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穹頂之上 作者:人間武庫 (連載中)

 
pontus 2018-12-9 11:16:5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9 688572
pontus 發表於 2019-6-16 10:28
337.幕起

  如果說這其中存在著一個臨界點,葉簡自信能看,是因為他本身也是站在這世界最頂峰的那幾個人之一,同時他在超級層面上所走的路,一直被蔚藍內部公認是世間最強爆發。

  除此之外,剩下還有可能觸碰到這個臨界點的人,根本無需屈指去數。

  而碰不到這個臨界點的話,人數是一還是三,對陳不餓的影響都不大。

  “斬龍象的一刀,豬也來試!”

  軍帳裡,老參謀熱酒杯邊沾唇,忍不住移開先向外大聲罵了一句。

  曾經多麼儒雅的一個人啊,聽說是高考狀元出身……終究是被帶壞了。

  “你們這是要把我陳軍團長變成屠戶嗎?!你們以為他放羊的時候沒兼過屠戶?”老參謀繼續喊道。

  “……”陳不餓無奈地扭頭看了他一眼……你他媽不是文化人嗎?自家老夥計好不容易再出一次刀,給這個世界提提記性,還以為你會念首詩呢。

  轉身,出刀。

  刀勢起!

  長虹掛空!

  轟響如雷。

  整座雪山從高到低,不論是普通士兵還是在殊死纏鬥中的超級們,這一刻全體停下來,回身仰頭看去。

  這人間的武力,原來可以到這樣的地步……

  “跑!”對面的三人終於知道為什麼那個人被叫做“人間陳不餓”了……第一時間不顧一切轉身就逃。

  “轟!”

  長刀劈落。

  這一夜,蔚藍陳不餓時隔二十多年,終於又斬出一刀。

  喜朗峰上從此多了一面峭壁。

  敵方三名超級,當場兩死,剩一人重傷滾落雪峰。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那一刀?!”

  “所以,陳不餓要死了嗎?!

  刀聲停,漫山的敵人和蔚藍將士都在觀望。

  月光在風雪落定後的積雪和冰面上重新鋪展……剛被削去一截的冰雪斷崖上,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走出來,站在那裡。肩後斬紅刀刀穗隨風。

  神話猶在。

  “人間無敵。”

  只是站著。

  攻山敵營潰散。

  …………

  知道軍團長頑固,喜歡強撐,放心不下的呂墨逸等人顧不上追擊,快速來到斷崖上。

  斷崖裡側,軍帳口依然開著。

  陳不餓坐在矮桌旁邊,筷子上夾著一塊羊肉,轉頭說:“看什麼看?還不砍人去?!”

  呂墨逸:“哦,好。”

  人走後。

  老參謀吧斬紅刀放回抽屜,把抽屜合上,抬頭說:“也不知道那孩子怎麼樣了,能砍贏嗎?”

  陳不餓皺眉想了想,“不知道啊。”

  …………

  環喜朗峰戰場,高原深處。

  當一個人看起來悍不畏死,他說他是為了活下去。

  “轟!”肖恩又一次將韓青禹連人帶柱劍劈飛出去。

  他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了。

  “嚓!”無刃的死鐵直刀突然而來,在他身上剌開又一道刀口。

  他還在還手!

  第四道了。前兩次是因為子彈突然一瞬遮擋視線,給了韓青禹偷襲的機會,現在,在加強了戒備之後,子彈遮擋視線這一招對肖恩已經沒用了,但是韓青禹還是一樣在還手,還是能還手。

  伸手撫了一把腹部傷口,肖恩目光怨憤抬頭看去,韓青禹渾身是血……手持柱劍又站起來。

  明明兩人之間的每一次正面對轟,韓青禹的每一次硬接,騎士劍上磅礴而熾熱的生命源能都會順著死鐵直刀或者星光柱劍灌進韓青禹的身體。

  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就是無傷的地方,毛細血管也都大片破裂,渾身是血。

  “他應該死了的……他到底憑什麼在續航啊?!”

  肖恩完全無法理解了。

  但是心裡很清楚,再這樣下去,韓青禹不死,他就快把自己耗死了。生命源能一次次不斷的傾瀉,讓肖恩的狀態不斷下滑。

  “既然這樣,我一次送你上路。”肖恩咬牙,決心下定,與其這樣惜命的一次次傾瀉,不如一次豁出去。

  當韓青禹在又一次正面迎擊中被斬飛。

  落在預想位置附近。

  “盾刺陣!”肖恩急速而來同時開口。

  七人盾陣又一次快速將韓青禹圍住,這是剛才一擊奏效後的第二次。因為它按說已經沒有用了……韓青禹手裡始終握著那把藍色星光柱劍呢,他完全可以斬斷那些遞進來的戰刀,斬破盾牌。

  “殺!”

  七把死鐵直刀從不同角度透過盾牌,遞向韓青禹。

  “啊……”韓青禹身在陣中,雙手持星光柱劍旋斬,回家,我還要回家……他原本就快要拿到一枚星耀蔚藍了,星耀蔚藍除了源能獎勵外,還有一次特權申請的機會。

  比如阿方斯以前就是用這則特權,要了尼泊爾蔚藍第三固定探索地作為自己的領地。

  身邊的人和陳不餓都以為韓青禹拿到後會用它去試著扳倒阿方斯,韓青禹自己也曾經這麼想過,但是其實,在陳不餓接手這件事後……韓青禹很快就改主意了,他想留著那則特權申請,帶上1777回去駐守在家鄉區域。離家不遠的地方。

  “要是老爸上山砍樹,我就偷偷先幫他砍好。”

  “要是店門外公路上有大塊落石,我就夜裡去搬了。”

  “要是有媒人來家裡打鋪墊,我就偷偷先去看看那個姑娘。”

  “要是有人欺負我爸媽,那就驚天動地了!”

  “……”

  “哢哢哢哢……”四向而來的刀刃在星光柱劍的旋斬下全部被截斷。

  盾陣將破。

  肖恩騎士劍刺到。

  “當!”

  韓青禹揮動柱劍將他斬開。

  同時,突然一聲,“轟!”

  不是對轟的聲音,這一聲響聲如火焰。

  而後,詭異的一幕出現,盾陣七塊盾牌在一瞬間全部如火山熔岩般熾紅,軟化。

  死鐵在熔化,同時互相連結,流動如生長,不斷凝結。

  肖恩這一次,一次拼上半條命的生命源能,要將韓青禹鑄死在盾陣裡。

  持盾的人在慘叫。

  肖恩落地,身體晃了晃,目光看去,鑄陣即將完成。他強打精神,最後一次挺劍刺去。

  “熬ong……”

  熾紅的盾陣中,突然一聲無法描述的吟嘯。如異獸。

  而後,“嗵!”一聲炸響。

  盾陣炸開,炸成碎片,漫天熾熱火紅的死鐵塊熔岩般紛揚。

  持盾的人慘叫著摔出去。

  “以前有個人教過我打鐵。”韓青禹的聲音響起在一片火雨中。

  空中半數的死鐵快迅速凝結,如一陣劍雨,襲向肖恩。

  “噗噗噗噗……”

  距離實在太近了,肖恩連擋帶避,留下數道傷口,倉皇落地。

  一大塊柔軟的熔鐵向他裹來……

  就這一瞬間。

  “砰!”槍響。

  接一聲輕微的“當”,鐵器撞擊的聲音。

  韓青禹最近一直都是用一塊從華系亞全軍大會會場裡找的破窗簾布包裹藍色星光柱劍,那塊窗簾布上還有幾個懸掛用的鐵環。

  剛才星光柱劍出,窗簾布落在地上。

  現在,子彈撞擊鐵環,鐵環破碎,但是窗簾布也被帶了起來。

  “砰……當!”

  又一槍,窗簾布被扯成一個長條,飛速飛到戰場中央。

  “呼啦啦!”

  打開。

  簾幕起。
pontus 發表於 2019-6-17 08:20
337.幕落

  在阿方斯家族的整個計畫中,這次行動最後的收割保障就是肖恩這組人,這組人就是容錯率。

  不論計畫有幾個環節出問題,也不論計算多少遍,只要能遭遇,他們就足夠殺掉韓青禹。

  其中肖恩的實力距離超級只差一線而已,他已經基本掌握生命化源能;他的性格特點也決定了,他不會選擇去和韓青禹一對一決鬥;而他所走的超級之路,或者說開發出的生命源能特性,很特殊,也很強大。

  熾熱熔岩般的生命源能衝擊可以通過死鐵武器的交擊完成傳導,直接攻擊對手身體臟腑,致人枯竭或暴血而死,就算是超級戰力,實力弱一些的,不小心都可能重傷在他手下。

  而盾刺陣的存在,也是一早就為韓青禹準備的,專為限制情報資訊中他超越自身等級的速度特長而來。

  同時,這個死鐵盾陣完美契合肖恩的生命源能特性,熔鐵鑄陣是預設中最後的殺招之一。

  ……鏖戰,雙方所有的底牌至此都已經翻完了。

  韓青禹還沒有死。

  他的消耗和續航能力比資料資訊上的任何一項特長都更超乎預料,甚至超乎想像。

  從半個多小時前,他看起來就應該倒下了,但是實際他不但沒倒,而且還能還手。

  其實韓青禹自己偶爾清醒的時候也在想這個問題:“所以我到底是什麼啊?”

  剛才的戰鬥,他甚至沒有繼續消耗金屬塊,他發現自己在吞噬肖恩那些熔岩般致命的生命化源能,骨源隨之不斷轉化……

  這個過程伴隨著巨大的痛苦,脊柱像是一次又一次被撕裂,而痛苦的最後,就是那一聲連韓青禹自己都說不清的如獸般的吟嘯。

  而後,生命源能爆發。

  不是過往吞噬金屬塊過量造成的那種溢出,而是爆發。

  這是迄今為止的第一次。

  當然就算這樣,韓青禹自己的感知能夠判斷,自己距離實質上的突破還有不小的差距,整體實力上依然不是肖恩的對手。

  而消耗,大概也不可能最終耗死肖恩……因為除了那一股能量外,他的身體狀態並沒有被修復,強弩之末,搖搖欲墜。

  就是這個時候……

  溫繼飛開槍,弄過來了一塊窗簾布。

  全軍大會會場的窗多大啊,那塊窗簾布很大。

  青子說要阻擋那個比的視線嘛,當子彈沒用了,他擋了個大的。

  這一刻。

  喜朗峰月夜雪山上的超級之戰,大幕已經落下了。無鏽也封塵了二十多年的斬紅刀,再一次出手,給這個世界提了提記性:這人間,那座絕巔,依然在。

  而月夜的草原上,有一塊破舊的窗簾布,剛當空展開。

  這一瞬間,月色打在草地上,星斗無動於衷。

  盾陣破碎時被轟出的敵人倒在地上哀嚎。

  已經落地的破碎死鐵塊正在快速地由紅變黑。

  溪流“哧”響,流水滾燙。

  夜空中依然有熾紅的劍雨般的碎片在傾瀉飛射。

  一大塊柔化的熔鐵,正裹向肖恩。

  而那塊破舊的窗簾布,展開後阻隔在了兩方之間。

  “轟!”肖恩面色決然,雙手持劍斬開那塊熔鐵。

  抬頭,目光中的殺意凝聚到極致。

  一樣的生死關頭當前,雙方意志其實已經說不上誰強誰弱了。剩下還可以相搏的,大概只有最基礎的實力。

  或者還有些別的什麼……肖恩沒空去思考,在他的目光裡,窗簾布後人影晃動,韓青禹右臂揚起,正趁機揮著他的無刃直刀,向前斬來。

  柱劍應該又在偷襲了,肖恩知道,但是在眼前這個距離和雙方的速度面前,這暫時不重要……

  劈殺他就好。

  “頌!”身形前撲的一刻,源能爆發,草葉向四周低伏。

  肖恩雙手長劍正面劈斬。

  劍刃毫無阻滯地劃破窗簾布,斬落下去。

  “轟!”

  “當!哢!”

  刀斷,人飛出去。淩空吐血……

  刀勢盡的一刹。

  肖恩茫然了一下。

  那把刀最後一瞬間撒手了,他退縮了?!

  對沖的能量最多也就B級兩三年的水準,他已經垮了嗎?!

  他……

  不對!

  肖恩突然意識到了點什麼。

  比如剛才窗簾上鐵環破碎的聲音,他有聽到,以鐵環的易碎程度和那個骰子之前所在的距離,兩槍,不可能把這塊布送到這裡。

  比如擋一塊布在這裡,到底能有什麼意義?沒有啊,不是嗎?!

  比如……種種不對。

  一瞬間的覺悟,混亂同時也沒有意義……

  因為已經晚了!

  被切開的窗簾布在肖恩面前分兩邊飄落。

  視線重新展開。

  肖恩的瞳孔裡……

  溫繼飛的身影正淩空倒飛。

  所以,那個身影是他,也是他接的那一刀。

  與此同時,另一個身影已經從地面斜上……韓青禹整個身體在空中打直,如電光般旋沖而來,沖到肖恩面前。

  藍色的星光柱劍在他身前,被雙手持握,貫向肖恩胸口。

  源能鼓蕩咆哮。

  韓青禹的身體淩空飛旋,他偏著頭,用牙齒死死咬著左邊衣袖,這樣讓他的原本已經廢了的左手臂,也握在柱劍上。

  以保證所有源能疊加,隨這一擊傾瀉。

  一切都在一瞬間,來不及做更多反應,肖恩的用盡一切餘力後移,瞳孔縮了縮,又張大。

  在他面前,藍色的柱劍飛旋,蕩出空氣中他那麼熟悉的熾熱紅光。

  血滴被甩出來。

  兩側有沒死的人在看,目光恐懼,身體僵直。沒有動作。

  地面的草葉被卷斷了,捲入空氣。

  空氣凝聚,似乎有一瞬間的緊繃和碎裂,聲音短促而細微,就像是鐘錶的機芯運轉,帶動發條,簧片,鏈輪系全盤跳動了一下。

  “嗞…嗒!”

  而後,“轟!”

  “噗!”

  柱劍貫進肖恩的腹部,斜向斬破,斬出,

  韓青禹身形從他側邊掠過,單手持劍落地。

  用劍支撐,搖晃了幾下,背身站在那裡。

  ……一切到此都平靜下來了。

  肖恩先是抬頭,眼神苦澀地看了看地上那幾個活人,收回目光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腹部向上的傷口,然後他似乎想轉頭,但是沒能做到。

  用最後的生命源能鎖住生機,血水從嘴角流下來,肖恩開口:“你怎麼樣?”

  “還能繼續。”

  “嗯。我不行了。”肖恩說完艱難擺了擺手。

  向前一步邁出,“噗!”

  魁梧的身形如一棟建築傾塌。

  肖恩一手撐地,單膝跪倒。

  那塊破窗簾布,就落在他面前草地上。
pontus 發表於 2019-6-17 08:28
338.死願與祭

  “嘭!”終於壓制不住的傷口血霧炸開一下,如一場細密的雨噴薄。

  肖恩還沒有死。單膝跪在地上,他試著想把剛才的過程整理一下。畢竟就是那一幕,分出了最終的生死勝負。

  剛才,死鐵盾陣向外炸開,漫天熾紅的熔鐵碎片在空中紛揚飛射。混亂的場面中,連續兩聲槍響,一塊窗簾布被送過來,展開……

  現在回頭想:其實同時間,那個叫做溫繼飛的骰子,也來了。他棄了槍。

  所以,在肖恩斬開面前那塊大的熔鐵之後,抬頭看見的,在窗簾布後出刀的那個人影,其實是他。他拿了韓青禹那把已經無刃的特製死鐵直刀,做出突襲斬殺的姿態。

  那一刻全無一絲懷疑,肖恩的思維自然而然地就把他當成了韓青禹,撲上去,隔著簾幕斬出了最後那一劍。

  一切都被判定在那一個瞬間。

  窗簾兩分……

  肖恩一招勢盡。

  源能潮湧在低谷。

  溫繼飛倒飛在空中,但是他已經騙出了一個時機……韓青禹和他的藍色星光柱劍伏在近處,從地面旋刺而來,傾盡全力的一擊,沒有給肖恩任何調整和閃避的機會。

  鏖戰了一夜,最後的結局竟然這樣出來。

  全部想通的一刹,肖恩突然有些苦澀,他在想:當時地上雖然重傷但是還活著的那些手下們,他們剛才有機會拼死替我擋一下嗎?

  也許沒有,也許有。真要有也肯定得是條件反射的意識才來得及……總之最後並沒有發生。

  現場,死鐵碎片的高熱仍在炙烤著草葉、溪流。嗤啦辟啵的作響。

  人無聲。

  直到,“我……操!噗!”

  遠處的草地上,響起來一陣掙扎的聲音,土石在人的腳底被蹬開,哧啦作響,一個身影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

  “我操,真他媽猛啊,還好老子最後一下把刀丟了。”

  溫繼飛滿胸口的血,身形搖搖晃晃地站在那裡。

  “青子你扛了那麼久……咳咳,你還行吧?噗!”

  韓青禹一直緊繃的神經,在這一瞬間終於放鬆下來,他艱難轉回身,笑了一下,說:“沒事。噗!”

  而後緩緩掏出一塊藍晶塊,捏在手裡。

  這一整段對話,肖恩都沒聽懂,華系亞語好複雜。他抬頭,看見溫繼飛的身影踉蹌著朝這邊走來。

  腦海裡混沌的畫面回閃:從一開始韓青禹讓溫繼飛離開,到溫繼飛在草叢裡開槍,到韓青禹垂死,不許他過來,再到最後那一幕,兩個人之間無聲的信任和難以置信的默契。

  “蔚藍,戰友,兄弟……原來是這樣的啊。”

  肖恩突然想到。

  不遠處,溫繼飛走了一段就站住了,左右看看,而後抬起來一邊手臂。

  “搞死了,哈哈哈……好,我現在正式宣佈,從今天開始,但凡我們兄弟倆要殺的人……只要咱運氣稍微好一點……就沒有殺不死的。”

  這一句是正經中文了。肖恩看著,聽著,他突然恍惚想到了一個詞:得意忘形。

  或者說,不知天高地厚?

  是這樣說吧?嗯,沒有錯。什麼叫你倆要殺就沒有殺不掉的?超級呢?!阿方斯呢?超級最高那幾座山峰呢?!

  真的很難想像,這就是剛才那個坑死我的人啊。肖恩的苦澀更大了些。

  而此時在他身後,韓青禹正擰著身體,看溫繼飛發表宣言……聽完猛地一下大笑起來。

  笑得跟隻鵝一樣。

  “……”肖恩實在想不通他在笑什麼。根據他的觀察,這個應該是比較沉穩或麻木的啊,就算是剛才分出勝負的那一霎,都沒見他多激動和開心。

  “難得瘟雞飛同志這麼謙虛謹慎一次啊。”韓青禹在想,“在這種時候裝相和膨脹,他竟然還知道慫一下,實事求是地想到加上一句‘只要咱運氣稍微好一點’……這種情況實在很少見。”

  大概因為這一戰實在太慘烈了吧。

  “笑個屁啊。”溫繼飛緊張示意一眼肖恩,看向韓青禹說:“這個B竟然還沒有死。”

  說完,溫繼飛果斷退出去一些,遠遠地坐下來。

  韓青禹拖著柱劍往這邊走,繼續用源能鎖定,防止一切異動,用方言說:“嗯,他用生命源能鎖著最後一點生機。”

  “補一刀?”

  “等等。”

  韓青禹走到肖恩身側,停下來,說:

  “能不能告訴我賀堂堂的下落……就是那晚在峽谷阻擋你們的人那個,我的隊友。”

  肖恩抬頭看向韓青禹,凝神想了想,說:“死了。”

  兩個字,他面前的兩人同時神情一滯,跟著眼眶泛紅,眼神裡激烈的情緒凝聚。

  “我沒參戰,是最後才帶人從峽谷上方經過的,當時那個人已經最後搏命重創了我手下帶隊的頂級戰力,自己倒在血泊裡……大尖群暴亂,我們很快離開……他就算還有一口氣,也避不過後面來的大尖群……”

  肖恩說話同時回想那一幕,所以那個也是他們的兄弟。大概那才是蔚藍戰士本該有的樣子。

  溫繼飛抬頭,把他的話打斷了,說:

  “那你也就只是看到堂堂倒了而已啊,就那麼看一眼,你能知道個屁!胡咧咧個雞兒啊你他媽就說死了。”

  這段話有一部分,肖恩沒怎麼聽懂。

  沉默……韓青禹直起身說:“我知道你還能撐。我帶你回去,幫我指證阿方斯家族,我想辦法救你。”

  這一戰的幕後是阿方斯家族,這一點對遇現場雙方而言,都沒有任何需要掩飾的,但是,外面的人並不知道。

  肖恩的目光落在韓青禹的臉上,猶豫了一下……搖頭。

  “今晚至此,我已經不欠公爵什麼了,但是也絕不可能去指證他。”肖恩看一眼韓青禹說:“我想我撐不到回去。你別試圖幫我維繫。雖然沒有機會與你最後一搏,但是我要死,還是很容易的。”

  “……”韓青禹和溫繼飛互相看了一眼,眼神都有些失落和無奈。

  恰因為肖恩是猶豫思考後再搖頭,韓青禹和溫繼飛知道,肖恩真的不會去幫忙指證阿方斯家族,無論怎麼說他都是一個距離超級只有一線的高手,沒有足夠的意志力和一次次的決然,他走不到這一步。

  “沒事,死的也可以。”

  溫繼飛無所謂地說道,說完撐一下地面,搖晃著站起來。

  “沒用的。“肖恩搖頭,“其實活的都沒用,何況死的。”

  溫繼飛轉頭看他,“嗯?”

  “我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參與這次行動的每個人,都是不存在的。阿方斯家族從來都沒有我們。”肖恩頓了頓,轉向韓青禹說:“除了你們倆,不會有人知道這個世界曾經有過一個叫做肖恩·伊里亞德的人,只差一線就踏入超級。”

  “也許他們以後會記住的,是一個雪蓮或者其他洗刷派組織的人,有著特殊的死鐵熔岩生命源能特性,差點成為大的禍患。”

  肖恩的意思,他們的出現將會被推在洗刷派身上。阿方斯家族三代在前線佈置,早把一切都撇清了。

  這一刻感覺無比憋屈和壓抑,乃至悲憤,韓青禹手上的藍光柱劍突然熾紅流光閃動一下。

  肖恩詫異地看向他,“你學會了?!”

  在之前吞噬過程中,是摸到了一點門道……韓青禹沒有說話,因為現在這不重要。

  “算了,不重要了。”肖恩自己也嘀咕了一聲……隔幾秒種,仰頭問:“我能最後提一個請求嗎?雖然我沒有立場去提。”

  …………

  草原向裡,至少兩百具大尖在不遠處的山谷裡彙聚。

  之前,在韓青禹等人逃出搜索圈後一段距離,大尖群就沒有繼續追了,原來它們回到了這裡。

  山谷底,梭形飛行器外形已經展開如一個電視收訊鍋,裡面的金字塔樣的東西,也展露了出來。

  它們正在佈置牽引陣。

  肖恩勉強站起來,說:“我去了。”

  這就是他最後的請求。

  他說他少年時被選走,加入英雄的阿方斯家族,也曾經激動做過成為蔚藍英雄的夢,後來……在黑暗、殘酷,長生與強大的路上,漸漸忘記了。

  “等一下。”溫繼飛在後面開口。

  肖恩茫然轉頭,看了幾眼,發現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騎士長劍上。

  “這個,一直都是我在用,也很早就改造過,拿回去一樣證明不了什麼。”肖恩解釋。

  “我只是覺得它好像很好,怕撿不回來。”

  溫繼飛笑著說著,把他剛才從戰場那邊撿來的一摞死鐵直刀“嘩啦”全放在地上,說:“只是砍黑甲的話,沒太大差別吧?”

  “……”肖恩點頭,笑了一下,“沒什麼差別。多了好。”

  他把造型古典的中世界騎長士劍插在地上。

  “這把劍以它外形仿照的物件命名,叫做杜蘭達爾,當然你們拿回去可以重新命名。我想它已經髒了,因為沾過蔚藍戰士的血……但是劍本身是無辜的,以後請幫忙用大尖的血為它再清洗乾淨。”

  說完,用目光告別。肖恩俯身撿起來一把死鐵直刀,插在背上,再一把插在腰間,第三把……最後左右手各拿了一把。

  “謝謝你們的成全!”

  “少年肖恩”燦爛笑一下,走下山谷。

  等到大尖群發現他。

  最後的生命源能全部爆發,撲進去,撲向牽引裝置。

  韓青禹和溫繼飛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身形起伏,十數把熾紅的死鐵直刀在一瞬間全部一齊貫向大尖群……

  貫開一條通道。

  “轟!”牽引裝置被破壞了,一聲炸響。

  肖恩的身形落下去,被淹沒。

  山谷裡失去守護目標的大尖群暴亂。

  …………

  韓青禹和溫繼飛帶著那把劍回到原處,簡單包紮。

  用唯一還能動的右手,韓青禹從溪流裡撿回一把自己的特製死鐵直刀,插回背上。從地上找回已經被抹去刀刃的另一把,插回背上。

  韓青禹繼續往前走,撿起來地上的秋裝外套,穿上,撿起來已成兩塊的破窗簾布,有些困難地纏繞,把藍色星光柱劍重新裹上,裝回黑色木匣裡,背在背上。

  溫繼飛也從草叢裡找回了他的米拉9狙擊槍,背回背上。

  韓青禹扭頭看看他,有些不自在問:“還行吧?要不要我扶你?”

  溫繼飛打量一下他,笑起來,“還是我扶你吧?瞧你那樣,我比你好多了!”

  那就都不扶了。

  兩個人都有傷,一身的血,一個背著黑色的木匣,一個背著金屬感攝人的長槍,開始往外走。

  這一刻,在他們身後……

  剛才的戰場一片狼藉。

  夜風很輕,地面草葉輕晃。

  葉片上有血滴落下來。

  更遠處暴亂的大尖群正在山頭上紛亂湧動。

  他們沉默走著。

  月光依舊照在草原上,把人的影子拉長。

  “我們現在去哪?”溫繼飛看著遠處寥廓的原野問。

  “去找堂堂啊。”韓青禹也沒轉頭,說完頓住一下,“大尖群亂了,我們先去看看世亨他們撤到哪裡了。然後再去找堂堂。”

  “嗯。”其實也就只剩一份執念還在了……溫繼飛猶豫了一下,說:“要是找不到……”

  韓青禹:“回去拿‘東西’祭他。”
pontus 發表於 2019-6-18 08:22
339.截江

  失去了牽引裝置的大尖群像瘋了一樣沖出山谷,兇暴地撲向一切它們可以尋找到的生命體。低級的黑甲似乎也是有清晰的情緒變化的。

  其實這一批下來的大尖跟以前略有一些不同,比如它們被生拆掉胳膊這種情況,就是過往沒有相關記錄的。

  這是蔚藍方面暫時還沒有去注意的事情,他們關注的焦點剛從喜朗峰主戰場轉移出來,連夜調派精銳準備參與環喜朗峰戰場各區域最後階段的清掃。等到韓青禹一路上贈送的那些胳膊被交上去,應該就會有一個說法出來。

  此時的高原上,漫山遍野的大尖群很快如流水一般覆蓋了韓青禹之前戰鬥的那片戰場。

  有人在那裡的草地上匍匐和呼號,也許是在求救,但是沒有人聽到。或者有人聽到了,但因為是法語的關係,也聽不懂,管不了,不想管。

  這些人離不開了。這批大尖,是他們自己親手聚集起來的。

  這個世界曾賦予他們拯救和守護的使命,也給予了他們超越普通人的武力,然而他們,卻用它做了完全相反的事情。

  “動靜聽著有點嚇人啊。”溫繼飛咬著煙,嘀咕了一聲。

  兩個人身上有傷,暫時都走不快,腳下感覺著身後遠處傳來的地面的震動,心裡不免有些緊張。

  他們主要擔心的並不是自己,畢竟就算有傷在身,以韓青禹的速度,真的拼命跑起來,還是可以帶溫繼飛避開大尖群的。

  現在需要被擔心的,是後續一路上很大可能依然在執行任務的蔚藍普通小隊和他們帶著準備送走的高原居民們。大尖群的狂暴後的速度,相對實在太快了。

  腳步向前。

  草地上的光色有輕微的變化。

  “不會是天快亮了吧?”溫繼飛喉嚨有些發乾,說:“青子你看下表,幾點了?”

  9月的天依然會亮得很早。因為大尖群正在暴亂,天亮絕不是一件好事情。

  韓青禹抬手腕,“我的手錶剛才爆掉了。”

  “我的也是。以後打架要記得先摘掉。”溫繼飛抬頭看了看天色,幾束白光正透出雲層,天快亮了。

  韓青禹說:“試著跑一跑。”

  溫繼飛:“嗯。”

  兩百多具大尖的集群衝鋒,就是韓青禹現在也不敢正面迎擊,普通小隊就算人再多也破不開。何況現在韓青禹還傷了。

  向著牧民們撤退的方向,兩個人開始一瘸一拐地奔跑起來。

  韓青禹左手臂不能擺臂,溫繼飛的右手也是。

  …………

  “劉叔叔……那兩個軍叔叔怎麼還沒有回來啊?”伽依娜坐在馬上,仰頭擔心地問了一句。

  “鬼知道。”劉世亨有些焦躁,緊張地四向環顧了一圈,轉回鎮定了一下說:“沒事的,不用擔心。就你們叫他戰神的那個貨阿,有他在就好,他強得不像人。”

  劉世亨安慰伽依娜的同時,也在試著安慰自己。

  那裡有一個疑似超級,劉世亨是最早知道的,而且他們人還多……他不知道青子到底能不能砍得過,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沒事,韓青禹不正常。

  其實韓青禹和溫繼飛現在的位置,已經就在他們周邊,只隔一兩重山峰的地方了,但是因為場面已經完全混亂,誰也不知道向哪去找對方。

  大尖群在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出現,正狂奔而來。

  大約100多名蔚藍普通小隊戰士和包括牧民馬隊在內的40多名高原居民,正在這條路線上拼命奔逃……

  人很疲憊,馬匹也很疲憊。

  “多吉!”劉世亨向前喊了一句。

  前方牧民漢子掉轉馬頭,回到他身邊,看向他。

  “那邊真的有江?江上有橋?!”劉世亨用戰刀指向問。

  “嗯,有。我走過很多次。”多吉篤定地點頭。

  “那就往那邊跑,過江,然後我會斬斷那座橋。”

  沒有人可以依靠了,一切決策都必須自己來做,然後承擔、執行……劉世亨說完在馬背上半起身,開始大聲呼喊:

  “跑起來,都跑起來……孩子們也一樣,你們不是說想當兵嗎?讓我看看你們都夠不夠堅強。”

  馬隊加速奔跑。

  天空中的雲層漸漸透徹,今天會是晴天。終於,明亮的天光打照向地面。一切都變得徹底清晰起來了。

  從高空的角度俯瞰。

  開闊無邊的草原上,分成幾路的蔚藍小隊和高原居民們細小如蟻,正在向著同一個方向狂奔。

  黑壓壓的大尖群在他們身後兩千多米外,如一片黑潮壓過來。

  前方橫截,是一條因為流水過於湍急而顯出來白的江,江面大約有個三五百米的樣子,而江岸很高。

  江水奔流的轟隆聲已經隱約可以聽見了。兩面數百米高的陡峭岩壁中間,江水轟響著奔騰而去。

  江上面,沒有橋。

  索橋兩岸的鐵樁都還立著,但是橋體,已經被人斬斷了。

  …………

  多吉策馬沿著江邊跑了一段,焦急的眼神漸漸黯淡下來,血絲乍紅。

  “橋呢?!”劉世亨沖他怒吼。

  多吉低頭停在索橋的鐵樁邊,抬頭,看了劉世亨一眼……又回看大尖群,“對不起,我會去引開它們。”

  “引個屁!”劉世亨頓了頓,說:“你以為它們會跟你走嗎?”

  其餘的小隊和高原居民很快也都聚集到了江岸。

  絕望開始蔓延。

  也許三秒鐘,五秒鐘。

  “我們這裡有100多人,我們去擋一擋。告訴居民們,讓他們沿河向下游跑……增援就快到了。”

  其中一名隊長站出來。

  劉世亨在這一瞬間匆忙下馬,心裡面明確的判斷告訴他,面對集群的大尖,他們這些普通戰士去擋等於去死,他們根本破不開那種陣勢。而潛意識在告訴他,快,藏進牧民裡去,一起走。

  “噠、噠、噠、噠”……多吉騎馬走到劉世亨身邊,“孩子們走,我不去……我和你們一起。”

  越來越多牧民青壯策馬走過來,撥轉馬頭,在劉世亨身邊站成一排。

  他們看起來就像是一支準備絕命衝鋒的古代騎兵。

  而劉世亨,是那個將領。

  “……”劉將軍低頭呆立了五秒鐘,抬頭看天,咬牙小聲罵了一句:“撲你老母!”

  “我說了,我不想當英雄的啊,草!”

  大尖群轟隆的腳步越來越近了,地面震顫。

  “結陣。”前方蔚藍小隊隊長在喊。

  一個個防禦戰陣背江列開。

  劉世亨轉頭看向牧民們,那些孩子們,說:“走!”

  他話音落下的瞬間。

  “轟!”

  所有人都茫然了一下。

  劉世亨:

  什麼玩意?!

  炮嗎?!

  沿江側面,一輛坦克,正孤獨地開來。履帶在緩坡上卷過草葉泥土,坦克歪歪扭扭地行進,速度有些慢,它下了一個坡……主炮低下又抬頭。

  “轟!”

  又是一發炮彈,在大尖群裡。因為實在太密集的關係,炮彈有效還是無效,坦克裡的人一時間也看不出來。

  韓青禹和溫繼飛跑上一座小山頭,轉頭,一眼看見那輛走走停停的老式坦克。再互相看看,眼神都有些茫然:是有正規軍沒來得及撤走,發現這裡的情況過來幫忙嗎?!

  但其實,坦克裡面只有一個六十多歲的華系亞老兵。他家就住在高原邊上。

  坦克是在因為廢棄沒有來得及一起帶走的舊修理庫裡找到的,曾當過許多年坦克兵的老頭自己動手,花了幾天時間弄到勉強能用,又找到了幾發炮彈……就這樣,開來給兒子報仇。

  他姓田。有一個兒子,叫做田郊,以前當兵在特殊部隊打恐怖,不久前犧牲了,犧牲之前拼死回了一趟家,跟家人告別。

  “原來打恐怖,是打的這樣的東西啊……”田老頭坐在坦克駕駛室裡,目光看去,老花眼終於看清了,第一時間無法克制的有些恐懼……咬咬牙,老頭說:“好,管你什麼東西,老子弄死你們。”

  “轟!”又一發炮彈飛向空中。

  單人駕駛開火,那輛破舊坦克走走停停,歪歪扭扭,向大尖群沖去。
pontus 發表於 2019-6-19 08:29
340.報仇

  此時的韓青禹和溫繼飛站在和坦克同側的一座小山頭上。相對位置比坦克距離山下的大尖群更近。

  目光所及。

  暴亂的大尖群整體依然保持向江邊湧去的態勢,但是在速度上已經不如剛才,似乎因為炮彈的干擾而分神,遲滯了一些。

  前方遠處,與大尖群直線相對,是100多名背江列陣的蔚藍普通小隊戰士。五個防禦戰陣橫江列開,刀叢映射著初晨的光。

  幾十名高原居民在他們的身後,正沿江向下游移動。

  地面在震動,距離不斷拉近。

  江水的轟隆的聲音不斷傳進耳朵裡。

  碰撞一觸即發……

  而在這條直線的側面,一個幾乎垂直的角度,那輛孤獨的老式破舊坦克,依然在起伏的草坡上繼續前進著。

  不快,偶爾因為地形原因走得歪歪扭扭,但是始終在向前。

  第四發炮彈落進了大尖群裡。

  轟然炸響。

  “應該是正規軍留下的人看到過來幫忙。”到此時,韓青禹和溫繼飛的意識判斷依然如此。

  之前,地方正規駐軍是在大尖開始下來的當晚,連夜緊急撤離的,當時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從各處就近帶走居民。因為整個過程實在太過匆忙和困難,在蔚藍接手後駐地有幾個人留下來,或有部分東西沒來得及帶走,似乎也都可以理解。

  不能再繼續往前了啊!韓青禹想喊,但是估摸著對方肯定聽不到。

  “青子……馬隊。”溫繼飛突然朝遠處嘀咕了一聲。

  韓青禹順著他的目光抬頭看去,視線越過那五座戰陣,看到牧民們一字排開的騎兵隊伍。劉世亨也已經回到了馬上,握著刀,立在馬隊最前面。

  ……場面危急而混亂,韓青禹也有點亂了。

  這時候。

  “嗵!”

  老舊坦克打出了第五發炮彈。

  炮彈呼嘯著,劃出一道弧線砸向大尖群。

  一具大尖從群體中躍起,雙手柱劍立劈,“轟!”炮彈淩空被斬破,而那具大尖,只是淩空倒飛少許距離,落回群體中站住。

  “我……我你媽這什麼東西啊?!”

  坦克駕駛室裡,田老頭木木地罵了一句,身體一時間有些僵,他終於第一次看清了炮彈的效果……眼神錯愕而震撼。

  眼前的這一切,已經遠遠超出這名老兵的認識了。

  與此同時,大尖群的注意力也終於被坦克吸引,迅速分流出一股,大約有三分之一左右,嘶吼著朝這邊撲來。

  上下坡之間,坦克在行進中顛簸了一下,田老頭回過神來……抬頭看去,看到遠處迎面撲來的黑甲大尖群……身體和雙手不受控制都有些顫抖。

  他拿了身邊自己帶來的燒酒,仰頭灌了幾口放下。

  想了想,嘴角露出來的不是恐懼,而是些許欣慰的笑意。

  “田郊你個臭小子,你老子的,你真的弄死過這種東西啊?!”

  “好,我的兒子,了不起。”

  這一刻沒有猙獰、悲憤,甚至沒有任何太過激烈的情緒,表情裡只有釋然和決然,田老頭的目光沉下來……坐在駕駛座上,毅然鎖定轉向。

  炮彈只剩下兩發了,田老頭徹底離開駕駛座,填彈,然後轉頭看了看身邊的一大摞手榴彈……他今天本來打算幹票大的。

  “還好事先沒跟你吹牛逼啊……爹好像沒別的轍了,田郊……過去盡力想辦法弄死一隻,就算是給你報仇了啊。”

  “那什麼,部隊發了很大的撫恤,還留了通訊,說會一直照顧咱,芷凡她們爹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

  “算了,爹下來再跟你說。”

  履帶的聲音軋響,快速滾動,孤獨的坦克直線快速向前沖去。

  “嗵”,又一發炮彈發射。

  “搞不死也要搞!”老兵熟練的填彈,想到以前,也是敵人的坦克裝甲更好,一發搞不炸,兩發搞不炸……沒事,老子繼續搞,總能搞死你。

  韓青禹和溫繼飛目光看去,山下面的老舊坦克突然加速了,正筆直沖向大尖群。

  這一瞬間。

  最後一發炮彈擊發。

  一直向前的坦克也爬上了又一個土坡。

  它即將被迎面而來的大尖群淹沒。

  這時間,江岸邊的人終於看見了那輛孤獨的坦克。

  驚呼聲炸起。

  “頌!”一聲磅礴的源能爆響,來自遠處的山頭,聲勢浩蕩壓制住在場所有聲音。

  跟所有人一樣,劉世亨轉頭看去。

  “青子?!”

  劉少爺一瞬間幾乎要哭出來。

  牧民騎兵在他身後舉刀大吼一聲。

  “是誰?!”前面人問。

  是誰?劉世亨想了想,有些混亂說:“青子……1777,韓青禹。對了,那什麼The青少校,知道嗎?有沒有聽過……總之就是那個貨。”

  五個戰陣安靜了一秒鐘。

  “有得打!兄弟們。”

  “嗯。”

  “準備!”

  “吼!”

  戰場情緒的變化在這一刻,清晰的展露出來。

  在他們的視線中,遠方側面的山梁上,山坡向下。

  一柄哧哧作響的藍色星光柱劍,正以一種平行於山坡的姿態,先於奔跑中的人,筆直貫下來。

  “青子跑動的樣子好像有點不對。”劉世亨發現。

  很快,所有人也都發現了。

  他的左手臂,被用繃帶纏束在身上。

  “他……”

  “轟!”

  柱劍砸在坦克前進路線上,砸進跑在最前列的大尖群裡。

  四具大尖被震飛向空中。

  “頌!”又一聲,接近山腳位置,韓青禹直接騰身躍向坦克。

  同時間,坦克“咵啦”一聲。

  炮塔門向上打開。

  一個人的半截身體從裡面冒出來,他的手上抱著整一大摞的手榴彈,正用胳膊肘支撐,試著爬出來。

  他的頭髮花白。

  “田老伯?!”溫繼飛在狙擊鏡後嘀咕了一聲,隨即啞然。

  這一幕怎麼都想不到,但是真的去想了,他又發現自己其實並不那麼意外。

  韓青禹此時人在空中,更近,看得很清楚,也很確定。

  是田哥的父親啊。那個兒子犧牲厚一滴眼淚都沒掉,但是吃飯時給他們倒酒,問他們“你們打恐怖,要不要老兵”的老頭。

  最後分別的時候,他自己做了一杆紮槍,沉默而努力地在院子裡向韓青禹幾人展示刺殺,翻牆……無聲說著,他這個老兵,其實還能打。

  所以這個倔老頭,華系亞老兵,終於還是來了,來給他的兒子報仇。

  他開來一輛坦克。

  “田……大爺哎!”一時間情緒複雜,韓青禹眼眶發紅,淩空喊了一聲。

  田老頭困惑地扭頭看了一眼。

  認出來了,“你……別下來啊,小軍官。”

  “大爺你……”韓青禹一步淩空踏上坦克,伸手,直接把田老頭拎起來,再一步,“頌”,向側面一個山坡騰去,“走!”

  “哎,哎哎哎。”田老頭人被拎在空中,有些慌亂,但是手上的那一大摞束在一起的手榴彈,依然沒有撒手,“小軍官不用管我的啊,我看見你受傷了……你先走,我要去炸死它們。”

  一瞬間情緒再次沖上來,韓青禹無奈歎了口氣,在側面土坡上停下,回身同時幫田老伯站穩……說:

  “扔!”

  “啊?”

  “炸啊!從這能扔到吧?老兵!”韓青禹大聲問。

  “能!好!”

  田老頭回身一咬牙,打開其中一柄手榴彈,然後兩手臂一起,拼盡全身力氣掄了一個半圓……把整捆手榴彈扔向下方的大尖群。

  “啊……賠我兒子命來!老子搞死你們mXXXX!”

  “轟!轟……”

  連綿不絕地猛烈炸響聲中,土石飛濺,煙霧升騰。

  塵霧中一柄藍色星光柱劍破空而來。

  韓青禹伸手接住。

  下方,五六具大尖倒在地上。

  其中一具正在解體,三分之一身體破碎,很顯然已經死了。

  田老伯穩住身形後看去,看見了……愣了愣,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弄死了……田郊你看,爹好像弄死一隻了。”

  “看,炸死了!搞死一隻!”

  “厲害啊,田伯。”

  一旁,韓青禹紅著眼眶,激動誇張說。
pontus 發表於 2019-6-20 08:19
341.連江

  山坡下倒地的那具大尖逐漸破碎成片。田老頭的仇報了,他之前跟兒子說好的,弄死一隻就算報仇。他弄死了一隻。

  “可惜啊,咱沒有手榴彈了。”韓青禹惋惜又說了一句,同時伸手抓住田伯的手臂,準備送他到江邊和那些高原居民們待在一起。

  因為剛才的這番動靜,戰場上更多大尖正調頭朝坦克這邊沖過來。但是江邊的方向,直線距離依然不斷在拉近,戰鬥一觸即發。

  韓青禹知道,自己接下來馬上還有一場苦戰。他是現在這裡唯一能陷陣的人。他試著想動一下左手臂,動不了。若不是一直領先發展的強悍防禦和耐力,他早該倒下了。

  一邊補充液態源能,一邊,韓青禹晃了晃腦袋。

  站在土坡上,田伯木木地點一下頭,“嗯。”

  蒼老的雙手緊緊地攥著拳頭,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他被皺紋包圍的一雙眼眶裡第一次泛出眼淚。這是哪怕一起送田哥上山那天,韓青禹幾個都不曾當面看見過的。

  田老伯轉過頭來,含淚笑了一下,看向韓青禹……看他身上的和嘴角的血,他的用繃帶束在身上的左手臂,他右手的藍色星光柱劍,再背上的雙刀。

  “小軍官你……”把已經到嘴邊的關心收回去,田老頭說:“你能給我一把你們的刀嗎?壞的那把就行。然後你先走,去那邊給大家幫忙,也要顧著自己。”

  老人大概是知道這支特殊部隊的刀跟普通刀劍不一樣的,雖然他並不知道源能的存在和兩者之間的具體關聯。當初在家裡的時候,他曾經跟溫繼飛請求過留下兒子的裝備和武器。只不過溫繼飛沒法答應。

  所以,田伯還想要打?!韓青禹無奈看向他。

  “我留下試試。”田老伯語氣突然有些無措,說:“那啥,我今個兒原本就是沒打算走的……要是活著回去,我回頭沒法跟部隊交代啊!”

  這一刻,老兵的眼神無比愧疚,伸手指向下方那輛正被大尖群肆虐的破舊坦克。

  明白了。韓青禹直接一把拉起田伯,速度爆發往江邊奔去,同時說:

  “放心吧,我們這邊會幫忙給部隊打報告解釋溝通,部隊也會理解的,田伯你今天幫大忙了。”

  巧合之下,老人家暫時為正面戰陣引開了接近一半的大尖,儘管它們很快就會殺回去,但是江邊受到的第一波衝擊,還是因此而小了很多。

  另外如果今天能回去,田老伯和小芷凡他們,大概率都要去蔚藍基地生活。也許蔚藍方面會因為這次環喜朗峰戰役專門另設一個大的生活基地,然後視情況開始逐步公開真相。

  …………

  要接戰了。

  大尖群撲到江邊,韓青禹把田老伯放在沿江的一處草坡背面,讓他自己下去。然後自己回身站下來,伸手握住從後而來的藍色星光柱劍,快速調整狀態。

  下方就是大尖群。

  他要轟下去!爭取為岸邊戰陣破開集群。

  “頌!”

  陡然,一聲磅礴的源能爆發來自戰場對面的土坡上。

  而後馬上又傳來第二聲。

  聽到聲音,韓青禹深呼一口氣,他知道是誰來了。

  同區域內大尖群這麼大規模的暴亂,吳恤和鏽妹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們一路追來,終於趕到。

  和他們一起趕到的還有從周邊區域過來偵察救援的200多名蔚藍小隊戰士,以及因為勞簡的私下請求而來,來尋找韓青禹的那三十多名各小隊精銳。

  戰鬥人員過了300。

  300多蔚藍戰士對上200多具大尖的集群,整體依然是巨大的劣勢。但是,現在完全有得打了,因為他們現在還有近40名精銳小隊成員,其中有頂級和頂級之上,這些人可以為戰士們破開大尖集群。

  “殺!”

  振奮的吼聲響起在江岸。

  橫江五座戰陣同時舉刀迎敵,“頌頌頌頌……”源能裝置連綿的震響,壓過江水奔流的轟鳴。

  但是下一刻,他們幾乎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抬頭向上,視線落在空中,前方大尖群的頭頂上。

  那裡。

  左側,一個身影剛已經從山坡上騰躍而出,現在身在空中。

  源能裝置的藍光盛大,在他背後延綿如流影,人在空中展腹,兩米四十多黑色長槍被雙手高舉至頭後,斜刺天空。

  “頌!”源能當空再次爆發。

  吳恤出手!

  “呼!”這第一聲破風,短促如同爆破,而後,聲勢變化開始如大旗捲動罡風,“獵獵獵獵獵獵獵……”

  吳恤槍以棍擊,淩空砸向大尖群。

  被牽動劃破的空氣裂響。

  而右側,是那柄已經漸漸成為傳說和標誌的藍色星光柱劍和那顆華系亞方面軍新升的星辰,那個被叫做The青少校的年輕戰士。

  一身是血,他的一條手臂被用繃帶裹纏在身上,人躍在空中,淩空轉身揮臂發力的一刹,“頌!”

  空中凝實如實質的空氣爆開。

  “這是怎樣的源能爆發啊?!”

  半空中人隨劍引,韓青禹和他手上巨大的藍光柱劍一起,斜向貫向地面,轟向大尖群中心。

  一瞬間流光兩道。

  “轟!”砸落。

  “轟!”轟下。

  幾乎同時爆發的巨大轟響聲中,地面震動,土石飛濺……當場三十多具大尖,被直接轟飛起來,橫斜在空中。

  大尖集群就這樣炸開了。

  五座戰陣同時間木了一下。

  而後,“吼!”

  “堂堂呢?!”大尖群中,韓青禹右手反握星光柱劍拖斬。

  “……沒。”黑色病孤槍斜向交錯而過,吳恤偏頭看了一眼韓青禹,看到他身上滿身的血和傷。

  “殺!”江邊群情振奮,向前撲去。

  “砰!”近處一聲槍響,溫繼飛左手單臂持槍向天開了一槍,而後鼓蕩源能大聲吼道:“江邊戰陣不要動!”

  五座戰陣停步看向他。

  “守著你們後面的人。”溫繼飛說。

  少尉軍銜,沒有人知道他憑什麼指揮,但是他就是指揮了。

  接下去必定是分割亂戰,哪怕局面能打,哪怕韓青禹、吳恤、鏽妹和各小隊來的精銳們再強,戰場都勢必一片混亂。這種情況下沒有人能顧及那麼多個體。

  江邊戰陣必須要擋在那裡,越久越好。

  與此同時,山坡上的200多人已經殺下來了。

  其中,一具金屬感酷烈的鐵甲沖在整個隊伍最前方。沈宜秀知道韓青禹前陣子說過的那件事是對的,現在一般程度,她不怕受傷,傷了反而有助恢復……可是現在,是青子傷了,重傷。

  “頌!”鐵甲衝鋒的聲勢如一輛全速疾馳的重卡,沈宜秀在衝鋒中翻手在背後一帶。

  “呼呼呼……”黑色的木匣頭尾翻轉,橫平出現在她身側。

  她伸手再一撥。

  木匣開始橫向急轉同時鎖扣打開,“咵啦”,一柄稍小一些的藍色星光柱劍落下來。

  沈宜秀握劍。

  木匣墜地。

  “轟!”鐵甲、柱劍橫向從側面殺進大尖群……

  她在橫切整個集群的前排……

  一路橫向殺穿……

  從另一頭殺出去。

  同時間,200多人隊伍分成10股,側面殺進大尖群。

  正面五座戰陣迎敵接戰。

  分割的戰場陷入一片混亂……絞殺戰鬥的聲音不絕於耳,每一個蔚藍戰士都在拼命奮戰。

  但是,大尖的數量實在太多了。它們分散後四向亂撲,很快就阻斷了下方居民們的去路。而要就地消滅它們……以現在江岸的這些戰力,也許一直殺到夜裡都殺不完。

  同時這裡的絕大部分戰士也都不可能持續戰鬥那麼久。

  “也許我都撐不住。那……得跑啊!”

  韓青禹想著,回頭看了一眼。

  “得想辦法跑啊,青子。”正巧,溫繼飛遠遠地向他喊。

  他用的是方言,大概怕這話喊出來,會把其他人嚇著。

  韓青禹點頭。

  此時,居民們已經全都彙集在了江邊角落……安全範圍正不斷被擠壓。

  “吳恤幫我擋一下。”

  黑色長槍橫貫到他身前。韓青禹轉身殺出大尖群,沖到江岸邊的鐵樁旁,站定朝下看了一眼。

  索橋的幾根鐵索都還在,只是一頭掉落,大半截沉在了下方的滔滔江水中。

  它是被人從現在戰場的這頭斬斷的。

  這他媽怎麼連?!下去撿了再爬上來嗎?!

  “青子!”因為擔心著韓青禹身上的傷,又看見他突然從戰場裡退出來,沈宜秀語氣焦急喊了一聲,同時沖過來。

  韓青禹扭頭看她一眼,想了想,轉頭,伸手向江中一指說:“幫我把鐵索轟起來!”

  鏽妹跑到位置往下看了兩眼,馬上明白了。

  “好!”來不及多問,沈宜秀摘下背後那把巨大的特製死鐵戰刀,雙手持握,全身源能鼓蕩……拼盡全力運轉基礎的鏽妹梨渦斬技巧,將戰刀橫平著向下甩去,轟向下方奔流的江水。

  戰刀破風的聲音在兩岸間回蕩。

  “piang!”擊水聲中,整一截流水,水面下沉了一刹。

  而後,猛地“轟”,一聲巨響。

  一道巨大的水柱炸起來,從流水底部直沖向空中。

  白色的水浪在翻騰,“嘩啦啦啦……呼!”

  一共四根鐵索淩空甩動,蕩起的聲音強勁而有力。

  就這一刻,一柄斜向而上的無刃戰刀劃著弧線而來,穿過水幕。

  “嚓……嚓嚓。”四條鐵索,無刃戰刀串起來了三條,餘力上沖返回。

  “噗!”韓青禹身形打晃,低頭吐出一口血,這次發力和操控的難度都極大,讓他的傷勢再次發作……抬頭,韓青禹伸手向外握住飛來的戰刀,奮力往回一掙。

  喀啦啦啦啦……三條鐵索,橫江平直。

  “拿一下。”

  韓青禹讓鏽妹先幫忙掙住另外兩根鐵索,自己把無刃戰刀連同剩下的那根鐵索一起,發力貫穿進江岸上的一根鐵樁,固定住。

  而後,抽背上第二把刀,穿過鐵索上的環扣而後貫穿另一根鐵樁,固定住第二根鐵索。

  “再給我把刀。”

  “這。”溫繼飛把他的戰刀遞過來。

  三根鐵索全部固定住了。

  鐵索橫平,兩岸重連。

  但是,鐵索上原有的木板,現在早就已經一塊不剩了。

  在這種情況下,要讓居民們自己爬過去,顯然是不現實的,就算青壯都很難做到,何況他們中還有大量的老人、女人和孩子。

  “前面D級的下來十個。”溫繼飛轉身大喊。

  等了幾秒鐘,沒一個人下來……溫繼飛一下惱火起來,“別特麼磨嘰,這裡也是戰鬥。”

  終於,混亂的戰陣中下來了十個人。

  溫繼飛把從牧民們那裡找來的繩索分遞給他們,轉頭示意一下江岸邊的居民們,說:

  “把人一個一個綁在身上,送過去。”
pontus 發表於 2019-6-20 08:24
342.環喜朗峰戰場指揮部

  高原居民裡的多數人語言不通。

  但是,在此時橫江的三條鐵索上,幾乎每一個被縛在蔚藍戰士身上去往對岸的居民,都會一直轉頭向後。

  像伽依娜一樣的孩子們在流眼淚,但是抿緊嘴唇忍著,沒有哭出聲。大人們低聲的向草原上的神明祈禱,同時把目光投向江岸邊,那些依然在死戰阻擊怪物的蔚藍戰士們。

  這樣的目光總是都會落在韓青禹身上。尤其當他剛做完這件事,在地上蹲了會兒又站起來,抹掉嘴角的血跡再次投入戰場。

  這場面看起來難免有點兒感人。

  但是其實,對於韓青禹自己而言,他始終都沒有做過任何關於偉大、奉獻或者是犧牲的思考,一點都沒有具體去想過。

  相對於這些很正面的東西,他的自我認知裡,大概還是計較和記仇更多一些。

  而現在他做這些事情,也只是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這裡最強的人,他能做,所以就去做。希望有越多人安全脫身越好。

  這種邏輯大概就叫做本心?

  就像是此時肩頭開了一道血口的劉世亨。在有過英雄的心理和感受,又經歷了這段時間這些事情之後,劉少爺的本心反而越發堅定……老子真的不適合待在蔚藍,不管身體還是心理。

  吳恤和鏽妹也沒有找到賀堂堂。

  這件事他們本身不敢抱太大希望是一回事,真的沒找到,又是另一回事。包括劉世亨在內,每個人的情緒其實都被影響了,只是因為眼前這樣的情勢,沒有時間過多去思考,也沒有表現出來。

  現場,居民們正被快速地送往江對岸。

  混亂的江岸戰場,死鐵交擊的聲音不斷的響起。

  溫繼飛把從肖恩那裡得來騎士劍扔給了鏽妹,鏽妹也可以把她的小號藍色星光柱劍脫手轟進大尖群了。只不過跟韓青禹不一樣,她的扔出去後得自己過去撿。

  一具又一具大尖倒下自毀、破碎……

  精銳源能爆發的轟響聲頻發……

  小隊隊長大聲在向自己的隊員喊話……

  戰鬥變得越來越激烈。

  持續嘈雜的場面突然一瞬間讓人的感官失去嘈雜感,覺得安靜而沒有變化,轟殺,轟殺……

  韓青禹的意識漸漸有些模糊。

  居民很快撤離完畢了。

  “所有D級E級,走!帶上傷患。”溫繼飛阻止江對面的戰士再回來,站在江岸邊向戰場裡喊。

  隔一會兒,“兩年期內的,走。”

  “C級,走!帶上傷患!”

  “B級……”

  “所有普通小隊的戰友,過江。”

  “……”

  人員一撥接一撥撤離戰場。

  守衛鐵樁的戰圈越來越小,現場只剩下精銳了。

  “青子退下來喘口氣,恢復狀態,一會兒負責斷後,沒問題吧?”溫繼飛問。

  韓青禹回頭,“嗯,沒問題。”

  精銳隊員開始見機逐個過江。

  韓青禹撤後幾步,緩了緩,隨手更換源能塊。

  “青子。”突然,旁邊傳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聲音不大,在喊他。

  聽著有些錯愕,韓青禹扭頭確認,愣住一下。

  不遠處的溫繼飛也跟著錯愕了一下。

  因為站在那裡說話的那個人……世亨少爺竟然還沒走!

  在韓青禹和溫繼飛的認知裡,劉少爺應該是那種就算沒輪到他,他也會躲起來然後著急先離開的人啊,但是D級戰力的他,這次竟然到現在還沒走。

  “你……走啊,你在這幹嘛?!”戰場壓力巨大,韓青禹著急大聲吼了一句,因為他看到了劉世亨身上的血。

  此時的劉世亨站在江岸邊緣。不知道從哪找個塊乾木段,弓身支撐著自己。背上裝置開著……他緩緩把手上死鐵直刀鬆開,抬頭有些艱難說:

  “我這把刀,以前只在張教官手裡砍過大尖,現在,在我這,也砍過了,不止一次。”

  他的戰刀落下,插進地面。

  “廢什麼話,先走啊。”韓青禹急起來。

  “等回去再誇你。”溫繼飛也說。

  劉世亨再次抬起頭,看著他們慢慢笑起來一下,他的牙齒上有血,搖了搖頭,說:“回去……我這次可能回不去了,青子。”

  “你,傷很重嗎?!”韓青禹轉頭,“瘟雞,你把世亨綁身上。走。”

  溫繼飛立即點頭,“好。”

  但是劉世亨緩緩搖了一下頭,“來不及了。”

  他把捂在腹部的左手緩緩攤出來,滿滿一手的血,在往下淌。

  腹部一個巨大的血洞。

  韓青禹和溫繼飛一下都傻了,整個人僵在那裡。

  “我……你們,記得以後別逞強。逞強,會死人的……我叼他老母!”“堂堂也沒了……咳咳,我想你們剩下幾個都好好活著,一直活下去。噗!”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一口血低頭噴出。

  劉世亨似乎想要直起身,但是身形打晃,向後一步踏空……整個人墜落向江面。

  “頌!”韓青禹伸手,抓空。

  木在那裡。

  “世亨!劉世亨!我……”

  溫繼飛低頭看向江面,波濤中,劉世亨的身影隱約浮現兩下,隨即消失在湍急流水中。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他們剛才在戰場上忽略了劉世亨,因為知道他一向都會自己躲著……然後,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青子?!”溫繼飛木木地轉頭。

  這時間,大尖群已經迫至最後不到百米。

  “過江,走!”韓青禹轉身開口,沒有大吼大叫,但是目光有些猙獰,“所有人,走!”

  說完,他撲向大尖群。

  現場剩下所有人都在他的催促下踏鐵索過江。他們都是精銳,每個人都很快。整個過程也就20幾秒,等到最後一個吳恤一步踏上對岸,韓青禹直接抽柱劍回身,脫離大尖群沖到岸邊,拔掉鐵樁上的戰刀。

  失去固定的三根鐵索呼響著墜向江面。

  韓青禹騰身伸手抱住其中一根,人跟著鐵索一起墜入江中。而後直奔下游而去。

  …………

  韓青禹沒能找回劉世亨。

  就像他們沒找到賀堂堂一樣。

  希望渺茫,只是執念還不甘。

  “我剛聽他們說,喜朗峰的精銳小隊很快會調過來清理戰場……”沿江下游,沈宜秀終於沒忍住,快走幾步站到韓青禹面前,攔住他……抬頭看了看,小聲說:

  “他們會幫著繼續找。我們,等你和瘟雞的傷處理一下,也可以再回來。”

  韓青禹身上的傷很重。

  其實他們四個現在每個人身上都有傷。

  “我們,先回去吧?行嗎,青子?”鏽妹有些忐忑不安問。

  短暫的沉默。

  意外地,韓青禹點了一下頭。然後他轉身看了一圈,問:“往哪走?”

  蔚藍現在這邊分成兩個戰場,設有兩個指揮部,其中一個是陳不餓所在的主峰指揮部,而另一個,是環喜朗峰戰場指揮部。

  當晚夜半時間,韓青禹四人回到環喜朗峰戰場指揮部所在地。

  1777小隊除勞簡外的絕大部分隊員現在都在這裡。

  作為尼泊爾方面軍這次代替鳥布德雅亞的前線指揮,阿方斯一家三代,也在這裡。

  …………

  “想不到他們竟然比我早到……說說看,那小子回來後情況怎麼樣?”一身疲憊,剛從喜朗峰戰場過來的老參謀,眯眼看著面前的少將軍官問。

  “就問了一下我他能不能見軍團長。我說軍團長還在主峰上。他說哦,然後拜託我幫忙聯繫一下。”少將說。

  “這樣……”老參謀點點頭,繼續問:“其他呢?比如你觀察他的情緒狀態……”

  少將軍官低頭仔細想了想,抬頭,“感覺挺平靜的,簡單處理完傷口,去看了他小隊的每個人,然後就直接回去睡覺了。”
pontus 發表於 2019-6-21 08:24
343.激烈和平靜

  環喜朗峰戰場指揮部建在尼泊爾和華系亞交界地帶中偏西段。距離喜朗峰有一定距離。

  因為是臨時設置,主體由大量規格不等的軍用帳篷構成。沒有來得及建起來機場跑道,只有背面懸崖邊上的一大塊安全空地拿來供直升機起落。

  這一晚,因為不斷有精銳小隊從喜朗峰方向過來增援,參與後續的戰場清剿任務,整個指揮部及附近區域一直都很熱鬧。

  直升機起落,汽車往返,人聲繁雜。

  1777小隊所在的位置位於指揮部週邊,因為傷患實在太多的關係,一共占了有六頂軍用帳篷。

  時間淩晨4點,天還沒有亮,跟草原上一樣的星光和月光打照著原野上的數百頂墨綠色軍用帳篷,晃眼的探照燈來回掃過。

  一身裝備整齊的吳恤從左肩到右肋纏了幾圈繃帶,繃帶上有滲透的血痕。

  懷裡抱著病孤槍,吳恤沉默而警惕地坐在其中一頂小型軍帳外。

  他們幾個人裡要論傷勢的恢復速度,現在最快的其實應該是沈宜秀,之前他們從大尖主艦裡得到的那塊玉骨,暫時只對鏽妹一個人有效。

  然後排第二的,應該是韓青禹。這一方面是因為他現在的身體素質強悍到讓人難以理解,耐力和恢復力都極強,另一方面,是因為他會蛻皮。

  吳恤跟沈宜秀、韓青禹都不一樣,可能因為曾經的經歷,他對一般傷痛沒有感覺也不在意,而且就算這樣最後也總是能順利恢復。

  “嚓嚓”的腳步聲響起在不遠處。

  吳恤扭頭,看著溫繼飛走過來,問:“你沒事了?”

  “嗯。”溫繼飛用左手托一下自己裹纏得嚴嚴實實的右臂,說:“其實我就接了一刀。準確的說是接了半刀,傷了右手臂,其他地方一點事都沒有。”

  說完他朝帳篷示意一眼問:“有沒有動靜?”

  吳恤搖頭。

  “那就好。”

  溫繼飛坐下來,點了一根煙抽著,抬頭看著夜空。隔一會兒鼻頭發酸,眼淚不受控制,無聲地從眼角流下來。

  因為一次短暫的分開。

  賀堂堂沒了。

  世亨少爺也沒了。

  小隊一次少了七個人,七個他們朝夕相處的戰友。

  傷了幾乎全部。

  都說戰場無情,可是這一切來得實在都太突然了。而且這些人是因什麼出事的,他們幾個心裡都再清楚不過。悲傷裡因此多了憤怒,多了憋屈,這讓痛苦無數倍的增長。

  “我剛才去找人打聽了一下,米拉現在印德度那邊,人沒有事,不過她的手臂……”

  “左手臂,因為被戰刀貫穿後持續開槍,傷口完全撕裂,現在還不知道最後能不能保得住。”

  “我怕她以後,就不能再用槍了。”

  吳恤是很適合的傾述對象,溫繼飛小聲緩慢對他說著,說到這的時候,身後帳篷裡似乎輕微的響動了一下。

  溫繼飛轉頭。

  “青子?”

  “青子你醒了嗎?”

  沒敢問太大聲,溫繼飛仔細聽了會兒,帳篷裡沒有回應,也沒有後續的動靜。他只能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重新坐下來。

  沒一會兒,一連串清晰的腳步聲響起。

  出現在面前的是一隊共七名軍官,其中有人來自聯盟總部,也有來自其他各方面軍的人,還有翻譯官。

  溫繼飛和吳恤站起來,擋住來人。

  “你們,有事?”溫繼飛問。

  對面領頭的聯盟少將說了一段英語,翻譯官轉述:

  “對。我們想進去看望一下韓青禹少校,同時也找他瞭解一下高原戰場內的具體情況,因為後續部隊馬上就要進去了……”

  “這些你們問我就可以。”溫繼飛指了指自己。

  翻譯官跟軍官嘀咕幾句轉過來,禮貌微笑著轉述:

  “我們還是希望能夠直接跟韓青禹少校溝通,畢竟他是目前深入過那片戰場的最強戰力,而且本身有著豐富的戰鬥經驗。”

  溫繼飛的臉色有些不好了,他百分之百可以確定,面前的七個人裡至少也有一個,是阿方斯方面派來打探情況的人……語氣隨之一沉,溫繼飛搖頭說:

  “他受傷了。”

  “是的,不過我們剛才去諮詢了一下醫護人員,他們說青少校當時並沒有做太多治療就走了。”少將攤一下手,解釋說:“所以,我們以為他的傷勢並不嚴重。”

  翻譯官轉述。

  紛亂而急促的腳步聲從四面而來。

  包括沈宜秀、秦國文在內,1777隊員中但凡還能動的,全部從營帳裡跑出來了,一邊過來,一邊大聲喊:

  “幹嘛?你們想幹嘛?!”

  少將軍官左右看了看,眼神很是茫然了一下,似乎因為發現1777隊員的情緒反應激烈,而十分不解。

  其實事情發展到現在,1777小隊的隊員們作為親歷過這個殺局的人,劫後餘生……雖然還不知道具體是阿方斯家族在背後策劃整件事,但是也難免,都有一些懷疑和猜測,覺得事情不太對勁。

  其中青子他們幾個的情緒就很不對勁。

  另外勞隊帶隊回來後,不先向這邊指揮部報告情況,而是帶傷連夜跑去喜朗峰這一點,似乎也說明其中問題重大。

  還有,這邊指揮部在這兩天兩夜中,除了一次次抽人去詢問調查,始終沒有一個說法出來,也沒有具體行動。這一點也讓戰士們感覺很不舒服。

  總之整個1777小隊現在的情緒和狀態都十分壓抑和不安。在這種情況下,要他們做到正常交流,自然十分困難。

  “你們什麼意思?!把我們當犯人是吧?”

  “你們他媽到底想幹什麼?”

  “……青子這人傷著呢!”

  憤怒中的1777根本不管對方什麼來頭,什麼軍銜。

  帳篷門口,推搡和激烈的爭吵很快出現。

  “我們只是來看望一下青少校,同時為後續部隊進入戰場瞭解一些情況。”翻譯官解釋了幾句,嗓門拔起來,大聲喊著:“請注意你們的行為,明白你們正在做什麼……”

  “嗞……呼啦!”

  帳門從裡向外打開了。

  1777的戰友們一下安靜下裡,回頭。

  韓青禹身上纏著繃帶,走出來說:“沒事的,大家先回去吧……真的沒事,都好好休息吧。”

  說完他對他們笑了一下,轉向對面軍官。

  “帳篷裡太小,咱們就這裡坐著聊吧。”
pontus 發表於 2019-6-22 08:14
344.天衣無縫

  小隊其他人經過勸導都先離開了。留下來韓青禹和溫繼飛坐在軍帳門口,再兩側是吳恤和鏽妹,各守著一邊。

  “青少校你的身體情況……”翻譯官轉述聯盟少將的詢問。

  身上多處都還纏著繃帶,尤其左手臂更是裹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完全不能動彈的樣子,韓青禹平和說:

  “沒事,問你們想問的就好了。”

  對面軍官們通過兩名翻譯官互相議論了幾句。

  “根據之前勞隊長帶回來的情報,那個區域被聚集的大尖群裡存在有一具泛藍大尖,不知道青少校後來有沒有遭遇它,或者你已經擊殺它?因為我們需要根據這個來確定後續入場戰鬥小組的人數和配置……”

  “我知道。”韓青禹打斷說:“但是沒有。我沒看到它。”

  翻譯官認真點了點頭,扭頭翻譯,再轉回來接著問道:“那麼那個黑甲大尖群?”

  “還在,只是因為既沒有指揮,也沒有泛藍大尖做主導,集群狀態比較混亂而已。我們當時的主要目標是撤離,實際的擊殺數,大概不超過四十具。”

  “那它們……”

  “大部分過江了。”韓青禹說:“一條江而已,最多也就阻滯一下,不可能真的攔住它們。”

  對話到此暫停了一下,對面又是一陣議論。而後,才繼續問道:

  “我們聽說青少校這次沿途有向別的小隊贈送大尖的斷臂……這,是真的嗎?”

  韓青禹點頭,“是。”

  “那這是不是能夠說明,這次下來的大尖可能跟以往有所不同?”

  “對,不太一樣”,韓青禹點頭說,“這批黑甲大尖相對要弱不少,尤其關節位置很脆弱,總體持續戰鬥能力不強。另外智商似乎也更低,容易誘導,容易混亂無序,一沖就散。”

  “要不是這樣,面對圍攻我們也不可能活著回來。”溫繼飛在旁補充了一句。

  翻譯轉述。

  軍官們再次議論起來。

  他們到目前為止所問的這些問題,看起來確實都是為後續部隊進入戰場做的諮詢。相應的,韓青禹和溫繼飛的回答也全都是據實以告,沒有任何情緒表現。

  因為這是關係到蔚藍基層戰士生死的事。同時他們倆也都還抱著最後一線賀堂堂可能被找到的希望,希望後續大部隊可以趕快入場。

  一陣短暫而熱烈的議論後,翻譯官突然拔高了調門,肢體動作整個人往前傾,有些激動熱切說:

  “謝謝,你帶來的這份情報無比重要……然後我們剛才在討論,這是不是就能夠說明,如果在牽引的過程中出現問題,牽引不完整,最後降落下來的大尖就會變弱?!”

  在翻譯官轉述的整個過程中,對面那名聯盟少將的情緒狀態都顯得十分激動,目光一直熱切地盯著韓青禹。

  因為如果這一點真的被證實,它很可能會改變整個蔚藍的戰鬥戰略。

  韓青禹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不懂這個。”

  “……哦。”“也是。”“這是應該科研系統去判斷的事情。”軍官們似乎失落了一下,互相小聲議論著。

  韓青禹安靜等了一會兒,確定他們沒有後續的問題,主動開口說:“既然你們問完了,我有一個問題。”

  “青少校你請說。”

  “我想瞭解一下,上面對我們1777小隊這次的遭遇,目前有沒有什麼調查發現,或者是結論。”韓青禹目光看過去。

  翻譯官轉述,軍官們的表情立即沉重起來……打著手勢,耐心地說了一大段:

  “少將說他們對1777小隊的遭遇感到十分沉痛和憤慨,同時也十分慚愧,因為指揮上的不嚴謹,讓貴小隊被設計,一度陷入孤軍作戰的境地。他們本來就打算最後要跟你說這件事的。”

  “目前的情況,我們的週邊警戒人員前天晚上在高原南部區域抓到了兩名從戰場方向出來的敵方分子……其實這段時間我們抓了很多人,不過這兩個的實力,是其中相對很強的。他們當時差點逃脫,戰士們付出了犧牲才把人抓住。”

  “後續經過審訊,對方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同時坦白了他們這次的行動計畫……這個行動計畫的所有步驟,都與貴小隊的遭遇完全吻合。”

  聽到這裡,韓青禹整個身體一寒,徹骨的寒……沉聲問:“那麼他們的身份是?”

  翻譯官似乎並沒有發現異樣,篤定回答說:“雪蓮分支,深寒。”

  溫繼飛把話接過去,“你們確定?”

  翻譯官轉述他的疑問,等一旁軍官們七嘴八舌回答完,翻譯道:

  “確定。這一點,我們已經通過潛伏在雪蓮深寒內部的情報人員證實,那兩個人確實都是在深寒總部待了六年以上的老面孔,實力也完全符合。”

  韓青禹眼神一凜,“人呢?現在在哪?!”

  翻譯官扭頭聽完軍官們的解答,再自然轉回來看向韓青禹,目光撞上的一刹,他不自覺顫了一下……說:“被殺了。”

  “誰殺的?”

  “是……臨時監牢負責看管他們的其中一名士兵。”哪怕只是負責轉述,翻譯官的眼神裡依然有掩不住的尷尬和愧疚。

  “士兵呢?”溫繼飛在旁追問。

  翻譯官聽、翻、譯……說:“自殺了。”

  聽到這,韓青禹和溫繼飛同時轉頭,互相看了一眼。

  很明顯,那三個都是阿方斯家族隱藏的死士,是很早之前埋下的棋子,也許當時落子並沒有具體使用方向,但是最終,被用在了這件事情上。

  短暫的沉默,韓青禹低下頭……突然慘澹地笑起來一下。他想起來了肖恩在臨死之前說過的那個詞:

  天衣無縫。

  其實這件事情整體上也許並不是真的天衣無縫,但是這樣處心積慮的佈置,不惜代價的動用隱藏力量,再加上阿方斯家族本身的身份、地位和影響力……它基本就已經是一個怎麼都破不開的死局了。

  沒有完全確鑿的證據,蔚藍絕不可能去動一個星耀蔚藍。

  這事影響實在太大了。就算揭發舉告的人,一樣是星耀蔚藍擁有者,事件也幾乎肯定會先止步在調查取證階段,這個階段可能很長很長,而且是不公開的。
pontus 發表於 2019-6-22 08:19
345.我需要一個說法

  當場,沒有再去說什麼,韓青禹站起來,扭頭朝旁喊了一聲:

  “鏽妹。”

  鐵甲哢噠擰身,“嗯?”

  “把那把騎士劍給我。”

  因為在江邊撤退的時候來不及撿回黑色木匣,沈宜秀現在是用兩塊帳篷布分別包裹著藍色星光柱劍和騎士長劍,平行向右背在背上。

  “嗯。”應聲解下騎士長劍,沈宜秀隨手往斜上一送,長劍離開篷布,飛向韓青禹。

  韓青禹抬手。

  “哧啪啪……”

  繃帶密集崩碎的聲音隨之傳來。

  抬手同時破碎的紗布紛揚落下,韓青禹用他之前重傷裹纏的左手,淩空接住了騎士劍。

  這把劍是肖恩用的,用來殺他的。

  這把劍的死鐵質地極高,極罕見。

  面前正在起身的軍官和翻譯官們全都因為韓青禹的這一舉動,或驚或愣了一下,眼神、表情各異。

  韓青禹看看他們,說:“試一下看傷怎麼樣了而已……各位慢走。”

  說完他看了看溫繼飛,眼神交流……確定,而後低頭直接回去帳篷裡。

  軍官們走出百米,溫繼飛馬上找到吳恤,手指其中一個身材有些矮小,背負四柄短刀的軍官背影,說:“跟上他……他是阿方斯的人。”

  對方的心機很深,而且訓練有素,在之前的整個對話過程中完全沒有露出任何破綻或異樣。

  但是最後,當肖恩的騎士長劍出現在眼前,同時韓青禹突然看起來毫髮無傷的一刹那,他暴露了。

  “他會很快回去報告。你盯著他,看到阿方斯家的人有什麼異動,立即回來告訴我們。”

  “嗯。”吳恤迅速點一下頭,放下病孤槍只背重劍向前邁了兩步,突然停下來,回頭看向溫繼飛。

  “跟不住?”溫繼飛在他的目光裡有些無奈問。

  吳恤搖頭,猶豫一下說:“我可以殺他們嗎?”

  溫繼飛:“……還是先回來跟我們說一下的好。”

  “……嗯。”

  吳恤走了。

  他剛問能不能殺他們,殺阿方斯家族的人,尼泊爾方面軍現在的前線指揮官,在前線指揮部。

  “這,能殺嗎?我捋一捋。”溫繼飛轉頭看向那頂帳篷,猜想著……也許青子用剛才那番試探揪出來這個人,事實主要也就是為了方便盯梢,怕人偷偷跑了而已。

  跑了,就不知下次機會是何年何月了。

  軍帳門很快又向外掀開,韓青禹彎腰走出來,直起身,背上多了雙刀和用篷布裹著的藍色星光柱劍。

  “青子你現在?”

  “我先去看已下能不能聯繫到軍團長。”韓青禹說。

  溫繼飛點頭,“好。”

  韓青禹走了。

  溫繼飛沒有跟上去,站在帳篷外看著韓青禹的背影離開。他大概知道,這已經是青子最後的也是最大的克制了。

  這一晚的青子表現得太過平靜和擅長忍耐。

  這不像他。

  …………

  另一側週邊偏角處的一頂普通軍帳,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喜朗峰上陳不餓身邊的老參謀已經來到這裡了。

  “還是怕出事啊,唉,累死我這個武力平庸的老傢伙了。”老參謀現在坐下了,喝一口溫水放下,對對面坐著的少將說。

  少將的名字叫做邵玄。

  邵玄也來了,比韓青禹等人更早到,甚至一早露過臉。其實他出現在這裡也不合理,只是沒有人敢去過問罷了。按照陳不餓軍團長之前發佈的通訊,他應該在高原戰場深處參與清剿才對,或者尋找韓青禹。

  那樣的話,他至少應該和韓青禹他們幾個一起回來,或至少在那邊戰場上出現過一下。

  可是都沒有。

  邵玄真正去的地方……

  “報告。”一名華系亞軍官在帳外喊報告,得到允許後跑進來。

  知道來這裡喊報告的自然都是親信,老參謀點頭,示意他直接說。

  “尼泊爾方面軍代前線指揮官德尼.阿方斯,還有他一家的埃裡克和夏爾。”軍官的武力似乎有限,當場有些大喘氣,說:“阿方斯家三代,剛一起向指揮部提出口頭申請,要先走。”

  老參謀眉頭輕蹙一下,“什麼理由?”

  “戰事基本結束,家裡老阿方斯先生早年的舊傷復發。”

  “哦。”老參謀沉吟一下,“行,你先出去吧。”

  軍官站著沒動,拿眼神徵詢一下,得到許可……轉向邵玄說:“那個,邵隊長,青少校在找你。”

  其實韓青禹之前已經找到過邵玄一次了,現在又來,顯然是急著要聯繫軍團長。

  邵玄把目光投向老參謀。

  老參謀點一下頭,向站立的軍官說:“你直接帶他來這裡吧。”

  “是。”軍官轉身出門。

  老參謀轉向邵玄,眼睛眯了眯,“這麼說來,難不成你和阿方斯對拼的那兩刀,讓他舊傷復發了?!”

  這句話沒有第三個人聽到,如果有,那個人當場一定會很糊塗。

  眼前的華系亞方面軍新生超級戰力,金色板擦的隊長邵玄,明明不是公開宣佈將加入環喜朗峰戰場作戰的嗎?……他怎麼會,為什麼,又是什麼時候,已經跑去跟身在尼泊爾的初代星耀蔚藍拼了兩刀?

  所以,事情真正的過程,其實是這樣的。

  在陳不餓突然宣佈金色邵玄成為華系亞第五名超級戰力,並將馬上加入環喜朗峰戰場作戰後。

  蔚藍絕大部分的人都只覺得驚訝,然後驚喜、振奮,期待著這名新生超級戰力在高原戰場揚威。

  而那些能夠一定程度上洞悉政治手腕,或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的人,他們的判斷:邵玄的公開其實代表陳不餓的決心和態度,他是去高原戰場保人的,要保的人大概叫做韓青禹。

  當然這些人並不知道具體到底是誰在威脅韓青禹的安全。要想,他們也會往洗刷派和自保派身上去想。

  然後,真正最是清楚一切內情的阿方斯家族,他們也是這麼認為的。他們認為這是陳不餓在向他們示威,警示他們不要碰韓青禹。

  但是其實,以上全錯。

  邵玄當時真正去的地方,是尼泊爾第三固定探索地,阿方斯的老巢。

  他去找證據,釜底抽薪,嘗試直接解決這件事。

  老參謀賭韓青禹幾個能自己走出來,賭阿方斯家族想不到他會來這麼一手。

  兩者,他都賭對了。

  韓青禹砍死了肖恩,自己走了出來。

  第三固定探索地方面,因為注意力全都放在前線計畫上,也確實有所疏忽,被邵玄成功潛入。

  但是……

  “不可能,阿方斯的生命源能極為渾厚。我當時被追上,能活著回來就已經很幸運了,根本不可能傷到他。”邵玄起身,搖頭,明確表示自己不可能讓阿方斯重傷,“而且這次還有可能會因為我的打草驚蛇,讓他們把最後有可能找到的物證和人證,全都加緊銷毀了。”

  邵玄說得有些自責。

  “要怪也是怪我,計畫是我做的。”老參謀歎口氣,看向邵玄,“對了,你的傷……我看看。”

  邵玄猶豫了一下,抬左手,捏右手大臂……袖子陷進去,只剩一把皮包骨。

  “生命源能吞噬?!”老參謀一下站起來。

  邵玄點頭,“大概是,不過沒事,我能恢復。”

  他這話音剛落,軍帳外傳來腳步聲。

  “報告。”

  “讓他進來。”老參謀開口,而後示意邵玄回座。

  韓青禹獨自走進來,看一眼。

  “參謀長……邵隊。”

  老參謀揚一下下巴,“沒事,不用敬禮了,你直接說吧。”

  既然老參謀在這裡,這裡說跟聯繫軍團長就是一個意思,韓青禹倆眼眶猛地紅一下,一邊強忍,一邊有些艱難說:

  “我需要一個說法。不然這事我,過不去。”

  老參謀當然知道,眼前韓青禹這麼說,並不是在向他或者陳不餓要說法,要求他們必須做到什麼……他只是,把他們當作最後的按法理去解決這件事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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