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房產大玩家 作者︰貔蚯（連載中）

440.窒息！

    眼前的場景是多麼的熟悉啊！

    儘管黃冕以前出入的場子要高檔的多，金額也要大的多，身邊還總是會有美女環繞著。

    但是撲克牌「踏踏踏」的洗牌聲，還有那四個讓無數人癲狂的黑紅草方，以及其他人「三邊兩邊吹吹頂頂」的大呼小叫，就像是無孔不入的煙霧一般縈繞在他的耳邊，讓他產生了一種一切都沒有改變的錯覺。

    就好像，他依然還是那個開著超跑住著豪宅的超級富二代，是那個一晚上輸掉幾十上百萬連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的二世祖，是那個欠下巨額賭債可以拍拍屁股回家找爸媽的敗家子……

    恍惚間，黃冕覺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來了。

    沒多久之前才經歷過的痛徹心扉在一瞬間湧了出來，讓他驚恐得冷汗直流，看著眼前那些賭徒抬手間灑出去的大把鈔票，每一張臉都彷彿變成了曾經衣冠楚楚的那個黃冕，正衝著他壞笑！

    「我艹！」

    馮才俊大喊一聲，驚醒了黃冕，讓他渾身一震。

    只見馮才俊狠狠的把手中的五張撲克牌扔了出去，憋屈道：「把把牛丁丁（牛1），玩他娘希匹個卵蛋喔！」

    隨後，他就掏出了一些現金，約莫千把塊的樣子。浴場提供的衣服口袋就那麼點大，塞進一包煙一個打火機之後，就沒多少空間了。

    而且他身上本來也沒多少現金，賠給莊家幾百塊之後，就只剩下薄薄的幾片了。

    「師傅！」黃冕終於積蓄了足夠的力氣開口道：「你就這麼點現金，要是輸光了，咱們就走吧。」

    「走？」馮才俊癟癟嘴道：「這才剛開始呢！我跟你說，我可是號稱『牛魔王』的。今天非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隨後他就稍稍起身，朝著一個坐在麻將桌旁觀戰的大漢揮了揮手喊了一聲。

    那大漢立刻走了過來，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個PoS機擺在了馮才俊面前道：「自己刷。要多少？」

    「先來兩萬吧。」馮才俊叼著煙哼哼道，又從口袋裡摸出一張銀行卡來，隨後就熟門熟路的自己對著PoS機刷卡，而那個大漢則是進了套房的裡屋，沒一會就拿著兩萬的現金回來了。

    他檢查了一下PoS的刷卡記錄後，把錢扔在馮才俊面前。

    「來來來，繼續！」馮才俊立刻朝莊家喊著，同時麻利的撕破了鈔票的紮帶，隨手扔了一小沓在「門」裡，連具體數目都不看。

    他的這一番動作，讓黃冕心中颳起一陣帶著刀片的暴風……

    太像了！跟他當初的模樣實在是太像了！只不過他每次扔的更多罷了！

    長發青年很快洗好了牌，發在了馮才俊的面前。

    馮才俊用一張牌挑起剩餘的四張，一起攥在了誰手裡。

    而那幾張撲克牌就像是有魔力似得，強行把黃冕的目光撕扯了過去。

    馮才俊的前四張牌，分別是9、9、J、Ace。

    鬥牛的規則黃冕再熟悉不過了，馮才俊手中的牌已經起牛了，但是點數大小，就得看這最後的一張牌了。

    只有再拿到一張Ace讓點數湊整，才能夠組成除了五花或者炸彈這些特殊組合之外，常規點數最大的牌面「牛牛」！

    但是在同一局牌中，同時拿到兩個對子的概率實在太低了。

    看見馮才俊已經在慢慢的捏最後一張牌了，黃冕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個字……

    「空！」

    馮才俊這時也拉到了側邊的位置，他驚喜的笑道：「小黃，你這嘴開過光啊！哈哈~」

    他重新遮上牌，開始縱嚮往下拉著。

    「空~空~空~」

    馮才俊喊著，黃冕也情不自禁的跟著他一塊喊著。

    果然，依然也是空的！

    「艹！牛牛！這把看你賠不賠！」馮才俊興奮的直接把牌往桌上一拍，然後就愣住了。

    黃冕也跟他一起愣住了！

    因為這張牌並不是Ace，儘管周圍全空，但牌的中間卻不是一粒花色，而是一個露著詭異笑容的Joker。

    王牌！

    「阿俊，你真以為自己是牛魔王啊？哈哈哈~」長發莊家笑道。

    馮才俊哼道：「王牌牛9，夠殺你了！」

    「切~」莊家不屑的呸了一聲，最後一個開始捏牌。

    隨著莊家的動作，馮才俊和黃冕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裡。因為牛牛的大小看四張牌其實就能判斷出上限了，有一些牌型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大過牛9的。

    可到了現在莊家都沒有直接賠錢，那就說明還有希望吃掉牛9！

    「空~空~空~」

    莊家也開始喊著，同時把另外三張「8、9、Ace」扔在了桌面上，而他手上還那著一張Ace在捏牌。

    那麼也就是說，莊家這把牌只有拿到剩下的最後一張Ace，才能湊成「牛牛」，實現通殺。

    「空！」

    長發青年猛然一聲大喊，亮出了底牌。

    Ace！

    竟然真的被他拿到了最後一張Ace，通殺了全場！

    「艹！一手牌三張Ace？太尼瑪邪門了吧？」馮才俊數了數自己剛才押下去的錢，一共是1300塊。

    按照這個場子的規矩，牛7起翻，7、8、9點對應的倍數是2、3、4倍，牛牛則是翻五倍。所以他還需要支付5200塊，才足夠賠給莊家的。

    剛刷出來的兩萬，瞬間就輸掉了6500塊！

    馮才俊看了看手頭的現金一下子下降了好多的厚度，又朝邊上的大漢招招手道：「再來五萬！」

    隨後流程一樣，刷卡，拿錢！

    「我靠阿俊，你小子怕是搶銀行了吧？幾天不見變這麼壕了？」長毛莊家揶揄道。

    馮才俊嘿嘿笑道：「要他麼你管？老子有錢賠你就是了，發牌吧！」

    說著，他就拿出了明顯比之前多得多的一沓錢扔在了門裡，至少2000塊以上。

    但他這把的運氣依然背得離奇，莊家3點，通賠了其他的幾門，卻獨吃了他這一門。甚至因為他押得多，莊家在賠了其他幾門後，還倒賺大幾百塊呢。

    而馮才俊也是三點，但他的花色是方塊，而莊家是草花。

    毫釐之差輸錢，雖然不翻倍，但這種感覺也太憋屈了！

    「師傅，算了吧。要不你還是帶我去按摩好了？」黃冕站在他身後俯身無奈道。

    馮才俊猛然間扭頭看著他，隨後大叫道：「我靠！我說怎麼這麼背，原來是被你給『泰山壓頂』了啊，在背後死死的罩著我。」

    黃冕一愣，心中真是有苦說不出，好心當成驢肝肺！

    他是真怕馮才俊現在酒勁還在頭上，萬一沖動起來輸個底掉該怎麼辦？

    但還不等他繼續勸解，馮才俊就讓邊上的人拉過來一張椅子，把他給按著坐下了。

    「再開一門！我一個人吃兩門。」馮才俊朝莊家說道。

    隨後他又分出兩萬塊的現金來，擺在了黃冕的面前。

    「這門你幫我玩，怎麼押隨便你。輸了算我的，贏了對半分。」

    黃冕頓時一口氣接不上來……

441.是男人就頂上去！

    黃冕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的跳動著，口乾舌燥，眼睛瞪圓的看著莊家正在靈活洗牌的雙手，沒有半點反應。

    「師傅~」黃冕對馮才俊道：「別讓我玩了吧？我以前就是因為賭博，都把家裡賭破產了。我發過誓不再碰這些的。」

    馮才俊和顏悅色道：「這又不是你自己玩，只是幫我下注看牌而已嘛，不算違背誓言吶。拜託了，師傅我今天運氣太背，你總不想看見我把錢輸光吧？」

    這時莊家洗完了牌，挑眉朝黃冕問道：「誒~發牌了，押多少？」

    黃冕愣在當場沒有動作，直到馮才俊不耐的推了推他，才幡然醒悟道：「什麼？」

    「下注呀！」馮才俊催促道：「不下注怎麼發牌？」

    「哦~」黃冕這才一臉驚慌而又無奈的從面前兩萬塊錢裡，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一張，押下了100塊。

    莊家撲哧一笑道：「阿俊，你這徒弟膽子可真小呀？」

    「真丟人！」馮才俊從自己面前又抓起了大幾百塊，扔在了黃冕的面前道：「我押兩門。」

    莊家點點頭，這才開始發牌。

    看著一張接一張的撲克牌飛落在了自己的面前，黃冕只覺得就像是一張一張的索命符一般，沉沉的壓在了他的心頭上。

    「靠~什麼鬼嗎？這也行？」

    馮才俊叫罵道，他這把的牌不小，是翻兩倍的7點，可是莊家卻更大，9點通殺了全場！

    見黃冕面前的牌還蓋著，莊家笑道：「小子，這又不是詐金花，沒得悶的，快看牌。」

    「小黃，看牌呀！」馮才俊也催促道。

    黃冕的手微微顫抖著，緩緩伸向了那幾張撲克牌，而看著他動作的馮才俊，心中也是暗暗嘆息了一聲……

    其實馮才俊的酒量很是不錯，畢竟在良山鎮上他三教九流的朋友不少，拼酒侃大山幾乎是每天的必修課。

    所以之前在KTV他也扣著量呢，最後那一番狂吐，也是偷摸摳喉嚨的結果。

    這就是陳晉安排他做的事情，讓他把黃冕帶到賭場，無論如何都要讓他賭上幾把，就連錢都是陳晉給他的。

    關於黃冕的事情，因為他本人並沒有隱瞞什麼，而且他還主動招呼過附近幾家門店的同事，讓大家要是買皮製品的話，記得關照他父母的攤位，所以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了不少瞭解。

    馮才俊對於陳晉這樣安排的用意也心知肚明，雖然擔心，卻也只能做下去。

    於是到了此時此刻，見到黃冕要拿牌了，他也有些過意不去。

    好不容易有個徒弟真心實意的管他叫師傅，對他的所有安排和命令都一絲不苟的完成，雖然時間還短，但他確實很看好黃冕，畢竟黃冕平時跟客戶房東打電話的話術進步速度飛快，他們幾個老油條都一致認為黃冕的潛力是無可限量的。

    然而這無可限量的潛力，說不定就要被自己親手毀掉了……

    只見黃冕拿起了撲克牌，根本就不像一般賭徒那樣，留最後一張牌捏牌，或者是每一張都捏牌，而是大大方方的直接全都攤開扔在了桌上。

    馮才俊一眼看過去就算出了點數：「我靠？45678，牛牛！」

    「小黃，你可以啊！」他大笑著，心裡卻更加無奈了。

    果然，旗開得勝之後的黃冕，之前表現出來的遲疑和驚恐一瞬間全都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堅定！

    「賠錢。」黃冕朝莊家道。

    莊家一看，很爽快的賠給了他。因為他是9點四倍吃了馮才俊8000多塊的，黃冕這才800塊五倍，4000塊而已，算起來莊家還賺4000多。

    拿到錢之後，黃冕認真的數了數金額，隨後眯了眯眼，直接押下去1000塊。

    馮才俊這次沒有充大頭，也把金額減少到了1000塊。

    「喲？原來剛才只是試試水呀？」莊家顯得很高興，繼續洗牌發牌了。

    隨後黃冕就開始了Bug一般的表演，連著十幾把，所有他拿到的牌，至少都在7點翻倍以上，僅僅半個小時不到，他就贏了將近3萬塊。

    只不過因為馮才俊的運氣確實不怎麼樣，幾乎每一把都只有一兩點，或者乾脆沒點數，被莊家殺得片甲不留。

    不過總算計算起來的話，黃冕不但已經幫他贏回了先前輸掉的一萬多，還倒贏了幾千塊。

    「來來來，小黃抽菸！」馮才俊笑逐顏開的直接塞了根菸到黃冕的嘴裡，還雙手幫他點上。

    而此時的黃冕也不再像之前那麼直率了，變成跟其他人一樣，把牌放在手裡捏了起來。

    這一局，馮才俊的牌早就看過了，是8點翻三倍的牌，所以他也在盯著黃冕的動作。

    只見黃冕的前四張牌全是人頭，也就是J、Q、K的花牌，只要最後這張也是人頭，就能夠組成翻七倍的特殊組合「五花」！

    看這情景，身邊其他的賭徒也忍不住湊過腦袋看了起來。

    隨著黃冕的動作進行，露出來的卻不是帶邊框的人頭，而是四排的花色。

    「唉……」眾人齊齊發出一聲嘆息，想要抓「五花」確實是太難了！

    馮才俊卻喊道：「小黃，是男人就頂上去！10也算花！」

    黃冕點點頭，開始縱嚮往下推去，一絲一毫的探求真相。

    「蹦一顆！蹦一顆！蹦一顆！」馮才俊扯著嗓子喊著。

    就在即將揭曉的瞬間，黃冕咧嘴一笑，朝著手中的撲克牌猛的吹了口氣，隨後立刻拉下了遮擋的牌！

    「哈哈哈~~蹦出來了！」馮才俊立刻大笑著，而黃冕也把牌甩在了桌子上，最後一張正是10，也就組成了「五花」。

    「呼……」黃冕常常是吐了口氣，看著莊家。

    坐莊的長發青年臉色很難看。其實早在黃冕還在捏牌時，他就看過自己的底牌了，沒牛！

    單這麼一把牌，一門1000塊的賭注，馮才俊的8點三倍要賠3000，加上黃冕的五花七倍要賠7000，一共一萬塊！

    「謝了啊，阿旺！」馮才俊把莊家阿旺甩過來的一沓鈔票放在手裡拍著，好不得意。

    但是黃冕卻發現那個叫做阿旺的莊家，洗牌的時候嘴角卻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稍縱即逝。

    他舔了舔嘴唇，湊到馮才俊耳邊道：「師傅，你今天真想贏錢的話，一會按照我說的方法押。」

    「嗯？好。」馮才俊立刻應了下來。

442.莊和閒

    一個多小時後，已經是臨近凌晨兩點了。

    浴場三樓的休息區包含著一個並不算大的餐廳，因為是浴場的性質使然，所以這個餐廳是24小時都營業。

    馮才俊點了些下酒涼菜和一份墊肚子的炒粉乾後，又讓服務員拎過來幾瓶啤酒。

    黃冕則是赤裸著上身坐在他對面，浴場提供的衣服被他脫下來放在了桌上，而裡面卻是隆起的，包裹著十多萬現金。

    「嘖嘖嘖~小黃，你是怎麼看出來那小子要出千的？而且還能贏他？太厲害了吧！」馮才俊真心實意的讚歎道，對剛才的事情心悅誠服。

    剛才還在賭場裡的時候，從黃冕跟他說完那句話之後，時不時的就會讓他只押一兩百塊的，保證門前不空。

    而往往在這種時候，就是莊家開出牛9，牛牛這樣大牌的時候，基本上就是通殺所有閒家了。

    但是在有些時候，卻會讓他加注，甚至還會在他們本身的兩門都押得很小，然後去其他的幾門押大注。

    最大的一把，他們更是直接壓上了8000塊！

    雖然那時他們已經贏了四五萬塊了，但還是讓馮才俊緊張得不行。畢竟8000的賭注，一旦被莊家抓住了機會翻倍，四五萬塊很容易就直接被掃空了。

    這天堂地獄咫尺比鄰的距離，以馮才俊的心理素質確實有些頂不住！

    不過好在，那一把他們贏了！

    而且還是跟莊家雙贏。因為在他們大額賭注的帶動下，其他的賭徒也有點火氣上頭了，押注基本都在2000以上。就連一些原本觀戰的賭徒也湊腳押了上去。

    最後開出來的底牌，是黃冕的9點4倍贏了3萬2千塊，而莊家的8點3倍通殺了剩餘的幾家，賠給他們兩人後，莊家還是賺了兩三萬塊。

    在那之後，莊家阿旺似乎就像是跟黃冕商量好了似得，基本上都是吃大賠小。就這樣，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兩人贏下了十多萬，而莊家也從別人那裡贏來了十多萬。

    當時就連馮才俊都覺得自己今天發哥附體，準備把莊家殺個片甲不留的時候，卻被黃冕給喊住了，硬生生的拉著他下了賭桌出門，跑到樓下來吃夜宵。

    等到了現在坐下後，冷靜下來的馮才俊剛剛明白過來，剛才莊家肯定是出千了，否則根本不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嘛，於是才有此一問。

    黃冕怔怔的看著被衣服包裹著的現金出神，被馮才俊推了推才反應過來。

    他笑道：「師傅，其實今天也就是咱們運氣好。這個小場子的莊家，我估計也就是個半吊子，沒多少真本事的。」

    「嗯？這話怎麼說？」馮才俊問道。

    黃冕耐心的給他解釋起來……

    原來，當他那一把用五花蓋過莊家的時候，就發現了莊家的異樣。

    其實賭博這種事情，只要說透了就沒什麼神秘的。

    以概率來說，閒家面對莊家，是一對一的。所以贏的機會就只有「1」。

    但莊家剛才卻是一對七的。所以莊家贏的概率就是閒家的七倍。

    這樣說當然粗糙了些，但黃冕考慮到要是真解釋的話，搞不好還得拿紙筆過來進行計算，可他也沒這個本事算清楚，只好作罷了，只是表達了那麼個意思。

    在勝率比閒家高七倍的情況下，理論上只要莊家的資本足夠多，就可以把這個數值放大到一個足夠的量，也就可以把某些時候，確實因為運氣因素而通賠的情況拉到一個足夠的平均值。

    畢竟如果是正常賭博，那就有運氣成分，比如黃冕開出「五花」那樣的情況，確實是會有的。

    而當莊家樣本數量足夠時，平均值肯定會是正數。這也就是為什麼全世界所有的賭場金庫，現金都比銀行要多的原因。為的就是放大樣本數量拉高平均值！

    但是任何一個開賭場的老闆，都不可能傻乎乎的用自己的資金去拉大這個樣本數量了。所以到了運氣不好的時候，就是這些打工的「莊家」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要是沒點真功夫，誰敢開賭場？尤其還是這種見不得光的小場子！

    所以當莊家發現黃冕的勢頭開始爆發了，立刻就有了反應。只不過黃冕經過試探之後，也發現了莊家的水平。

    「師傅，這個莊家並沒有那種，說發給你什麼牌就發給你什麼牌的本事。而且斗牛是5張牌的，難度也比詐金花的3張牌要高得多。所以他也只能大致的控制每一家的大小，也就是在洗完牌的時候就決定了，並沒有辦法在我們下注之後再調整的能力。」

    黃冕解釋著，馮才俊一臉懵逼的聽著。

    他想起自己上次被朋友帶來，一下輸了幾萬塊的情況了。

    那天其實跟今天很像，自己一上來風頭就好得不行，沒一會就贏了兩三萬了。而在賭桌上，贏來的錢就跟白撿一樣，根本就連草紙都不如。

    所以他為了多贏錢，也就越押越大了。可是後來稀里糊塗的又把贏來的錢輸光了，而且還倒輸了兩三萬，讓他鬱悶得想吐血。

    現在回想起來，再配合黃冕剛才的解釋，馮才俊發現，自己那天也是上了套了。

    「可是小黃，那你今天是怎麼贏錢的？」馮才俊不解道：「他不是會出千嗎？」

    「師傅，我不是說了麼，他水平不夠，而且心理素質也不好。你沒注意到，他後來每次一洗好牌，就會往能抓大牌的那一門多看幾眼，而且特別關注那一門的下注金額麼？」黃冕笑道：「反正只要還沒發牌，就能下注。我無非就是認真觀察了他的舉動，跟著他的提示下注罷了。」

    聽完黃冕這番話，馮才俊已經不知道怎麼說好了。

    楞了半晌，他才再次開口道：「那你為什麼不多贏點啊？這種不義之財，咱們贏的心安理得呀！」

    「師傅！」黃冕苦口婆心道：「因為我怕再多贏的話，咱們今天很難走出這個浴場啊。你知道麼？後來其實是那個莊家已經知道我看出來了，所以跟我達成了一定的默契，基本上就是贏其他人的錢在賠我們了。」

    「要是貪得無厭的話，很容易陰溝裡翻船吶！」黃冕苦笑著，想起了一些往事。

    他心道：「要是在那個時候，我就能明白這些道理，該有多好呢？說不定家裡就不會破產了，父母也就不用像現在這樣，擺地攤過活了……」

    畢竟，在得知他會賭博之後，父親黃赫可不是什麼都沒做的。

    只不過那個時候，黃冕處於「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不理你」的心態。

    而且，他以前常去的那些地方，金額動輒幾十上百萬，可就不是應付這種小嘍囉了。

443.我真的不是富二代！

    這時服務員把啤酒拎了過來，馮才俊打開後給黃冕倒上，跟他幹了一杯後，緩聲問道：「小黃，平時師傅也沒什麼時間跟你聊天，今天既然說到這了，咱們聊聊怎麼樣？」

    「嗯。」黃冕點點頭。

    馮才俊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問道：「老大說，你家裡以前超級有錢，這是真的嗎？還說你爸是咱們楚南省富豪榜上掛了名的人物？」

    「是的，師傅。當時我家……確實挺有錢的。」黃冕有些尷尬道。

    「有錢到什麼程度？」馮才俊不由得好奇起來。

    畢竟以他的閱歷，接觸到的最有錢的人可能就是那些買房子的客戶了。然而那些客戶也不會無聊到跟他談論自己到底有多少錢這個話題。

    黃冕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遞給了馮才俊。

    「師傅，你自己打開相冊看吧。我爸破產之後，這手機就是我最值錢的東西了。」黃冕道。

    馮才俊立刻打開手機相冊，開始翻看起來。

    最近的照片都是大量的房源照片，還有小區景觀照片之類的，足足幾百張。他翻了好一會才翻到前面。

    那是黃冕曾經的人生……

    馮才俊愣愣的看了能有十幾分鐘，最後艱難的嚥下一口口水，把手機還給了黃冕。

    「原來這就是真正富二代的生活嗎？」馮才俊咋舌道：「你以前可太他媽會玩了啊！」

    黃冕苦笑道：「師傅，你這不是寒磣我麼？現在，我真的不是富二代！」

    不過馮才俊又皺眉問道：「那你賭術既然這麼厲害，怎麼會輸得破產呢？照你這個賭法，一天換一個場子贏上幾萬，日子也很舒坦了吧？東江市起碼有上千個場子讓你轉呢，三年都不帶重樣的。」

    「師傅，你覺得我厲害嗎？」黃冕反問道。

    馮才俊拍了拍邊上的現金，正色道：「厲害！當然厲害！」

    「是啊~我以前也一直覺得自己很厲害，什麼都聽不進去……」黃冕往著天花板上昏暗的燈光，開始對馮才俊說起了那段往事。

    …………

    「來，你說說看平時最喜歡玩什麼？」面前的中年人在自己的大辦公桌後面坐直了身子，對黃冕笑道。

    黃冕覺得這個人怕不是白痴吧？鞋拔子臉，地中海，眼鏡能有酒瓶底子那麼厚，也跟自己玩牌？

    不過眼看著中年人拿出了撲克牌和麻將牌放在寬大的辦公桌上，他頓時覺得手癢起來。

    回頭看了看身後坐著安靜喝茶的父親，黃冕輕哼一聲道：「最近都流行打牛牛。」

    「牛牛？」中年人點點頭，正準備拆開撲克牌的包裝，黃冕卻攔住了他說道：「我爸說你是超級高手，嘿，用我的吧。」

    說著，他摸出了自己帶來的撲克牌。

    中年人聳聳肩表示無所謂，並且還讓黃冕隨意洗牌。

    黃冕有意炫耀，所以洗牌的手法挺花哨的。洗完牌之後，遞給了中年人。

    對方接過牌道：「打牛牛一般是四門吧？我坐莊怎麼樣？」

    一邊說著，中年人之前一直收在袖子裡的左手伸了出來，讓黃冕嚇了一跳。

    因為中年人的左手，只剩下大拇指和小拇指了。剩下的三根手指，斷得齊齊整整。

    但即使是這樣，中年人依然笑眯眯的把撲克牌凌空拉出了一條大龍，就跟電影裡的發哥一模一樣。

    「行呀。你坐莊。」黃冕自信道。

    接下來，就是血虐的開始了！

    一臉18把牛牛的莊，黃冕是真的沒見過。然而更讓他崩潰的是，他自己也是一連18把牛牛，卻總是在花色上輸了一籌。

    而且無論他怎麼切牌，怎麼洗牌，只要牌到了對方的手裡，就跟龜兒子一樣聽話。

    後來黃冕不信邪的又嘗試了詐金花。結果是顯而易見的，黃冕每一把都會被發到三個頭，而對方的三個頭卻永遠都只比他大那麼一丟丟。

    隨後是21點，麻將，牌九甚至是斗地主和雙扣，黃冕都不出意外的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那個中年人就在他面前，他也死盯著，卻就是看不出對方有哪怕一點點的出千行為。

    在他們玩牌的同時，黃冕對中年人的好奇心越發強烈，跟他聊了很多自己在賭場裡見過的人和事情，而中年人也都一一解答了。

    到最後，甚至還把大量賭場裡用的套路告訴了黃冕。

    「嘖嘖，大叔你可真厲害！賭王啊！」黃冕讚歎道：「能收我為徒嗎？我要是能學會你這些本事，那還不分分鐘虐殺高進？」

    「學會我這些本事？」中年人笑著伸出左手道：「你不會以為我這手指頭是自然脫落的吧？」

    「額~」黃冕一滯，卻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但是轉念一想，自己的老爸可是整個楚南省都有頭有臉的人物，沒有人敢動他的。

    中年人見他還沒感覺，只能嘆道：「小黃吶，賭博，十賭十輸。唯一贏的那一次，是為了做局套你，明白嗎？」

    …………

    「我後來才知道，那個人就是所謂的華東賭王。他是在濠洲島賭場裡賭博的時候，惹上了真正的狠角色才被弄成那樣的」

    「可我當時哪會去顧忌這些呢？相反，就因為他告訴了我那麼多賭場裡的千術和套路，加上我自己見過的，反而更讓我覺得自己功力大增，可以大殺四方了呢。」黃冕搖著頭苦笑著。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我確實在一些場子裡贏了不少錢，最後才會一下子輸進去一個多億，導致我爸的資金鏈破裂而破產了。」

    「後來我跟我爸離開的時候，他起身要送我們。我才發現他不但手指被人剁了，就連兩條腿都沒了。之前他跟我玩牌，其實一直是站在椅子上的。只不過被桌子擋著，我才沒看見。」

    「當時我還在心裡笑話他，這就是沒有靠山沒有背景的下場，純屬活該！」黃冕嘆道：「師傅，所以剛才我一定要拉著你離開。咱們要是再贏下去，天知道會不會被削成人棍呢？」

    馮才俊聽完了黃冕的故事，狠狠的抽了口煙道：「你小子，要是我兒子，我能活生生把你抽死。」

    「是啊！我現在也想抽死我自己。只不過我爸媽那麼辛苦，我要是死了，就沒人能幫他們了。所以我得活著，好死不如賴活著嘛。」黃冕緩緩的垂下頭，聲音哽咽。

444.遮羞布

    「你這是干什麼？」馮才俊見他垂頭啜泣，忍不住道：「今天贏了這麼多錢呢！來來來，我說過了，贏了一人一半，這是你的。」

    他說著，就掀開衣服，把裡面包裹著的現金拿了出來。這些現金都還用銀行的紮帶紮著呢，很容易就數出了五沓，堆在了黃冕的面前。

    見黃冕怔怔出神，馮才俊笑道：「拿著吧。快過年了，這樣你也能給你爸媽買點新衣服什麼的。」

    黃冕似乎有些意動，伸手把錢端了起來。五萬塊錢已經有一些份量了，擺在手裡沉甸甸的。

    現在的他，已經越來越能明白金錢的份量了。

    但黃冕沉默了半晌，還是搖頭拒絕，同時把錢推回去道：「師傅，這錢，我一分都不能要。」

    「為什麼？」馮才俊驚訝道。對於黃冕有多缺錢，他可是非常清楚的。

    黃冕只好解釋道：「因為我真的對自己發過誓，再也不碰賭博了。今天，也是意外。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帶我來賭場，那我打死都不會來的。」

    「我現在要是拿了這錢，那就真的跟賭博沒區別了。所以這錢我不能要，那樣我還能在心裡騙一下自己，確實只是替你玩的。」

    「師傅，這塊遮羞布，你就讓我掛著吧，好嗎？」

    馮才俊嘆了口氣，心中敬佩，嘴上卻道：「你怕是個傻子吧？給你錢都不要？」

    「不要。」黃冕非常的堅定。

    馮才俊聞言也有些無奈了，陳晉可是叮囑過的，無論如何都要把錢給塞進黃冕的口袋裡。

    「這根本就是誘人犯罪嘛！」馮才俊心道。他也也不明白陳晉為什麼要這麼做。

    按說黃冕好不容易慢慢的踏上了正途，開始了全新的人生篇章，可陳晉卻好像是非要把黃冕心裡的賭癮再勾出來才罷休似得。

    他認真想了想，隨後只拿起一萬塊錢笑道：「那這樣吧，這一萬，你幫我轉交給你那個房東大爺。既然是不義之財，就算我幫他一把好了，也算積德。」

    聽馮才俊這麼說，黃冕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抹欣喜。最近他也正為了那位房東大爺的事情犯難呢，如果馮才俊願意給這錢，是最好不過的了。

    於是他點點頭，總算是把錢給接了過去。

    「好了好了。」馮才俊心裡也算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真心笑道：「走吧，分你錢你不要，那師傅請你放鬆放鬆總可以吧？帶去見識見識這裡的香妃柔情。別看你以前去的都是高級場所，這裡的服務可是很有特神色的喔，你都不一定見過呢！」

    黃冕撲哧一笑，雖然有些不以為然，但也不想駁了馮才俊的面子，於是就跟著他一起又上了五樓。

    一出電梯，迎面就是一個小櫃檯，裡面擺著些酒水飲料和香菸之類的，還站著一個服務生。

    「兩位老闆，按摩嗎？」服務生急忙迎出來躬身問道。

    馮才俊傲然的點點頭道：「兩個人。」

    「沒問題，請讓我看一下手牌。」

    驗完手牌登記消費之後，服務生就分別引著兩人去了相鄰的房間。

    黃冕留心看了看，這五樓的裝潢造型跟一般的賓館客房並沒有什麼差別，房間裡的陳設也沒什麼差別。

    只不過相對於正常的客房，這按摩房裡除了一張床和床頭櫃外，就什麼都沒有了。就連大燈都沒有，只有兩三盞昏暗的小燈。

    單就環境而言，對比起黃冕以前出入的地方，那真叫一個天上地下了。

    床頭櫃上的台卡標價是388/鐘，價格也確實沒有可比性。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價格，黃冕才不信服務能有什麼特色的。

    只不過他幫馮才俊贏了那麼多錢，如果不讓他稍微表示一下的話，反而尷尬，所以黃冕也就受著了。

    沒一會，房門被人輕輕敲了敲，進來一個端著小臉盆的年輕女孩，統一的制服很好的承托出了她的身材，很是惹眼。

    臉盆裡是一瓶精油，還有一張消費登記卡。

    「帥哥，先趴下吧。」女孩笑道。

    黃冕點點頭，只當是應付了。如是想著，他便閉著眼，很快就有了些睏意。

    不過有些冰涼的精油倒在身上的時候，讓他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女孩笑道：「不好意思，我的手比較涼喔。」

    「沒事。」黃冕應了聲，任由女孩開始幫他推背按摩，腦子裡卻忽然冒出了另外一個身影來。

    「帥哥，你是本地人嗎？」

    「…………」

    「帥哥，你是做什麼的？」

    「…………」

    女孩見這位客人似乎沒什麼興致聊天，心中暗嘆估計忽悠他充值會員卡是沒戲了，便想著趕緊完事，好接下來一個鐘。反正以她的手法，也不過就是幾分鐘的事情而已。

    於是她的手便順著背部往下滑去，剛觸及褲子，想要脫下，卻被黃冕叫住了。

    「按摩就行了，其他的，不用。」黃冕吩咐了一句。

    女孩有些詫異，不過還是按照黃冕的吩咐，重新按起了背。

    黃冕也明顯感覺到了女孩的敷衍，笑了笑道：「行了，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一下。」

    女孩順從的點點頭，讓黃冕簽了消費登記卡之後就離開了。

    黃冕就這麼繼續趴著，槓得有些難受。畢竟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這麼被異性接觸，沒反應才見鬼了。

    只不過黃冕卻不想讓女孩為他服務，而是自己翻了個身動起「手」來，同時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那個讓他很在意的女孩。

    幾分鐘後，噴薄而出，黃冕用床頭的紙巾擦了擦，陷入了惆悵。

    從他到碧海軒店的第一天起，就注意到桃小初了。而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也聽別人說了不少關於桃小初的事情。

    也就是十八九歲的年紀，卻已經要承擔起一個家庭的重擔了。

    也正是為了撐起那個家，桃小初每天在忙碌的工作之餘，都還要熬夜去啃那基本經紀人資格證的教材。

    每天早上，黃冕都能看見她頂著兩個黑眼圈，卻總是神采奕奕的。

    用桃小初自己的話說，她很珍惜陳晉幫他爭取來的這次機會，所以只能更加努力了。至少，不要讓她自己後悔，讓陳晉失望。

    也正是桃小初的事情，讓黃冕明白了，原來這個世界上他並不是最慘的人。

    收入那麼低的桃小初，除了每天都埋著頭往前衝之外，並看不見多少未來的美好。

    然而她卻依舊那麼努力，從沒有放棄希望，這讓黃冕備受鼓舞。

    漸漸的，幾天接觸下來，率真可愛的桃小初，也慢慢在他心裡佔據了一個位置。

    可是……

    黃冕並沒有勇氣去追求桃小初。因為他覺得現在的自己，根本就給不了桃小初任何承諾，也沒有能力讓她生活的好一些。

    他擔心，自己耽誤了她。

    「等到月薪過萬的時候吧，嗯，那個時候再去跟她表白。」黃冕在心裡答應了自己，隨後沉沉睡去。

445.最後一道檻！

    第二天陳晉老早就到了門店，跟大家一起晨跑完之後，見黃冕打完卡就一溜湮沒了影子。

    「昨天什麼情況？」他把馮才俊喚到了身邊問道。

    馮才俊就把昨晚發生的是事情，以及黃冕跟他說過的話，都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給陳晉複述了一遍。

    末了，他還問了句：「老大，我其實挺擔心的。他以前就是栽在賭博上面的。這次贏了這麼多錢，我怕他萬一真缺錢的時候，熬不住自己就找去了。」

    「那就得看他怎麼花這一萬塊錢了。」陳晉應道：「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就是去房東家裡送錢去了。」

    馮才俊詫異道：「他沒那麼傻吧？他昨天那樣說，難道不是為了面子上過得去一些麼？」

    「面子？現在他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面子了。」陳晉道：「好了，去工作吧。一會等他回來就什麼都知道了。」

    然而陳晉左等右等也沒等回來黃冕。一直到他給其他人開完晨會之後，才看見黃冕的身影出現在路口，腳步虛浮。

    而且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完全木然，全沒有之前開溜時的那股子興奮勁。

    「發生什麼事了？這麼失魂落魄。」陳晉在路邊攔住他，皺眉問道。

    黃冕緩緩搖了搖頭，沒有應聲，而是從口袋裡摸出了一個信封。信封裡裝著的，是昨天馮才俊給他的一萬塊錢。

    他先是走進門店裡把信封硬塞給了馮才俊之後，才又出門到了陳晉身邊，緩緩說道：「那個老大爺去世了。」

    「去世了？」陳晉也是一驚。

    就在元旦節看房那天他還親眼見到過這老大爺呢。儘管老大爺已經近乎耳聾，視力也所剩無幾了，但看樣子至少身子骨還算硬朗。

    怎麼會才過去短短一週的時間，就去世了？

    陳晉立刻掏出了手機給準備給張燁打電話，卻被黃冕攔住了。

    「老大，具體的事情我都問過張經理了。老大爺不是自然死亡的，是自殺。」黃冕哽咽道。

    陳晉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隱約猜到了些什麼。

    黃冕喃喃道：「張經理說，當天他就通知公司法務部了。元旦節一過，法務部就去法院申請解除合同。後來法院根據房東的借款合同，證明他只欠了140萬的本金，另外的60萬，全都是利息。」

    「60萬？那就是40%多了，應該是無效的。」陳晉應道：「這幫玩高利貸的現在套路真是深，看來房產證上的200萬，是連本帶利的數目。」

    黃冕怔怔的點點頭道：「是無效。張經理說法院只判決了20%的利息，也就是28萬。」

    他接著說道：「房東明確表示沒有償還能力了，所以高利貸的人為了盡快拿到錢，就託了關係，法拍流程走的很快。昨天就掛到法拍系統上了，然後沒過幾個小時就成交了。」

    「等等……」聽他說到這，陳晉也完全明白了，認真問道：「法拍成交價多少？」

    「224萬。」黃冕應道。

    陳晉咬了咬牙！

    法拍的起拍價一般都是市場價的70%，也就是190多萬。但因為清和苑是重點學區房，所以價格還是上浮了一些。224萬，已經接近80%了。

    他立刻問道：「不會是房東拿了尾款逃跑了吧？」

    「就是跑了！」黃冕也變得激動起來，喊道：「高利貸他連本帶利才還了168萬，賠客戶雙倍的定金，也就10萬而已。中介費賠了張經理3萬多之後，他還剩下40多萬呢！他為什麼要跑啊？又不是沒錢了。那可是他親爺爺啊！」

    陳晉伸手按在了黃冕的肩膀上，迫使他冷靜下來問道：「老大爺是怎麼死的？」

    黃冕哽咽道：「昨天房東下午拿完了錢之後，到晚上就徹底聯繫不上了，所以今天一大早買主就領著法警上門來強行收房了。他們撬門進去以後才發現，老大爺昨晚自己在廚房裡關上門窗，拔了天然氣的管子……我去的時候，屍體都已經拉走了……」

    陳晉聞言一愣，亦是感覺胸口裡有股子怒氣讓他憋屈的異常難受。

    對於那位老大爺，他何嘗就沒有惻隱之心呢？

    甚至他都已經打算好了，如果這件事情之後房東沒有多餘的錢照顧老大爺，或者是不願意照顧，那麼他會拿筆錢存到養老院，至少給老大爺一個穩定的居所，不至於流落街頭。

    而且最近黃冕一直都在主動照顧那位老大爺，所以陳晉也就比較放心，並沒有提前做什麼事情。

    可事到臨頭，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這讓陳晉和黃冕都非常的難以接受！

    更何況聽黃冕說房東失聯的時間，應該就在昨晚。

    那麼昨天晚上，這一對爺孫之間到底又發生過什麼事情呢？

    就算沒有了房子，但房東明明還剩下40多萬的現金吶。難道就真的能夠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扔下自己的爺爺自己遠走高飛？

    陳晉長長的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去勸說黃冕。畢竟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應該怎樣面對這樣的現實了。

    誰也不是聖人，陳晉就更不是了。他只不過是一個比別人多了一些機會，同時也願意努力的普通人而已。

    他的願望無非是強大自己，保護自己重要的人！

    在這樣關乎生死的大是大非面前，陳晉自然也做不到古井不波。

    他只能默默掏出煙來點上，又給了黃冕一根，一起狠狠抽了起來，希望能夠藉著吞吐間的煙霧，排解他們心中的壓抑罷了。

    黃冕的嘴唇已經要出血來了，他紅著眼，緩緩道：「張經理說，老大爺有留下遺書。」

    「嗯？」陳晉一驚，忙問道：「是什麼內容？」

    黃冕先是沉默，隨後就繃不住了，哭喪道：「他說是他讓自己的孫子走的，走得越遠越好。但他已經是個風燭殘年的廢物了，不願意再做任何人的累贅，所以選擇了自己結束生命。」

    「累贅嗎？」陳晉看了看黃冕，艱難的笑道：「這話，應該是說給你聽的。」

    黃冕木訥的點了點頭，有些懊悔：「我要是不那麼早就把已經幫他聯繫好養老院的事情告訴他，他可能就不會尋短見了。」

    陳晉卻道：「你錯了！」

    「其實，這應該是他保留自己最後一點尊嚴的方法了吧。」

    黃冕抹了抹眼淚，對陳晉問道：「老大，你說那個房東，當時離開家，離開他爺爺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陳晉聽了他的問題，猶豫了很久，最後狠下心咬牙反問道：「那你當初做局，要從你父母手裡騙房子的時候，又是怎麼想的呢？」

    他忽然拋出的問題就像一把尖刀直插進黃冕的心臟一般，讓他整個人猶如枯木般，瞬間攤倒在地，雙手抱著腦袋，痛苦的呻吟起來。

    門店裡的其他人見了這個場面，都有些不解又有些擔心的望向這邊，準備過來幫忙，卻被陳晉揮揮手止住了。

    儘管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話很殘忍，但他還是蹲下身子，對黃冕說道：「你以為，你當初又比那個房東好得到哪去呢？」

    黃冕猛的起身，一把就推開了陳晉，瘋狂的衝進了門店的小會議室裡，鎖上了門沒了動靜。

    陳晉跟了過去，側耳聽見裡面傳出黃冕捂著嘴的瘋狂嘶吼，心中想著：「別怪我。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是真的很難。這次雖然是致命一擊，但也是最後一道檻了！」

446.所謂堅強

    門店裡的眾人都一臉詫異的看著陳晉，有點搞不明白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畢竟自從黃冕到了碧海軒店之後，對陳晉的尊重和敬佩，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的。

    陳晉見大家都投來疑問的表情，只好解釋道：「他最近一直在照顧的那個老大爺去世了，是自殺。」

    「額~」

    一群人頓時無語了。

    那個單子大家都知道，甚至還熱烈討論過房東怎樣做才能騙過中介公司的方法之類的，當作玩鬧，也當作對業務敏感度的訓練。

    而且這幾天黃冕一直在積極聯繫養老院也是大家都知道的，對於他的善良和熱忱，眾人同樣有些欽佩和讚賞。

    所以老人家自殺去世，對黃冕的影響可想而知。

    在這樣的情緒之下，大家也就明白黃冕需要傾瀉一下自己的壓抑，也就由得他去了。

    畢竟並不是任何人在崩潰的時候，都需要安慰的。尤其是在房地產中介這個行業中摸爬滾打的人，每天都在面對著許多讓人無所適從的情況，真不是那些脆弱而又敏感的人能幹的工作。

    有那麼一種人，需要的並不是根本沒有意義的安慰。因為那些道理他自己都懂，無非是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讓自己度過心理上的崩潰期罷了。

    這種人，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困境、逆境，就算心理防線不斷被擊垮，卻又能不斷的重建自己的心理防線，所以才能夠承受常人難以想像的壓力，為自己灌注戰勝一切困難的信心！

    所謂堅強，無非是在被擊倒99次之後，第100次站起來罷了……

    陳晉手裡其實有小會議室的鑰匙，哪怕從裡面反鎖也可以打開。不過他並沒有那麼做。

    他只是一直站在門外側耳傾聽著裡面的動靜，防止黃冕會在羞愧激憤的狀態下做出什麼愚蠢的事情。

    好在黃冕雖然一直在嘶吼啜泣，直到後來慢慢平息下來，也沒什麼異動。

    過了一個多小時之後，小會議室的門打開了，黃冕走了出來。

    除了有些紅腫的眼圈外，渾身上下已經收拾得一絲不苟了，根本就看不出來什麼異樣。

    陳晉就站在門外看著他，等著他……

    「發洩完了嗎？」陳晉冷冰冰的問道。

    黃冕認真的點點頭。

    「那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麼？」陳晉又問。

    黃冕苦笑道：「我今天還約了客戶呢，10點半看碧海軒的房子，快遲到了。這個客戶已經是三看了，應該可以搞定。」

    聞言，陳晉終於露出了微笑道：「我陪你去。」

    說完，他就準備進屋拿自己的包，不過黃冕卻道：「老大，不用了。我包裡都備著呢。」

    陳晉有些詫異，又有些欣慰，跟著他一起到了小區門口。

    「客戶具體什麼情況？」陳晉問道。

    黃冕長長的緩了口氣，迅速把自己的心態調整到了工作狀態，開口應道：「客戶叫曲裴，是首套購房，外地戶口，不過社保滿一年有購房資格了，付款方式是貸款，為了學區讓孩子讀書的。」

    陳晉聽完，心中暗暗讚許。

    自從把黃冕扔給馮才俊帶訓了之後，陳晉這幾天確實沒太多關注他的業務能力，所以才特意陪他一起來看房的。

    經紀人在業務交流中需要的不是廢話，而是直達目標的清爽。

    黃冕現在一開口就已經把客戶五要素都說清楚了，確實是在短時間內就已經掌握了精髓。

    只聽他接著開口道：「之前客戶看中的房子，是21幢1單元1603的房子，76方的精裝修兩房，235萬。第一次看房是在晚上，對戶型和價格基本滿意，所以第二天又特地過來看了看採光，這次是帶家人一起再來看一次。我已經在電話裡試探過了，讓她帶上證件和銀行卡一起來了，她並沒有拒絕。」

    陳晉點點頭道：「同一套房子三看的客戶，確實已經有很明確的購房意向了。不過也正是這樣的客戶，顧慮會更多，所以還是要小心應付。」

    「明白。」黃冕應道，隨後他就指著路口道：「客戶來了。」

    陳晉循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是一個約莫30多歲的女人，牽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小男孩，身後還跟著一個身形有些傴僂的老嫗。

    黃冕和他立刻迎了上去，黃冕熱情道：「曲姐，你真準時！」

    曲裴的面容有些憔悴，不過還是露出笑容道：「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一次又一次。」

    「哪的話。」黃冕應道：「這位是你母親吧？」

    曲裴點點頭，對身後的老嫗道：「媽，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小黃，人很好的。」

    老嫗也露出笑容點點頭，跟著他們一起進了小區。

    看房的過程很順利，陳晉除了自我介紹是店長之外就沒怎麼插話了，因為相對於第一次看房時的生澀，黃冕已經能夠對客戶提出的問題完美解答了。

    最後曲裴抱著自己的兒子站在陽台上，指著遠處的人工湖道：「小兵，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了好不好呀？」

    她兒子雀躍的點點頭道：「好。我剛才看見了，樓下還有滑滑梯呢！」

    見兒子也滿意，曲裴回過頭來對母親問道：「媽，你看這怎麼樣？」

    她母親之前看房的時候一直神情嚴肅，聽見問她，才緩聲道：「好是好，可你會不會壓力太大了？」

    「媽，還不都是為了小兵嘛。這裡可是重點學區房，我找了好久才找到這呢。只要買下了這套房子，小兵就可以上重點小學了。」曲裴顯得有些興奮。

    她母親微微嘆了口氣道：「那你就自己做主吧，不用擔心我。」

    「媽！」曲裴佯裝不悅道：「你不滿意，我可是不會買的。」

    「好好~」她母親無奈的苦笑道：「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黃冕適時道：「曲姐，如果沒問題的話，要不就到我們店裡坐坐，我具體給你說一下買房子的流程？」

    「好的，麻煩你了小黃。」曲裴禮貌道。

    一行人又到了門店，讓客戶坐好後，黃冕走到後區準備拿簽約需要的資料，剛打開櫃子，桃小初笑道：「別翻了，早就幫你準備好了。」

    「嗯？謝謝你小桃！」黃冕從她身邊拿起資料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要開單了？」

    桃小初道：「你都那樣了還要去看房，肯定是大概率能成交的客戶嘛。嘿嘿~」

    黃冕會心一笑，拿著資料又進了小會議室。

    這時陳晉正在翻看曲裴交給他的證件，又看了看曲裴，微微有些不解。

    「曲女士。」陳晉開口問道：「你這戶口本上是已婚吶？你先生沒一起來嗎？」

    「額~他不方便來。有什麼問題嗎？」曲裴問道。

    陳晉笑應道：「現在倒沒什麼問題，購房協議只要夫妻一方簽字就行了。但是之後的正式合同，還有銀行的貸款合同都得夫妻雙方簽字呢。」

    聽他這麼一說，曲裴頓時面露難色……

447.還有其他辦法嗎？

    黃冕進來的時候正好聽見兩人的這段對話，跟陳晉對了個眼神後，也不由得有些納悶。

    雖然男女平等確實喊了好多年了，但絕大多數情況下，男人才是一家之主。

    這並不是他們歧視女性或者是其他的什麼，而是現實如此，現代社會始終還是個父系社會，只不過對女性的獨立和自強要包容的多了。

    所以買房子這麼大的事情，對任何家庭都是一項非常重要的決定，如果連家裡的男人都不來看一下就拍板，怎麼想都有點奇怪。

    而且還是明知曲裴已婚已育的情況下，戶口本上也沒有體現出離異，那就是仍然處於婚姻關係中？

    見兩人都疑惑的看著自己，曲裴小心翼翼道：「那麼……以我個人的名義買可以嗎？」

    「夫妻一方以個人名義買嗎？」黃冕有些猶豫的看了看陳晉。

    這種情況是他不曾遇見過的。

    陳晉挑眉想了想，心中也有些不確定。

    「稍等，我問一問。」陳晉應道。畢竟這種情況確實十分的少見，雖然他看見過相似的案例，但還是再確認一下比較好。把準備工作做在前面永遠是不會錯的，總比事到臨頭再處理要妥善。

    於是陳晉出了小會議室，摸出手機給簽約中心總監徐愛英打了過去。

    她是萬策公司專門跟房管局以及銀行對接的負責人，對於二手房交易中的各項規定，可以說整個東江市都沒有人比她更瞭解了。

    從徐愛英那得到了答案之後，陳晉又回到小會議室裡應道：「曲女士，以你的個人名義買房子，是可以的。但是需要你先生出面辦理相關的手續。」

    「嗯？有哪些手續？」曲裴問道。

    「首先，簽合同的時候就要簽署《自願放棄產權承諾書》，另外辦理按揭的時候，也要到銀行簽署類似的文件，還有過戶的時候，也是一樣的道理，以此來證明你先生自願放棄共有產權，防止將來出現財產糾紛。」陳晉應道。

    曲裴聽完，皺眉道：「原來這麼麻煩吶……」

    「曲女士。」陳晉忍不住問道：「冒昧問一下，你跟你先生之間，是存在什麼問題嗎？」

    這是曲裴的母親忽然開口道：「裴裴，我早就說了讓你跟小健離婚，小健也答應了，可你非不聽。鬧成現在，你看看，連房子都買不成了。」

    「媽，你別說了。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哎……就是苦了小兵了。」曲裴嘆息一聲。

    隨後她轉而對陳晉問道：「陳經理，你們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放棄產權的承諾書，我先生願意簽，只不過，得讓我帶回去讓他簽。」

    「恐怕不行吶！」陳晉搖頭道：「這本來就是為了防止你們夫妻出現財產糾紛而牽連到他們的手續，是要求你先生本人到場，必須當面簽署的。」

    「這……哎……」曲裴再次嘆息了一聲，對兩人說道：「那實在是麻煩你們了，這房子我們恐怕真的買不了，不好意思。」

    說著，她就抱起了兒子，準備離開。

    見單子要黃，黃冕南面有些焦急，忙道：「曲姐，具體是什麼情況呢？你要是不跟我們明說的話，我們很難幫你的。」

    站在門口的曲裴看了看懷中的兒子，苦澀道：「我這情況，估計你們也幫不上忙。還是不麻煩了。」

    這時陳晉也爭取道：「曲女士，還是說說吧，說不定有辦法呢？」

    「對對！」黃冕忙道：「我們經理可是現在東江市最厲害的經紀人了，一定能幫你們想到辦法的。」

    聞言，曲裴看了看陳晉，終於想起來確實是在什麼地方聽見過陳晉的名字，於是回頭道：「那好吧。」

    於是她有坐了下來，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道：「我先生他……現在正在服刑，所以沒辦法出面來辦手續。」

    「服刑？」陳晉和黃冕皆是一愣，萬萬沒想到是這麼個情況。

    干中介這行，家庭糾紛見得多了，感情不和，財產矛盾，撫養權爭奪，都屢見不鮮。

    唯獨這其中一方正在服刑中的夫妻關係，還真是頭一回見到呢！

    一瞬間，小會議室裡的氣氛就沉重了起來。

    無論對於任何家庭來說，家中的主心骨是個囚犯這種情況，都是十分難以啟齒的，也難怪她之前那麼猶豫了。

    「老大，這情況……」黃冕有些尷尬道。

    現在他可不是當初那個一問三不知的愣頭青了，雖然時間還短，但是在有意識有目的的努力下，黃冕也能基本判斷交易是否可行。

    所以他也明白，曲裴面臨的情況可能是個死結。

    一方面，中介公司、房管局、銀行三方都一定會要求配偶到場簽署《自願放棄產權承諾書》，但另一方面，曲裴的丈夫還在監獄裡蹲著呢，怎麼可能到場呢？

    當然了，這是在曲裴不離婚的前提下，只要離了婚，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所以陳晉沉吟了片刻，認真問道：「曲女士，你為什麼不選擇離婚呢？只要離婚，這些就都不是問題了。」

    邊上她母親也幫腔道：「裴裴，陳經理說得對，你就跟小健離了吧。不然他一個坐過牢的人，還不得耽誤你一輩子呀！你現在年紀也不大，再趕緊找個好人家，重新開始也來得及！」

    「媽，咱們不是說好了麼？不討論這件事了。」曲裴有些無可奈何的應道。

    她母親有些急了，微慍道：「那你就讓那麼個蹲大牢的耽誤你一輩子嗎？」

    「奶奶，你為什麼總媽媽跟爸爸離婚呀？」

    一直坐在曲裴腿上的小兵忽然蹦出了這麼一句，讓陳晉和黃冕都傻了。

    奶奶？

    他們一直以為這老太太就是曲裴的母親呢，哪想到的她竟然是曲裴婆婆？

    而且這婆婆還一直勸說著兒媳婦跟自己兒子離婚？

    知道了這個真相之後，不知為何，曲裴在他們眼中的形象變得高大起來。

    黃冕忍不住細細打量了一下曲裴，才發現在她的憔悴面容之下，實際上是一張非常精緻的臉龐。

    只要好好打理一下，把愁容換成笑臉，競爭力絕對不會輸給青春靚麗的小姑娘們，相反在多了一層成熟韻味後，更能激發男人的渴求。

    就像她婆婆說的一樣，再找個好人家對曲裴來說，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小兵，奶奶不是那個意思。明白嗎？爸爸只是出遠門了，過一陣子就回家了。你跟媽媽一起等著爸爸回來好嗎？」

    曲裴安慰著孩子，隨後露出愁容對陳晉問道：「陳經理，離婚是不可能的。你還有其他辦法嗎？」

    陳晉跟她對視著，從她的眼中只能看見無比的堅定和決心，就明白勸她離婚是不現實的了。

    於是他應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只能用另一個辦法了……」

448.「夫妻」二字的份量！

    「還有辦法？」曲裴的眼中明顯綻放出了光芒，就連她婆婆蒼老的臉龐上也露出了笑容。

    儘管皺紋滿面，卻褶出了歡欣的紋路。

    陳晉點點頭應道：「用蘿蔔章吧。」

    「蘿蔔章？」曲裴不明白陳晉的意思。

    陳晉只好解釋道：「曲女士，你這樣的情況呢，如果按照正常程序走是肯定不行的。儘管我也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現在只能用一些偏門的辦法了。」

    黃冕這時插嘴道：「就是辦一套假的離婚證、單身證明，還有假的戶口本。因為房管局和民政局的系統是不聯網的，所以只要做得夠逼真，就可以應付過去。」

    「辦假證？」曲裴皺起了眉頭。

    她婆婆在邊上笑道：「這個辦法好，是不是只要買完了房子，把這假證一撕就行了？」

    「差不多是這麼個意思吧，只要以後不賣房子，不再涉及到夫妻產權的問題就行。畢竟跟購房時間會有衝突，再查的話就有點麻煩了。」陳晉應道。

    「裴裴，就按陳經理說的方法辦吧？」她婆婆立刻說道。

    但是曲裴皺著眉思考了好一會，依然認真的搖了搖頭道：「不行。」

    「不管是什麼形式的，哪怕是假的，我都不想跟我老公割裂婚姻關係。」曲裴堅定道：「這是我的承諾，是底線。」

    聞言，另外三人都愣住了，只有她兒子依然撲在媽媽懷裡，閉著眼睡著了……

    「裴裴，你怎麼這麼倔呢？陳經理都說了，那些都是假的，就是為了應付嘛。」她婆婆繼續勸道。

    但曲裴卻充耳不聞，只是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曲女士。」陳晉問道：「能告訴我，你先生是因為什麼事情而進監獄的嗎？」

    他之所以這麼問，也是因為曲裴的態度太過於堅定了。

    所謂夫妻本事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按照常理來推斷的話，就算是夫妻之間，如果有一方是咎由自取被判了刑進監獄，那麼另一方還能夠不離不棄的概率實在是太低了。

    曲裴能夠如此堅定維護他們夫妻關係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她丈夫未必是個窮凶極惡的罪犯。這件事情裡說不定還有些什麼隱情。

    所以她才會為了等丈夫回來，怎麼樣都不肯割裂他們之間的婚姻關係。

    所以陳晉才用了「因為什麼事情」而不是「犯了什麼罪」這樣的表達方式，因為那樣很有可能引起曲裴的牴觸情緒。

    但是曲裴卻對他的問題充耳不聞，只是輕輕的拍著兒子的後背，哄他睡覺，神情木訥。

    「哎……又開始了。」她婆婆這時在旁邊嘆道：「實在不好意思，每次一想到小健，她就是這幅樣子。飯也不吃，話也不說，整個人就跟魔怔了似得。」

    「阿姨，你能跟我說說嗎？」陳晉問道，他確實很好奇，到底是怎麼樣的男人，才能夠讓曲裴不顧一切的死守「夫妻」二字的底線。

    也正是曲裴說出了「底線」二字，讓陳晉動了惻隱之心。否則的話，無非就是不做這單而已，他管那麼多呢？

    她婆婆嘆了口氣，開口說了起來。

    原來，他們本來是很幸福的一個家庭。曲裴和她丈夫吳健是大學同學，畢業之後就立刻結婚了，一起留在了東江市。

    經過十來年的打拚，也積攢下了不少的家底。

    如果不是吳健出了意外的話，那麼他們一家人根本就不用為了買一套房子而這麼糾結。因為他們名下本就全款購入了兩套房產，並且還有一輛寶馬5系，稱得上中產階級了。

    但是明天和意外，你永遠不知道哪一個會先來，或許就在明天早上吧？

    吳健是千江縣人。千江縣是以水系繁雜島嶼眾多而出名的旅遊聖地，因為離東江市不遠，所以當地各種特色的水產菜系，尤其是「魚頭」，在東江市都是很出名的。而且千江縣也有大量的餐飲行業從業者在東江市發展。

    結婚最初的將三年，吳健在積累了一定的資金後，就開始了創業，在鼓墩路上開了一家專做千江縣地方菜的野魚館。

    一開始只有一家店面，但是在吳健的用心經營下，幾年過去以後，生意越來越好。這家野魚館慢慢吞併了邊上的店面，發展成了一家共有五個店面，面積數百方的大店，在附近一帶居民中都小有名氣。

    可就在去年7月份的一天早上，意外來了。

    廚房的師傅在早上例行備菜的時候，發生了爆炸，不但餐館整個被炸燬，巨大的威力還波及了馬路上的大量路人，導致了2死45傷的慘劇。而吳健，不但為了巨額的賠償散盡了家財，還因為過失爆炸致人死亡，而被判處了5年零8個月的有期徒刑。

    陳晉聽完老太太的述說，驚訝的問道：「阿姨，你兒子不會就是去年7.12餐館爆炸事件的當事人吧？」

    黃冕不解道：「老大，7.12餐館爆炸事件？」

    「就是鼓墩路上那一家，昨天咱們在對面吃飯的時候，你不是還問過明明地段這麼好，那裡的店面為什麼空著嗎？就是那家。」陳晉應道。

    老太太有些尷尬道：「原來你也知道這事情吶？」

    陳晉心中苦笑，這事情當時連省高官和市高官都驚動了，媒體鋪天蓋地的跟蹤報導了將近半個月，他能不知道麼？

    更何況那一帶本就是餐飲娛樂場所集中的地方，早在陳晉剛入職的時候，黃冕昨天問的問題，他早就問過張燁了。

    當時他甚至還專門翻找過去年的報導看過。當時媒體的報導聲稱，在事發之前的三天內，餐館老闆就連續聯繫過專業工人維修設備了。但是為了不停業影響生意，所以才在明知道有安全隱患的情況下，仍然讓員工開工，最終才釀成了慘案。

    「那不是我老公的錯。」曲裴忽然回過神來，認真說道：「違規操作的是掌勺的大師傅，但大師傅當場就被炸死了，就留下孤兒寡母的一家老小。我老公要是不站出來承擔責任的話，他們那一家人就活不下去了……」

    陳晉聞言，皺起了眉頭。

    只聽曲裴繼續道：「每一天關門，我老公都會親自檢查這些設備的。後來聽其他服務員說，是那個大師傅經常會在半夜私自拿鑰匙開門，給自己或者和朋友幾個一起做夜宵吃。已經沒辦法考證那天晚上他具體做過什麼了，但第二天開門，廚房一開火就爆炸了！」

    「其實我老公只要一口咬死是大師傅違規操作就行了，就算要賠錢，也不過是從頭再來。只要人還在，錢就可以慢慢賺！」

    「可是他多傻啊！他說那大師傅跟了他很多年了，出了事就留下了孤兒寡母的，要是再被追責，一家人絕對活不下去了。於是他就自己跑去跟調查小組的人說，他也負有監管責任，硬生生的把責任攬了下來！」

    「他怎麼就不想想，他進去了，我們孤兒寡母的可怎麼辦吶？」

    邊說著，曲裴亦是抑制不住傷心，不停的掉眼淚……

    當時的媒體自然是不會報導這些內幕的，所以陳晉也是這才知道事情的真相。

    他默默嘆了口氣，心道怪不得曲裴對丈夫如此的維護呢！就算是沒辦法買房子，也要維護跟丈夫之間的夫妻關係……

    確實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吶！

    夫妻二字，或許有輕於鴻毛的時候，但也有重於泰山的時候！

449.獨當一面的第一步！

    陳晉沒有辦法去評判吳健這樣做法的得失如何。因為這個選擇太難了！

    一邊是跟著自己創業的員工慘死，留下孤兒寡母，他作為老闆沒有在這個時候落井下石，而是挺身而出的去承擔了責任，稱得上是條漢子。

    但是另一邊，如此狠心的拋下了自己的妻兒老母無法照顧，雖然不至於生活困苦，但是五年多的時間裡，卻肯定是一堵高牆隔絕了兩個世界。

    身為人子、人夫、人父的責任同樣是一個男人不能逃避的。

    念及此，陳晉忽然好奇道：「曲女士，你先生當時做出這個決定，是跟你商量過的嗎？」

    曲裴一愣，隨後就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眼淚不住的往下流著，卻用力的點了點頭。

    陳晉緩緩嘆了口氣，心中已經有了定計。

    「老大，這……」黃冕在邊上也有些為難。

    作為經紀人，他當然希望這一單成交，分檔累計的業績和提成都在不斷的勾引著他。

    但作為一個男人，他確實沒有辦法去勸說這樣深明大義的女人聽從自己的勸解，用「假離婚」的辦法完成交易。

    哪怕是真的「假離婚」！

    「孩子明年就該上學了吧？」陳晉忽然開口問道。

    曲裴點點頭：「是啊，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麼急著看房子買房子的。我老公進去的時候我就答應過他，一定會等他出來，也一定會照顧好媽媽和兒子的。」

    「只不過，看來我的承諾，終究沒辦法兌現了。」

    她的眼神中透露出的苦楚，讓陳晉和黃冕都不由得為之悸動。

    「這樣吧，曲女士。今天你先回去等消息，我來想想辦法。如果能想到其他可以變通的手段，我再讓小黃通知你，可以嗎？」

    陳晉說道。曲裴驀然抬頭，詫異道：「還有辦法可想嗎？」

    通過陳晉剛才的話，她也大概明白了這是一個死結了。

    但是陳晉卻笑道：「事在人為嘛。」

    曲裴點了點頭，只當是陳晉無奈的搪塞了，起身跟自己的婆婆一起走了。

    黃冕跟陳晉送他們出了門，望著曲裴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扶著婆婆的背影，百感交集。

    「老大，真的還有辦法嗎？」黃冕忍不住問道。

    陳晉微微一笑，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應該幫他們嗎？」

    黃冕立刻道：「那當然了。曲姐一個人帶著孩子，還要照顧婆婆，太不容易了。雖然她老公的事情已經不可逆轉了，但如果她能買下這套房子的話，生活也能穩定一點。最關鍵的是，不會耽誤她孩子上學的事情。」

    「而且……」

    「而且……」

    黃冕「而且」了半天，沒能說出來。

    陳晉笑道：「是不是覺得這樣願意為男人付出的女人，更應該幫了？」

    「是的。」黃冕有些不好意思的應著，同時忍不住往門店裡看去，正好能通過走到的縫隙瞥見桃小初的側臉。

    他無法抑制的想著，如果是桃小初的話，會不會願意為自己這樣付出呢？

    陳晉順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揶揄道：「喜歡人家就去追，磨磨唧唧的，像什麼樣子？」

    「啊？」黃冕頓時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道：「老大，我沒……不是你想的那樣……」

    「店裡除了小桃自己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你對她有意思了。可別跟我說你害羞，昨天的事情，你師傅可都跟我說了。」

    陳晉笑道。

    黃冕尷尬道：「我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非常明顯。」陳晉肯定道。

    黃冕一滯，隨後頹然搖頭道：「可我現在什麼都給不了她。她也不像以前跟在我屁股後面那些女孩一樣，只是為了名包名表什麼的。」

    「你這算什麼屁話？」陳晉笑道：「你既然知道她不一樣，那就算你什麼都給不了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等我的提成高一點的時候，再說吧。」黃冕猶豫道。

    陳晉癟癟嘴：「膽小鬼！先把資料和協議還回去吧。要是少了一份，小桃要扣工資的。」

    「靠！」黃冕立刻竄了進去，把東西都還給了桃小初。

    「沒簽成麼？」桃小初看著還回來的資料問道。

    黃冕尷尬的笑了笑：「客戶條件不太好，老大還在想辦法呢。」

    「這樣嗎？」桃小初一挑眉，欲言又止的樣子。

    黃冕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桃小初想了想，猶豫道：「我要是說了，你可不能生氣吶。」

    「怎麼會呢！你直說吧。」黃冕應道。

    「那好吧。」桃小初道：「我就是覺得你跟顧灝煜是不是都太依賴老大一點了？你看哈，店裡的其他人簽單子，老大是從來管都不管的。只有你們倆的單子，他會過問一下。」

    「雖然你們倆是新人吧，但我培訓的時候聽說，其他門店的老大也都是只帶訓一單的。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單子有難度是常有的事情，可什麼都讓老大想辦法的話，你往後還怎麼當店長？」

    桃小初說完，就有些擔心的看著黃冕，生怕他不樂意聽這些。

    此時後區就她和黃冕兩個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跟黃冕說這番話，只是覺得，陳晉既然都準備帶著黃冕去4分區當店長了，那麼再這樣下去的話，黃冕未必能頂得住那種壓力啊！

    她是擔心到時候黃冕會吃虧，然後幫不上陳晉的忙。

    「嗯，對。只是怕他拖老大的後腿而已。」桃小初在心裡給自己的行為下了個定義。

    但是聽在黃冕的耳朵裡，可就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了。

    回頭一想，好像真是這麼回事。自從陳晉帶他開了第一單之後，他雖然看房數量不少，而且意向客戶也挺多的，可就是不成單。

    雖然上次開會分析過是臨近過年成交量大減的關係，但其他人開單的速度可都沒有落下多少。

    光是今天，他師傅馮才俊一個人就約了兩個談單，據說至少也能成一個。李挺也有一個意向金轉定的客戶，方強也有一個客戶來下意向金的，計明下午也有一個約談，還沒多少價格差距。

    就連一直在跟他暗中比拚的顧灝煜，下午都有一個二看的客戶。

    只有他，三看的客戶是多麼好的機會，他自己卻沒有辦法搞定！

    這種橫向對比的落差感，讓他倍感羞愧。

    「你沒事吧？」見他愣住了，桃小初小心翼翼的問道。

    黃冕回過神來，揮揮手道：「沒事。你說的對，我確實太依賴老大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呢！」

    「謝謝你！小桃！」他認真的說了一句，然後就摸出手機跑了出去。

    他決定試一試，靠著自己的本事，能不能拿下這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