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穹頂之上 作者:人間武庫 (連載中)

 
pontus 2018-12-9 11:16:5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9 688587
pontus 發表於 2019-5-31 08:14
317.死鐵直人的原因找到了

  1991年9月6日,時間淩晨1:31分。

  劉世亨一路罵罵咧咧,小心謹慎地跑跑走走,行進在南去的路上。

  他已經走了快二十個小時了,前方情況不明,危險倍增。沒有地圖,他現在只能是每走一段,就拿出隊內通話器嘗試聯繫一下,沒有結果,就繼續往前走。

  “也不知道有沒有走偏……”

  “希望那些孩子老人藏著沒事吧,等通知1777出來,正好讓他們去救。然後老子自己,撒由那拉goodbye……”

  “珍惜生命,遠離蔚藍。”

  “勞簡你個傻冒混帳,隊長怎麼當的?你回頭啊。來抓我啊,抓逃兵啊。”

  “韓青禹,王八蛋,滾出來啊!滾到小爺面前來……你再不來要出事了啊,青子。”

  “吳恤你能不能迷路,迷我這裡來啊,唉。老子現在好慌啊。”

  餓、累、怕……劉世亨把這一切歸結為一個詞:倒楣。

  “明明,老子就是一個逃兵啊……結果好不容易逃出來了,卻突然遇到這一件又一件破事……偏還被我給想通了。我要是個傻帽多好?偏我不是。這次還不能縮起來,推給別人去做。”

  偌大的高原,月光淺淡的夜,世亨少爺一身草綠色隱蔽裝扮,像是扛著不甘願的重擔,在孤獨的行走。

  差不多時間,在昂拉仁錯去往劄達的路途中,一處不具名的草原。

  “來了!準備。”沈宜秀的聲音喊道。

  一具失去雙臂的黑甲大尖正在左搖右晃地奔跑著。

  鏽妹抱著它的一條手臂,跑在它前面,在黑暗中,急速從地面一個黑漆漆的偌大洞口上方平穩掠過。

  “嗤……!”黑甲大尖在她身後及時刹車,停在洞前。

  這東西的視力似乎還不錯。

  但是此時,韓青禹已經從側邊繞到了它身後,急速助跑後騰身一腳,“砰”,結結實實地蹬在黑甲大尖腰部重心點。

  身形巨大的大尖沒有倒下,而是拱一下腰,身體平直地整體向前移動了數米。

  “kong嚓!”

  大尖的身體下墜,正好,全身陷入預先挖好的洞中,只留了脖子和頭在外面。

  “砰!”早就在一旁等待的吳恤縱身魚躍,雙手將一塊巨大的石頭砸進洞裡,將大尖暫時卡住。

  而後趴在地上雙手一環,從後勒住大尖的脖子,死死抱住,不讓它動。

  “上!”

  一陣土石飛濺後,灰塵遮蔽月光,黑甲大尖整個身體被土石埋了個嚴嚴實實,不留一絲縫隙。

  土石的重量按道理肯定是壓不住大尖的,過往經驗,它總是隨意就能轟破巨石。

  但是現在的情況,它沒有手了,連頭都動不了,就一雙腳在下面蹬著,卻被上方的吳恤和鏽妹死死按住,怎麼都上不來。

  “怎麼樣?!”韓青禹揮手趕著眼前的灰塵問。

  “沒,沒自毀。”溫繼飛有些激動。

  “它力量越來越弱……不怎麼動了。”鏽妹趴在地上,按著土石。

  “好,吳恤,按住,讓它一直空耗源能,我們看看最後怎麼樣。”

  “嗯。”

  這是韓青禹活捉大尖的又一次嘗試。

  看起來,有一絲希望。

  漫天的灰塵漸漸落下來了,大尖的嘶嚎和剛才那番激烈地掙扎引來了湊巧在附近的小隊。他們開著裝置,拎著戰刀,決然而焦急地衝鋒而來,準備加入戰鬥,救援戰友。

  卻最終,在百米開外茫然站住。

  “這,這是在搞什麼?!”其中一個小隊的人困惑地問。

  “沒聽說嗎?他們,就青少校那幾個,燒烤大尖。”同樣從昂拉仁錯方向過來的另一小隊隊長踮腳伸長脖子看了會兒,“看起來,他們像是已經不滿足於烤胳膊了。”

  “嗯,按著頭呢。”他身邊隊員點頭說。

  周邊一陣無語。有人毛骨悚然,有人哭笑不得,有人起雞皮疙瘩。這也太可怕了,對於多數普通小隊而言,黑甲大尖依然是他們需要謹慎對待的怪獸,稍有不慎,就可能出現傷亡,而現在眼前的情況,已經有人開始把它們當成食物了。

  “可能很好吃。”

  “應該是大補。不然他們幾個怎麼都這麼強呢?!”

  紛亂的議論聲中。

  韓青禹聽見聲音,轉頭看見人,想了想,乾脆招呼大家過來,笑著說:“正好最近有個發現跟大家講一下。”

  長久以來,蔚藍小隊對大尖的攻擊多數集中於脖子、胸口等要害部位,或者是腰部和膝蓋這些可以限制它行動的部位。

  “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朗峰戰役後的這一批跟以前不一樣,但是這幾天意外發現,它們的肩膀這裡,就這個連接位置,其實相對比較脆弱,攻擊這裡……”

  韓青禹蹲在地上,指著坑裡的大尖說:“如果可以,先卸它一條胳膊,對後續作戰,避免傷亡,效果會很好。相對來說,它的軀幹和頭部,就比較難……”

  “哢!”

  韓青禹停止講述,扭回頭,無奈地看了看吳恤。

  現場所有人都看著吳恤。

  吳恤低頭緩緩站起來……他的雙手懸空,捧著大尖的頭,很大的一顆頭。

  抬頭,眼神尷尬無措地站在那裡,吳恤看了看大家,沉默幾秒,說:“對不起。”

  大概是掙扎拉鋸,擰了實在太久的緣故……他剛把大尖的頭擰下來了。

  “散,散散……扔了,吳恤。”

  哢哢的碎裂聲在土石下出現,溫繼飛突然喊起來,同時帶人向遠處跑去。

  大尖死亡後開始自毀,包括已經被吳恤掰下來離體的頭顱,都跟著分解。在這一點上,似乎只有它們的胳膊是例外。

  很快,破片雨落盡,韓青禹也把金屬塊收了起來,他現在有29塊了。

  “說起來,你們有沒有發現一件怪事?”一旁,溫繼飛和那兩個小隊的人正抽煙聊天,說:“最近的大尖,好像很容易出現落單的情況,光我們就遇見了三次。”

  “我們也有,兩次,打起來輕鬆不少。”

  “我們也有一次。跟白撿似的。”

  兩個小隊的人都說遇見過同樣的情況。

  “這就奇怪了啊!這批,不會是走那什麼沒完成好的牽引陣的時候,腦袋被擠壞了吧?”

  溫繼飛打了個趣,大家都笑起來。

  大約聊了二十分鐘後,三方分別。

  韓青禹送給兩支小隊各一條大尖胳膊,讓他們去上交領功。

  “你們這是要往西南邊去啊?”搜索範圍一直就在這一帶的小隊,隊長姓黃,在身後問了一句。

  “嗯,去劄達,找我們1777。”韓青禹回頭說。

  “怎麼,1777去劄達了嗎?”

  “嗯,打聽到是說去了。”

  “那怎麼我們沒遇見啊?我們小隊一直都橫向守在這呢。”黃隊長想了會兒,笑著說:“那可能他們是晚上過的吧?錯過了,可惜,不然還可以跟你們勞隊敘敘舊。”

  他擺了擺手說:“見面記得幫我帶聲好啊。”

  “好,一定向我們勞隊轉達。”

  “下次見。”

  “黃隊長再見。”

  韓青禹幾個一樣擺手,而後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糟。”等到四人的背影消失,黃隊長身邊一名隊員猛地拍了下額頭,說:“忘了問燒烤的事了。這東西怎麼烤啊,黃隊?咱也不會啊。”

  黃隊長轉身用大尖胳膊給了他一下,“吃你大爺吃!這東西交上去能立功的你沒聽到說啊?吃吃吃。”

  …………

  同日,上午11:20分。蔚藍華系亞科研2所,語言科辦公室。

  並不整齊的辦公桌分列在各個角落。科長老張剛泡了一杯熱茶坐下來慢悠悠品著,小李在工作間隙抬頭,用筆頭壓了壓桌面綠植的葉片,筆頭劃掉一道道灰塵,梁姐在打電話……

  辛搖翹低著頭,神情專注,筆尖不停在紙頁上移動著。桌面上,一頁稿紙已經從頂端寫到了最末,為破解大尖文明語言而編制的特殊字元密密麻麻。

  其實語言科的一切工作,到現在為止都是猜測向的。這裡任何一個人都不敢說他們對自己的判斷有十足的把握。

  一個很簡單的質疑就能夠將他們擊倒——如果大尖文明和蔚藍一樣,也有多種語言,甚至無數方言呢?!

  想想華系亞的方言種類……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們所截獲的很多音節,就必須都被重新過濾,重新挑選、分析。

  而且,確實有些詞,真的很奇怪啊。比如全軍大會時,韓青禹告訴辛搖翹的這個“炎朽”。

  這個詞是第一次出現,而且它與過去蔚藍積累的大部分位元組、音節格格不入,仿佛根本不是同一個體系。

  辛搖翹一度懷疑它就是某種大尖文明的奇怪方言,譬如說是一句地域性的髒話。

  同時,既然青子認為這句話很可能是對他說的,為了謹慎起見,辛搖翹沒有讓同事參與破解。

  她沉進去了,從九月二號回來到現在,攏共睡眠不足六小時。跟桌面上一樣的稿紙,她已經用掉了整整一本……才終於結合其他方面研究的前沿成果,找到一些遷移性的聯繫。

  “哢!”

  鋼筆突然拍在桌面上的聲音。

  “怎麼了?翹翹?”梁姐轉回頭,擔心地問道。

  “啊?沒,沒事。”辛搖翹兩手不太自然地捂著頁末,像小學生一樣端坐著,抬頭說:“就是有點困了,剛不小心瞌睡了一下。”

  “早說你不能這樣熬了,就算情勢越來越危急,你也不能這樣拼啊。”梁姐語氣有些責怪,看了看手錶說:“正好,咱去食堂吃飯去,吃完你請假回家休息一下午。”

  說著,她站起來,示意辛搖翹跟她一起走。

  “啊?謝謝梁姐,可是我,我今天回家吃。梁姐你們先去吃吧。我緩一緩就回家。”

  辛搖翹堅持到同事們都離開,又等了一會兒,才緩緩把手從稿紙末端移開……那上面並沒有一個明確完整的破解,只有幾個方向性的猜測和判斷:

  偏神話性質的用詞。

  非大尖同類或自稱。

  非人類?(不確定),但與過往出現過的,所有大尖對人類的稱謂都不相同。

  所以,青子到底是什麼啊?

  結合之前,喜朗峰戰場的“大尖主艦指令收集”,其中似乎有一句“核心受到源能怪物直接襲擊”……

  “當時在主艦內發佈指令的,應該就是這具說話的小個子紅肩吧?”

  所以,它一定程度上知道青子是什麼,而又不明確?

  它的這種知道,從語境和邏輯上,類似我們的“聽說”範疇。

  比如我們聽說過龍和鳳凰的存在,聽說過黃帝和蚩尤,孫悟空和豬八戒……呸。

  “假定青子是一隻……一頭……一個非人類,非大尖,只存在於小個子紅肩聽說中的源能怪獸。”

  “簡化,青子是某種有特定稱謂的源能怪獸。”

  “簡化,青子是獸……呸。”

  “但是,好像有點道理的啊,要不然,青子怎麼對女孩子一直都是那樣的態度……那麼死鐵直人呢?瘟雞說他從沒有對哪個女孩動過心。”

  “因為它”,辛搖翹在潛意識裡用了它,“呸,因為他不會對非同類動心……就像老虎不會愛上老鼠。”

  “不是不是,這樣類比太絕對了,太細化了。大概應該說成是,沒遇到和他同一層面的存在……這樣比較合適。”

  “那他會不會突然遇上一個女超級,就動心了啊?!那可不行啊,千萬不要。”

  辛搖翹努力把基於個人情感的發散思維收回來,讓推理回到“青子是獸”那一步。

  根據蔚藍其他科研部門的研究,在這顆星球的歷史上,有極大可能,是存在過大量源能的。

  那麼,在人類出現之前,這些源能,被什麼吞噬了呢?

  獸。

  那麼,那些吞噬了大量源能的獸呢?它們哪去了?

  離開了?

  死亡了?

  辛搖翹把稿紙結論部分撕下來,放進資料毀滅器,碎成碎片,再燒掉。

  她可不想青子因為自己,因為一個完全沒有可靠性的猜測,被弄去研究。

  世界上並不止青子一個天才,辛搖翹聽說米特利有新人晉升頂級比青子還快,那麼,他是不是也是一隻獸呢?

  她想先去要一些資料看看。
pontus 發表於 2019-6-1 08:57
318.1777的逃亡

  一個推論出來,姑娘把自己嚇了一跳。知道自己暫時不可能再有心思好好工作了,辛搖翹下午真的就請假回家,睡了一覺。

  夢裡面,她夢見韓青禹,很努力地想把那只不確定的獸,夢得可愛和好看些,但是那樣似乎又缺乏戰鬥力,不夠凶和威武,她因此而很糾結。

  這顆星球曾經在一段無比漫長的歲月裡,被“獸”(籠統定義)統治,那是人類一直努力探尋、追索,但是又始終無法明確窺探的歷史:

  【它到底曾經存在過什麼?發生過什麼?又遺留下來什麼?】

  其實如果辛搖翹把她今天的猜測說給陳不餓和姜龍池聽,有些推論,或許就會呼之欲出。

  在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陳不餓和姜龍池曾經發現過一次莫名而巨大的源能波動,地點在華系亞,後山鄉,封龍嶴一帶。

  後續,姜龍池上將親自去查看和守候,但是一直到他離開,事情也沒有結果。

  而類似的情況,單是有記錄在案的,在蔚藍星球上就出現過好幾次。

  可以推想的答案:【有一些暫時無法定義的東西,來自這顆星球遙遠的過去,與源能相關,被吞噬或繼承了。】

  大概實在是累了,夢也很糾結,辛搖翹的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夜裡八點多鐘。

  她迷迷糊糊地走出臥室。

  媽媽扭頭看見了,把電視機聲音調大,聽電視裡專家們用科學,在向民眾解釋最近喜朗峰周邊的情況,嚴肅地互相探討雪人的物種和它們的破壞力。

  這種情況給人感覺有些微妙,當媽的捨不得關掉,從沙發上起身,把一直熱著的飯菜端上來,然後坐下來一起吃。

  “含含糊糊地,說了一下午的夢話,你夢見什麼了?”辛媽媽夾了一筷子飯問。

  “啊?”辛搖翹有些心慌,說:“沒有,不記得了。”

  媽媽可不能算是一個絕對安全的討論物件,萬一她聽了馬上去跟外公說呢?辛搖翹也不知道那樣蔚藍會對青子做什麼。

  反正他現在一切都很好,那就不要打破。

  辛搖翹細嚼慢嚥,吃了一會兒,小白碗就要空了,她想了想說:“媽媽你知道美女和野獸的故事吧?”

  “當然。”辛媽媽有些困惑,但是說。

  “我夢見那個故事了。哈哈,覺得很有趣。”

  此時時間,是1991年,9月6日,夜裡九點鐘左右。

  環喜朗峰戰場,劉世亨整個人趴在草叢裡。

  他的牛糞雜草隱蔽服,讓他看起來就像是草原本身的一部分。

  劉世亨不知道這裡是哪,但是估計,離1777小隊應該不遠了。因為就在不久前,他又看到有人引導大尖奔跑經過,向南而去。

  對面的山崗上,一組工兵正在夜色下搭建一個簡易通訊基站。鑒於自己之前的判斷,劉世亨不知道他們能不能順利完成。

  拿著隊內通話器,他躲著在等待。

  從那晚離隊逃走開始,連續幾天幾夜這樣在高原上奔走,同時心裡面始終帶著巨大的恐慌……劉世亨的身心,現在都已經極度疲憊和困倦。

  他的頭一次次不自覺往下低……“嚓”,額頭磕著了一塊尖銳地小石頭,他疼醒過來。

  “草,差點睡過去。”

  真睡過去的話,就誤大事了……心裡有些後怕,世亨少爺伸手把額頭上磕破的小傷口扒拉開,讓疼痛更大些,讓自己清醒一點。

  血水流下來,他用嘴唇抿了,咽下去。

  一隻螞蚱從旁邊跳過,劉世亨伸手淩空攔截,抓住直接塞進嘴裡,嚼吧嚼吧咽下去。

  “要是現在能有一把炒熟的雜糧多好。”劉世亨覺得自己已經累得連腿都邁不動了。

  他窩在草叢裡側了側身,把腳下的蔚藍戰靴解下來。

  這玩意有點重的,鞋底的前部,橫嵌有一塊死鐵鐵片。

  就像他們作戰服左手或右手的袖子夾層裡,因人不同,也嵌有一塊薄的死鐵鐵片,再心臟位置也有一塊。

  這種設計在真正的戰鬥中通常作用不大,但是偶爾能救命。

  鞋子不敢丟了,劉世亨小心把它們放進背包裡……想了想,“那我背著,不一樣重嗎?!”

  他罵了句髒話,又把鞋子穿起來,把黏扣扣好。

  視線中,對面山崗上的工兵離開了。

  簡易基站留在那裡。劉世亨左右觀望了一下,深呼吸,拿起隊內通話器開始嘗試連接,“嚓嚓嚓嚓嚓……嘟,嘟,嘟……哢噠。”

  “勞隊?!勞隊你能聽到我說話嗎?!我是劉世亨。”

  信號還是有點差,但是接通了,劉世亨整個人都在顫抖,他幾乎哭出來。

  “說,說完就不關我的事了。”他想著。

  對面確定是勞簡的聲音。對於劉世亨的突然聯繫,勞隊的情緒似乎有些複雜,正在嚴肅地說著什麼。

  劉世亨心思沒管他,急躁起來,直接說:“閉嘴……不是,總之你先聽我說。”

  “現在我怎麼樣不重要,相信我,要不是事情實在太大,我跑都跑了,不可能再回來聯繫你,勞隊。”

  夜幕下,勞簡皺眉思索同時扭頭,左右看了看身邊的隊友,低頭,“那你說。”

  劉世亨想了想,沒有直接去說結論,他不知道自己這幾天神經是否還正常,判斷是否正確。

  所以,他選擇把自己所看到的可疑情況全部說出來,先聽對面勞隊他們的判斷。

  “那具屍體被拋屍荒野,柱劍傷口在背後。”

  “這裡有另一個情況,他們看起來會派兩人一組,出去尋找大尖,然後並不殺它,而是引導它。”

  那具屍體也許就是這樣死的,劉世亨自己的判斷是這樣,但還是忍住了沒說。

  “引導聚集的方向應該是普藍。他們有明確提到過普藍。”他說。

  “全都不弱,其中還有一個高手,很高,甚至有可能是超級。”

  他說到這,覺得大概沒什麼疏漏了,停了兩秒,然後小聲問:“勞隊你們現在到哪了?”

  對面勞簡短暫沉默了一下,說:“停在普藍週邊。”

  “通訊呢?”

  “不好。”

  “那你們分析一下。”劉世亨說:“能不能先把通話器給堂堂?”

  “好。”勞簡把通話器交給賀堂堂,然後轉身,看了看身邊圍繞的隊員們,“你們覺得……”

  “應該是跟我們有關,但是真正的目標,不是我們。”作為老兵,齊柔柔第一個開口,沉聲說。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他。

  “我們沒那麼值錢。”齊柔柔冷靜道。

  思路一下子變得清晰起來,秦國文脫口而出:“青子?!”

  “應該是,是沖他們幾個來的。我們是餌。我們出不去,青子他們就要一步步殺進來。”

  齊柔柔繼續說著。

  勞簡腦子有些混亂。賀堂堂跟他要地圖,他木木地給了。

  具體來說,就是有人在設計和準備,要讓1777在普藍陷入絕境,那可能是兩三百具大尖的圍困。

  而韓青禹、吳恤和沈宜秀他們,會被告知這個消息,然後他們一定會來。

  他們是很強,但是一旦陷入這樣的戰陣,做不到果斷捨棄戰友,他們就一定會被這些戰友拖死,死於大尖之手。

  那樣,一切,都天衣無縫。

  “可能還不止。”另一名老兵說:“除了大尖外,別忘了那隊高手,還有世亨說的那個疑似超級,他們隨手可能從暗中出來……他們在這裡佈置天羅地網,等青子他們過來。”

  現場沉默。

  勞簡的表情和眼神都有些痛苦,他攥著拳頭,指節發白說:“是誰啊?他們是誰啊?!雪蓮嗎?清白煉獄?!”

  沒有人能回答他。

  另一邊,賀堂堂拿著地圖正在翻看。

  “快點,看到了嗎?普藍具體位置到底在哪?”劉世亨催問。

  “下邊角上,整個嵌入尼泊爾。”賀堂堂找到了,沒有語氣說。

  “嗯。”劉世亨的聲音發冷,說:“我從那具屍體身上拿的那包煙,叫surya,如果我沒記錯,你也想一下,它好像……是尼泊爾煙。”

  對話暫時停止,兩人都沒有說答案,但是作為韓青禹身邊的人,答案其實已經很明確:阿方斯家族。

  那麼,一旦青子深入普藍……後續阿方斯家族,第三固定探索地的力量,甚至有可能在計畫失敗後直接出手,甚至說不定,阿方斯會出手?!

  “他們不敢讓青子拿到星耀蔚藍,要趕在這之前動手。”劉世亨又說了一句。

  喀拉,喀拉,喀拉……

  對面山崗,簡易基站突然被黑暗中的身影破壞了。劉世亨看見……低頭,把自己整個埋在草叢裡。他努力克制著身體的顫抖,因為巨大的壓抑和恐懼,開始掉眼淚。

  “叼他老母……我就是一個廢物啊,孬種啊……為什麼會捲進來這麼大的事情?!”

  “不對,我沒捲進去,我沒有。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事情跟我沒關係,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我走,我走了。”

  劉世亨一邊跟自己嘀咕著,一邊在草叢中爬行。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了,他要離開這裡。

  “草啊……那些老人孩子怎麼辦?!忘跟勞隊說了啊。”

  其實說了大概也不安心,劉世亨的指尖用力抓著草根,嵌入泥土。

  通訊中斷了,反復嘗試了幾遍,再也聯繫不上劉世亨,不知道是不是他出事了……勞簡沉默把通訊器收起來。

  “我們不能留在這裡,勞隊……大家。”賀堂堂說。

  “嗯,走!”勞簡招呼的同時,用眼神示意……隊伍移動,齊柔柔和秦國文分不同方向,同時消失在夜色裡。

  1777在黑暗中向側面遊弋了一會兒,再轉回,多次變向,然後停下來。

  齊柔柔和秦國文相繼在黑暗中歸隊,“確定了,有人在盯著咱們。”

  沉默的呼吸聲。

  戰士們手裡的刀被攥緊。

  “那麼”,站在月色和星辰的光裡,勞簡用目光掠過他的每一名隊員,“繞出去,跑出去,繞不出去,跑不出去的話……我們殺出去。”
pontus 發表於 2019-6-1 08:57
319.向南

  根據拒絕者方面,塗紫幫忙查詢到的戰場指揮資訊記錄,韓青禹四人向西南方向行進,去了劄達,一面沿途清剿大尖,一面尋找1777。

  他們現在距離劄達已經不是很遠了。

  而地圖位置,劄達的下方,邊境線延伸的下緣,是南,那裡有一個叫做普藍的地方……這塊地方幾乎完全嵌入尼泊爾版圖,它才是1777小隊目前真正在的位置。

  事情的一個關鍵環節,發生在兩天多前,當時勞簡在小隊行軍的途中,接到了一個向南的指令。

  這個指令確實是由拒絕者傳達的。

  但是問題,找一個能說地道普通話的人和從指揮部知道1777小隊的戰場通訊碼這兩件事,都不算很難,蔚藍也不止華系亞擁有拒絕者。

  它幾乎每個方面軍都有。這次環喜朗峰戰場,因為梭形飛行器量大且分散,周邊各國拒絕者力量更是全部全力參與。

  頂著蔚藍歷史上第一枚星耀蔚藍的榮耀和地位,獨守第三固定探索地,阿方斯家族植根尼泊爾,已經差不多有六十年了。

  在這個地位不高的小國,阿方斯這個名字,擁有著無比巨大的影響力。

  所以,他要安插一些人在尼泊爾方面軍的各重要部門,簡直不要太容易。就像他這次動用的絕大部分家族力量,早在以前或者近期,都已經通過公開或隱秘的管道,編入了正式的尼泊爾方面軍。

  簡單來說:勞簡之前在途中接到的,小隊去往普藍的指令,其實來自尼泊爾方面軍拒絕者內部,阿方斯家族安插的人。

  正是因此,他們真正的前進方向,才和塗紫查到並告訴韓青禹的戰場指揮資訊記錄,完全不一樣。

  而後,1777小隊在行軍。

  阿方斯家族的力量就在他們身後,逐漸鋪開一張天羅地網。通過誘導大尖彙集,破壞簡易通訊基站,預伏家族力量……他們漸漸在普藍,構建起來一塊“死地”。

  這個死地的意思,不光是一個必殺的死局,還是死無對證。

  等到1777這枚魚餌深入普藍,等他們把一切準備就緒,這個局就會真正展開,根據過往情報對韓青禹的瞭解……他一定會來。

  “這個人,絕不可以活著拿到星耀蔚藍。”這是阿方斯本人親自下達的指令。

  為此,他甚至不惜派出孫子德尼、重孫埃裡克,以及玄孫夏爾,三代血脈加入環喜朗峰戰場,以尼泊爾方面軍新任前線指揮官的身份,來完成這個局。

  同時派了一個戰力站在頂級之上的家僕親信,肖恩,帶隊深入北面戰場,完成具體行動佈置。

  至於後面發生的事情。

  如果迷信一點說,也許是那位,在旗幟戰爭中犧牲於喜朗峰頂的尼泊爾方面軍前任前線指揮官,鳥布德雅亞將軍的英魂,回頭向北看了一眼……不忍他的方面軍的名義,被人利用,蒙羞。

  而實際的情況,就是誰都沒有想到,1777小隊竟然會出現一個戰場逃兵,突然往回走。

  他的名字叫做劉世亨,大部分時候,溫繼飛他們調侃叫他劉少爺,或世亨少爺。

  “以後說不定就改叫牛屎亨啦!”

  劉世亨哭著想著,想笑又笑不出來。他現在已經站起來走了,因為四周都好空。

  他的手上,有自己一路上畫下來的,回去那間破屋的路線圖。本來是打算拿給1777的,或者給任何一個他能找到的蔚藍小隊都好。

  但是現在的情況,他還是一個人,站在草原夜幕下。他也不敢到處去找人。

  又走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一個隱蔽處,站下來。劉世亨神情鄭重地從防水背包裡掏了一本存摺出來,拿在手上。

  “正面,我回去。反面,不回去,顧自己走脫。就這樣,扔一次決定,翻悔再扔冚家鏟。”

  為什麼用存摺?因為實在是太倒楣了,倒楣到世亨少爺現在已經完全不信鬼神了,他現在只信任錢。

  雙手合十,將存摺合在手心,用力拜了幾下……劉世亨閉眼睛,胳膊一揚,把存摺朝天上扔去。

  然後,仰頭眼睜睜地看著它,“唰啦”一下在空中打開…撲啦啦落下來…內頁朝下,蓋在地上。

  媽的,結果出來存摺封面正反兩面,竟然都朝上,你敢信?!

  劉世亨定定地站在那……眼神無盡茫然地,看了五秒鐘,

  “不要玩我啦啊!老聽爺。不要讓我自己選……不要考驗我的良心,我沒有這個東西的呀。”

  膝蓋一軟,世亨少爺跪在地上,他快要崩潰了。

  …………

  “一早就聽說過,第一次見到,真的夠漂亮哈。”

  “是啊,不過她這身高,怕得有一米七十多吧?”

  “指定有了。欸,你看地上她那槍……”

  說話的是兩名華系亞蔚藍小隊普通隊員。

  此時,在他們前方不遠,一名身材高挑,把金棕色長髮束在腦後少校女軍官,正在用流利的中文,和他們的隊長交談著。

  這個女少校的名字,叫做米拉.喬。

  雖然自身戰力不算很強,但是米拉在華系亞方面軍唯一目擊軍團體系內,一直都還是有一些名氣的。

  一來因為她是在華系亞方面軍服役的外國人,而且是一個金髮碧眼的漂亮女兵,比較顯眼。

  同時她的哥哥,曾經是一名十分罕見的外籍華系亞蔚藍小隊隊長,名氣很大。他犧牲在華系亞戰場。

  二來,米拉自身,身上最大的一枚標籤:她是整個唯一目擊軍團,之前唯一被特許在一線戰鬥中使用熱武器的那個人。

  蔚藍科研系統那邊甚至有人,專門為她特製了幾代以她名字命名的超級槍械。

  此時的米拉,已經佩戴上了少校肩章。身上穿的,也已經不是華系亞方面軍軍服了,而是蔚藍聯盟總部的軍官作戰服。

  因為聯盟總部的調令,父母的歸國,她在旗幟戰爭之前離開了1777小隊,到印德度參加一個軍團培訓,為重返局勢動盪的熊占裡做準備。

  跟她同期的這批軍官學員,之前一直都在印德度,不過他們並沒有參加上次的旗幟戰爭。

  因為當時的情況,蔚藍攻山戰役雖然慘烈,但是在人員方面並不缺乏。

  而這一次,環喜朗峰戰場的範圍實在太大了,情況也太複雜,蔚藍方面因為需要兩邊兼顧,人員一時間極度缺乏。所以,他們才終於被允許,加入了戰場。

  軍官團二十人一隊,其中不乏高手,除了參與清剿,還兼有戰場調查和協調的職責。

  “什麼?!你說……”

  在軍官團新戰友們的視線中,原本正在做戰場情況記錄的米拉少校,突然間雀躍了一下,跟著整個人顯得很激動……她甚至伸手拉了對方隊長的衣袖。

  “馬隊長你是說,1777小隊,前天剛經過這裡嗎?!”

  其實分別到現在並不算很久。

  這段時間,米拉在軍官團也認識了不少相處得很好的新朋友,甚至還遇到了好幾個愛慕追求她的優秀青年軍官。

  但是她沒心思啊,每天最想念和記掛的,依然是1777。

  “可惜錯過了。”米拉顧自又嘀咕了一句,眼神有些惋惜。她好想他們。

  “不,不是的。”突然被外國美女扯衣袖了,樸實的馬隊長一下有些緊張,局促說:“是韓青禹,韓青禹他們四個人,前天從這經過過。不是整個隊。”

  沒辦法,韓青禹四個鬧的動靜實在有點大了,同時他們燒烤大尖的傳言,也流傳得很凶。一路上經過的地方,就沒有人不知道他們來過。

  “哦,是青子啊。”米拉說。

  就這一句話,戰友們發現米拉的狀態,突然間又有點兒不一樣了。

  她依然喜悅,依然激動,但是在喜悅和激動的同時,多出來了一份很難描述的異樣神采。

  大概接近心花怒放之類的。

  “他們在說誰?”軍官團裡的一名男軍官神情緊張問,他叫阿曆克塞。

  “The king。”旁邊一名女軍官激動告訴他。

  “哦。”阿曆克塞的神情頓時就有點兒蔫了。

  The king在喜朗峰的事蹟,他們自然都有聽說過。他們還看了報紙的報導。同時也知道,那個傢伙曾是米拉親手帶過的新兵,後來她的戰友。

  前陣子,The king的事蹟傳開,造成轟動,不管前線、後方到處都是星耀蔚藍的呼聲……米拉那個自豪啊,每天嘴裡都是他,每天都神采奕奕。

  “對的。”這邊,馬隊長依然樸實,說:“就青少校,溫繼飛少尉,沈宜秀少尉,還有吳恤中尉四個,前天從這裡路過,撲了一具大尖,拆了它兩條胳膊。”

  “嗯,那他們往哪兒去了啊?”米拉追問。

  “去劄達,說是因為回去參加全軍大會,回來遲了,去追1777小隊。”馬隊長耐心解釋說。

  “這樣。”米拉點頭,神情惋惜……突然“嗯?”一聲,困惑說:“可是1777明明就不在劄達呀?!”

  “我們小隊剛從那邊繞了好幾圈出來呢。”米拉做了一個手勢,示意自己的路線,斜上而下,說:“我一路上也都有跟人打聽1777的位置,但是在劄達方向,完全沒有小隊見過他們。”

  “這……”馬隊長懵逼一下,心說:這你問我,我哪知道啊?

  其實米拉並不是在問他,而是自己疑惑。

  當然,她也只是疑惑而已,暫時並沒有到緊張的程度。畢竟眼前這片戰場雖然複雜累人,但是論危險程度,其實並不高,絕大部分蔚藍小隊應付起來都不難。

  “可能青子他們弄錯了吧?……可是他一直都有拒絕者的朋友啊,也有主動聯繫的許可權。那麼,是我的運氣實在太不好,錯過了麼?”

  米拉想了想,轉頭,看向軍官團的隊友們,用英語,弱弱地問道:“要不,我們再回劄達看看?”

  “米拉少校!”剛才還蔫巴了的阿曆克賽……突然間嚴肅起來,邁步上前的同時很正式說:“我想,在這片戰場上,你應該更多關注的,是我們的職責,而不是你的個人友誼。”

  我才不會讓你回去找The king呢!阿曆克塞在心裡偷偷想著。

  愛情是靠自己爭取的,只要等到培訓結束,他和米拉一起回去熊占裡,時間和距離就都會是他的優勢,他的機會就會變大。

  “是……對不起,我很抱歉。”確實理虧了,米拉一下有些尷尬和慚愧,道歉後說:“那麼,我想申請聯繫拒絕者。”

  總難免有些不安,米拉想排除自己的疑惑。

  申請被通過了。

  通訊很快被接通。

  “請報你的番號。”對面華系亞方面軍拒絕者應答說。

  “原華系亞唯一目擊軍團,第九軍,第425團,第1777小隊副隊長,現參戰軍官團二分隊成員,米拉.喬。”

  “團級通訊密碼。”

  “篤,篤篤,篤……”米拉轉身,用指尖輕輕在通訊器上敲出一段密碼。

  對面確認,然後朝外喊:“塗紫,塗紫……1777小隊的通訊。你不是說有1777或者青少校的通訊,都讓跟你說嗎?!你來。”

  很快,塗紫的聲音出現在了通訊器那頭。

  簡單的對話後,兩人都緊張起來。

  “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1777不在劄達區域。”米拉強調。

  “但是戰場指揮資訊記錄,就是這樣的啊。不過青子哥讓我幫他聯繫1777,我這怎麼也聯繫不上。”塗紫想了想說:“說起來,劄達的通訊弄得怎麼樣?應該還行的吧?”

  “還行的。”米拉說完,腦子猛轉一下,著急問:“那現在,哪一塊通訊最差?!”

  既然1777那邊,現在連拒絕者都一直聯繫不上,很顯然,他們在通訊最差的地方。

  塗紫被提醒了,很快通過內部詢問得到結論,“南邊,越往南越差。”

  “嗯,我爭取過去看一下。另外請你幫忙聯繫青子,告訴他這個情況。”

  “好。”

  米拉結束了通話。

  轉頭,把情況向軍官團戰友們說明,“我……”

  “去啊。”阿曆克塞第一個說:“這是職責。”

  也許The king會過來,他們會重聚……但是當一個蔚藍小隊下落不明,這就是職責。

  在阿曆克塞表態之後,軍官團全員贊同。

  儘管那本不是他們負責的區域,但是他們的職責區域,已經基本完成清剿和調查協調了。

  所以,向南。
pontus 發表於 2019-6-3 09:09
320.槍聲

  從一個大約居中的位置,軍官團動身向南,全速行軍。

  對於米拉來說,她的1777,很可能在那裡。

  不過這種心理,目前也只到因為情況不明而有些擔心和不安的程度。

  除了1777小隊本身和劉世亨之外,並沒有人真正意識到情況的危急,以及事情真實的黑暗和殘酷。

  普藍北面,一處四向皆通的分叉路口,亂石堆遮擋著視線。

  隊員們站著或坐著,集體沉默,等待突圍開始。

  “現在唯一的好事,是我們還沒有真正深入普藍,他們還沒有收袋口。”勞簡開口,說:“先強調一下,等突圍計畫開始,你們一定都得聽我指揮。”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抬頭,專注看著手上的地圖。

  “當然,隊長。”第一時間,幾乎每個人都說。

  其中包括所有平時沒事喜歡吹牛抬杠,或跟他沒皮沒臉,沒大沒小的老兵痞們。

  似乎有些意外,勞簡抬頭看了一圈,然後沉默點頭。

  這支隊伍從來都不是圍繞他這個隊長建立的。甚至其中絕大部分的人,都不是因為他而來到1777小隊。

  在過去的這一年裡,1777手裡的牌很大,總是一路碾過去。他們對韓青禹、吳恤和鏽妹的依賴程度一直都很高,而勞簡這個隊長,反而並沒有承擔太大的壓力,也沒有過什麼驚豔的表現。

  但就是這樣,面對眼前這樣的局面,隊員們依然毫不猶豫地,就都把命運交在了他手裡。

  勞隊長現在心裡有些緊張,壓力巨大。

  第一,實力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不說大尖群,單是猜想中敵人的實力,也是現在的1777不可能抗衡的。

  就比如能在大尖面前背身跑的人,1777現在最多不超過6個。而對手,大概有一堆。

  同時1777的隊員構成裡還有一半以上,一年期新兵。

  第二,勞簡的蔚藍生涯,從來沒有指揮過這樣的突圍行動。他的多年隊長經歷,僅限於一次次伏擊大尖的任務。

  再低頭的時候,嘴裡的煙頭抖動了一下,煙灰落在地圖上。

  勞簡連忙伸手撣了,拿起來吹乾淨。

  這張地圖上有他一路下來對地形的勾勒和記錄,以及戰術思考。這是很多年前養成的習慣。

  “這可能是僅有的,我擅長的東西了。冷靜點……冷靜點。”勞簡在心裡對自己說。

  勞簡曾經的小隊編號752,那是一支戰力很普通的小隊,就算是站主陣鋒位的C級隊長勞簡自己,在戰力上也不是什麼悍將,他只是永遠很剛,永遠要強而已。

  但是這支戰力普通的小隊,卻經常能排進第九軍前50位,甚至最好的時候,到過第31名。

  勞簡以前是大學老師,教物理學的,然後也仔細研究過《違背物理學》。他對梭形飛行器運動軌跡的判斷力全軍聞名,強到被拉去給隊長們開講座。

  他在預判前提下對地形的利用,也是752任務戰鬥最大的依仗。

  “嗤啦……哢。”突然輕微的一聲響,鉛筆頭筆芯斷了。

  勞簡摘下來死鐵戰刀,橫平端著,重新削了一下,而後拿著筆,繼續在地圖上規劃突圍路線。

  他特意標注出來三個點。

  “路上能藏大尖群的位置,大概就這三個,咱們不管走哪條路線,肯定都得過一個,查探不到的話,就只能賭。”

  “我去找。”當場好幾個人異口同聲……抽刀,同時站起來

  勞簡搖了搖頭。

  “不行,一來太遠了,二來,現在他們還不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發現不對要走這一點,對我們很重要。”

  他的意思,這一點不能打破。一旦打破,1777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

  說話間,輕微的碎石滾動的聲音傳來。

  齊柔柔和秦國文兩人分別從不同方向回到隊伍裡。

  “怎麼樣?”勞簡第一時間問。

  “看到我們有向外走的傾向,人果然開始變多。”齊柔柔說:“現在有六個咬在咱們後面,要不乾脆埋伏一把,先做掉?!”

  “這個不急。”勞簡搖了搖頭,又問:“大概實力能判斷嗎?”

  “沒交手,看不太出來,不過看著這幾個應該不算很強。”秦國文說:“至少我覺得劉世亨說的那撥高手,那個什麼疑似超級,不會出現在這裡。”

  這一判斷得到了絕大部分人的認同。那撥真正的高手,現在應該還在週邊準備,還不在這裡,否則他們連嘗試的機會都沒有。

  但是既然對方處心積慮,花費這麼大精力來佈置這個局,他們放在這裡的人,肯定不會少,也不會弱。

  “就怕有頂級。”秦國文說。

  隊裡確實有幾個能打一打的,但如果對方有頂級……勞簡揉了揉眉心,抬頭找到賀堂堂,喊:“堂堂……賀堂堂。”

  “……啊?勞隊?!”

  賀堂堂走神了,這個平時總是很吵鬧的傢伙,在和劉世亨通話後,就一直很沉默。

  “我,你,國文,柔柔……加火鬥叔。”勞簡數到這停住,沒再數人,說:“我們五個人,有沒有機會拼掉一個頂級?”

  他之所以問賀堂堂的原因,是因為這傢伙平時每天都在跟頂級打,每天在被頂級虐。

  “那……”賀堂堂停住想了想,說:“我不知道啊。”

  “哦。”勞簡看著他,點了點頭,沒有再追問,而是轉回去向大家說:“都把裝置和源能塊檢查一下吧。”

  隊員們動手開始檢查。

  勞簡站起來,看見一名年輕隊員的源能塊只剩下一塊滿的,抬手丟了一塊自己的給他……順帶笑著問:“怎麼樣,怕不怕?!”

  隊員搖頭,轉回的臉上,笑容莫名地有些張狂,說:“不怕,我這正興奮著呢,難得一次青子他們不在,輪到咱出風頭。”

  他身邊的一眾年輕隊員們都笑起來,說:“可不是?!怎麼說,我們每個人也都是挑選出來的,這一年用掉的源能塊,也比外面普通小隊多得多,既然這樣……勞隊,你相信我們吧。”

  不管真假,這就是蔚藍的,1777的年輕人。

  “我想了想,1777不能永遠都等韓青禹來,對吧?”那名年輕隊員拿樹葉把手上戰刀擦了擦,抬頭露出來一口大白牙,突然又說。

  勞簡看著他,用力點了一下頭。

  “說得對,可不就是這樣子嘛?實話說,我這就存了許久的埋怨。”

  作為隊裡年齡最大的一名老隊員,火鬥叔摘下來煙頭,板一下臉,神情不快說:

  “從成立一直到現在,那個瓜娃子也不知道怎麼個回事,總把我們當成小孩子一樣照顧。能的他!”

  大夥都低聲地笑起來,火鬥叔真正想表達的意思,他們都懂。

  明明就是戰場啊,明明我們很多人,自己過去也都是血泊裡走過來的,那傢伙卻總想要一個都不丟,一個人都不死。

  而這回,這裡有一個局,一個特意為韓青禹等人埋設的殺局。現在站在這裡的這麼多人,全都是餌……他們只是餌。

  他們不能讓韓青禹來,不能讓他投進羅網。

  被人瞧不起了,魚餌們想要自己決定命運。

  …………

  夜,淩晨三點左右,天空突然開始下雨,星光和月光消散。

  四周一片漆黑,地面迅速泥濘。

  “勞隊,我們到底在等什麼?”

  “等雨,也等梭形飛行器,記得天之前在路上看到兩次,最後飛走那架梭形飛行器嗎?不出意外的話,一會兒它會出現在這裡,在這附近一帶降落。”

  夜雨漸大,嘩啦啦……一直下。

  “來了。”雨幕中,秦國文伸手指著天空說。

  “做出準備攻擊它的狀態。走!”

  勞簡帶頭,隊員們按照平時的隊形,做出伏擊的姿態。但是前進過程中,包括齊柔柔在內的一部分人,默默隱藏進草叢或泥坑裡。

  身後追蹤的人把他們看在眼裡,默默跟上來。

  梭形飛行器開始出現下落的跡象。

  “準備……”勞簡伸手,做出預備攻擊的姿態。

  看見他們還想著攻擊大尖,追蹤的人放鬆了一下。

  “殺!”

  雨幕中,有人從他們身後殺出來,死鐵戰刀卷集著雨水,劈出淩厲的弧線。

  同時,前方1777小隊全體反沖,將他們夾在中間。

  廝殺聲激烈,在黑暗中很快結束。

  6名敵方跟蹤的人,全部被斬殺。

  “怎麼樣?有沒有受傷?!”勞隊問。

  “小事。”有人答。

  齊柔柔用繃帶將腹部的傷口纏緊,咬牙悶哼一聲,“沒事。”

  “趁現在,開始跑嗎?”他問。

  “不,我們繼續跟著飛行器走。它其實還要飄一會兒……”勞簡說著,帶人繼續在黑暗中跟隨空中的梭形飛行器前進。

  後方的腳步聲,很快又出現了,比之剛才更多。這裡果然藏了很多人。

  “停。”意外的是,在這種情況下,勞簡非但沒有指揮加速,反而突然開口,號召隊員們停下來……甚至其中的大部分人,都沒有隱蔽。

  就像是在等敵人過來這邊。

  敵方的人追上來了。

  “轟!”梭形飛行器落地,砸在泥土裡……它落下的位置在兩隊人之間,但是距離對方更近。

  “老天保佑,有具泛藍。”這一晚,第一語氣激動,這是他預估的位置……勞簡轉身說,“跑!”

  隊員們在夜色和泥濘中跟著他瘋狂的奔跑。

  大約1個來小時候,奔流的水聲,響起在不遠處。

  “砍樹。”勞簡喊。

  隊員們迅速砍下來一段段木頭,抱著,激動地沖向江邊。他們大概猜到勞隊的計畫了。

  “跳嗎?!勞隊。”

  “不,都把木頭扔下去。咱們往上走。”

  跳江,這是1777突圍的最優選擇,勞簡沒有選。

  黑暗中,啪啪的響聲傳來,幾十根沉重的木頭先後落進江水。

  大概幾十秒後,“轟!……”

  遠遠地,數十名高手源能鼓蕩,用戰刀轟擊江水的聲音傳來,連綿不絕。

  那裡果然出現敵人,不過他們斬斷的,只有木頭。

  1777暫時擺脫了第一個包圍圈。

  他們在夜雨中繼續狂奔接近三個小時,期間遭遇三次小股敵人的阻擊。

  “勞隊!接下來我們走哪邊?!”

  抉擇的時候又到了。勞簡之前標注,有三個山谷位置,可能藏大尖群。現在他們必須選一個。

  “這邊。”勞簡果斷而迅速地,指了一個方向說。

  “可是剛那兩股阻擊的人,就是這個方向來的啊。”

  “對,所以走這邊。他們不會和大尖呆在一起,大尖可不會聽話。”

  這一晚指揮如神,勞簡打開地圖,用手電筒打亮,指著地圖上的一條粗線,大聲說:“看到這個位置了嗎?這是我們來時經過的那個懸崖峽谷……只要我們能過去,到這裡,不管後面的人是否被追上,是否陷入戰鬥,前面的人,跑。”

  “……”除了腳步聲,四周無人應答。

  那個懸崖峽谷,他們都走過,那裡一次可通行的人很少。

  所以,前面的人繼續跑,後面被追上的人……就回身阻擊。

  “聽清楚了嗎?!”勞簡吼。

  “聽清楚了。”

  “……行動。”

  急促地腳步聲在去往懸崖峽谷的途中突然停下來……

  前方,密密麻麻至少七八十具大尖,出現在那裡。

  超神了一夜的勞簡,失誤了。

  失誤的原因很簡單,他之前標注的三個位置,不是其中一個藏有大尖群,而是三個位置都有。

  所以,哪怕他選擇了自認為可能性最小的一個,結果,還是遭遇了。

  “怎麼辦?!勞隊?!”

  “我……”勞簡盡力了,他用盡了一切辦法,可惜仍然沒有做到……沒能帶領他的隊員們逃脫。

  此時情況,前方是大尖群,就在被驚動的邊緣。

  而後方,敵人源能爆發的聲響,已經可以聽見了。他們不可能跑得過。

  往前,沖過這七八十具大尖,他們可能全隊都會犧牲;往後,迎擊來敵,他們會死掉大部分,然後剩餘的一部分人會被留下來,繼續用做魚餌。

  短暫的沉默。

  “鏗!”勞簡拔刀,“都是黑甲,都說黑甲大尖挺笨的……不如我們試試看,看有沒有人能活著沖過去。”

  他話音落下。

  “鏗……”所有人沉默拔刀。

  秦國文、齊柔柔、火鬥叔和賀堂堂四人站到勞簡身邊,站成一個箭頭。他們是這裡剩下最強的人,他們要試著,去為整個小隊殺開一條路。

  夜色,雨幕,前方黑甲大尖成群……1777沒有韓青禹,1777拔刀,準備衝鋒。

  “哎呀,突然想到我還沒娶媳婦兒。”一名年輕隊員笑著說。

  “你這一說我才發現……我都還沒娶。”勞簡說:“老子特麼的四十二了。”

  大夥都笑起來。

  “話說咱駐地關那個商小姐……是預備嫂子嗎?!勞隊你是沒膽啊,還是不喜歡啊?”平時不敢造次的年輕隊員,這時候膽子也大了。

  勞簡苦笑一下,說:“想過幾次……沒膽。”

  “難怪娶不上啊。”火鬥叔說:“要是這回能回去,你有點出息。”

  勞簡乾脆地應:“誒。”

  四周又是一陣哄笑。

  “不如咱等一等吧,勞隊?”

  “為什麼?”

  “等後面那些狗娘養的追上來啊,然後咱再把大尖群驚了,把他們也捲進去。”

  “好主意啊,那就等等。”

  對話聲戛然而止,只剩雨聲,心跳聲……有人在偷偷顫抖,掉眼淚,但是很快被雨水沖刷。

  手被雨水打濕了,攥緊刀柄時“咯吱”作響。

  後方的源能爆發越來越清晰了。

  “話說,咱1777的板擦顏色,選好了沒啊?”火鬥叔突然問。

  “血色。”勞簡說。

  “那,不如就當今天,是咱血色板擦的第一戰……”

  陡然,夜幕中。

  “轟,轟轟轟轟……”

  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不自覺恍惚了一下……那是?

  是槍聲。

  密集兒激烈的槍聲,響起在側面的山梁上,對著大尖群開火。

  1777的每個人,對這樣的槍聲,都無比熟悉。

  那是來自米拉11,獨有的咆哮。
pontus 發表於 2019-6-4 08:27
321.米拉11的咆哮

  米拉11響起在這個雨夜淩晨。

  這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前陣子,當米拉奉命離開1777的時候,她把7留在了隊裡,把9留給了溫繼飛,唯獨帶走了米拉11。

  7類似榴彈槍,9是狙擊步槍,而11,一般人們稱之為炮。

  20mm子彈,可以五管齊射的超重型特製機炮。蔚藍已經被宣告失敗的熱武器研究,幾乎所有可用的成果,大都用在了這把槍上。

  它不是誰都能用得了,控得住的。

  就算後來,溫繼飛的槍法逐漸超神,人們每次談及在一線戰場用槍,首先想到的也依然是米拉。畢竟她已經用槍十年,而且她是溫繼飛真實意義上的師傅。

  抬頭,目光穿過黑暗和雨幕,落在側面山梁的高處。

  那裡,五管超重機炮槍口的火舌耀眼閃爍。米拉11破風的子彈,不斷傾瀉在大尖群裡,激烈撞擊著死鐵護甲。

  “米拉……”本已經站在絕望邊緣的1777隊員們,不由自主地一起喊出來。

  只不過他們的尾碼各有不同,有人喊“米拉隊長”,有人喊“米拉小姐”,有人就只“米拉”兩個字。

  站在上方的這個異國姑娘,是他們的戰友,1777的副隊長……是第九軍最美的玫瑰和少年們驛動的夢。

  “謝謝。”勞簡眼眶泛紅,低聲說了一句,同時整個人晃了晃,仿佛一直自我支撐的精神,突然間被抽空了一下。

  其實勞隊剛才就接近崩潰了,當他第一次擔負1777整支小隊的命運,用盡一切辦法,最終卻還是把隊員們帶到了絕境。

  他覺得,自己終究還是害死了他們,而且,他還不能允許他們投降和退縮。

  只不過剛才的情況,他不能垮,所以勞簡忽略和克服了這樣的情緒,抽刀,準備帶頭死戰。

  現在,大尖群絕大部分都被驚動,開始沿著山坡,向山梁上移動。

  希望重新出現的一瞬間,勞簡情緒崩塌了一下,立即努力又支撐起來。

  他端起來望遠鏡向高處望去。

  那裡有一塊巨石,巨石上,站著他們熟悉的身影。金棕色的長髮束在腦後,身材高挑。

  米拉11的射程很遠,衝擊力很強,米拉沉穩地站著,瘋狂地開火,她努力想讓子彈點中下方每一具大尖。

  看見大尖們開始朝她的方向移動,米拉的嘴角笑起來。

  軍官團是在進入南區之後才發現情況不對的,他們也看到了在引誘大尖的人和被蓄意破壞的通訊基站。

  無法通訊,軍官團迅速分出小部分人回去求援,而剩下的人,跟隨米拉一起,開始瘋狂尋找1777的蹤跡。

  他們登上一座座山頭,用望遠鏡觀望。

  終於,他們看見了奔逃的人群,只憑模糊的身影,米拉就知道,那是她的1777……然後,他們又看到了山谷裡的大尖群,和後方追來的敵群,他們以為那是雪蓮。

  “你們先離開吧,我要去為我的小隊戰鬥,大尖群會過來。”

  “不,米拉,我們是高手(軍官)…去吧,去做你想做的。”

  米拉義無反顧地站上了山梁,開火。

  論吸引大尖群的注意力,沒有人比她更強了。下方的七八十具大尖,此時絕大部分都已經轉向,向山梁上而來。

  1777的呼喊聲穿越夜幕,落在米拉耳朵裡,她有些喜悅……同時又惱火、著急。

  “噗噗噗噗噗……”

  米拉11的子彈清晰地在大尖群中打出一條直線,直線去向,是穿越山谷的另一邊。

  隊員們看懂了,

  “米拉她,在叫我們走。”

  “我知道,可是她自己……”米拉自身的戰力並不強,這是1777每個人都知道的事實。

  勞簡沉默了一下,此時前方山谷留下的大尖已經很稀疏……生路,已經打開了。

  “她有隊友,不少。”

  “不要辜負她。”

  戰場上最殘酷的決定,總是要由決策者來做,勞簡沉聲開口,而後,“頌”,源能爆發,“殺過去。”

  “頌頌頌頌頌……”

  衝鋒的隊伍在一往無前的途中,集體轉頭,望向山梁上的那個身影。

  然後含淚再轉回來,沖進山谷,殺!

  “砰!砰砰!”米拉朝空中開了三槍。以副隊長的身份,她在誇獎他們,以往每次任務順利結束,米拉副隊長總是會這樣做。

  但是,大尖群攀山的速度很快,它們不斷在靠近。

  “米拉!”身後,隊友們的喊聲傳來。

  米拉扭頭看了一眼,微笑,然後說:“謝謝……請不要再跟來。”

  說完她轉回身,從巨石上一躍而下,米拉11持續不斷開火,同時人側向向下奔跑,帶著大尖群往斜後方移動。

  她要帶大尖群去阻止追兵。

  米拉已經知道韓青禹、吳恤和沈宜秀不在隊中了,如果1777能夠對付那些人,他們就不必這樣奔逃。

  所以她不能讓後面的人過去。

  但是,她的速度相對太慢了,大尖群接近的速度越來越快。米拉利用地形在不斷地游走,利用米拉11的後坐力,一次次完成幾乎不可思議地移動。

  突然,黑暗中,

  “呼呼呼呼……”

  一柄廓爾喀式戰刀穿透雨幕急速而來。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大概是終於看破了米拉的意圖,敵人偷偷上來了,高手。

  “嚓!”

  一瞬間,沒能完全閃避開。沉重的戰刀徑直穿透米拉托槍的左手臂,刀身嵌在她的手臂上。

  “嗚啊!”這一聲,如同野獸受傷的低吼,米拉11的槍頭垂落,沉重的槍身,砸在地上。

  她整個人,也因為巨大的衝擊力而踉蹌摔進灌木叢裡。

  “米拉!”

  “米拉!”

  焦急的驚呼聲響起。

  但是,下一刻,

  “轟,轟轟轟……”

  米拉11的咆哮,陡然再一次出現。

  染血的山梁上,米拉重新站了起來。此時的她,用牙齒,死死咬著一塊從作戰服上切割下來的寬布條……布條的另一頭,掛住了米拉11的槍身。

  槍身不穩,子彈的軌跡失去控制。

  米拉不得不用她插著戰刀的手臂,輔助穩定米拉11的槍身。

  而後繼續開火。奔跑。

  槍身劇烈的震動讓傷口不斷擴大,劇烈的痛疼讓米拉不斷低吼。

  山上她的隊友們沉痛看著這一切。

  “她……”

  “愚蠢。媽媽說,美麗的女人總是愚蠢,所以叫我千萬不要喜歡美女……媽媽對不起。”

  阿曆克塞燦爛笑了一下,而後縱身一躍,同樣跳下來。

  他的速度很快。很快,他的一隻手搭住米拉的肩膀。

  米拉回頭。

  “回去吧,美麗的小姐。”

  “頌!”磅礴的源能爆發,阿曆克塞把米拉整個人朝後,扔回到巨石上面……隊友們接住她,按住。

  “阿曆克塞!”

  “放心,我可不是像你那樣,會盲目去拼命的人。”背著身,阿曆克塞中校笑了一下,“我還要參加未來與The king爭奪愛情的決鬥呢。”

  他的手指在肩後輕輕勾了一下。

  特製的作戰服從右肩向腰下,打開了一個扇形的結構。那是一個加裝的,奇怪的,分格的袋子。

  袋子由上而下,插著足足11柄熊占裡沙皇時代流傳下的“恰西克”軍刀。

  恰西克的意思,是天堂之刃。

  “順便說一下,長距離的異地戀是不可靠的。”他笑著說。

  熊占裡方面軍,阿曆克塞中校,是頂級戰力。

  很匆忙,但還是從懷中掏出小鐵罐裝的伏特加,灌了一口。

  “呼呼……烏拉!”這個戰鬥民族的男人,像是因為面對艱難的戰鬥而興奮無比,呼喊著,躍向大尖群。

  “嚓!”

  手上的一柄恰克西戰刀斬進大尖脖子,不致命,阿曆克塞在大尖肩側蹬了一腳,淩空,再抽兩柄軍刀,一左一右捅進大尖胸口,依然不致命……但是,他已經成功吸引了一部分大尖的注意。

  阿曆克塞蹬腿翻身……再次抽刀在手。

  向下方撲去。

  “請剛才傷害米拉小姐的混蛋滾出來!”
pontus 發表於 2019-6-5 08:29
322.當關者

  阿曆克塞比米拉強,強很多,但是論對大尖群的吸引力,反而有所不及。整個大尖群在他接手之後開始進入一個混亂、暴亂的狀態,四向亂竄。

  阿曆克塞帶著一部分大尖繞側面山梁俯衝而下,並沒有直沖後方追來的敵群,而是從他們面前,徑直橫拉而過,拉出一道防線。

  黑暗中,又是一柄小號的廓爾喀彎刀,呼嘯著,精准避過成群的大尖,淩空刺向他的後背。

  阿曆克塞聽聲回身,雙刀交錯硬擋了這一下。

  “當!”劇烈的碰撞聲響徹山谷。

  這一刀比之剛才襲擊米拉的那一刀要強悍很多。

  “頂級!”阿曆克塞身形彈射進樹叢的同時大喊,“跑,都快跑!”

  在這種形勢下,對方有頂級在場,就意味著己方因為阿曆克塞的存在而可能存在的,僅有的一點優勢,全部喪失。

  山梁上的十余名軍官團成員第一時間帶著米拉攀山而去。

  山谷中,1777小隊的絕大部分人,也終於沖過了因為注意力被吸引,稀疏分散的大尖群。其中多數身上都帶傷。

  “走!”

  勞簡拉了賀堂堂一把,身體略微有些踉蹌的,帶著隊員們沿山谷側面翻出去。

  往他預定中最後的撤退通道,那條峭壁峽谷跑去。

  那裡很窄,通道很長,就算是大尖群追來,也很難形成有效的追擊和圍攻……敵人絕不敢和大尖群一同進入峽谷。

  而從那裡出去,他們就有機會進入華系亞主力所在區域。

  …………

  雨漸漸停了,四周依然一片漆黑,而地面泥濘,草葉濕滑。

  軍靴連續不斷地踩在泥水灘裡,嘩嘩作響,泥水濺到人身上,甚至臉上。

  不時有人“pia”的一聲摔倒在地上……雙臂剛做支撐,已經被跑在後面的隊友拎起,繼續往前跑去。

  地面上他們摔過的地方留下血跡,但是很快,又被泥水掩住。

  “跑,不要落隊,跟緊,不要跟丟了。跑啊!”勞簡的聲音,一次次在黑暗中響起。

  1777倉皇的逃亡,狼狽不堪。

  沒有人知道自己到底跑得快不快,又到底跑了多久。地圖上看著不遠的線段,實際距離卻很遠,很遠……這段路,他們來時走了兩天兩夜,而回程,在裝置狀態下,要用不到一夜來完成。

  這種情況別說戰鬥了,實力稍弱一些的隊員,單只這樣,一直在裝置狀態下奔跑,身體就已經難以負荷,自己扛不住吐血。他們已經完全失去了戰鬥力。

  “哈哈,這下,血葫蘆娃入隊儀式全都有了啊!”

  秦國文人在隊伍中段,停下來,大聲打了個趣。

  “放心,在咱1777,吐血不算受傷,吐口血大吉大利。噗!”

  他的作戰服胸前,泥巴乾了一層,被掀落下來……血水湧出。在之前的衝鋒中,這位來自金色板擦的1777現任隊副搶了勞隊長的主鋒位,被柱劍劍尖劃過前胸。

  齊柔柔從他面前跑過。

  “要不,柔柔你邊跑邊給我們唱幾句吧?你想一想,看有沒有合這樣場景的選段。”秦國文抬頭,抹了嘴角的血,笑著說。

  齊柔柔回頭瞪他一眼,一如過往的日常,說:“滾!”

  戰士們疲憊的笑聲,在黑暗中低低地響起。

  “跑!”勞簡在隊尾,用手揪著一名年輕隊員的衣服,拖拽著他,“跑起來啊,不要躺下去,不要躺下去……你是廢物嗎?跑,快,跑起來。”

  “隊長,勞隊……別,別管我了。”

  年輕隊員的雙腿已近無法直立,身體弓著,說:“我跑不動了,勞隊,我肋骨斷了……留下來,還能拼一刀。”

  勞簡猛地怔住,扭頭看著他。

  “跑前面的別回頭,被追上的回身阻敵……勞隊你說的。”

  年輕隊員低頭用力扯開他的手,移動幾步,靠在一塊石頭上,一邊艱難喘息,一邊把戰刀拔出來,說:“放心,勞隊,我絕不會當俘虜。”

  勞簡猛一下轉身,“齊柔柔!”

  “到!”齊柔柔的身影從前方飛奔而回。

  “能帶著他跑嗎?”

  “能。”腹部纏著繃帶,齊柔柔說。

  “走!”勞簡一把拎過那名隊員,丟向他。

  “別亂動。”齊柔柔幾乎是把人挾在肋下,開始瘋狂向前奔跑。

  這樣的奔跑,一直在持續……終於,天開始有些亮了,是灰濛濛的那種亮,同時霧氣很重。

  視線依然不清晰,但是山體的輪廓,開始逐漸拉近……那裡有一座山,高聳陡峭,當中裂開。

  “到了!”前方,老馬識途的火鬥叔帶著巨大的喜悅高喊了一聲,而後站下來,催促:“快,快進去,埋頭跑。”

  “別管後面,埋頭一直跑。往死裡跑。”

  人從他面前經過,一個又一個……齊柔柔在谷口停下來,把手上的年輕隊員交給他,說:“火鬥叔,人交給你了……勞隊還在後面,我得回頭看看。”

  跟他一起回頭的人,還有秦國文。

  1777的絕大部分人進入了峽谷。

  “來了!”幾乎同時間,一直跑在隊尾的賀堂堂和勞簡聽到了身後不算很遠,空氣中源能爆發的轟響。

  “你……你怎麼還在這?!”勞簡轉頭乍然看見賀堂堂,似乎突然才意識到,這傢伙今晚幾乎一直跟在他身邊……立即吼了一句:“走,走啊!”

  賀堂堂抬頭看看他,不吭聲,點頭,跑進濃霧裡。

  而後,勞簡自己最後一個啟動,一邊奔跑,一邊再一次朝峽谷中大喊:

  “記住我說過的,不管後面的人是否被追上,是否陷入戰鬥,前面的人,跑。被追上的人,回身阻敵。”

  這段話很殘酷,但是從為將者的角度,又是必須要有的理智和決斷。勞簡在突圍行動開始時,曾鄭重說過一次,現在,他又連續喊了三遍。

  齊柔柔和秦國文的身影迎面而來。

  勞簡好不容易看清楚了,站住怒吼:“你們特麼的回頭幹嘛?!”

  “幫你。”

  勞簡其實不是為將的性格,這一點,秦國文和齊柔柔一直都瞭解。

  所以,當他說出那麼殘酷的話,並且一再重複,他預設中落在最後阻敵的人,只能是他自己。

  原來早被看透了……要是韓青禹那小子在,你們特麼的肯定不會想這麼多!勞簡神情僵了一下後,突然疲憊地笑起來,說:

  “那也不能一下都堵上去啊……這樣吧,我也不攔你們,咱一個一個來,一段一段阻。”

  “先我,然後國文,再柔柔,就這個順序。”

  “這樣也許能多爭取一點時間。那些毛頭小子,經過這次,以後一定比咱們出息。”

  秦國文和齊柔柔遲疑,互相看了看。

  “走!”勞簡猛地踹了秦國文一腳,又推了齊柔柔一把,“先跑!”

  小隊在峽谷中瘋狂的奔跑,也許因為谷口並不那麼顯眼,他們跑過了三分之一,跑過了一半。

  終於,“頌!”

  “唰啦!”

  一聲激烈的源能爆發的聲響從身後傳來,泥水被一道激射的身形帶起來,飛濺射向空氣和岩壁。

  就在勞簡回頭的一瞬間。

  “頌!”“頌!”兩聲連綿緊湊的源能爆發,在他身後響起。

  從他身側掠過。

  秦國文和齊柔柔同時回頭,一左一右舉刀迎擊後方激射而來的那道身影。

  “轟!”

  碰撞的聲響在一瞬間炸出,響徹峽谷,而後不斷回蕩。

  敵方身影被阻滯了一下。

  同時,齊柔柔和秦國文淩空吐血,身體倒飛!

  “頂級!”秦國文人在空中喊了一句。

  “嚓!”“嚓!”兩人不約而同,借著巨大的反沖之力,向側面崖壁斬出一刀。

  “轟!咵啦!”兩塊巨大的岩石被轟落下來,阻在峽谷當中,也阻斷了雙方的視線。

  頂級,這是秦國文在碰撞之後的判斷。

  他和齊柔柔的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迅速爬起來,俯身蓄勢繼續撲殺。雖然對方是頂級,但是因為視線受阻,並沒有第一時間繼續進攻。

  “你們……”勞簡回過身,直起拖起他們兩人,往前奔跑,拉出約兩三百米距離。而後才停下來。

  不遠處,1777在前方奔跑的人聽到動靜,也陸續站下來觀望。

  “停下來幹嘛?跑啊,繼續跑。”

  勞簡回頭,用刀尖指了指秦國文和齊柔柔,又指著他們說:

  “我說過的,你們今天都要聽我的指揮,當時你們說,當然,隊長……服從命令,滾!”

  然後他回身……把戰刀插回背上,聲音不大說:

  “國文,要是我能多擋一會兒,以後1777就先交給你了。”

  滴答,滴答。

  “要是我擋不住幾下……可能,你,柔柔。”

  滴答,滴答。

  “青子那孩子要是暫時當不來隊長,不想當,可以先考慮溫繼飛。那個貨會是最好的隊副,參謀。”

  他細碎地說著。

  斷落的岩石後面,“頌”地一聲。一個南亞面孔的身影,那個頂級,騰身躍上了阻路的巨石,拎著一柄大號廓爾喀彎刀,站在那裡。

  同時從谷口方向,還有更多密集的腳步聲傳來。

  勞簡抬頭,看了看那個人,輕鬆笑一下。

  緩步向他走過去。

  當他邁出第三步的時候,“欻”,他背後的死鐵戰刀自動沖出肩頭,高過頭頂。

  而後,在自然下落開始的一瞬間,戰刀突然橫平,開始旋轉,向外。

  勞簡伸手,把戰刀握在手裡。

  這一幕,它的後半段,讓1777此時還能看見現場的絕大部分人都驚歎、錯愕,愣住了一下。

  因為這很難,很難,這個動作所展示出來的源能操控,在韓青禹、吳恤、鏽妹三個不在的情況下,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做到。

  所以,勞隊一直在隱藏實力?!

  他其實實力接近頂級?!

  又或者,他像軍裡傳說的那幾個高手一樣,掌握著什麼有死無生,搏命的戰鬥方式?!

  而這,也許就是他總是剛正面,總是在戰鬥中吐血,但是又一直沒事的原因所在。

  多數人這麼想著。

  火鬥叔的目光看去,看著這一切……張了張嘴,又忍住,默默低頭的一瞬間,濁目含淚。

  秦國文和齊柔柔也一樣,不忍地偏過頭去。

  他們的C級隊長,那個平時刻板而嚴謹的蔚藍十一年老兵勞簡……現在就像是一個技法拙劣的變戲法的小丑,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做著一場幼稚而可笑的表演。

  他的手上綁有一根作戰服縫製用的細線,細線的其中一頭,系著戰刀。剛才,他在裝作伸手接刀的同時,抖動手指,讓戰刀下落橫平,旋轉向外,演出了那一幕驚人的源能操控。

  他努力表現得淡定而沉穩、自信。演給對面那個真正的頂級看。

  而後,他用一種自己臆測中高手對峙的姿態,持刀緩慢而沉穩地,繼續向前走去。

  一切所求,不過是可以多拖延一點時間。

  但是,“嗤!”對面那個人站在高處,看著他,突然輕蔑地笑了一下。

  這樣拙劣的表演,又怎麼可能瞞過一個真正的頂級的眼睛?!

  勞簡不動聲色地繼續演。

  不是他沒有看見,沒有聽見,而是,他不管。

  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他要演下去。萬一,有點用呢?

  “沙嚓,沙嚓……”

  腳步聲突然響起在勞簡身後。

  勞簡惱火一下,不及回頭。

  “啪!”人突然一軟。

  今晚異常沉默,沉默了幾乎一夜的賀堂堂,站在那裡,站在勞簡身後。

  把人朝後一丟,賀堂堂說:“不用兩分鐘人就會醒。帶他走。”

  秦國文和齊柔柔伸手接住人,同時都愣了愣。

  “秦隊,帶勞隊走吧。青子他們不在,這裡現在是我的場子了。”

  賀堂堂是成長很快,很強,可是他距離頂級,依然有很大的距離……齊柔柔猶豫一下,“可是你……”

  “我?我是這裡最高,b+,賀堂堂。”

  這一聲稍大,像是沉聲喊出來的。賀堂堂說話的同時,緩緩抽出背上那把,他一直很寶貝,總是炫耀,實際卻又不常動用的重劍。

  而後,他的聲調落下來,像是陳述或自語,說:

  “我是青子身邊,最親近的隊友,糟蹋了他不知道多少源能塊,拿著頂級武器的賀堂堂啊。這場面,我得撐。”

  此時的賀堂堂還不知道,溫繼飛已經給他們的小團夥取了一個名字,叫做溪流鋒銳。

  而且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溫繼飛心心念念地想著他。

  賀堂堂想的是,“明明是四大戰力,我才是第四大戰力。瘟雞你丫的滾出。”

  “走啊!說你們幾個呢,去你們大爺的,走!”

  賀堂堂覺得比起他們的小團夥,小隊這些人真是一點都不乾脆果斷,他說:

  “我還沒出過全力呢。”

  這並不是謊話,相對剛才人們對於勞簡的猜測,賀堂堂擁有真正的搏命戰鬥方式。

  這一戰鬥方式來自吳恤。

  作為一個曾經使用錯裝第三代裝置的人,一個長期死戰的戰奴,吳恤偶爾有一次說起,說那套裝置什麼都不好,唯一一個厲害的地方,在它嵌入心口的設置,可以激發一種狀態。

  賀堂堂為此纏了求了他很久,把什麼不要臉的辦法都用上了,吳恤才無奈教給他。

  他們一起給它取名,叫做“瀕死潮湧”。

  賀堂堂身上沒有錯裝的三代裝置,在背後隊友們視線不能及的地方,他從袖子裡滑下來一柄短刃,翻腕刺進自己心口特定位置,給身體垂危的預警,而後按照吳恤教給他的方法,運轉源能。

  轟!體內巨大的轟響……瀕死的心跳無比瘋狂,瀕死的源能潮湧,以一種平時難以想像的速度,在疊浪。

  這時候,

  “頌!”對面頂級戰力終於懶得再看,縱身揮刀斬來。

  “去死!”賀堂堂猙獰笑著,正面迎擊,雙手重劍立劈!

  “轟……哢!”

  空中兩個身形同時飛退。

  但是,敵方刀斷。

  “你們可以走了吧?”賀堂堂背身而立,說話同時,咽下一口血水。

  那是,頂級啊!

  秦國文和齊柔柔震驚一下,反應過來,迅速帶著勞簡遠去。

  而對方的人此時正越來越多,趕到現場,站在峽谷那頭。

  賀堂堂橫平重劍,一夫當關。

  就像他剛才說的,青子他們不在,這是他的場子,這個場面,他得撐。
pontus 發表於 2019-6-6 23:13
323.我去找他們

  賀堂堂年輕但是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那裡,手中簡樸的寬刃重劍橫平,肩後的蔚藍戰刀在震顫,輕響。

  嗤、嗤!哢哢哢哢哢!

  胸口的血在不斷地往外淌。“瀕死潮湧”如同一場海面風暴,正在他身體內紛亂鼓蕩,從未有過的強大源能潮湧,洶湧如排空劈山的驚濤駭浪,連綿不絕。

  賀堂堂知道自己這個狀態站不了太久。但是,他得再站一會兒。然後如果可以久一點,就儘量久一點。

  此時,落在峽谷道中間阻路的那兩塊巨石,已經被賀堂堂和對方頂級戰力連續三次正面對轟的餘波,完全破開了。

  滿地黑褐色的,灰白色的碎石鋪展。

  地面泥坑如被牛臥。

  碎石和泥水坑窪的那頭,腳步聲依然密集而倉促,敵方的人仍在不斷地彙集過來,但是站定集結後,在互相議論著,並沒有急著沖上來。

  這讓賀堂堂很滿意,甚至有些得意。他倡狂地笑起來。

  “我好像應該回頭喊上一聲,提醒他們,一定要記得把這個場面轉述給青子、瘟雞和吳恤、鏽妹幾個聽。”

  他突然有些遺憾地想到。

  “還沒讓這個世界,也記住我的名字呢。”

  無論如何,這一刻用刀和劍無聲去贏得重視和信任的感覺很好。同時,在賀堂堂的身後,隊友們的腳步聲,終於漸漸遠了。

  秦國文在奔跑中,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其實回想這一夜賀堂堂異於尋常的表現,他對於自己將去承擔這件事的決心,應該從一開始就下了。

  當韓青禹那群人現在在隊裡的就剩他一個。

  “莫名其妙的懈怠和不守規矩。”

  “又莫名其妙的責任感……”

  峽谷霧重。

  賀堂堂的身影很遠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線裡。

  只有戰鬥的聲音,暫時依然隱約可聞。

  源能一次次爆發,鼓蕩。

  死鐵激烈地碰撞。

  “頂級?你特麼的身上有傷!還敢來找死?!”

  慘叫聲。

  岩壁破碎,碎石轟然砸落或嗤嗤濺射。

  “也好,乾脆就由你們來負責記住吧……”

  “老子叫賀堂堂,不是甜的那個糖。”

  “蔚藍,唯一目擊軍團,1777,韓青禹的兄弟。現在開始,你們要用幾十條命來記,記得我是比韓青禹更狠的人。”

  這小子,也不管對面懂不懂中文。

  聲漸遠。

  …………

  陰天,時間大約上午九點稍多。

  被綠草覆蓋的山坡往下,是一塊不大的河邊平地。那裡現在搭著兩個行軍醫用帳篷,裡面似乎有人正在動手術。

  1777的其他人或坐在,或躺在軍帳外。

  週邊有大概200多名華系亞蔚藍小隊戰士,全副武裝正在戒備。

  已經瘋狂奔行了一路的韓青禹四人連忙沖下山坡,亮明身份。

  軍帳邊的隊友們聽到聲音,紛紛抬頭,目光看過來……他們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有傷,而且不少都是重傷。

  韓青禹的腳步猛地一下站住。像是終於意識到:他們來遲了,已經遲了。

  這是1777建隊至今,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

  曾經,韓青禹有過一次無能為力。當時他還是新兵,只能站在山上,看著張道安和1123的隊員們,一眾教官們……死戰,為他破壞牽引裝置拖延時間,最後全部犧牲。

  而這一次,發生在他已經強大很多很多,也有了鏽妹和吳恤之後……因為來遲了,他一樣無能為力。

  “勞隊。”

  “嗯。”

  “人……”

  “對不起。”勞簡目光沉落,“我弄丟了7個。”

  勞簡四十二歲了,開口的一瞬間,整個表情扭曲,佈滿血絲的眼睛裡眼淚流下來。

  “我最後,還把堂堂一個人,留在那裡,阻敵。對面有頂級,有很多人……”

  勞簡說著,劇烈的咳嗽起來。

  秦國文連忙把話接過去,拿著勞簡用的那張地圖,把昨晚突圍的整個過程大體說了一遍。

  “劉世亨現在不知道怎麼樣。堂堂他轟退了那個頂級,讓我們走,自己留在那裡斷後……”

  “瀕死潮湧。”吳恤在旁邊,立即小聲說出這四個字,解釋了賀堂堂戰力爆發的原因和可能的代價。

  “我們去找他。”韓青禹拿過那張地圖說。

  秦國文連忙搖頭,說了大尖群的存在,說了它們現在可能暴亂的情況……

  又說了那個昨晚一直沒出現的高手小隊,還有那個疑似超級的存在,最後說:“他們應該就在等你過去。”

  “我知道。我去殺他。”

  韓青禹現在對情況已經差不多都清楚了,但是情緒,並不清醒和冷靜。現在別說是疑似,就是確定超級,他也要去殺殺看。

  秦國文表情糾結一下,語氣有些痛苦說:

  “先求援啊!剛這裡幾個隊長討論了一下,要過去,至少得兩千人,其中還得很多精銳……”

  這是事實,這種情況下,周邊現在集結過來的這200多人,完全沒有能力過去,去了就是無謂犧牲。

  求援嗎?韓青禹稍微平靜下來,想了一下,說:

  “對,這件事你們回去的時候,記得申請去找陳軍團長。”

  說罷,他頓了頓,無聲對隊友們欠身。然後轉身,帶著人朝地圖峽谷方向走去。

  去找賀堂堂,也找劉世亨。

  這次,不管劉世亨是不是當了逃兵,既然他最後選擇冒險回來報信,他就依然是他們的兄弟,他們就有義務去找他。

  大概兩三秒鐘的遲疑後,“青子!”

  隊友們帶著巨大擔憂的聲音,在他們幾個身後紛亂地響起來。

  勞簡更是直接一下站了起來,也喊:“青子……韓青禹……你站住!”

  1777很想報仇,同時很擔心賀堂堂,勞隊也一樣,甚至更甚,但是他必須理智。他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讓韓青禹幾個再走進那片區域。

  韓青禹回頭看他,因為情緒的關係,無心再解釋和思考太多,乾脆指了指肩頭的少校肩章。

  “請服從命令,勞上尉。”

  “……你!”

  勞簡剛要說話,被落在後面的溫繼飛一把抱住了。

  “沒事的,勞隊。說起來我也跟你們一樣很擔心,但是不管怎麼樣,你讓他去吧。現在不去,不讓他去找堂堂他們……他以後就永遠過不去了。”

  勞簡看著他。

  “我也一樣,也會過不去。”溫繼飛偏頭,重重籲出一口氣,轉回小聲說:

  “不過勞隊,我這裡想提醒你一件事。現在戰場不是說分了兩個指揮部嗎?你記得,回去不要找環喜朗峰戰場這邊的指揮部,你去找主峰指揮部。”

  勞簡的神情一下慎重起來。

  這一思考邏輯太過複雜,太多不確定了……溫繼飛想了想,避過隱情說:

  “這次需要精銳啊。從大局上,我怕陳軍團長他,也做不到直接決策命令,調動大量部隊過來搜索圍剿。畢竟那邊現在對主艦的防禦最重要,要說派很多人來找兩個人,肯定不合適,也會有阻力。”

  “那我們怎麼辦?!”一旁的秦國文著急問了一句。

  “私下要個通融,然後你們去找友軍借人。第六軍長刀,墨西哥奇琴伊察,委內瑞拉梅里達……”

  溫繼飛連續數了一串,十幾個精銳小隊的名字,這些,都是在旗幟戰爭中和韓青禹結下友誼,或欠下人情的。

  “還有,咱板擦白色。”

  “讓他們看情況是否允許,可以的話,各分幾個人過來,幫一下咱們。”

  說罷,他拍了拍勞簡的肩側,再是秦國文……

  跟隊友們道別,跟在場的華系亞小隊說了感謝和拜託。

  而後,溫繼飛轉身,追上在等他的韓青禹三個。
pontus 發表於 2019-6-6 23:13
324.踏破高原

  往峽谷的一路都在全力狂奔,同時四向觀察。

  韓青禹四人沿路並沒有遭遇秦國文口中暴亂四散的大尖群,至少沒有遇到有規模的。偶爾遇見幾隻散落的,數量都不算多,他們也沒有心思去清理。

  而事實上,昨晚的情況,當那一處山谷的大尖群發生暴亂,很快,另外兩處山谷裡的大尖群也都被捲動了。

  米拉所在的軍官團二分隊,後續就遭到了大尖群的追擊。

  因為米拉和阿曆克塞兩人都有傷在身的關係,他們不得已,選擇了向西南方向撤退,先進入印德度版圖,聯繫當地方面軍尋求接應,再繞出戰場。

  至於劉世亨……他依然一個人走著,大尖沒追他,他也什麼都不知道。

  “到了。”

  鐵甲急速奔跑的身形在山坡高處站住,說了一聲,回頭。

  人站在側對峽谷的山坡上,望下去,山體如裂,谷口狹小。此時時間已近中午,但是因為是陰天的關係,峽谷裡的霧氣仍沒有完全消散。

  同時,沒有聲音,整條峽谷都無比安靜,也愈顯得幽深。

  這讓四人的情緒都有些緊張和不安。

  但是,終究是要面對的……韓青禹開口,說:“下去看看。”

  下山坡,從谷口向裡,走了大約有個百來米左右,地面上開始出現血跡。

  血水浮在泥水上。

  越往裡走,腳印紛亂的泥水坑裡血跡越多。

  “如果是按他們說的,從中段開始阻擊的話,後來堂堂……應該一直打到了這裡。”

  畢竟是女孩子,沈宜秀此時說話的聲音已經開始有些哽咽。

  這裡距離峽谷中段還有不短的距離,這裡,應該就是最後的戰場了。

  沈宜秀抬頭示意兩邊岩壁上刀鋒劃過的痕跡,還有地面上,滿地紛亂的碎石。

  這種感覺很糟糕。他們對於戰鬥都太過熟悉了,單是通過這些遺留下來的戰鬥痕跡,就能夠大致想像出來,賀堂堂當時是怎樣子,一個人孤軍死戰。

  甚至那些畫面,會自動出現在他們的腦海裡。

  “找找。”韓青禹的聲音發啞。

  “好。”

  四人把附近完整而仔細地尋找了一遍。現場遺留下來的戰鬥痕跡有很多,而且很明顯。只有地面上的部分,因為泥水自然的流動,而把一部分痕跡掩蓋了。

  但是,最終只有兩具屍體被發現。

  兩個是黑人面孔,而且身上沒穿軍裝。

  “從打鬥痕跡看,應該不止這點死傷。可能會暴露證據線索的屍體,都已經被收走了。剩下來這種不怕查的。”

  溫繼飛說話同時,彎腰撿起來地上收羅在一起的十幾把蔚藍制式戰刀,一把一把抹去刀身表面的泥汙,看上面的銘文編號。而後,突然某一刻,他整個人僵住……拿刀的手微顫。

  “是堂堂的刀。”溫繼飛說。

  “……”

  韓青禹走過來,低頭看了一眼,怔了怔。

  “沒事,先幫他收起來……沒找到重劍就沒事,他最寶貝那個。”

  “不是,是沒找到屍體就都沒事。”

  屍體兩個字,讓韓青禹有些難受。

  賀堂堂不是一個可能被俘虜的人。

  帶著巨大的不安,四個人繼續向前,把整條峽谷找了一遍,又回頭找了一遍……到最後,把周邊方圓十幾里區域範圍,全都仔細搜索了兩遍。

  沒有,賀堂堂的重劍和屍體,始終都沒有找到。

  其實心裡會不自覺的去想:“人和劍會不會是被敵人帶走了?”

  這是可能性最大的猜測,他們有看見敵人撤離留下的腳步,然後從邏輯上,其實也找不到賀堂堂能活下來的理由。

  但是,內心的心理傾向,會自動主動地,幫他們切斷這樣的思考。

  此時天色已經開始暗下來了,他們已經找了一整個下午……韓青禹站在一處山坡上,收回目光,努力笑起來,像是有了最終的把握說:

  “沒死!堂堂還活著。”

  賀堂堂是那種,會跟人換刀的狠人。但是從來,他都算計得很好,不會讓自己被傷到要害。

  “嗯,那貨一向多賊啊,老話說賊陰、賊狠,說的就是他這樣人。”溫繼飛附和說:“所以,他肯定還活著。”

  鏽妹、吳恤都點頭,“嗯。”

  “那我們現在?”溫繼飛問。

  “繼續找,不光堂堂,還有世亨,我們找到為止。”就算踏遍整座高原,韓青禹想著。

  “好。”溫繼飛三人用力點一下頭。

  韓青禹眼神猶豫了一下。

  “咱們這樣亂轉,對方的人發現了肯定會找來……正好可以打聽一下情況,然後能殺的就殺了。不過有一點要注意,我聽秦隊副說,世亨見到的那個疑似超級,是白人面孔,大概四十來歲,身材很高大,背一把中世紀的騎士劍。”

  說到這,他抬頭把目光投向吳恤和鏽妹,同時把勞簡用過的那張地圖遞給他們……等到鏽妹接過去,繼續說:

  “記住,要是遇到他,你們倆就跑。你們能跑掉的。”

  這麼大的一個高原,完全沒有線索和方向,四個人一起找,效率太低了。考慮賀堂堂如果真的活著逃走了,肯定也身受重傷,拖不起……他們必須分開。

  至於分組,沒有太多需要思考的,就吳恤和鏽妹一組,韓青禹自己和溫繼飛一組。

  “記住了嗎?”韓青禹追問。

  “嗯,記住了。”

  鏽妹應聲,點頭。

  然後吳恤也點了點頭。

  “都別這麼沮喪啊你們,找不到,不是應該高興麼?”溫繼飛咧嘴笑起來,緩和氣氛說:“鏽妹啊。”

  沈宜秀轉頭,“嗯?”

  “可別使小性子,把吳恤丟在草原上啊。”

  吳恤眼神慌張一下。

  沈宜秀:“嗯。”

  三個人都笑了一下。

  “那,你們倆先選個方向出發吧。找不到就另尋一條路往回繞。”韓青禹分出來一部分食物和補給,遞給吳恤同時說。

  吳恤把包接了,背上。抬頭四顧,等著沈宜秀開口說往哪走。

  現在的情況,以找人的目的,沒有任何可靠的線索,他們找尋的方向真的就只能隨便選。

  而且選項遠不止東南西北這麼簡單。在這麼大的一個區域裡找人,任何一點出發角度的不同,最後都會形成完全不同的搜索路線。

  想到這,韓青禹突然心念一動,說:

  “要不乾脆讓吳恤來選吧?給你們倆自己選一個,也給我和瘟雞選一個。”

  吳恤眼神困惑一下,似乎難以相信。

  “選吧,都一樣的。”溫繼飛笑著說。

  “哦。”吳恤明白了,點了點頭,而後抬頭轉了一圈……真的就隨手指了一個方向,說:“那你們走那邊。”

  “……”韓青禹和鏽妹無奈地互相看了看。

  溫繼飛整個惱火一下……頹下來,說:

  “那是咱們剛才來的方向。連角度都不帶一絲兒偏的。”

  …………

  吳恤重新幫韓青禹和溫繼飛選了一個方向。

  然後給自己和鏽妹也隨便選了一個。

  “走了。”

  看著吳恤和鏽妹的身影先行消失在一座矮山後面,韓青禹回身拍了一下溫繼飛肩後,邁步向前走去,同時說:

  “要是遇到那個疑似超級,你……”

  “放心,我懂。”溫繼飛笑起來說:“論果斷逃跑,我什麼時候出過岔子?!”

  “也是,不然我也不敢帶你一起去。”

  “那你呢?要是實在砍不過,你……”

  “我也會先跑。”韓青禹低頭走了幾步,突然伸手,用手背磕一下溫繼飛胳膊,說:“給我根煙吧。”

  好多年了,這還是青子第一次主動要煙抽。

  溫繼飛轉頭看了看,把煙給他,幫忙點上。

  然後自己也點了一根,叼在嘴裡。

  兩個人一個背著黑色長木匣,一個背著米拉9狙擊槍,繼續往前走去。

  高原夜幕。

  星火明滅。
本帖最後由 pontus 於 2019-6-7 14:01 編輯

pontus 發表於 2019-6-6 23:14
325.遇見和歸來

  夜色漸漸沉落下來,如一道簾幕,覆住整片草原。

  雖然白天的天空陰沉了一整天,但是夜裡過了12點後,月亮意外地冒出來,月光不淺。

  山脊上,鐵甲微微泛光。

  這樣就看得清楚了,不怕把人跟丟了。吳恤落在鏽妹側後方稍遠的位置,一邊走,一邊吃著壓縮餅乾左顧右看。

  當然,就算是走,他們的速度也很快。

  前方鐵甲突然站住了,目光看著遠處,站在那裡。

  “怎,鏽妹你看到了啊?”

  吳恤連忙把剩下的半塊壓縮餅乾一把塞嘴裡,拔出背後的病孤槍,激動地跑上去。

  搖頭,鏽妹聽見問話,扭頭看看他,遲疑了一會兒說:

  “其實堂堂他可能已經沒了,是嗎?吳恤。”

  她在鐵甲下面突然開始啜泣,也許已經想了一路,也忍了一路了……不懂怎麼去安慰人,吳恤有些無措地想了想,“青子說堂堂還活著。”

  這話說出來其實連吳恤自己都不信。

  且不說賀堂堂當時獨自面對那麼多人的圍攻,其中還有頂級戰力……就是“瀕死潮湧”結束的那一環,吳恤都不確定他能不能扛過去。

  之前在於氏的時候,吳恤曾經被命令把這一技巧教給另外十名戰奴。那十人試著用過一次後,當場死了一個,後續廢了三個,就是另外的六個,結束當時也都陷入了一個連普通孩童都能殺死的無力狀態,分別持續二至五日不等。

  這種情況,現場又還有活人後來撤走的腳步痕跡,賀堂堂怎麼還有可能生還?!

  “我不應該教他。”“並不是每個人都跟我一樣,‘賤命無得死’的。”

  吳恤想起曾經別人說他的這句話,懊悔而愧疚地低下頭,右手把黑色病孤槍死死握緊,指節泛白。

  說起來,他當時也是因為說漏嘴,被纏得實在沒辦法了,才把這東西教給賀堂堂的。

  當時賀堂堂整個人軟在地上抱他的大腿。

  那麼魁梧,那麼粗放的一個男的,來這套。吳恤本身又是容易害羞和無措的性格,實在頂不住。

  教完當時,看到賀堂堂躍躍欲試的樣子,吳恤就後悔了,一直努力強調後果,千叮萬囑讓賀堂堂不許隨便亂用。

  同時吳恤也有往好的方向想過,覺得這或許能成為賀堂堂以後關鍵時刻保命的手段也不一定……誰知道他第一次用,就是拿來赴一場幾乎必死的戰鬥。

  “嗯,我覺得青子說得對。”

  鏽妹意外地自己改口,很堅定地說。

  吳恤抬頭:“嗯。”

  “那走吧,咱們繼續找,找仔細點兒。聽你說過那個瀕死潮湧的後果,我怕堂堂會暈倒在哪個草堆裡,我們經過他也不知道。”

  兩人從山脊上向下走去,前方月影斑駁,林疏草長,除了風聲蟲鳴外一片寂靜。

  差不多時間,另一邊。

  韓青禹突然一下伏倒在草叢裡,扭頭朝後招手,“快趴下。”

  溫繼飛已經趴著了。

  對於韓青禹對地面震動的細微感知力,溫繼飛有著絕對的信任,同時作為一名超級狙擊手,他隨時保證注意力集中和反應速度的能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在這個源能的世界裡,溫繼飛不是一個高手,大概率永遠也不可能成為高手。所以,這些絕大多數人容易忽略的小細節,小伎倆,都被嚴格鍛煉,成為他最重要的本事。

  這樣,一直過了大概有兩分鐘,溫繼飛才終於也聽見地面傳來馬蹄的聲音,不止一匹。

  是跑丟的馬嗎?這種情況最近這段時間在這片高原並不罕見。

  溫繼飛抬頭,小心從狙擊鏡裡看去。

  黑夜,月色,二十三匹馬出現在他的視線裡,從百米外快速橫向經過,其中十四匹上面有人,每個人在馬背上都謹慎地伏低身體。

  這種情況就非常罕見了,難道他們還不知道怪物的存在嗎?但是看著這麼小心謹慎,又似乎是知道的樣子。

  “牧民?應該是。”他小聲說。

  “嗯。有幾個身上有傷。”韓青禹點了點頭,對方是真的牧民還是屬於源能世界裡的人偽裝的,以他的眼光很容易辨別。

  “那我們?”

  要是平時,他們肯定就藏著等牧民們過去了,但是現在他們在找人……難得碰上人,韓青禹站起來。

  “過去打聽一下吧,再看看他們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現在的情況,往哪走都一樣,韓青禹邁步說:“希望他們有人懂普通話。”

  …………

  第三次了,劉世亨又一次經過那個牛糞堆,忍不住停下來看了看它,像老朋友見面,有些哭笑不得。

  “倒楣啊,這一帶怎麼都遇不到蔚藍小隊呢?”

  “難道被那些冒充的人承包了?!很可能。”

  經過牛糞堆,繼續向前走,找到上次洗過澡的小溪,劉世亨躺下去,仔細把自己清洗乾淨。

  他已經頂著這身牛糞隱蔽服兩天兩夜還多了。

  高原溫差大,水流有些冷,劉世亨因為過度疲憊睡著了一會兒,被凍醒,起身不甘不願地往破屋的方向走去。

  “要是他們已經被人救走了多好。哎喲,我真的沒本事帶你們出去啊……我自己的戰友們,現在都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韓青禹傻比,吳恤傻比,鏽妹……不懂事,溫繼飛傻比。你們特麼瞎跑個毛啊,跑?!”

  劉世亨一路滿心委屈地罵著,努力緩解內心的憂慮和恐懼。

  到了,破屋漆黑,一片寂靜。

  劉世亨小心翼翼地摸進去,靠在門角細聽了一會兒,又打開手電筒往裡照了照……屋裡屋外全無反應,“不會是出事了吧?”

  劉世亨挪過去,翻開伽依娜藏身那個牆角的破舊木板和櫃子。

  下面沒有小姑娘的蹤跡。

  他一下更加緊張起來。

  “覷,你們還在嗎?”

  “你們去哪了?!”

  一直連著喊了很多聲,終於,裡屋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然後是孩子躡手躡腳的腳步聲……伽依娜從門後探出頭來,在手電筒光力撲閃眼睛,適應了一下,小聲說:

  “軍叔叔,你都沒有喊伽依娜。”

  劉世亨茫然一下,然後笑起來,這事是他自己離開時千叮萬囑的,回來卻忘記了。

  看見軍叔叔笑了,伽依娜也笑,笑容開心而親切。
pontus 發表於 2019-6-8 08:27
326.有一句從沒喊過的口號

  很快,上次見過面的老人、女人和孩子們就都冒出來了,有的精神不錯,有的睡眼稀鬆,一個沒少地站到了劉世亨的面前。

  眼睛裡帶著樸實的笑意和感激,有些激動得看著他。

  劉世亨心說他媽的這樣的場面真不適合我。我的面前應該有幾瓶酒才對,不管長的圓的都擺上,再對面,應該是媽媽桑領著一群婀娜媚笑的姑娘。

  記憶中,他有時候會把錢扔到空中,她們就在他面前開始蹦蹦跳跳。那場面……當真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嗚……老子要回去我的花花世界啊!”

  其實路上劉世亨有停下來想過,就顧自己走,不回來了。這一路他這樣想過不知道多少次,甚至其中有幾次,他人都已經走出去一段。

  可是然後呢?

  一群老人和小孩,老實聽話地在這裡等他,三天,五天……一直等,一直等不到,最後遇到大尖或什麼的,全都在期待和無助中死去?甚至到死都相信他。

  那頂不住啊。唉。

  “軍叔叔,這兩天我們都在聽,都沒有人來喊伽依娜。現在你回來了,你來帶我們出去嗎?”

  當其中一個孩子問這句話的時候,劉世亨正嚼著炒熟的雜糧和風乾牛肉,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他含糊說:

  “咱們得再等等看,外面很危險。”

  劉世亨已經想好了,他回來,就只是回來陪他們等一等,僅此而已。

  “我不是已經給1777報信了嗎?!等他們出來後,蔚藍肯定得拉人過來掃蕩報復。就韓青禹那個小心眼的貨,他肯定也得來,滿地圖找人尋仇。總之到時候不愁遇不到人。”

  到時候,劉少爺就自己先撤。

  “哎呀,軍叔叔多累了呢?你就催!”

  伽依娜站在劉世亨身邊,明明就是在這裡最小的孩子,卻像個小大人似的,說:“你們自己看看呀。”

  連續幾天沒日沒夜的奔走,幾乎就沒睡過覺,吃也沒得吃好,同時心理方面始終在恐懼、糾結和掙扎,劉世亨現在整個人的狀態已經變得憔悴不堪。就是一個孩子,都能一眼看出來。

  “軍叔叔累了。”另一個孩子嘀咕著,想了想,突然目光熱切問:“軍叔叔殺掉怪獸了?!”

  劉世亨扭頭看看他,心說你這個小屁孩,你是真欠揍啊,叔叔殺個屁的怪獸,叔叔在蔚藍待一年了,連大尖的毛都沒碰過一根。要不是為了躲怪獸,叔叔能這麼倒楣遇到你們嗎?!

  “嗯,殺了一隻。”他說。

  孩子們小聲而激動地歡呼起來。

  因為都是曾親眼見過大尖落地衝擊牧群,並傷害自己的父輩們的,他們此時看向劉世亨的眼神裡,充滿崇敬和嚮往。

  “但是外面怪獸還有很多”,劉世亨繼續說,“所以,現在帶你們出去很危險,我們得再等等看。”

  “嗯。”孩子們整齊地點頭。

  軍叔叔吃飽喝足該休息了。

  在裡屋的下面,一個類似地下倉庫的空間,地上鋪了舊木板,劉世亨躺下後覺得自己只是稍微閉了一會兒眼睛就醒過來了。

  看看表,睡了大約有四個小時的樣子。

  天還沒亮,他心裡不塌實,睡不著了,沿牆壁靠坐起來,左右看了看。

  哪些屬於高原的孩子們,橫七豎八地裹著袍子睡在他兩側和腳邊,睡得很沉,很安心的樣子。

  他們都一樣,有著黑紅的面龐,和不算很漂亮但是讓人看了喜歡的笑容。

  朝著地面打開電筒,劉世亨小心翼翼地從孩子堆裡走出來,從一個牆洞翻到屋後。天快亮了,他準備去四周圍看看情況。

  兩個皮膚黝黑的老人坐在牆溝裡,各一個方向,把耳朵貼在向外側延伸的石壁上,專注地聽著外面的動靜。

  這就是劉世亨兩次來,屋子裡的人都藏得那麼好的原因了。他們這裡僅剩的幾個大人,每天這樣輪守,守著屋裡那些孩子。

  老人轉回身抬頭看劉世亨,因為不懂普通話,就只是笑一下。

  “我去看看外面的情況。”劉世亨摘了背上的刀說。

  兩位老人用力地點頭,儘管他們其實沒聽懂。

  劉世亨從牆溝裡翻上去。他已經問過這裡的位置和周邊大概的通向了,這次準備往另一個方向去探一探路,看看情況。

  天光淺淡,草原開闊,星斗,微風,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劉世亨舉著刀走,拎著刀走,轉手腕甩著刀走。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放鬆下來,甚至沒有警覺到這一點,可能一直緊繃的那根弦因為繃得太緊又太久,暫時失去了彈性,自然松垮。

  他甚至不自覺開始哼唱一首叫做《500 miles》歌:

  “……A hundred miles, a hundred miles一百英里,一百英里;Lord I'm one, lord I'm two上帝啊,一百英里,兩百英里;lord I'm three, lord I'm four上帝啊,三百英里,四百英里……”

  這樣一走,就走了一個多小時,天濛濛亮。

  劉世亨有些懶散地沿著一道陡坡走上一處山脊,他的頭探出來,跟著視線越過脊線,向遠方展開。

  “我……叼你老母哦!”

  陡然出現在視線裡的東西,讓劉世亨腳下開始慌張亂蹬,碎石泥土不斷往下滑,他差點兒整個人直接滑下去。

  雙手扒拉,劉世亨勉強穩住身形,迅速趴下來。

  在這座山的另一邊,大概一千多米外,有一群大尖。三隻黑甲,劉世亨認為三隻當然就是一群。現在它們正在以一個不算很快的速度,一邊遊蕩,一邊朝他的方向而來。

  一隻羚羊被驚起,慌不擇路地匆忙逃竄……被迅速追上,直接一柱劍釘死在地上。

  “大尖群似乎在做搜索和清理。”劉世亨後背有些發涼。

  因為這還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在左側距離3、400米外,還有另一群大尖,四隻黑甲,正以同樣的方式遊蕩搜索而來。

  然後右側,橫向不到300米,縱向落後個幾百米,還有另外3具。

  “撲街了!”劉世亨開始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他開啟裝置開始快速奔跑,當然不是上去砍,不過也不是往破屋方向跑。而是沿著山脊,逆時針跑出一個弧線,一路觀察情況。

  最終,這個弧線在持續不斷的巨大恐慌中被跑成了接近一個圓。

  觀察結果出來……徹底撲街了。劉世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倒楣,定定地站了會兒,突然咬牙切齒地罵道:

  “勞簡我草你大爺,1777全他媽混帳。”

  1777把敵方到處誘導攢起來的大尖群給驚了。

  “老子辛辛苦苦去給你們報信,你們這群狗娘養的,你們害老子!”

  劉世亨知道自己的位置,差不多正好在地圖西南角,離國境線不遠的某個點上。

  這一塊的大尖原本被清理和誘導得頗為乾淨,難得遇上,現在突然出現這麼多,漫山遍野的搜索而來,它們來自哪裡,再清楚不過了。

  劉世亨的猜測是對的。昨晚,1777不光驚了那三座山谷裡藏著的大尖群,他們還放下來了一架梭形飛行器,其中有一具泛藍大尖。

  當時勞簡的思考,是用它阻擋敵人,爭取時間,潛意識默認對方必須幹掉那兩具大尖,包括那具泛藍,才能繼續追來。

  但是事實並沒有這樣發展,阿方斯家族的人為了確保留住1777,現場只分了一小部分人牽制、去死,其他人迅速通過。

  這樣,後來被驚動的大尖群裡就有了一具泛藍,還有一架可做牽引的完好梭形飛行器。

  泛藍大尖並不能做到有效指揮,但是它能起到主導作用。鑒於在降落地遭遇了太多人,而且沒能完成清理,它們一如過往那樣,扛著梭形飛行器開始奔跑遷移,尋找安全地點架設牽引陣。

  這個牽引的過程並不簡單,也不那麼迅速,它們需要時間和空間。四散的大尖群從各方向各處彙集而來,準備清理出一片區域。

  它們有的是當夜跑亂了的,有的是被軍官團帶著跑出去很遠的。現在回頭,少的兩具三具,多的一群就有幾十具。

  “沒得等了,唉!”

  “我特麼就不應該做好事,電視電影都是這麼演的,每當一個無賴或者壞人醒悟,開始做好事,他們很快就要掛了。”

  “不是,我這明明也沒有醒悟啊?!這搞什麼?!”

  沿著這個“自己還不能算是好人,所以還有活路”的思路往下想,劉世亨很快意識到,自己確實還有機會走。

  大尖的彙集雖然來自四面八方,但是實際並沒有成佇列,更沒有一個共同的步調。它們很亂,不整齊,在不同方向上分佈不均。有些群與群之間,只相隔幾十幾百米,而有的,可能稀疏到相護距離兩三千米。

  這樣的缺口,只要劉世亨足夠謹慎,足夠快,再運氣稍微不那麼糟糕一點,並不是沒有機會通過。

  當然,這裡指的是他自己,一個人。

  他帶不了他們出去。機會小到可憐。反而有極大的概率,會害死自己。

  …………

  一圈下來,時間已經是上午九點多,快十點了。回到破屋,劉世亨沒有說話,他把背包背在身上,裝備整齊,然後低著頭坐在地上。

  這種糾結讓他很痛苦,情緒在崩潰的邊緣。

  他的臉色很差。但是孩子們沒有察覺,他們還沒有學會察言觀色。看見軍叔叔回來了,孩子們開心地跑回裡屋,很快又一起跑出來。

  一個孩子的雙手遞出來,合攏的手掌兜著一捧炒熟的雜糧。

  一個手上是風乾的牛肉。

  最後是伽依娜,她笑得特別燦爛,因為她的手上捧了一碗熱乎乎的酥油茶。

  這原本是待客常見的東西,但是在這裡,是那樣的難得。

  “軍叔叔,軍叔叔吃早飯。”

  伽依娜有些小小的激動和期待,她猜想自己也許會被軍叔叔誇獎。如果叔叔誇酥油茶好喝,那就等於誇她了。

  劉世亨沒吭聲,也沒抬頭,他不餓,也不知道什麼酥油茶。

  “軍叔叔,酥油茶。”伽依娜又說了一句:“軍叔叔……”

  “煩不煩?!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心思弄這些!”情緒一下崩了,劉世亨吼出來,抬頭同時甩了一下手。

  “哐、啪,唰拉!”

  安靜的破屋裡,瓷碗翻落在地上,酥油茶流了一地,牛肉乾掉下來,雙手捧的雜糧也灑了出去。

  老人和女人從屋外探頭進來看,眼神困惑,但是小聲地數落著那些孩子。

  拿雜糧和牛肉的兩個孩子手空了,縮回來一半,無措地站在那裡。

  伽依娜快速地抹掉了手上的酥油茶,把有些發紅的雙手背到身後。

  “……”劉世亨神情僵了僵,低頭,看看滿地的東西,又抬頭,看了看面前的幾個孩子。

  “軍叔叔,對不起。”伽依娜慚愧地說。

  她剛想了想,覺得一定是因為他們在這麼危險的情況下,還生火煮茶,軍叔叔才會生氣。

  她犯錯了。

  “……操!”劉世亨心理一下壓抑到了極點。

  滴答,滴答。

  “不是,是我對不起。”他扶著額頭小聲說了一句,不太清楚,隔一會兒抬頭,說:“要是叔叔帶你們出去,咱們藏著……會看見怪物走過去,你們能不害怕,安安靜靜地趴著嗎?”

  “能!”孩子們整齊說。

  “鑽牛糞堆,每個人鑽一遍,黏上草,可以?”

  “可以。”

  “嗯。”劉世亨應完沉默,伸手兜了一把地上散落的雜糧,塞進嘴裡,用力地嚼了,咽下去。

  又把瓷碗撿起來,把裡面殘留的一點酥油茶喝了。

  做完這些,他說:“叔叔教你們一句話好不好?”

  “好。”

  劉世亨猶豫了一下,開口:“叔叔的部隊呢,有一句口號,每次我們要去打仗,大家就都會喊。”

  他嘴角笑了笑,接著說:“偷偷告訴你們,叔叔從來沒真的喊過。最多,也就張張嘴裝個樣子。”

  而後,他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最後說:“因為我一直覺得這句話傻比極了。”

  孩子們都茫然地看著他,但是乖巧地沒說話。

  “來。”劉世亨需要試著去找一點勇氣和動力,那種他一直都沒有的勇氣和動力……他醞釀了一下,有些困難和不自在,說:“為一切正在呼吸的。”

  “為一切正在呼吸的。”孩子們卻很熱情,很認真,就像是在課堂上跟著老師朗讀。

  “戰無退路。”劉世亨的聲音很低。

  孩子們用力說:“戰無退路。”

  “身阻長空。”劉世亨有些苦澀地笑出來一下。

  “身阻長空。”孩子們也跟著他笑,笑得很燦爛。

  怕自己一會兒又反悔了,劉世亨迅速站起來,伸手揪了一下伽依娜的面頰,再揉一把一個男孩留短髮圓圓的頭頂。

  “叔叔再去看下路線。很快就回來”

  “你們先藏起來。”

  劉世亨把背包放下來了,把儲備用的源能塊也全都留下。這樣,他裝置裡的源能塊就不夠他突然反悔,一個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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