也一樣能用之。”

  弘晴心中其實很清楚八爺等人急著將老十四弄將出來的目的之所在,此無他,八爺等人已是起了反心,打算利用西北大亂布個驚天大局,各種部署怕是早就已暗中安排停當了的,可有一條卻是八爺極為頭疼之處,那便是他能設法謀到兵,甚或往後續整編的新軍裡塞人也不是太難之事,問題是八爺一方缺統帥,尤其是有號召力的統帥大才,而十四爺正是八爺一方的最佳之選擇,正因為此,在弘晴掛帥出征已成定局的情形下,八爺才會不惜冒著與誠德帝撕破臉的風險,也要想法設法將老十四從遵化撈將出來,此番年夜飯發動只是明著來,暗地裡一準還有著別的部署在,對此,弘晴雖是心知肚明,卻並不打算說破,只因弘晴也在布一驚天大局,想著將所有反對勢力全都一網打盡,從此意義來說,八爺的佈局可是有著不少的利用價值,弘晴自是不想在此際說破,萬一要是走漏了風聲,那後果可就不堪了去了的,有鑑於此,弘晴也就只是就事論事地提點了一句道。

  “哦?說具體些,這親情當如何用之,嗯?”

  一聽弘晴這般說法,誠德帝的精神立馬便是一振,緊趕著便往下追問道。

  “回皇阿瑪的話,二伯在宮中已是圈了十數年了,聽聞時常以抄寫經文度日,其狀甚虔,應是有了悔意,且,去歲皇瑪法龍歸大海之際,也曾將其叫去了窮廬,足可見已是有了諒解其之心意,若是皇阿瑪容其出宮安身,自可彰顯博大之心胸,更可以重親情示天下,諒旁人也難再拿親情來說事兒,如此,或可解得此難。”

  早在十爺開始鬧事之際,弘晴便已想好了應對之道,此際說將出來,自是輕鬆自如得很,幾句話便已將個中道理解說了個分明。

  “嗯,二哥一心向佛倒是真的,只是當如何安置於其,卻是須得好生斟酌一二了的,晴兒既是如此提議,想必已是有了章程了罷,且說來與朕聽聽好了。”

  按理來說,胤礽廢太子的身份對於任何皇帝而言,都是個極大的隱患,很容易便會被人加以利用了去,但凡歷朝歷代為帝者,一旦站穩了腳跟,對廢太子向來都是殺無赦的,若是從此意義而論,弘晴的建議可是犯忌得很,不過麼,誠德帝卻並不以為意,此無他,一者是大清的體制不同歷朝歷代,沒有門下奴才支持的阿哥都是無用之輩,二來麼,胤礽的勢力早在老爺子時期便已是被一掃而光了的,就一沒牙的老虎而已,本就難有甚大作為可言,加之胤礽的身體早已是垮了的,原就沒幾年好活了,就算放他出宮,也不可能掀起甚風浪的,誠德帝格局雖不大,自信還是不缺的,當然了,茲事體大,誠德帝也不敢輕易便下個決斷,而是慎重其事地往下追問道。

  “皇阿瑪明鑒,二伯雖已悔過,卻恐有小人以其名義造亂,故,不可遠置,亦不可放之於內城,兒臣以為若是安置於豐台一帶,給其親王名號,令其在家頤養天年,並令豐台大營時時照看著,想必應是無礙,然,此不過兒臣之淺見耳,還請皇阿瑪聖斷為荷。”

  弘晴自是清楚誠德帝的顧忌之所在,這便將安置的辦法詳詳細細地解說了一番。

  “嗯,茲事體大,朕還須得好生思忖一二,回頭再說也不遲,倒是爾掛帥出征在即,對京中諸事可有甚章程要安排否?”

  聽得弘晴這般說法,誠德帝已是徹底安心了下來,不過麼,卻是並未就此下個決斷,而是隨口敷衍了一句之後,便即轉開了話題。

  “一切聽憑皇阿瑪安排,兒臣別無異議。”

  誠德帝此話的試探之意味是如此之濃烈,弘晴又怎可能會聽不出來,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不過麼,臉上卻滿是誠懇之色,一躬身,已是誠惶誠恐地應了一句道。

  “嗯,爾之忠心,朕素來是信得過的,唔,這麼說罷,爾率部遠征而去,你四叔、八叔怕是皆會不安於室罷,朕當如何安排方好?”

  這一見弘晴又玩起了太極推手,誠德帝的頭不免便大了幾分,無奈之下,也只好自己來挑明瞭話題。

  “皇阿瑪明鑒,兒臣年歲尚輕,此番率部出征,恐有閃失,確須得有年長者參贊為宜,九叔素來機敏,若得其參贊軍機,或許能保得兒臣不致有閃失之虞也,另,直隸諸軍或都將抽調入新軍整編,北古口要地怕是不能有失,不若讓十叔去北古口坐鎮著也好。”

  弘晴對八、九、十三位爺的小集團之能量向來不敢輕忽了去,就算誠德帝不問,弘晴也會設法將三人各自調開,以削弱八爺一方的實力,確保己方所布之局能達成最大之利益,這會兒能借著誠德帝的手行事,弘晴自是樂意得很,這便假作沉吟了好一陣子之後,方才謹慎地出言建議了一番。

  “北古口?嗯,倒是個好地方,此事不急,且等議定出兵之日,朕再下旨好了。”

  一聽弘晴提起了北古口,誠德帝不由地便是一樂,沒旁的,北古口乃是長城的一個關口,早年間,大清在那地兒可是駐紮有重兵集群的,不過麼,隨著蒙古諸部的降服,北古口的兵大多已是前移到了內蒙一線,至於北古口麼,如今只有一哨守備兵在,攏共也就百把人,還都盡是些老弱病殘,幹的只是屯田的活計,風沙又大,生活可謂是艱苦得很,讓老十去那兒坐鎮,想起來都令人可樂不已的,誠德帝自是解氣得很,也沒甚遲疑,當即便拍板定了論。

  “皇阿瑪聖明。”

  弘晴當然清楚三爺在樂呵些啥,不過麼,這當口上,弘晴卻是不敢有甚旁的表示的,也就只是緊趕著稱頌了一聲了事。

  “好了,不說這些煩心事了,爾此番出征乃社稷之重也,切不可有半點的閃失,而今,離著開春已近,新軍還須得好生再多操練一番才是,切不可掉以輕心,若有甚礙難處,且只管與朕說,朕自會為爾做主。”

  幾件煩心的事兒都已順利解決了去,誠德帝的心情自是大好,這便好生溫言撫慰了弘晴一番。

  “謝皇阿瑪隆恩,兒臣自當效死以報,斷不敢有負皇阿瑪之重托。”

  誠德帝既是要表現寬仁,弘晴自也就須得趕緊表忠上一番,此乃題中應有之意,卻也無甚可多言處。

  “嗯,這話朕記住了,罷了,天色不早了,爾這就道乏罷。”

  該說的都已是說過了,該瞭解的也瞭解完了,誠德帝到底是有年歲的人了,倦意早起,自是不想再多留弘晴,這便一擺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是,兒臣告退。”

  誠德帝此言一出,弘晴自是不敢再多遷延,恭謹地行了個禮,便即就此退出了寢宮,自行打道回府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14

第868章 蟄伏與崛起(一)

  去歲的新春正趕上老爺子龍歸大海的國喪,滿天下都是一派緊張的肅殺,今春卻是開了禁,京師裡的熱鬧自是不同凡響,無論是王公貴胄乃是普通百姓,都忙著走親訪友,算是將兩年的熱情放在一起迸發了出來,各種聚會乃是宴飲之事自然也就不老少,席間少不得各種話題,有趣的是諸般人等談論最多的不是啥風花雪月,甚或也不是愈演愈烈的西北之亂,而是有關十四爺將得赦歸京之事,也不知怎地,宮中年夜飯的事兒居然傳得滿城風雨,不知者罕矣,眾說紛紜之下,朝野間自有數股暗流在洶湧澎湃著,誰也說不好到底會掀起多大的浪潮。

  誠德二年正月初七,新春的熱鬧勁尚未散盡,於民間來說,元宵之前的日子都還是逍遙得很,可于朝廷官員們而論,卻是須得收收心了,此無他,上朝的時日已至,卻是沒誰敢無故耽擱了去的,上至親王,下至普通五品官員們無不早早便起了,頂風冒雪地趕到了天安門外,一邊等著上朝時分的到來,一邊聚團閒扯著,所談之事十有八九都與十四爺或將得赦有關,湧動了數日的暗潮明顯有著在今日的早朝上爆發開來之趨勢,真到那時,這股暗潮到底會吞沒了誰可就不好說了的。

  辰時已過,可宮內卻是安靜依舊,宮門倒是準時開了,卻沒聽到往日裡上朝時應有的喊朝之聲,也不曾聽到靜鞭的抽響聲,無論是等在宮門處的中低級朝臣們,還是那些端坐在南北朝服裡的極貴之輩,無不為之疑惑萬千的,只是這當口上,卻是沒人敢去宮門處探了究竟的,也就只能是各自在心底裡胡亂猜測個沒完。

  “陛下口諭,今日不朝,另,有詔書一份在此,諸般臣工聽宣!”

  辰時四刻,就在諸般朝臣們等得望眼欲穿之際,卻見李德全領著數名小太監疾步從宮門裡行了出來,一板一眼地宣了誠德帝的口諭,不僅如此,還擺出了有明詔要宣的架勢,諸般臣工見狀,儘自滿心的狐疑,卻也沒人敢有甚異議的,不止是廣場上的朝臣們跪滿了一地,便是那些個原本在南北朝服裡休息的極品王公大臣們也全都緊趕著出了朝房,按著品階高低跪在了宮門前的雪地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廢太子胤礽弱齡建立,深為聖慈鍾愛。寢處時依,恩勤倍篤。不幸中年神志昏憒,病類風狂。皇考念宗社重任,付託為艱,不得已再行廢斥。圈有十數載,近年來,每每佛前抄經,深自懺悔其罪,朕實不忍再囚之咸安宮,特赦其為理密親王,著閑雲莊居住,頤養天年,望其能恪守本分,以全朕之兄弟情誼,欽此!”

  待得諸般臣工盡皆跪好之後,卻見李德全抖了抖手,將詔書緩緩地攤將開來,拖腔拖調地便宣了起來,當即便令諸般臣工全都聽傻了眼,尤其是原本準備好要在大朝上就十四爺一事大鬧上一場的八爺党們頓時全都慌了神,渾然不知該如何應對這等局面方好了,至於八爺本人麼,更是被氣得個眼冒金星不已。

  “陛下聖明,臣等遵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甭管眾人心中作何感想,是喜也罷,怒也好,聖旨一宣,謝恩都是題中應有之意,而不待群臣們起了身,李德全已是轉身逕自回宮去了,只留下諸般臣工們在廣場上亂議個不休……

  “奶奶個熊的,老三那混帳還真他娘的奸詐,竟跟爺幾個玩了這麼一手,他娘的晦氣,我呸!”

  誠德帝突如其來的一手,可謂是準確無誤地打在了八爺等人的七寸上,生生令諸般人等精心準備了許久的佈局全都落到了空處,縱使是八爺這等心胸之人都被氣得個憋悶不已,就更別說十爺這麼個炮仗性子了,這不,方才剛一行進了西花廳,人都還沒落座呢,十爺已是氣急敗壞地便罵了起來。

  “唉,先生,今兒個老三那廝不上朝,卻整出了道旨意,將老二那個廢人給放了出來,還封了個啥理密親王,這都啥事兒麼,他就不怕老二起了反心?”

  九爺的心情同樣不爽得很,不過麼,他倒是沒跟著胡罵上一氣,而是先將事情簡單地向陸純彥作了個說明。

  “理密親王?呵,果然好手段,這可不是今上的手筆,想來應是出自仁親王之手無疑,也唯有其方才有這等心胸,如此說來,仁親王與今上之間其實並不曾真的鬧翻了去麼?唔……”

  陸純彥並未回答九爺的問題,而是稍作了下推測便即陷入了沉思之中,雙目雖是微閉著,可隱約間卻能見到精光不時閃動,顯然陸純彥正在緊張地推演著各種可能性,一見及此,八爺等人自是都不敢出言打攪,盡皆忐忑不已地等在了一旁。

  “先生,您這是……”

  好一陣子的沉默之後,陸純彥終於再次睜開了眼,只是心力顯然損耗極大,額頭上汗水淋漓不說,臉上也帶著倦色,唯有一雙眼卻是精光閃閃,令人不敢逼視,這等情形一出,八爺不由地便是一愣,趕忙試探著問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不妨事,陸某只是略作了番推演,好險,幸好有此番理密親王一事,若不然,我等怕必墜入今上父子之算計中矣!”

  陸純彥並未急著回答八爺的問話,而是先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張白絹子,仔細地抹了把臉,而後方才搖了搖頭,苦笑著給出了個令人驚悸不已的判斷。

  “嗯?先生此言怎講?”

  一聽陸純彥這般說法,八爺不由地便是一驚,自不敢大意了去,趕忙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王爺莫急,且容陸某從頭說起,呵,陸某前番所設之計有個前提,那便是仁親王與今上已是貌合神離,有隙可趁,然,觀今日一事,足可見今上雖是個無情之輩,仁親王卻顯然不曾太過計較,此子不單知進退,心中之城府更是深不可測,若如此,原定之計畫顯然行不通了,必須有大的更易才成,且,還得提防今上先下黑手,這麼著罷,從明日起,九爺與十爺都稱病在家,再不可輕易出頭露面,若如此,或可破解此厄。”

  一番推演下來,陸純彥的心力消耗顯然極大,說話的聲音中氣不足不說,言語間的跳躍也是極大,顯然有些不在狀態。

  “稱病?好端端的,爺稱啥病來著?”

  十爺向來就是個肌肉比腦筋要發達之輩,這會兒被陸純彥這等條理性稍有欠缺的話語一繞,當即便迷糊了,茫然不知所以地撓了撓頭,詫異無比地便吭哧了一聲。

  “小王不明,還請先生指點迷津。”

  不說十爺茫然無比,就連一向心細的九爺也一樣被繞暈了頭,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不得其要,不得不朝著陸純彥深深一躬,也跟著出言求教道。

  “九爺應知仁親王那人謀算之道當世無雙,其所設之謀向來環環相扣,若不能看透個中之蹊蹺,那就一準會被其牽著鼻子一路走到黑,今,理密親王一事既是出自其之謀劃,那就斷然不會就此作罷,一準還有後手埋伏,個中之關鍵就落在九爺與十爺的身上,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話,仁親王應是會設法在其率軍出征之際將九爺與十爺從京師調開,一旦如此,我方實力大受損傷不說,也定會讓仁親王有各個擊破之機,此絕戶之策也,豈能不防哉!”

  經此片刻的調息之後,陸純彥顯然已是回過了神來,再次開口解釋起來,條理也就分明了許多,一番話下來,赫然已是點破了弘晴為誠德帝謀劃的策略的關鍵之所在。

  “這……”

  “嘶……”

  “厄……”

  ……

  一聽陸純彥這般說法,八爺兄弟幾個頓時全都倒吸了口涼氣,臉色盡皆煞白一片,此無他,若不是陸純彥點破,哥幾個怕是連怎麼死的都沒搞清楚就得玩完了去了。

  “先生,光是稱病怕是不足以解決此厄罷?若是老三父子倆執意妄為,卻恐我等難抗其勢大啊,還請先生教我。”

  八爺不愧是小集團的核心,心胸與算計都遠比兩位弟弟要高出了不老少,心驚歸心驚,可回過神來也快,略一沉吟,便已是緊趕著提問道。

  “王爺不必擔心過甚,今上父子心機雖毒,卻都不是顧頭不顧尾之輩,其等若是真要肆意妄為,也無須再三設計了,一道旨意下來,便可將我等盡皆拿下,嘿,豐台大營眼下那十幾萬大軍又豈是擺著好看的,之所以不動,不是不想,不過是不能罷了,除非今上父子打算冒著天下就此大亂之危險,否則的話,他二人是斷然不敢輕動王爺的,至少在不曾剪除王爺之羽翼前,還由不得今上父子肆意胡為,然,從此意義來說,在仁親王掛帥出征到其平亂歸來前這麼段時間便是我等最後一搏的機會了,再要錯過,必亡無地也!”

  陸純彥不愧當世之智者,一番話分析下來,已是將三爺父子的顧忌所在全都剖析得個分明無比,更是得出了個令八爺等人盡皆面色狂變不已的結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15 08:14

第869章 蟄伏與崛起(二)

  “還請先生為小王妥善謀劃一二。”

  八爺乃是精明人,心思一向縝密得很,只略一尋思,便已認定陸純彥的分析便是事實,自不敢輕忽了去,趕忙便躬身求教了一句道。

  “王爺不必如此,陸某受王爺知遇之恩,自當效死以報的,今,我等所要做的準備雖是不少,然,歸根結底而論,還是與前番所定之謀劃一脈相承,只需略作更改便可適用無虞也。”

  陸純彥並未急著細說計畫,而是先行安撫了八爺一番。

  “嗯……”

  聽得陸純彥這般說法,八爺忐忑的心立馬便稍安了些,並未急著往下追問,而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這頭一條便是九爺與十爺無比深居淺出,以臥病為名,避開外派之風險,至於王爺麼,倒是無礙,該上朝便上朝,無須顧忌太多;其二便是須得趕緊將辛醜科的案子收拾停當,與四爺那頭暫且媾和,縱使付出些代價,也在所不惜,姑且讓弘曆與弘晟二人趁勢崛起,以分散今上與仁親王之注意力,有此二條為基礎,再行預定之奪軍大計,必可確保無憂也,所需增加者無外乎是起事之際,再去設法營救十四爺也就是了,若能將三策皆穩當行了去,自不愁大事不成!”

  陸純彥略等了片刻,直到八爺抬起了頭來之後,方才娓娓地往下建言了一番。

  “八哥,小弟看可行,不就是稱病麼,小弟便病上一場又何妨,待得弘晴小兒去後,這京師便是我等兄弟的天下了!”

  十爺可是被弘晴打怕了的,自是不願在大事發動前再跟弘晴有甚瓜葛的,正是出自此等心理,此際聽得陸純彥分析得如此詳盡,頭一個便冒出來咋呼了一把。

  “不錯,姑且蟄伏下來也好,先慢老三父子之心,暗中再多做些準備,倒是穩妥之道,至於辛醜科一事麼,該讓姑且稍讓一些又何妨,只消大事能成,拿將回來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九爺打心底裡便怕被調出京師,真要是如此,只怕死都不知咋死的,相較於自家之性命來說,裝病這等憋悶也就算不得甚事兒了的,自也不會有甚異議可言,緊跟著便也表了態。

  “嗯,那好,且就先這麼定了,回頭為兄自去與老四周旋一番,能多保住些元氣也是好的。”

  八爺原就已是心動了的,這會兒聽得兩位弟弟先後表了態,自也就不再多遷延,毅然決然地便做好了棄子之準備……

  “……,呵,老三那廝倒是好氣魄,竟敢將老二放將出來,一傢伙便打翻了老八的算計,這手法倒也算是狠辣,只是他就真不怕老二再起折騰麼?”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八爺這頭計較不休,卻說四爺一回了自家府上,便去書房尋了鄔思道,語調輕鬆地將今兒個一早的事兒簡單地述說了一番,末了更是好生調侃了誠德帝與八爺一把,渾然就一局外人之做派。

  “怕?嘿,今上有甚好怕的,廢太子手下早已風流雲散了去,就一沒牙老虎而已,膽子又早被嚇破了,能有甚作為可言,再說了,他那窩兒就在豐台大營附近,敢有異動,必死無疑,該怕的人是八爺與王爺您才對!”

  這一聽四爺在那兒幸災樂禍,鄔思道的嘴角邊立馬露出了絲譏諷的笑意,不甚客氣地便給了四爺當頭一棒。

  “嗯?先生此話怎講?”

  四爺前番之所以會出手幫了八爺一把,那完全是八爺一方拿出了幾個實缺來交換之故,正因為此,八爺營救十四爺的謀算成與不成,四爺其實一點都不在乎,也就只是抱著看戲外帶打太平拳的主意,可此際一聽鄔思道這般說法,不由地便是一愣,狐疑地看了看鄔思道,而後方才謹慎地出言追問了一句道。

  “呵,放出廢太子這麼手棋看似簡單而又實用,不經意間便破了八爺的逼宮之戲碼,然,非有大氣魄者不敢為之,就今上那麼個格局,若不是仁親王一力建議,他又怎敢輕易行之,而以仁親王其人謀算之才,又豈會做虧本之生意,定是早已埋下了後手,就等著將八爺一夥分拆析離,也好來個各個擊破了的,八爺一倒,王爺您怕也難獨善其身罷,這麼個淺顯的道理,想來八爺那頭應是能瞧得破,也必然會有應對之良策,個中少不得要來尋王爺您配合著行事,若是王爺不先做好準備,到了頭來,豈不得少撈了好處去?”

  鄔思道之智算能力當真高得驚人,四爺不過只是介紹了一下今早發生的事兒,他便已在瞬息間推算出了諸方的可能之動態,言辭鑿鑿,就宛若親眼目睹了幾方的排兵佈陣一般。

  “原來如此,嘿,本王還真沒想到這麼個小細節背後竟有著如此大的一篇文章,如此說來,老八應是打算蟄伏以待時機了的,裝病在家或許便是老八一夥人等的不二之選擇,唔,若如此,辛醜科一案也就該到了有個結果的時候了,老八的竹杠看來還是須得好生敲敲才成。”

  四爺乃是精明過人之輩,儘管鄔思道所言並未點明八爺一方所謀之具體算路,可四爺只略略一想,便已猜到了根本,立馬便起了狠敲一把竹杠的心思。

  “竹杠固然可以敲,然則王爺可想好了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了麼?”

  八爺就是一大肥羊,不宰白不宰,對此,鄔思道自不會有甚異議,只不過這並不是鄔思道關心的重點之所在,他在意的只是四爺是否做好了應對未來時局驟變的準備。

  “這……”

  四爺想倒是想過,不過麼,卻並不曾往細了想了去,也就只有個大略的綱要而已,還不知對錯如何,這冷不丁聽得鄔思道問起,一時間還真就沒敢說出口來的,此無他,鄔思道那張嘴實在是太犀利了些,一旦講得不對,少不得又要被鄔思道冷嘲熱諷上一番,四爺這都已是有心理障礙了的。

  “王爺如何想便如何說好了。”

  只一看四爺那般模樣,鄔思道便知其顧忌之所在,自不免有些個又好氣又好笑,不過麼,倒是沒再似往日那般調侃四爺,而是一派風輕雲淡狀地便點了一句道。

  “唔,若是先生先前分析無誤的話,在弘晴小兒出征之前,老八等人應是打算徹底蟄伏了的,若如此,倒是我等大展拳腳之好時機,不妨讓弘晟去打打前鋒,由弘曆在後頭壓陣,至於本王麼,那就隱在幕後也無甚不可以之說。”

  這一聽鄔思道如此說了,四爺自不好再藏著掖著,也就大略地述說了一下自個兒心中之所思。

  “王爺能想到此處,也算是不錯了的,然,未免太短視了些,仁親王出征之前固然可趁機取些實利,待得仁親王去後,陛下定會全力培養其餘阿哥,一者是打算以此來鉗制前方之仁親王,二來麼,卻是打算以此來分諸位王爺之勢,二阿哥即便是審明瞭辛醜科一案,于諸阿哥中,也不占甚優勢,此無他,概因其自幼頑劣之形象已是深在帝心,實難在短時間裡有所更易,也不是區區辛醜科一案便可扭轉的,不知王爺以為如何哉?”

  鄔思道淡然地笑了笑,果然又給了四爺當頭一棒,末了更是提出了個令四爺很是憋悶的問,沒旁的,選擇弘晟乃是鄔思道自己的主張,四爺本意可不想選弘晟這麼個紈絝之輩的,而今麼,鄔思道倒怪起四爺來了,這叫四爺如何能不鬱悶在心的。

  “嗯,先生對此可是有甚妙策否?”

  四爺心中憋屈歸憋屈,可卻是沒好意思朝鄔思道發作了去,也就只能是眉頭微皺地反問了一句道。

  “王爺雖久已不管戶部,可想必對眼下戶部之情形應是心中有數的罷,嘿,歷經如此多年,國庫想必虧空又巨了罷,若不是有著工部那頭的銀兩撐著,只怕國庫早該空了的,既如此,何不趁熱打鐵地讓二阿哥自請徹查各地之虧空,一者可趁此良機拿下些貪官污吏,賺個好名聲,二來麼,也可借勢安插些人手,更可豐盈國庫,以利前方之征戰,對此,想來今上是不會拒絕的,但消有此差使在手,只須不出大的紕漏,戶部差使也就手拿把拽了的,而後慢慢經營了去,將來必有可為也。”

  鄔思道倒是沒再多賣關子,但見其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長須,慢條斯理地便將心中所謀之策細細地道了出來。

  “唔,如此倒是可行,只是老八若是得了手,此番辛苦經營怕不得打了水漂?”

  對於鄔思道所言之策,四爺倒是頗為的心動,但卻並未就此下個決斷,只因四爺心中顧忌實多。

  “王爺過慮了,某料八爺此番之謀算定難有成功之可能,道理很簡單,我等都能看得透的路數,又豈能瞞得過仁親王,八爺若是不動還好,真要動了,一準是死無葬身之地,王爺若是盲目參與其中,怕是同樣難逃一劫!”

  鄔思道壓根兒就不看好八爺起事的成功率,但聽其陰冷地一笑,已是點出了個中的關竅之所在。

  “嗯……,試試看也好。”

  一聽鄔思道提到了弘晴,四爺的心立馬便是一沉,不過麼,倒是沒再多囉唕,也就只是悶悶地長出了口大氣,極之勉強地便下了最後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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