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穹頂之上 作者:人間武庫 (連載中)

 
pontus 2018-12-9 11:16:5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9 680637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3 11:38
30.準備敬禮吧

  冒功也是罪責,功越大,罪越大。相應的,亂給下屬報功,自然也是過錯,有相應的責任要擔。

  擺在眼前的是:63名蔚藍聯軍戰士的生命,加700儲備站所有的源能、物資儲備,再加相關全部22名非戰鬥工作人員的生死一線。

  這是大功,所以必須更慎重。

  其實,在昨晚聽完勞簡對當時情況的回顧後,李王強內心是一種相當矛盾的感覺。

  一方面,700儲備站事件現在剩下的最後一個未解的疑點,終於有線索了,它所有的可能性……都在指向那個叫做韓青禹的新兵。這是好事,這孩子是他425團的人。

  但是另一方面,要說立即就相信和接受,那件事就是一個普通孩子幹的……對於一個實戰經驗豐富的老兵來說,實在有點太難了。

  正是因此,李團長才做主決定,今天用這種突擊審問的方式,來瞭解情況。

  不然還能怎麼辦呢?他總不能說:來來來,小韓同志,這地上有個大功,是你的嗎?

  那傢伙可是昨晚關燈搶肉的主導者。搶,他都有膽,他能沒膽撿嗎?

  “所以,你說是你殺了那兩個人?……確定嗎?”

  現場,審問還在繼續,女軍官儘量板著臉,看著韓青禹。

  韓青禹:“對,有兩個是我殺的,另一個不是,另一個先死的,是那兩個人殺的。”

  這個表述有些複雜,好在在場幾個人都能聽明白。

  “好的,那麼,這裡就有一個你無法解釋的疑點。”男軍官用手指在桌面上用力地杵著,說:“這件事無論如何,你都沒道理不告訴當時帶你去的,752區域的隊長,勞簡。”

  “有的。”韓青禹說:“我怕他殺了我。”

  “什麼?!”

  男軍官說,女軍官說,甚至李王強也小聲說。隔間裡的勞簡……站起來想說,但是被按住了。

  “我……我是那種人嗎?”勞簡笑容苦澀,向團參謀委屈地小聲抱怨。

  “他是那種恩將仇報的人。”

  門外,韓青禹說。

  勞簡倏然一下又站起來,好在團參謀早有防備,眼疾手快,當即一手環抱,一手捂嘴,將人死死按住。

  門外的聲音還在繼續。

  “勞隊長這個人,可能壓力太大了,就有點……喜怒無常。”韓青禹認真接著說:“之前的一次,我救了他的命,他醒過來後先跟我說了謝謝……然後,就馬上翻臉拿刀頂著我的喉嚨,問我要不要下跪求饒……”

  完全真實的還原,韓青禹平實講述。

  “我說我求,他說沒用。”

  所以這難道不是蓄意羞辱?踐踏?淩虐?到此,兩位軍官已經有點聽不下去了,強忍著。

  團長李王強皺了皺眉頭,臉色也有些難看。

  至於隔間裡,團參謀看勞簡的眼神,都已經變了。

  “就……當時逗著玩一下,也是考驗他嘛,因為我確實很欣賞他啊,而且直覺告訴我,這孩子是好苗子。”

  勞簡沒法否認韓青禹的話,只得弱弱的解釋。

  蔚藍聯軍實際的政策,當然不是像勞簡當初說的那樣,外人目擊輒殺,甚至除了參軍之外,它也還有別的好幾種選擇。

  若不然,一個奶奶看見了呢?也逼她參軍嗎?

  這當然是不行的,立體機動,老奶奶也機動不起來啊。

  只不過在多數實際狀況中,當隊長們碰上的是自己滿意,或覺得有趣,或適合的人,他們往往都喜歡先故意說參軍這條路,甚至說成是唯一一條路……上面也默許他們這樣做。

  然而無論怎麼說,勞簡的做法在旁人聽來,都實在很過分。

  這是一個方面,對此,李王強當場想了想,按捺住了,把事情暫記。

  另一方面,這些人自然都不至於這樣就被“迷惑”,如果只是拿這一個擔心作為理由,韓青禹並不能完全說服他們。

  “不過我當時不敢說,最重要的原因並不是勞隊長”,韓青禹頓了頓,“是我根本不敢確定自己殺得對不對,我怕萬一我把敵我雙方弄錯了……”

  兩名軍官茫然對視一眼,這就成立了,可是新的疑問隨之而來,兩人驚訝到幾乎異口同聲:“你是說,你根本不知道那兩人的敵我身份,就殺了他們?”

  “不完全是那樣,我至少有六七成把握,猜他們是敵人……因為被他們殺死的那個人,和勞隊長他們穿一樣的衣服,裝備。”韓青禹誠實道。

  女軍官:“因為這六七成把握,覺得是敵人,所以你就決定殺了他們?”

  韓青禹搖頭,“不是,如果我能決定,我想繼續躲著,什麼都不管。”

  很真實了,這老實孩子,女軍官思索過後,目光變得有些循循善誘,“可是你最後還是把他們殺了……所以,是你後來聽到他們說了些什麼嗎?還是你察覺他們想做什麼?”

  這一問,已經有引導傾向了,畢竟人並不是專業的。

  男軍官連忙偷偷提醒了一下隊友,不能這樣。

  好在,韓青禹依然誠實過頭,他說:“沒有。”

  到此,李王強終於還是不由自主親自出面了,他起身走過來,板著臉,“那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因為他們殺完那個人後,就在我面前不遠的地方,趴了下來。”

  “所以……”

  “死去那個人的刀就掉在我腳邊,我不逃走,等他們來撿,就會看到我,到那時候我就只能賭他們肯大發善心放過我。”

  “你覺得這不太可能?”

  “嗯。”

  “所以你最後為什麼沒逃走?而是選擇了殺人?”

  “因為想逃走要爬幾十米,甚至幾百米,賭他們一直聽不到……而殺人,我只要往前一撲。”

  “……”幾乎就要按捺不住,為孩子的決斷叫好,李王強只得停下來稍作調整,才繼續問道:“但你怎麼知道你能殺死他們?要知道,他們身上可是都穿著裝置的,你在那之前,應該已經看過……”

  “他們的裝置當時沒亮。”韓青禹說。

  李王強,“哦?”

  “正好之前在車上閒聊的時候,勞隊長有說到,像他這樣的人,如果沒啟動裝置,被捅一刀也一樣會死……我想那兩個人應該不會比勞隊長強太多。”

  隔間,勞簡:“……”什麼叫不會比我強太多?我一個人砍他們兩個,我都可以讓他們一隻手一隻腳好嗎?

  勞隊激動了,這傢伙可是一個為了752隊長的面子,受傷還逞強頂正面,還瀟灑揮手,忍到下山才吐血的人啊。

  辦公室內,李團長沉吟,抬頭,“所以你就撲殺了那兩個人?”

  韓青禹,“嗯。”

  “所以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麼?”

  “不知道。”

  “也沒有想著為蔚藍戰友報仇的成分?”

  “沒有,我沒想……因為我沒那個能力。”

  “你……”

  “只是想活下來。”

  至此為止,韓青禹說的話,句句屬實。他只是默默地忽略掉一部分內容而已,並努力避免問題不往這邊來。

  “哈哈哈哈……”李團長突然爽朗地大笑起來,同時探身伸手,用力拍了一下韓青禹肩膀外側,“好小子,好膽。”

  “而且運氣也不錯,正是我們的戰士為你拼光了對方其中一個的源能塊,讓另一個也只餘一點……你才有這樣的機會啊,知道嗎?”李王強接著說了一句。

  “……”對哦,金屬塊要做到飛行落地恰好耗盡消失,很不正常,很罕見,但是藍晶塊因為戰鬥消耗耗盡,其實很正常,韓青禹想通了,點頭,“嗯。”

  “所以我殺了兩個敵人?”隔兩秒鐘,他問。

  “是啊,哈哈哈……”李王強笑。

  “你們會獎勵我多少錢?新兵期後,會漲工資嗎?”

  李王強:“……這麼愛錢,當時記得打掃戰場了嗎?”

  “嗯,先故意給弄亂了,後來又給收拾整齊了。”最怕的問題,韓青禹用跟剛剛一隻的語氣狀態說。

  李王強:“我的意思,是你沒帶走點什麼?”

  “帶了,開始帶了一把刀,一把錐子,不過後來害怕,就又送回去了。”

  “哈哈哈,然後呢?”

  “然後我找了個新坑,趴著。”

  李王強再次大笑,那兩名負責審問和記錄的軍官也沒忍住。

  審問到此結束,對於他們來說,一切都已經瞭解。

  而韓青禹,其實依然不瞭解自己到底做了什麼,他只是覺得又過了一關,而且似乎還有點小甜頭可以嘗。

  李團長當場也沒跟他說清楚,只催促回去訓練,然後勾肩搭背地親自把這個新兵送出門。

  而後,他立即在詢問記錄上簽字,興奮說:“交上去,報功。”

  “全部如實報告嗎?包括他說他其實不知道……”女軍官看起來有些猶豫。

  李王強篤定說:“當然。”

  “是。”

  兩名軍官敬禮,然後先離開了。

  勞簡從隔間出來的時候,李團長正一個人跟那嘀咕、得意,“700儲備站應該是423團的吧?哈哈哈……陳麻子,這回你欠我425團的人情,可就大咯,哈哈哈哈。”

  勞簡在旁,與有榮焉,跟著開心,當然是為韓青禹開心……臭小子,一碼歸一碼。

  “笑笑笑,笑屁啊?”李王強轉頭看他一眼,突然就義憤填膺了,說:“準備給人敬禮吧,我跟你說你別忘了,700統計那被救的63名蔚藍戰士裡,可也有你勞簡一個……兩次了,那孩子救你兩次了……你要有女兒,你就該許給他了……當然他也不一定要。”

  劈頭的一頓,把勞簡懟懵逼了,半天才不服說:“不是,那我,我也有功吧?”

  “你有功個屁,你身為區域隊長,違反規章私帶未入伍非戰鬥人員加入戰場,你等處分吧你。”李王強仍繼續懟。

  這,勞簡就不懂了,昨個兒還那麼親熱的老班長,這幹嘛啊?

  當然他實際也不擔心,這事他是違反條例了,可是加上救援700的意願和功勞,最多也就兩相抵消,功過皆無,問題在於……

  “班長,不是,團長”,勞簡說:“你這怎麼突然有種你在針對我的感覺啊?”

  “欸,就針對了,怎麼樣?”李王強耍橫說:“那你要求饒嗎?……沒用。”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4 08:13
31 .勳章

  從勞簡的角度,他身上兩樁事,到此就算都了了。

  總結起來大約功過相抵,沒折也沒賺,只是最後莫名“得罪”了老班長,同時為蔚藍帶來了一個叫做韓青禹老實孩子。

  老實,是的,至少從今天“審問”的過程看,這孩子簡直有些老實過度。

  就連團長李王強都替他遺憾,覺得孩子當時要是能多來上那麼一兩句場面話:

  比如“我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傷害我以後的戰友”或者“為了蔚藍上所有在呼吸的……”之類。

  上頭一定更高興,更樂意多給點兒,給樹成典型。

  可是呢,他偏就說只有七成把握,偏就說要是能選的話會一直躲著,偏就說只是為了活下去……這,典型就不好樹了啊。

  李王強一面遺憾,一面想著,可我怎麼就這麼喜歡這孩子呢……這裡頭,大概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這個吧。

  畢竟咱自己,也是農村老實孩子出身啊,而且也是被人威脅騙進來的。

  如今只願他融合度測試,能出來個B級以上的結果,就一切都完美了。

  另一方面,勞簡也覺得韓青禹今天太老實了,甚至包括他說他那些事,客觀想想也都是真的。

  “可是他明明就是個匪性子啊……唉,所以我在這裡頭到底是幹嘛的?我這到底是犯的哪門子賤哦?!”

  勞隊長尋思著,再繼續這樣待下去,大概是不行了,再待說不定哪天就又莫名其妙欠上第三次大恩了,那我哪找女兒去?

  總之一條,就是得趕緊回目擊一線去扛正面,才好把大學物理老師的尊嚴和面子都打回來。

  你以為他為什麼每回不是被擊飛就是吐血?人一生執著,就是扛正面啊。

  歸隊申請當場寫好,上交軍裡,他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待。

  一方面等歸隊批復,另一方面,勞簡也在等上面對於“那份功勞”的最終核實和等級界定。

  “這沒辦法不好奇啊”,辦公室裡,勞簡跟李團長以及幾位團參謀研究,說:“新兵裡這樣的大功,很多年沒有了吧?”

  “嗯,反正核查出來,勳章是拿定了。”李王強篤定過後想了想,說:“就是不知道到底給哪一級。”

  蔚藍的勳章,名為“蔚藍守護”,只有六級。

  其中“鐵質蔚藍守護勳章”軍級可以核定頒發,所以相對多一些;往上,銅質和銀質勳章,就需要華系亞最高議事團親自審批了;再金質蔚藍守護,以及至高的“星耀蔚藍勳章”,都需要國際性質的蔚藍聯盟最高議事會親自審批頒發。

  所以聯軍內部其實一直有人詬病蔚藍的勳章太難拿。

  總結就是:摳。

  畢竟一枚蔚藍守護勳章,意味著太多了,工資次要,軍銜考核加分也次要……最重要的是戰需之外的那份源能補貼啊。

  蔚藍聯軍源能分配制度由兩部分組成。

  一是戰需,即戰鬥需要,戰士們平常每月統計上報一次戰鬥損耗,由上頭審核,儲備站補給;

  二是各種補貼,比如重要職務補貼,軍銜年度補貼等,還有就是蔚藍守護勳章持有者的等級定額補貼。

  這其中“二”這部分,即戰需之外的部分,可以用於日常對身體的溫養,也可以用作特別訓練,對於個人底子和實力的成長,太重要了。

  “也不知那孩子最後能拿個什麼色的。”辦公室裡有人說。

  “嗯,反正要是只給個鐵質的……我是一定要去軍裡鬧的。”李王強說話滿滿一股子自家孩子受不得委屈的味道。

  團參謀長笑起來,“那萬一他拿了個值錢的呢?”

  這是聯軍內部多年來因為各種羡慕嫉妒恨而產生的,一個關於蔚藍守護勳章,戲謔的說法:廢銅爛鐵不值錢,金銀才值錢。

  話是這個意思,通常都是拿不著的人,用來開玩笑擠兌人用的……團參謀長這會兒故意給李團長和勞簡“添堵”呢。

  因他這一句,勞簡不由自主想了想自己的那兩塊黑鐵片,那可都是他這些年一直堅持扛正面,好不容易才扛出來的。

  李王強也默默數了數自己的一銅三鐵。

  那要是真給來個值錢的……按蔚藍的禮儀制度,以後佩章見面的特殊場合,可就得是他們倆隊長團長先敬禮了。

  “欸”,這時候,一名團參謀突然說,“就他一點沒碰戰利品這事,你們覺得說得通嗎?”

  “呵,怎麼說不通了?!那你覺得他應該拿什麼?源能塊還是裝置,他當時懂嗎?他拿了有什麼用?!”

  勞簡一下有些激動了,反應過度,搞得團參謀一陣尷尬。

  然後,“咦?我怎麼又這麼維護他?!哎喲我真是犯賤啊。”勞隊長對自己都有些無奈了,忙抬手對老相識表示抱歉。

  “那,孩子不是怕嘛,自己都說了。”

  “是啊,而且他其實也拿了的,最合理的,拿了防身的刀和錐刺……只是因為害怕,後來又送回去了,聽說這和上面的現場痕跡鑒定結果完全一致。”

  全場幾乎都在幫腔,畢竟事實和道理是這樣,而且,那是425自己的孩子啊。

  “好了,都不用幫著解釋了,小劉也就隨口一說,這事完全沒問題的……而且,其實我們都應該慶倖他沒拿才對。”團長李王強最後笑著,賣了個關子。

  等到眾人目光都彙集過來,才繼續說:“你們想啊,孩子也不懂,不知情的情況下要是真拿了……回坑裡趴著的時候,把那個引爆器拿出來研究研究,按幾下……”

  這角度有點刁鑽了,但是眾人一想,還真有些後怕。

  “這要不湊巧的話,轟一聲,你就沒了。”李團長轉身看向勞簡,針對說:“知道嗎?所以,這也算饒命之恩了。”

  這也行嗎?恩,還可以這麼強行的嗎?!勞簡都快瘋了。

  …………

  基地訓練場外有一棟三層小樓,是專門給教官們住的,方便他們隨時觀察訓練情況。

  總教官張道安的辦公室在二樓。

  溫繼飛從樓下過。訓練就快開始了,因為青子今天被人喊走的關係,他一個人轉了轉,現在正準備去訓練場。

  “欸,那個新兵。”

  張道安從樓上窗戶探身出來,喊他。

  溫繼飛聽到了……裝作沒聽到,繼續走。

  “欸,那個瘟兵。”張道安喊禿嚕了,看見溫繼飛腳步加快,連忙改口,大聲喊:“新兵溫繼飛……立正……向後轉,抬頭。”

  被點名,溫繼飛沒轍了,只好照做,敬禮然後訕笑看著樓上,“張總教官好,您喊我?”

  “好,你小子別跟我裝啊,你就故意的……”張道安今天似乎難得地心情不錯,笑著說:“喊你之前,我就知道你肯定要跑,怎麼著……”

  “是吧?”溫繼飛接過去,敬禮然後大聲道,“很榮幸,沒有讓總教官失望。”

  張道安懵一下,“你還挺高興啊……你這什麼邏輯啊?”

  “報告總教官,您覺得我會跑,我果然如你所願地跑了”,溫繼飛以一種士兵應有的飽滿精神狀態,和那種抑揚頓挫的語氣,大聲喊道,“我覺得,這大概也算是一種服從。”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4 08:21
32.幼稚的各位

  除了韓青禹當初那有點意外的當頭一棒,瘟雞飛是迄今為止第一個敢在張道安面前公然作死的新兵。

  這大概就是勞簡當初說的,他身上比別人多得多的生氣。生氣多嘛,就不怕死。

  意外的是張道安聽完並沒有惱怒。

  也許是昨晚新兵們的表現讓他實在滿意,在短暫的錯愕過後,“哈哈哈哈……”張總教官站在窗戶前,一邊拿手撫著自己的光頭,一邊大笑起來。

  然後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表,突然說:“還有幾分鐘時間,上來聊聊。”

  據說之前去過張道安辦公室的新兵都被捶爆了,溫繼飛:“……誒。”

  如果說李團長的辦公室是簡單,那麼,張道安的辦公室就只能用簡陋來形容,一張破木桌,一摞子資料夾,再一張他那個身板大概只能勉強躺平的鋼絲床……就這麼多了。

  溫繼飛一邊喊著報告,一邊小心觀察了一下,發現除了這些,房間正對辦公桌的牆面上還用木架子放置了半截斷刀,是刀的前半段,刀身有不少缺口和裂痕。

  想想,能把死鐵黑刀斬斷的,怕也只有大尖的柱劍了。卻不知是誰的刀,竟然能留下來,沒被一直號稱關鍵資源極度缺乏的蔚藍聯軍拿回去回收利用。

  “坐。”張道安拿腳踢了一張凳子過來。

  這讓溫繼飛有些意外,受寵若驚,忐忑不安,“那個,我還是站著吧。”

  “不用,你就不是這樣規矩的人,在我這不用裝。”張道安看著溫繼飛坐下來了,凝神猶豫了一下,說:“一時興起,突然想跟你多說兩句。”

  老張認真了,溫繼飛用眼神表示我在聽。

  “老子其實還挺喜歡你小子的性格的。”張道安說完這一句笑一下,又頓了頓,而後才看著溫繼飛繼續道:“要是我告訴你,其實我年輕的時候,也是跟你差不多的性格,嘻嘻哈哈,沒心沒肺……你大概很難相信吧?”

  “確實很難。”溫繼飛老實說。

  “哈哈哈……”張道安再次笑起來,笑著笑著,突然神情一凝,“是啊,不太一樣了。總之找你就是想交代一句,如果有一天,你能走上戰場,別因為沒心沒肺,疏忽大意……別讓相信你的人失望……更別讓別人替你承擔後果……我是說,那些把你當兄弟,和你並肩的人。”

  張道安認真了,他眼睛裡的情緒假不了,溫繼飛看得出來,一樣難得認真地起身,用力點頭,說:“張教官放心,我記住了。”

  “那就好”,張道安抬頭看看他,“欸,你別那麼正式啊。”他笑著繼續說:“這性子本身,其實沒有錯。”

  溫繼飛點頭。

  “對了,昨晚沒吃上肉吧?”張道安突然扭身,低頭在抽屜裡翻找著,“食物的問題,部隊其實主要是為了磨礪你們的精神、意志和抗壓抑能力做的,不然怕你們站不到大尖面前。”

  啪,啪,一包密封的榨菜,再一個外面寫著豆腐乾的包裝袋,被張道安扔在了桌面上,“不過這對你沒什麼意義,你天生抗壓抑……不能給你肉,這個味道重,拿著解解饞。”

  溫繼飛猶豫了一下。

  訓練鈴響了。

  “放好……走了,訓練去。”

  張道安趕他,同時自己也起身。

  …………

  訓練場,張道安比溫繼飛晚幾步到,上臺開始今天的訓話。

  “昨晚發生的搶肉事件,我瞭解過了……因為是部隊的傳統項目,所以,我們不會做懲罰。”從來都是直截了當地說事,不帶任何鋪墊,今天的張道安也一樣。

  台下,“轟。”

  果然是這樣,難怪說去了上了的反而加分了呢,蔚藍聯軍竟然還有這種傳統項目,新兵們一時間議論紛紛,同時有人蠢蠢欲動。

  “希望這會成為你們將來的美好回憶。”張道安說完這句後,神情凜了凜,“但是不可否認,這也確實反映出,你們的意志力和服從性,依然有很大的問題……

  “新兵期飲食的問題,其實是蔚藍聯軍新兵訓練的重要配套項目,除去傳統夜,會始終被嚴格執行。

  “可是我現在很有理由懷疑,你們私下並沒有遵守……”

  新兵們安靜下來。

  “其實我們剛才已經突擊檢查過你們的宿舍了,現在”,張道安回頭,跟身後的幾名戰士示意說,“搜下身。”

  他回轉的目光和溫繼飛撞在一起。

  溫繼飛的神情在說話:“……”

  張道安面無表情轉回去,“順便說一下,今天,我們就要正式開始格鬥項目訓練。蔚藍聯軍的格鬥訓練初期跟外面不一樣,我們不會教你套路,也不會教你招式、技巧……我們會讓你們肉搏,讓你們在傷痛中去培養勇氣,去學會冷靜沉著,去磨練在分毫之間的技巧、應對和選擇。”

  這也行?很多人都在想,可是沒人敢質疑。

  “第一天,示範訓練……我正愁沒有靶子……所以,誰身上被搜出食物,誰所在的班宿,就是今天的活靶子。”說完,張道安走下臺。

  面無表情地走向溫繼飛所在在這一排,逐個象徵性的搜了下身,目標直指溫繼飛。

  很快,搜查輪到他這了,兩人錯身站著。

  “自己拿出來,還是我搜出來?”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張道安問。

  “……張教官,你”,溫繼飛頓了頓,“幼稚。”

  張道安笑了笑。

  溫繼飛把雙手上舉,示意開始搜吧。

  張道安上手,一邊搜身,一邊小聲開口。

  “我覺得很有趣,同時這也是給你的一個教訓,我一直都告訴你,你會害死……”張道安愣住了,因為他明明是眼看著溫繼飛把那兩包假玩意兒塞進口袋的,可是,竟然沒有,全身搜遍了,依然沒有,“你……”

  溫繼飛:“出門就扔了,在你門口的垃圾桶裡。”

  張道安:“……”

  “不要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讓別人替你承擔後果”,溫繼飛嘴角勾了勾,“你剛教的嘛,張教官。”

  他眼神中劃過一抹得意,說張道安幼稚不是沒道理的,這也太小兒科了。

  “很好。”張道安怕了拍他的肩膀,往回走。

  “客氣。”溫繼飛說完跟兄弟幾個眨了眨眼睛。

  “很好,大家都很遵守部隊的紀律,我很開心。”張道安一邊走,一邊大聲說:“既然這樣,我就隨便點一個班宿作為今天的靶子好了,那就……11宿吧。”

  滿場松下一口氣的呼氣聲裡,溫繼飛:“我幹你娘喔。”當然,他也只能在心裡說說。”

  很快,八個邊長約5米左右的正方形木檯子被放到了場上。每個擂臺邊站著三名教官。

  木台離地距離約50釐米。

  11宿的八個人穿戴簡單的關鍵部位護具,每人站在其中一個擂臺一頭,等待他們的對手上來,然後直截了當,就是肉搏……擊倒算輸,落下擂臺算輸。

  幾乎毫無章法的對戰……開始了。

  教官們放任亂戰,但是會在搏鬥的過程中喊停,然後,用全場都可以聽到的聲音,提醒剛剛誰失去了冷靜,誰犯了什麼錯誤,誰的攻擊角度可以重新選擇,誰其實可以閃避……

  然後,“睜開你的眼睛,睜著眼睛”,這是教官們用最暴戾的語氣,強調最多的話。

  每一場亂戰結束,他們也都會做總結,指出雙方的問題和優缺點。

  亂戰漸漸打得有章法起來了。

  一輪,又一輪……最終,11宿的八個人鼻青臉腫,先後被抬了下去。

  …………

  訓練場邊,米拉和女戰友坐在一起。她的心情很好,因為這也是傳統,每年新兵格鬥訓練開始的第一天,都會有一組活靶。

  而這個被選中的班宿……永遠都會是張道安心裡面最認可,最看重的那個。

  “張道安眼睛很毒,眼光很准的”,米拉說,“嘿嘿,看來我真的選對了。”

  “是倒是,可是他們表現得也太差了吧?”女戰友有些替米拉擔心說:“你看看,一個個都那樣了……這樣下去,新兵們對你的訓練效果和能力,會不會產生懷疑啊?大家可都知道你三天兩頭給11宿開小灶。”

  經她這一提醒,米拉自己也凝神回憶了一下,情況好像確實不對,11宿這幫傢伙,好像全都沒有真的拼打起來。

  他們總是在最低的傷害程度就倒地,就掉下擂臺,結束一場對戰。

  故意的……

  “你說得對,這樣下去不行。”未來的隊長米拉緊張了,“這樣,新兵以後都不選我了。”

  女戰友說:“是啊。”

  離她們不遠的牆根,韓青禹躺在地上。

  勞簡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勞隊好。”就像是早上根本沒說過他的壞話一樣,韓青禹微笑著打了個招呼。

  “好”,勞簡蹲下來,笑著小聲說,“剛看你挨揍,我還挺開心的。”

  “是吧?”韓青禹也笑。

  兩人心底都有數,互不相讓,但最後還是勞簡先破功,認真起來,說:“不說這個,我找你是準備跟你交代點事。”

  “勞隊你說。”韓青禹坐起來。

  “我剛幫你寫了一份700儲備站當晚情況的說明報告,會做你的證明人。”勞簡想了想,依然沒提前去說大功的事,而是提醒,“這幾天可能會有人來取你的指紋去對照,你不用擔心……”

  “嗯。”因為之前鋪墊過一句,說自己弄亂過現場,後又整理了現場,韓青禹對於指紋什麼的並不很擔心,哪怕他碰過源能塊也很合理。

  而根據李團長的話和源能吸收的常識,對方根本不可能知道那些源能塊被他“吃”過,完全沒問題。

  勞簡自然不知道這些,他苦口婆心,繼續交代:“關鍵是如果他們問你的訴求,記得說得像樣一點,別老惦記著錢,都來這了,還整天只知道錢錢錢……在這裡,源能塊最重要。”

  “我能跟他們要源能塊嗎?”

  “……不是,不過如果你表現沒問題,自然會有。”

  “哦。”

  “記住了?”

  “記住了。”

  “……那就這樣”,勞簡準備起身,頓了頓,又說,“我已經跟上面申請歸隊了,可能很快就回去……你家裡,因為咱們的特殊性,我不敢說幫你照顧著,但是有機會,會儘量幫你看幾眼的……你別太擔心了。”

  韓青禹:“……謝謝勞隊。”

  “你跟我客氣個屁。”勞簡說罷起身走了。

  “記得別老逞強扛正面啊,你不是那個身板……”韓青禹在身後說。

  “放屁,老子猛得狠。”勞簡不領情。

  對話很短,也沒幾個人注意到。

  但是遠處的米拉,完全看在眼裡,“糟了糟了,那個勞簡也是隊長,對吧?哎呀他好像還是韓青禹的引薦人……”

  米拉強烈的認為,勞簡是在為將來補充隊員做鋪墊,拉攏韓青禹。

  “嗚,我最好的一個也要被人拐走了,怎麼辦,怎麼辦?”未來的米拉隊長慌神了,拉著戰友的胳膊一直晃,“那個是老隊長了,實力估計也很強,而且他們還是老熟人,哎呀這我可怎麼爭啊……”

  “你……好像只能另闢蹊徑了。”女戰友猶豫了一下,說:“反正你之前不是……”

  …………

  這天午飯後,短暫的休息時間。11宿的八個衰貨全躺在床上哼哼唧唧。

  米拉推門進來,放下兩隻部隊為戰鬥人員特製的藥膏,說:“你們互相擦擦……”

  一瞬間,11宿的哼唧聲更大了,就像是每個人都行將死去,無法自己動彈。

  然後米拉並沒有如他們期待的那樣,說她來幫忙擦,她只是突然表現得很自然說:“房間水龍頭壞了,一身灰……借你們這洗個澡。”

  哼唧聲瞬間全部停止了,11宿,只剩清晰可聞,砰、砰、砰……劈裡啪啦……的心跳聲。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5 08:30
33.加練,好嗎

  米拉的實際身高是1米77,有已經展露過的平坦小腹,和哪怕穿著軍褲也一樣明顯的長腿。

  這很重要,身材拉開的曲線和弧度,讓她身上豐腴挺翹的部分看起來一點也顯得不臃腫和擁擠。

  27歲,對於11宿的小男孩們來說,這樣年紀的女人是與同齡女孩完全不同的另一種吸引,它更直接且富有禁忌感和征服感。

  更何況她那頭日常總是淩亂紮起的,金棕色的短髮,還有充滿異域風情的眼眸,雪白皮膚和精緻面龐。

  就連她面部皮膚因為長期戰鬥和訓練暴曬而造成一些曬傷,一點粗糙感,以及常常都有的汗跡,似乎都只會更添魅力,野性的魅力。

  唯一令人遺憾的怕也只有她的思維和邏輯水準了。

  因為蔚藍聯盟的國際性質,華系亞方面軍內部外國面孔並不算罕見。米拉來自東歐的某個小國,父母親都是聯盟派駐華系亞方面某位聯絡官的隨行人員。

  所以,她能說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在華系亞參軍……九年了,先後在四個小隊輪換,當了四年副隊長。

  “我要成為外國人在華系亞方面軍歷史上的第一個女隊長。”這是九年前參軍時,18歲小米拉的夢想。

  她一直都在為此努力,一直都在受挫……直至今年,上面似乎終於也於心不忍。

  然而蔚藍聯軍區域小隊的組建模式,是十分殘酷的,它最大的優先順序,是:你信任、信服,並願意和他一起浴血的人。

  對於總是走在生死之間的團隊來說,這無比重要,所以自願和雙向選擇原則一直都被遵循。

  所以,除了原小隊隊員直接被提拔接任隊長這種最常見的情況外,當一個人新被提拔為隊長,要獨立組建一個全新的小隊,事情往往都會比較困難。

  上頭會給新隊長聯繫、建議幾個副隊長,讓你自己去溝通,會允許你從原來的戰友中聯絡和選擇不超過十名有經驗的戰士……此外剩下的,就幾乎都是新兵了,或者是那些沒人要的老傢伙。

  這樣的情況下,除非這個新隊長本身擁有足夠的資歷、實力、名氣,或者一個擁有名聲的班底,否則一切總是會很困難。

  要知道,新兵出營的選擇,並不只有新建的小隊,他們也可以選擇成為老小隊的補充隊員……關乎生死的選擇,多數人顯然都更樂於選擇那些富有歷史和戰鬥經驗的老小隊。

  其中一些聲名赫赫的區域小隊,幾乎每年都要拒絕很多人,然後,只挑走最好的。

  總之,這個問題對於米拉比別人更大,因為她是外國人,而且是女人,本身暫時也沒有實力和戰績方面的赫赫聲名……不信任,似乎是天然的。

  “裡面只有放乾淨衣服的架子,那你們換下來的衣服呢,放在哪裡?”米拉走進衛生間又出來,探頭問道

  在她眼前,是死一般沉寂著,但是用劇烈的心跳頑強表示我們都活得很猛的11宿。

  “我們……扔地上。”

  “有時候洗完澡順帶揉幾下。”

  “多數時候,我們脫光進去。”

  回答她的聲音個個平靜,乃至平直,因為若不如此,他們怕自己說話都會跑調。

  “好吧,那可不行。”

  米拉嘀咕著退回去,關上門。

  “哢。”門縫合上。

  “呼。”保持呼吸。

  隔一會兒,沒有水聲傳來,衛生間木門又一聲響動,但是這回米拉並沒有出來,只有她的指尖和手腕出現了一下。

  “唰……啪嗒。”

  衛生間門口對面是臉盆架。

  米拉把脫下來的衣服扔出來了,扔在架子上。

  一聲,兩聲。

  內衣應該都裹在衣服和褲子裡了。

  這一刻,自己其實也很緊張,以至於有些面紅耳赤的米拉聽著外面死一般的沉寂,突然覺得,有趣極了。

  終於,水聲響了起來。

  新兵宿舍衛生間的鐵質噴頭很粗糙,像是村頭劣質鐵匠的作品,沒有任何打磨,水流總是擰開就很大,充滿衝擊力。所以,它如果只是憑空開著,水聲應該是唰唰的。

  只有當噴頭下面站了人,水聲才會像現在這樣,淅瀝瀝,嘩嘩,嗒嗒……那是水流經過皮膚才會出現的輕柔感、流淌感、滴落感。

  想像是不由自主的,模糊但是反而更加讓人無法抵抗。

  對於韓青禹而言,這一點,他和其他所有人沒有差別……他也不過是一個十九歲,沒見過世面的男孩,而且來自封閉的小地方。

  “呼……呼……”保持呼吸。

  好一會兒,溫繼飛才用卡在嗓子眼裡的聲音問:“你們還好嗎?”

  “不要吵。”劉世亨閉著眼睛,說:“我正在想像我是水。”

  笑聲都被每個人自覺壓住了。

  “青子你呢?”

  “我……我在想吃飯。”韓青禹躺著,嘴角翹了翹,有幾分自嘲但是又誠實地,說:“白飯就好,就著這水聲下飯,我可以吃三碗。”

  “我八碗。”盜墓哥說。

  然後,就又沉默了,除了水聲嘩嘩。

  也不知過去多少時間,終於,水聲停止了……隔一會兒,木門再次響動。

  米拉一邊低頭拿毛巾擦拭著短髮,一邊穿著拖鞋走出來。

  她穿了有些長的白色短袖T恤,以至於運動員樣式紅色白邊的短褲只露出一點下緣。

  她就這麼走向陽臺,嘀咕著:“房間水龍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修好,大概還要在你們這洗幾天……”

  無人回應。

  “怎麼了?你們都沒事吧?”米拉轉了一圈問,她在得意,覺得自己做壞事的天賦棒極了。

  “沒事,沒事。”

  大夥兒趁機坐起來,假裝不經意地投以視線。

  晃死人的一雙雪白大長腿。溫繼飛怔了一會兒後,用方言小聲跟韓青禹說:“我的眼睛聾了,青子。”

  然後,那是什麼?彩色的。

  米拉左邊大腿的外側有一幅的紋身。

  紋身由圖案和文字組成,上方是一個十字架,但並不是教徒佩戴那種抽象而光滑如飾品的樣式,它有木質的粗糙感,嵌有釘子,但是沒有人被釘在上面。

  亦或者,這是在表達,那個甘心為世人承擔和受難的人,就是米拉自己。因為這些釘子,其實釘在她身上。

  文字部分不是英文,沒人認得。

  米拉似乎也察覺了大家的目光,低頭抬一下左腿,自己看看,然後抬頭微笑著說:“這句話你們都不認得吧?……它翻譯過來,我想想……琳琅天上,葬於星沙。”

  每個人都在默默品味這句話。

  “哈,以後這就是我們小隊的口號了。”米拉突然歡快地說,短髮甩動。

  明明就還沒弄懂這話啥意思的一群人木木地說:“好的。”

  “那麼,加練,好嗎?”

  米拉藍灰色的眼睛裡,狡黠的光芒閃動一下,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明天你們還會是活靶,而且會上教官演示……明白嗎?所以我想大概我應該先教會你們更多東西。”

  “……好。”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5 08:53
34.單挑大尖的存在

  束在腦後的短髮,捲曲在額角的劉海,換了一身軍團作戰服的米拉看起來幹練俐落,面容冷峻。

  只不過她沒背立體裝置,而是拎了她的米拉11重機炮來。

  常規訓練結束後的傍晚,加練時間,11宿的傷兵們站在訓練場一角等待,看見自家米拉在滿場一路追隨的目光中頭也不偏,英姿颯爽地走來,有一種莫名的得意。

  “所以,米拉隊長,你會考慮以後嫁給我們華系亞人嗎?”

  楊清白的這個問題已經憋了一下午了。

  “當然,我本身十分樂意在華系亞方面軍待到退役…‘哢噠’…所以我想,我最終會嫁給一位華系亞方面軍軍人”,站在夕陽的餘暉裡,拉著槍栓,米拉直接俐落地回答,“只不過,那首先需要長期的相處和瞭解,不是嗎?”

  說罷她很酷地舉著槍向前走去,把嘴角的笑偷藏住。那怎麼長期相處呢?當然是做我的隊員啊,哈哈。

  “你們聽到了嗎?”

  米拉走開後,楊清白目光呆滯而幸福,緩緩轉頭對弟兄們說道。

  “聽到了,但是你跟那幸福個屁啊?”溫繼飛忍不住擠兌,說:“咱米拉說的是樂意嫁給華系亞男人,又不是華系亞癩蛤蟆。”

  這樣的玩笑若是不熟悉的人說了多少有些過分,但是11宿互相已經很熟了。大家最近也漸漸發現,楊清白除了對於“廢物”這個詞極端反感,剩下幾乎什麼樣的擠兌和玩笑都能嘻嘻哈哈地接受。

  其實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的,相處到了一定程度,彼此自覺不自覺地都會建立一個評價,也會漸漸拿捏住相處玩笑的尺度。

  在11宿,大約只有韓青禹是例外和特殊的。

  他們不是很懂他,很多時候,宿舍其他六個人都會覺得,他的人和他的表現以及他做出來的事,似乎總會有一點不是很搭的感覺。

  比如現在的韓青禹已經擁有在新兵中的名聲和地位了,那是他靠實力打出來,搶出來的。

  但是他本身看起來並不是一個孔武有力和剽悍的人,氣質眼神裡也都沒有陰鷙和暴戾。有些時候,他看起來甚至像是一個很難產生情緒和衝動的人,這樣的人通常都會顯得不真實,可是韓青禹給人的感覺很真實,甚至有些老實。

  就連勞簡都覺得這孩子本質是老實的,雖然他同時也說過,韓青禹的身上藏著匪性。

  但那也僅僅是因為勞簡曾經看到過這個孩子對於他所認定和渴望的東西的執著……當時是錢。

  當時,為了給父母留一筆錢,他可以忽略剛剛還刀在咽喉的威脅,可以不畏懼,可以毫不尷尬地一次次說我剛救了你,並勇於得寸進尺地詢問工資、撫恤,進而申請先錢後人……

  總之當他極度想要什麼,他的膽量、底線和羞恥心就都成謎。

  也許勞簡有一部分是對的,事實,韓青禹就是這樣。

  想要錢,就開口,千方百計,毫不遮掩;想活命,可以趴坑,可以苟且,也可以在轉瞬之間決定去搏命,而且真的立即就去做;想吃肉,就敢製造混亂……

  他是溫飽無事的良善小民,也是見獵見生死時候的匪。

  …………

  “過來。”米拉站在下午並沒有被撤去的木制擂臺旁邊喊她的隊員。

  一群人瘸著拐著走過去的時候還在議論,像米拉這樣漂亮又有實力的女人,大概最終會嫁給怎樣的男人。

  討論沒有結果,倒是讓溫繼飛想起了一個話題。

  “欸,青子,你覺得張道安這個人怎麼樣?”他停頓,等韓青禹的目光轉到自己臉上,接著說:“今天他跟我說,他年輕的時候跟我很像……”

  “你們在招人討厭這方面,確實是很相似啊。”韓青禹笑著說。

  “滾啊,說真的。”

  “說真的不瞭解。”

  “行吧,只是我感覺,他今天最開始跟我說那些話的時候,那種推心置腹的樣子,好像並不像是假的,至於後來……算了。”溫繼飛很快放棄了對張道安的思考,改問道:“那麼勞簡呢,勞簡是什麼樣的人?”

  勞簡嗎?那是一切禍患和不可思議的開端啊。

  不過韓青禹還真沒好好思考過這個問題。

  “看不太懂啊”,他想了想,說,“大學物理老師,按說是文化人吧,國家肯定很需要,大概在蔚藍也可以去做研究,可是偏偏是一個戰鬥狂……最近可以輪換呆在團部,他都申請回去。”

  溫繼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嗯。”

  “有些時候你會覺得,他豁達得,像是可以身外無一物……可是狹隘起來,又死要一點面子,活受罪。”韓青禹說著比劃了一下,“知道嗎?我看過他被大尖擊飛的場面,真的就很像一隻被人一腳踢飛的鴨子,在空中胡亂掙扎,然後撲啦啦地掉下來……

  “可是,我也沒見過另一個能像他那麼淡定在吐血的人,至少他吐血時候的表現,還是讓人服氣的。”

  說這些話的時候,韓青禹並不知道,就在十幾分鐘前,勞簡剛一身邋遢,神情古怪地跑到米拉面前,問她要不要當他的乾女兒……

  那是一個十分尷尬的場景,一種十分猥瑣的感覺。

  米拉皺著眉頭看了看他,又想了想,把重機炮的槍口抬起來,對準他。

  勞簡落荒而逃。

  當場,話題還在延續,溫繼飛笑起來,然後說:“那麼李團長呢,你去過團長辦公室,他……”

  “是挺好的一個人。”韓青禹對於李團長的印象很好,因為他顯然是一位很容易被說動的長官,對手下士兵也很相護。

  “哦,就這樣?都沒點壓迫感什麼的嗎……可是我聽說,他曾經一個人跟一具大尖砍了三分鐘。”溫繼飛說,他小道消息總是特別多的。

  韓青禹的神情頓時驚詫,“三分鐘嗎?單挑?!”

  他在腦海裡回憶大尖的速度、力量,以及柱劍橫掃的畫面……難以想像。

  “是啊,聽說是這樣,雖然最後很慘,可是真的撐了三分鐘……想像不到吧?”溫繼飛扭頭看了看偌大的訓練場,突然感慨說:“所以我就在想,咱們蔚藍聯軍這麼多人,到底存不存在可以單挑大尖的人啊?我覺得有可能是存在的……”

  “你們在聊什麼?”不知不覺,原來已經走近了,米拉靠在木檯子上笑著問。

  “我們在聊……隊長,咱們蔚藍聯軍最強的戰士,可以單挑大尖嗎?”溫繼飛乾脆把問題拋給米拉,目光熱切說:“有沒有這樣的人啊?”

  這個話題一經拋出,頓時讓所有人都期待和嚮往。

  “當然有啊。”米拉自豪地笑起來,目光向北,說:“就現在咱們唯一目擊軍團的那位老人家,年輕時候就是可以一個人砍倒大尖的存在啊。”

  她說那個老頭是已經二十多年時間裡,華系亞實戰部隊6個軍共同的領袖,他在華系亞方面軍議事團的代號,叫做山羊。還說你們不要因為羊而誤會什麼,山羊,其實是最好鬥的動物之一。

  “其實不止老頭,還有呢,比如我爸爸告訴我,咱們第九軍以前也有過……”說到這個人的時候,米拉的眼神裡有如同少女談及偶像的流光,只是很快淡去了,說:“不能講。”

  “為什麼不能講啊?”一群剛打開新世界的蔚藍新兵不解不甘地追問著。

  “就是……不能提嘛。”米拉慌張說著,像是逃避一樣,轉身用力拍了拍木制擂臺,大聲說:“好了,集中注意力,我們要認真訓練了。”

  她說要認真的時候,其實韓青禹在走神。

  竟然真的有可以單挑大尖的存在?而且不止一個。米拉的話像在韓青禹的面前揭開了天空上的又一塊帷幕,那裡,有令他蠢蠢欲動的新世界。

  這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少年們在最初握住刀的時候,誰能不幻想,又沒幻想過……所向披靡啊。

  只是,韓青禹其實一直在默默尋找資訊,一直在思考的那個問題,至今依然沒有答案,關於: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還有,源能融合度測試,對我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6 08:35
35.半程結訓考核

  “咵、咵。”米拉用力拍打了兩下木制擂臺,嘗試把韓青禹的注意力拉回來。

  有時候未來的隊長小姐覺得自己最好暫時表現得溫柔些,那樣能更招人喜歡……但是如果一直那樣做了,又會顯得不夠堅實,不夠可靠吧?

  是隊長啊,怎麼能沒有威嚴?!

  印象中每年新兵出營的雙向選擇,也總是那些霸道、強橫和眼睛高到天上去的傢伙,一直都更受新兵們的信賴。

  “韓青禹!”

  “……到。”

  “你……認真,好嗎?我要講很重要的東西。”

  “對不起,隊長。”

  “……其實,也沒什麼,走神而已。”

  米拉說完偏頭清了清嗓子,先把臉板起來,才轉回,目光淩厲地掃視了一圈11宿當了一天活靶的傷兵們,說:

  “咳,你們會不會好奇,為什麼新兵的格鬥訓練,會從今天這樣的亂戰肉搏開始?會不會有疑問,為什麼這個檯子,只有這麼一點大……而事實我們與大尖對決的戰場,遠比這開闊。”

  從教官的角度,這兩個發問明顯是不需要回答的。溫繼飛的慣性讓他很想來上一句“其實並沒有”,看在隊長的面子上,好歹忍住了。

  “第一個問題,答案很簡單,因為將來穿甲的戰士,首先是人,而人的本能,是最珍貴的。

  “擁有成熟戰術套路和技巧的人對於本能的捕捉,會變得遲鈍很多,這是蔚藍的經驗。

  “所以,我們現在要先強化你們的戰鬥本能反應,讓你們的身體記住它……對於很多時候處於生死毫釐之間的戰鬥而言,這往往是決定性的。”

  這意思大概是說的對決大尖的時候,那些生死一線時候的反應,往往不由技巧提供,而是來自身體本能的反應。

  難得看到新兵們認真,米拉也逐漸找到了隊長的感覺。

  “至於木台的狹小,也是故意的,是為了鍛煉你們未來戰鬥中的兩個決定性意識,啟動和制動。”米拉頓了頓,突然有些氣弱說:“制動……其實就是刹車。”

  “明白。”

  “嗯,別看我們和大尖的對決好像不受場地限制,但其實,互相之間真正的接戰範圍,是很狹小和緊湊的,狹小到你們難以想像……所以,每一次啟動時機的選擇,啟動速度的快與慢,都意味著機會的把握或流失;而每一次制動,對身體的控制的強與弱,意味著你是否會被擊中……毫釐之間,就是生和死的差別。”

  米拉說到這停下,等待隊員們開始互相議論。

  然後突然喊了一句:“溫繼飛!”

  “啊……”

  “啊”後面的“到”字沒有出來,溫繼飛在轉頭的同時,看到米拉的拳頭已經向他的面頰揮來……

  但是慣性,讓他依然繼續著這個轉頭的動作,也許只繼續了半秒。

  “砰。”

  米拉自然是收著力的。

  但是溫繼飛依然應聲倒地。

  “你已經死了,柱劍命中頭部,絕無生還可能。”竭力克服著內心突如其來的尷尬,米拉冷酷說道。

  溫繼飛:“……”

  “其實如果你能早哪怕0.1秒完成對慣性的制動,我的拳頭,都只會從你面前經過。”米拉解釋,“這種情況在你們穿上立體裝置後,還會被放大很多,在你們面對大尖的時候,會繼續放大。”

  說完,她忍不住看了看剛從地上掙扎站起來的溫繼飛,又忍不住,從口袋裡掏了支藥膏扔給他,最後儘量冷漠地說:“你自己擦一下。”

  這一刻,韓青禹似乎已經明白米拉為什麼是永遠的副隊長了。

  大概米拉自己也想到了這一點。

  她開始急於挽回氣勢……

  “你們看到我今天帶槍來了”,她說,“因為,我……準備給你們演示一點東西。”

  接著,她轉身。

  一個不過拳頭粗,手掌長,堅硬的鐵罐,被用力拋向空中。

  米拉扔完不看,低頭架起她的米拉11。

  空中的鐵罐到達高點,開始旋轉著下落……

  “砰…哐。”

  後面這一聲響並不銳利,有點悶,子彈地速度極快,也讓人無法看清。但是空中的鐵罐,已經翻轉著,以一個拋物上升的軌跡,往天空高處飛去。

  這樣推斷,子彈應該是在鐵罐旋轉傾斜的某個點上,以一個斜向上的角度,精確地擦過了鐵罐的底部邊緣……如果是直接命中罐身,它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動作軌跡。

  “米拉11是我的特製機槍,今天不是標準子彈。標準子彈……很粗。”

  當一個美女說很粗,莫名總有點怪怪的感覺。

  但是沒有人有暇思考,“砰。”

  又一槍。

  在更遠處正在逐漸下落的鐵罐,以同樣的軌跡,再次被送向遠處的天空。

  “米拉11,平常是五管齊射。”米拉抬頭示意了一下槍管。

  “砰。”

  “要使鐵罐不破,比命中它更難。”

  “砰。”

  “全力開火的米拉11,平常軍隊的戰士,無法掌握。”

  “砰。”

  “砰……砰……砰……”

  這一刻的訓練場上,幾乎所有人都仰著頭,看著高處,看向遠處,看著米拉一次次將鐵罐送上天空。

  她可能這樣把鐵罐送出了超過一千米。

  “砰。”最後一發子彈,已經在視線中變得很小的堅硬鐵罐在空中直接被命中,而後炸裂。

  米拉站起來,拎著她的機槍,槍口朝上。

  “機槍在和大尖的戰鬥中無用……但我是蔚藍聯軍,華系亞方面軍,第九軍,唯一被允許和贊同在目擊一線作戰中使用熱武器的戰士……這裡是米拉.喬,以及我的特製機槍,五管超重型機炮,米拉11。”

  在她說完這一瞬,先是滿場沉寂……下一刻,歡呼炸開。

  對於新兵們而言,米拉剛剛表演的這一幕,實在太震撼了。

  …………

  “就如你們所瞭解的一樣,我和我的槍,依然無法殺傷大尖。”等到場面終於平靜下來後,略微有些局促的米拉才開始向她的隊員們解釋,“但是我能做到一些特別的事情。這樣,你們想像一下,現在,一具大尖正在順時針轉身,同時,揮動柱劍橫掃……”

  大家在腦海裡尋找畫面。

  “米拉11的命中位置,會是它的左肩……無法殺傷,但是在某一個瞬間,某一個很小的角度,我有0.1秒的機會,用我的子彈,在它的左肩上添加一點同方向的作用力。這點作用力,將使它的重心稍微晃動,繼而造成揮擊動作略微遲滯或偏移,這是普通機槍無法做到的……能理解嗎?就像一個人正在順時針轉身,而你,在他左肩推了一把。”

  米拉解釋完自己在戰場上的作用,這看似很小的作用,也許能救命,也許能阻滯大尖被分割後的匯合……但是,她並沒有出現任何哪怕一絲自豪感。

  “我並不希望你們成為我。”她說:“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們能在同樣的時機,上去給大尖來上一刀……”

  “剛才演示這些,只是因為我想告訴你們,我對和大尖戰鬥的理解。”

  “如果有一天,你們都能穿上立體裝置……在你們開始訓練拿到的《源能立體機動裝置作戰手冊》上,第一頁,粗體紅字印刷的第一句話,會是:不要騰躍,不要騰躍,不要騰躍……”

  “因為與大尖的個體實力差距,一旦騰空,我們的啟動和制動,就都會出現少許遲滯,而後,成為靶子。”

  “這是你們未來會學到的,而我現在要告訴你們的重點是”,米拉頓了頓,一詞一頓說,“角度,角度,角度。”

  解釋完這些。

  米拉走上擂臺,和每個隊員打了一場。

  沒有用力,只有從各種角度出現在身體各個關節位置的拳頭。

  …………

  “你還不錯,打得我口紅都掉了。”

  隊員們休整準備吃飯的時候,米拉走過來,先對韓青禹說了一句。

  她不說,大家還真沒注意隊長竟然擦了口紅。

  “很快就半程結訓了。”米拉轉向眾人解釋,說在新兵訓練半程結訓,源能融合度測試前,會有一次格鬥考核,屆時站在擂臺那一端的,將會是穿著簡易源能裝置的兩年期老兵。

  “他們只守不攻,你們持普通鐵刀放手攻擊,兩分鐘時間,命中則勝……”米拉拍了拍手,對大夥說:“我希望你們都能有好的表現。”

  “替我贏下來,可以嗎?”在離開人群後,米拉突然對韓青禹說。

  韓青禹:“獎品是什麼?”

  “錦旗……還有考核加分。”米拉解答同時稍有些害羞,她想到了自己當時的承諾,但是,說好的是總分第一啊……就算贏了,其實分數也還差得很遠呢。

  韓青禹:“沒有錢嗎?也沒有……那我沒興趣。”

  什麼叫沒興趣,米拉愣住了一會兒,直到發現韓青禹已經一邊嘀咕著,一邊朝前走去。

  “替我贏啊”,米拉從後面追上來,一把拉住韓青禹的手臂,等他轉頭,對視,眼神略微尷尬但是懇切地說:“替我贏,可以嗎?……讓大家知道,我其實還行。”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6 08:51
36.李團長要去測試現場(二合一)

  “你有機會贏的,但是你自己好像沒有所謂……所以,就當幫我贏一場,可以嗎?”

  這一句到最後,語氣和眼神都已經弱得不行了。

  反正從剛剛決定追上來那一刻起,就已經是這樣,米拉隊長乾脆先破罐子破摔。

  至於威嚴什麼的,就下次再從頭建立吧……反正這次也是剛才才開始建的,還沒建太多。

  因為先前拉扯胳膊的關係,兩人之間的距離現在很近,韓青禹看著她,看著她,看到米拉都有點虛了,才猶豫著開口,說:“那個……”

  這一刻他眼睛裡乍然有一種貪婪直接,赤裸裸的光。這讓米拉突然感覺心慌,繼而有些憤怒。她慌忙把手鬆開了。

  “那個,米拉隊長你……有存款嗎?我是說,既然部隊沒有獎金,那咱們自己……”

  韓青禹似乎根本沒察覺米拉的反應,他只是態度誠懇的,終於把話說得更完整了一些。

  “啊?”米拉回過神,愣住了。

  “……開玩笑的,我試試吧。”

  韓青禹悻悻地走了。

  米拉依然愣在那裡,開玩笑嗎?可是他剛才的樣子看起來明明就很認真。

  …………

  11宿打聽到到了一件事,關於將來新兵出營雙向選擇的規則。

  於是,很多問題就都變得很容易推理了。比如米拉這情況,基本確定就是很快要當隊長了,因為是新人組隊,這回下來就是來挑人的,或者說拉人。

  這樣,她之前的種種古怪舉動,在11宿各位這裡就也都有了雖然令人無語想笑但是勉強合理的解釋。

  這小心機耍的……唉,實在是讓人討厭不起來啊。

  “原來米拉小姐真不是看上我們裡面哪個了哦?”盜墓哥賴石頭的聲音在黑暗中悠悠響起,聽這感慨,大約已經在心裡思考和糾結許久了。

  他這個人有一個特點,能用誠懇的語氣說出哪怕再荒唐的事。只不過這一回,他說的,是事實。

  大夥說:“是啊。”

  多麼痛的領悟。

  幻想破滅,11宿的各位紛紛失落痛心了大概兩秒鐘……

  然後,氣氛突然間就變得歡樂了起來——一起出局好啊,比起這裡最終有一個混蛋得手,這結果簡直太好了。

  這一夜的11宿是失戀陣線聯盟,但是並不哀傷,歡快過後,每個人都安靜地躺在床上,但是每個人都沒睡,在想一些事情。

  “不管怎麼說,接下來幾天我會好好練……我不耍滑了。”楊清白突然開口,認真說道。

  “嗯,我也是。”

  “我也會。”

  幾個人回應他,然後,回歸安靜。

  “真想讓米拉小姐開心一下啊。”這一次,是劉世亨突然說。

  “嗯。”

  “她其實真的很努力在教我們。”

  說完,11宿又安靜了下來。

  “我們大概再努力也是贏不了的……”隔一會兒,盜墓哥說,“我不是說我不會努力,我會努力的,只是結果……可能這樣。”

  “至少表現得好一點。”

  “是啊。”

  再一次短暫的沉默。

  “但如果有些人明明有機會贏卻不努力去贏。”溫繼飛咳,清了清嗓子,“某個人知道我是在說你吧?”

  “別裝死啊,不然我把你高中幹過的糗事全說出來。”他帶著笑意,繼續威脅說。

  韓青禹在黑暗中會心笑了笑,“放心,我會盡力試試。”

  他的盡力,是指不動用體內最後那點兒殘餘源能,只憑身體的最大努力。

  “那,青子加油。”

  “嗯,加油,我們也會盡力不給隊長丟人的。”

  這一晚11宿的對話似乎總是這樣的,突然來上幾句,然後又突兀地停止,但其實誰都沒睡著。

  這一次間隔時間稍微有點長。

  “米拉隊長的源能融合度大概並不高,可能很普通……”楊清白小聲說。

  “噓。”七個聲音同時制止他說下去。

  其實,每個人都猜到了,從傳聞中她一直提不上隊長,從她用槍如神卻說不希望隊員成為她,從她的擔心和因為擔心選不到隊員而做的種種傻事,從她略嫌過度的認真努力和那份太過想證明自己的心思……

  已經都猜到了,只是都不願意說出來,也不願聽見別人去說破……就好像那樣去戳穿,是一件很殘忍的事。

  可是終究是有人說出來了。

  “所以她才這麼努力想找一些強力點的隊員吧,大概老兵那邊,也在費心思聯繫……畢竟是戰場,肯定會擔心。”溫繼飛難得一次不鬧騰。

  今天晚飯後,他走在路上,米拉竟然專門找他說了抱歉,這是他怎麼都想不到的。當時他說沒事,總教官他們還不是有事沒事就揍我們一頓?米拉說那不一樣,我今天,其實應該可以找更好的辦法來說明慣性和制動的問題……

  “問題她幹嘛這麼想當隊長啊,實話說就蔚藍這一線的死傷率,這也不是什麼加官進爵的好事情……一個女孩子,這麼逞強跟自己較勁。”

  劉世亨這麼不解了一句。

  這一次,沒人接話,11宿保持沉默,因為沒人能給他答案。

  “大概是因為她的哥哥。”突兀但是平和的聲音,在宿舍門外響起,張道安也許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他說:“米拉一家在華系亞生活已經很久了……她唯一的親哥哥,十年前就是以一個外籍隊長的身份,犧牲在華系亞目擊一線戰場。”

  然後是腳步聲,漸遠。

  …………

  第二天早上,在韓青禹吃完早飯後,從軍裡下來的幾個人找到他。

  來人先是把700儲備站事件相關的事情又從頭到尾詢問了一遍,仔細追問了很多細節,而後提取了他的指紋。

  因為勞簡早一步的勸告,韓青禹忍耐住了,沒提獎金的事。

  “對了,米拉.喬少尉,現在是你們班宿的直屬教官,對吧?”正事完成後,一名軍官從後喊住已經準備離開的韓青禹,像是突然想到,於是隨口問了一句。

  “對的。”韓青禹站下來回身說。

  “怎麼樣?”軍官笑著問:“相處也有一陣了吧,從你的角度觀察,你覺得米拉少尉適合成為一名隊長嗎?軍裡今年……”

  韓青禹認真想了一會兒,抬頭,用平淡但是肯定的聲音說:“她不合適。”

  軍官有些錯愕,“嗯?你們……有矛盾?還是你認為米拉少尉在品質上……”

  因為韓青禹現在的特殊,這名軍官對他的意見,似乎還頗為重視。

  “不,她很好,我相信她如果成為隊長,甚至可以為自己的隊員付出生命……事實上,我們整個11宿都很喜歡米拉少尉”,韓青禹知道自己正在打碎米拉的夢,但他依然說,“但是我很確定,她不合適。”

  軍官臉上依然有些茫然。

  “我希望你們能重新慎重考慮這件事”,韓青禹頓了頓,說:“對目擊戰場負責,也是對米拉小姐的生命負責。”

  最終,軍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好的,你先去訓練吧。”

  …………

  韓青禹沒把這次對話告訴任何人。

  只是在接下來幾天的格鬥訓練中,作為每天一輪的活靶,他和11宿的另外七個人一樣,徹底改變了之前偷奸耍滑的態度……

  他們變得十分認真,不管對手是其他新兵,還是偶爾換上來示範的教官,也不管他們在教官面前的努力有多麼無力。

  這些教官都是張道安的人,他們可不像米拉這麼容易不好意思,雖然也收著力,但是真的拳拳到肉,而且美其名曰:“只有疼痛能讓你們記住以後應該怎麼做……記得到時說謝謝。”

  除了韓青禹依然沒盡全力,11宿剩下的人都已經拼了。在臨近半程訓練結束的這些天裡,他們終於開始像一個兵,開始每天都累到沾床就睡,乃至睡著後在夢裡痛哼出聲。

  這期間米拉依然時不時會找理由來11宿洗個澡,因為女戰友告訴她,從時間來看,隊員們正是從那天後開始努力的。

  她每天都會來給隊員們送藥膏,每天看起來都很開心,但是盡力板著臉,藏起來心機得逞的小得意。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快,終於,半程結訓日到了。

  教官樓三樓的某個視窗,李王強搓著手,目光熱切地踮腳張望著。不遠處的訓練場上,十幾個木制擂臺擺在場中,四周站滿了新兵和看熱鬧的老兵,人聲鼎沸。

  “唉呀!嘖。”一名新兵在台邊掄圓雙臂掙扎了好幾秒鐘後,終於還是沒支撐住,摔了下去,李王強扼腕歎息。

  其實他很清楚新兵們贏的機會有多小,他們甚至根本不可能贏,但還是每次,李團長都熱情地去期待。

  “好像每次都只差一點。”回到台下的盜墓哥剛已經上過場了,他是最先上的一批,下來後一直都在懊悔,說自己好幾次,都只差一點。

  但是現在他發現,好像新兵們都能做到……只差一點……只是也沒有人可以跨越這一點。

  “越是看起來差之毫釐,越是說明老兵們很輕鬆。”韓青禹在旁說了一句。

  11宿剩下幾個都看他。

  “啟動,制動,遊刃有餘,有絕對把握,才能這樣小幅度閃避……你們看那個大個。”韓青禹指著此時正在臺上和老兵拉開架勢對決的一個人。

  “他啊……他叫賀堂堂。”楊清白說:“就是那天搶肉去晚了那個……後來也算出名了。”

  “哦,他這形象,名字這麼……可愛的麼?”韓青禹笑了笑,說:“你看他對面的老兵,就每次都閃開很大的空間……這樣乍看起來似乎他比那些一次次差之毫釐的新兵表現要差,但其實不是,他的動作很快,帶給老兵的威脅很大。”

  “這樣啊?”11宿剩下的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沮喪說:“那還搞個屁啊,明明就是老兵了……兩年期也是老兵啊,還穿源能裝置,這不擺明不讓咱們新兵贏麼?”

  “不是,他們身上那個簡易裝置……跟真正的立體機動裝置差很遠。”

  “是嗎?”

  “嗯。”韓青禹在心裡做了一下對比,接著說,“他們身上這個,應該主要就是一個防護作用,讓新兵們可以盡情發揮……至於機動性方面的提高,就算有,大概也有限。”

  臺上的二年期老兵們穿的是跟勞簡等人完全不同的簡易裝置,只有橫胸的一條金屬帶,上面扣了一個方正的源能匣子。

  而新兵們拿的,是真刀,只不過材質不是死鐵的,是普通材質,而且沒有開刃。

  張道安在考核開始前為了讓新兵們沒有顧忌,還特意讓人演示了一遍,刀中身體,刀身開裂。

  他似乎在這個半程結訓的關頭,特意展示源能立體機動裝置的威力。

  “到我了……我上了啊。”正說著呢,考核官報號碼了,溫繼飛從人群裡擠出來,把姓名號碼牌交給坐在一旁的考核官,然後跳上擂臺。

  然後,就這麼站著。

  他不動手……

  而對面的老兵,本來就是規定只閃避,不進攻的。他們的樂趣在於晃人,賣破綻引誘,然後把新兵晃到摔下擂臺,就是老兵們掌聲最熱烈,口哨聲最大的場面。

  可是現在,老兵已經賣了八百個破綻了,溫繼飛還是不動。

  “沒轍了吧?”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溫繼飛晃著手裡的刀,“不管你們最後怎麼判,反正我自己覺得,這樣就算平手了。”

  解釋完己的戰術,溫繼飛轉頭,俯身,“青子,還有多少時間啊?”

  規定時間是兩分鐘,韓青禹看了看手上米拉的表,“還……18,17秒。”

  “哦,那我這差不多……唰。”刀從瘟雞弓起來的腹部突然斜撂向上。

  驚呼聲。

  無恥啊。

  這一下出乎了絕大多數人的預料,但是溫繼飛對面的老兵,是上過目擊一線戰場的……他們從來不會輕易疏忽。

  人在一瞬間飛退到了擂臺另一頭,晃了晃,然後站住了。

  可惜。

  剩下的十幾秒時間,溫繼飛像瘋了一樣進攻,但是已經完全沒有機會。

  “對不起啊,隊長。”最終還是摔下了擂臺的溫繼飛從地上爬起來,苦笑跟米拉說了一句,然後走過來,拍了拍韓青禹的後背。

  …………

  “你就是那個韓青禹?”

  因為打中過張道安的頭,還有搶肉夜的關係,老兵也知道他面前這個新兵叫韓青禹。

  事實就算不知道,只是看臺下新兵們圍攏的陣仗,他也瞭解了。

  “嗯。”韓青禹鬆弛直立,左手持刀,手臂自然下垂,貼在褲邊。

  “來。”老兵臉上笑得很輕鬆,但是下一秒,沉下來應戰的姿態,很專注,胸口藍光閃動……他不能丟這個臉。

  “好。”

  韓青禹出聲同時,已經出刀。

  左手刀,從下向上筆直上撩,這樣,他可以直接銜接下一個動作,下劈,不管直線還是斜向。

  “呼。”老兵紮堆的角落難得一次發出驚呼聲,“好快!”

  韓青禹確實很快,但是,還不夠。臺上的老兵第一時間往右閃,在轉瞬之間拉開的距離,足夠他閃開這一刀,同時破解韓青禹下一刀的銜接。

  但是……糟。

  因為他閃完才發現,韓青禹這一刀根本就沒有完成。

  左手只是送刀,在上撩的中途,韓青禹就已經用右手完成接刀,而後反握,擰轉身體,腰腹發力。

  這個動作很難看……很難,所以,也很難防。

  除了出其不意,所有的追求只有一個,角度,米拉教的。

  人在前沖的同時,刀鋒從左下向右上,破風而去。

  電光火石,只此一擊……新兵們已經打了半天,基本都知道了,真正的機會,其實就這麼一兩次。

  “中啊。”

  “哐。”

  一聲悶響,老兵的右手臂,從上往下,重重地砸在刀身上。

  他要閃避,已經來不及,於是本能地選擇了格擋。刀身裂紋出現,韓青禹連人帶刀,往右側偏移。

  所有人都因為這一幕愣了一下。

  “這”,彙集的新兵們猛一下炸開,指著臺上大喊,“犯……”

  他們想說這是犯規吧?不是說好的老兵只閃不攻嗎?難道說可以格擋?這是格擋嗎?

  但是他們的質疑,並沒有完成。

  因為臺上的戰鬥根本沒有停下來……

  被老兵砸中那一下,讓韓青禹整個人向下挫,同時向右偏移。

  但是他的刀,還反握在手裡,他整個人向前的趨勢,也還沒有停。

  “嗤啦……”

  綿長的一聲動響,韓青禹傾斜的身體慣性前沖,同時竭力擰轉,右腳外側貼地滑行,左腳蹬地發力。就這樣,以一條流線般的姿態,沿著老兵的腰部劃過。

  而那聲音,正是刀刃抵在老兵腰部劃過的摩擦聲。

  聲盡。

  韓青禹的身形踉蹌,在擂臺另一頭勉強站住。

  這一刻距離他最開始出刀,大概還不到5秒。

  老兵依然站在那裡,沒有回身去看韓青禹,而是緩緩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側腰部……他沒有受傷,但是整個神情狀態看起來,就如同那裡真的已經被切開一樣。

  全場意外的安靜。

  直到考核官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清晰地響起:

  “斷臂,腰斬。”

  “11班,韓青禹,勝。”

  …………

  教官樓,李王強手裡抓著半扇剛被他不小心拆下來的視窗。

  “看什麼看,還不抓緊安排一下團裡的工作?再給我安排輛車。”

  “是。”手下人應聲去了。

  “我明天要跟這期新兵一起去檢測現場。”李王強接著跟幾位團參謀解釋了一句。

  然後嘿嘿傻樂著轉回身,兩眼發光,看著訓練場上突然爆發的熱鬧場面,看著那個剛從擂臺上跳下來的身影。

  “我跟你們說啊,今天晚上我就上九軍山英靈壁,我跟老夥計們討個人情保佑去……這個孩子測出來要是C級以下,我老李這輩子跟他們……就掰了。要是B級以上,我請他們喝酒,喝三天三夜。”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8 19:42
37.你的星光在路上

  為了一個新兵,李團長把二十多年的友情賭上了。說完這段話後沒等得及新兵半程結訓儀式結束,就匆匆帶上幾瓶酒,驅車去了九軍山,英靈壁。

  李團長去“威脅”他的老夥計們去了。

  辦公室裡大夥兒心情都很好,一群人說笑著,在背後公開議論,拿這事打趣。

  “其實也不是,他就是實在高興,但是有些話跟咱們說不上,憋得慌……才急著去找425團的老夥計們吹牛逼去了。”

  團參謀長淡淡笑著插了一句。

  “這樣啊……”大夥想著平時也沒啥形象的李團長,猜想這個“說不上”的意思,大約不是不能說,而是即便說了自己這些人也體會不到,或至少體會不深。

  參謀長說:“嗯,再還有大概就是緊張,你們沒看出來麼,團長剛才除了高興外,其實還很緊張。”

  眾人努力回憶了一下,先附和說:“好像是有一點”。然後肯定說:“是的,有。”

  有人找到了腦海畫面中先前被忽略的一個細節:李團長走的時候,似乎是把那半扇窗戶拎手裡一起帶走了。

  對照現場,確實是帶走了。

  “是啊,但是不奇怪。”團參謀長點頭,帶著幾許感慨,緩緩解釋道:“畢竟咱們425是有過紅色板擦的啊,以前在整個華系亞方面軍都是響噹噹的……後來沒了,就一直沒落了下來。”

  “老李425出身,在這裡呆了二十多年,接手425到現在,也有五年了,考慮年紀……425能不能在他手裡重新站起來,很大可能就看接下來這幾天了。”

  平靜說完這一句,團參謀長偷偷把自己其實一樣因為興奮和緊張而有些顫抖的雙手握拳揣兜裡,出門開始檢查明天出發測試地的各種相關事項。

  只不過他其實控制不住,總是走神。

  “B級以上啊,只要B級以上……以這個孩子在700儲備站事件和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品質、心性、決斷和潛力……425就有機會再現一支頂級區域小隊,再見一個‘顏色加板擦’的番號。”

  參謀長在心裡默默一直想著。

  從某種程度上說,源能融合度大概並不完全具有決定性,比如當初425的紅色板擦,其實也就隊長一個頂級戰力,但是整體團隊的實力,依然超過許多平均融合度更高,高融合度成員更多的團隊,站在頂尖。

  可是,它有一個下限,或者說一個基石位置,擺在那裡……當一支小隊沒有B級以上的成熟戰力存在,它再怎麼完美默契,也不可能頂尖。

  再比如勞簡,他這段時間天天都在叨咕以752今年的戰績,至少能排進全軍前二十小隊,李團長毫不留情就給否了……理由是隊長太弱,才C級。

  當然現實也並不是每個B級以上都會成為頂尖戰力,單以B級而論,實際的情況甚至可能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因為源能融合度的高低是完全隨機的,而每個個體在心性、品質、能力甚至是運氣、遭遇上的不同,對他們未來的成長,影響都太大了。

  簡單一句話說:B級以上,有機會但不一定能成為頂級戰力;B級以下,目前階段絕無可能成為頂級戰力;同等級不同的人,實力也有高低,差距也可能很大。

  但是,和李團長一樣,參謀長堅信:那個孩子只要有B級以上的融合度,他就幾乎絕對會成為425的下一個頂級戰力。

  這才是他們興奮和緊張,深層真正的原因所在。

  …………

  韓青禹本身,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寄予的厚望。

  甚至他也並不知道,自己在從遇到勞簡,到700儲備站那一晚,再到這半程新兵期的整體表現,到底有多驚豔。

  畢竟他最初見識蔚藍的第一眼,就是一場從頭到尾完整的戰鬥,受到的刺激和震撼都太大了,以至於心裡不自覺設定的對比對象,一直都是勞簡這樣的十年老兵,以及他的752小隊。

  喧囂過後的訓練場,張道安站在司令臺上,終於向新兵們解釋了“生食”的理由,以及“傳統夜”的由來和存在。

  這一刻像是一個段落的結點,新兵們滿場唏噓。

  而11宿另外的7個人,沒一個顧得上感慨和品味,他們不由自主,不約而同,謹慎小心的,集體把目光投向韓青禹,眼神裡滿是急切和驚惶。

  韓青禹只好先恰如其分地表現出來一些憂慮和慌張。

  然後才寬慰說:“都說只是存在細微影響,細微啊,我也就吃了一口……沒事的。而且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後悔也沒用,就乾脆別去想。”

  大夥兒都覺得青子的心真太大了。

  而事實,就是沒事的,吃肉對韓青禹完全沒影響,他也根本不擔心。

  因為如果事情確實如張道安所說,每個人的源能融合度測定都只一生一次機會,那麼他,其實早就已經有過第一次了……

  只可惜那個第一次太匆忙,韓青禹當場什麼感覺都沒有,就結束了。

  後來他又有了第二次,但是是在野外,現場環境和情況也都很緊張。

  所以,這次……一定要好好感受一下。

  想罷這些,韓青禹聽從指令,上臺去領了那面錦旗。

  從它匆忙被從箱子裡拿出來的情況以及本身皺巴巴的樣子看,它今天似乎並沒有準備好被發出去,或甚至可能,已經被壓在箱底好幾年了。

  這也是1990期蔚藍聯軍唯一目擊軍團第九軍第425團新兵營,今天發出的唯一一面錦旗。

  雖然醜,但是錦旗上面的字有點有趣,寫的並不是一般比賽獲獎的項目、名次,也不是婦科聖手之類的表彰,而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話:

  你的星光在路上。

  韓青禹想了想,覺得這句奇怪的話大概是以前直接翻譯過來的,畢竟蔚藍聯盟最早萌生於西方,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他們先建立和固定下來的。

  正好此時台下也有一個西方人。

  米拉站在人群裡正看著他,笑顏逐開,一身燦爛。

  這讓韓青禹有些不安和內疚,難得一次的,認真想要哄她開心一下。因為很可能,在米拉還不知道,還在滿心喜悅和憧憬的這一刻,他早已經親手打碎了她的隊長夢……至少,他也是那個夢碎裂的開端。

  下臺,站在米拉面前。

  “This is ……for you。”韓青禹努力認真,說了一句蹩腳的英語,左手錦旗,右手敬禮,“願為你而戰,米拉隊長……”

  他想著那就在這圓一次米拉的隊長夢。

  卻不知道按道理“隊長”後面應該加什麼,殿下大概很強行,或不行,那麼閣下?

  結果這一猶豫的工夫,米拉已經雀躍著接過錦旗,親了一口,然後燦爛笑著看著韓青禹,說謝謝你。

  是的,親的是錦旗,而不是韓青禹。

  這讓11宿另外的七個人都松了一口氣,總之英雄美女什麼的,最噁心也最討人厭了。

  人群散場的時候,米拉避開其他人,再次找到韓青禹。

  “你的家裡很需要錢是嗎?”她說:“那個,那天你說獎金,我沒來得及回答,但我其實是有存款的,只是不太多……”

  “不用了,說了是玩笑啊……正好手錶差點忘了還你。”韓青禹神情灑脫,把之前拿來看時間的手錶還給米拉,然後顧自往前走。

  “我就只有兩萬多塊。”米拉在身後說。

  啊……兩,萬,多,嗎?!怎麼這麼有錢?!韓青禹整個人就像是突然踩進了粘稠的泥潭一樣,僵在那裡……

  努力了,做到了不回頭,但是他也拔不動腿。

  “你怎麼了?青子。”溫繼飛從不遠處跑過來,仔細看了看他這奇怪的造型。

  “沒事,就可能剛剛打得太激烈了,我有點累,腳下發沉,走不太動。”韓青禹說:“來,你拉我一把。”

  “剛剛……有很激烈嗎?”溫繼飛疑惑,但還是伸手拽了他一把。

  “是的,很激烈。”韓青禹終於把腳從泥潭裡拔出來了,痛心走開。

  兩個人並排走了一會兒。

  11宿的其他人追上來,一群人說著笑著,一起朝宿舍走去,回去整理東西,準備明早出發。

  米拉還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他們的背影……這一刻訓練場上如他們一樣的年輕的背影很多,偶有獨行的,但大多三五七八成群,帶著各種神情,各種不同狀態,走在夕陽的餘暉裡。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成排,拉得很長。

  米拉突然想起來自己以前唯一一次見過那個被叫做“山羊”的老人。

  當時在臺上,他說:“蔚藍聯軍雖然看起來是軍隊建制,但其實不能算作軍隊,這裡包容偉大和狹隘,神聖和瘋狂,包容愛情、家庭……叛逆和迷惘,希望和絕望……蔚藍這一群人,得有一份飽滿的生活。”

  他說:“不一樣的,太多東西不一樣了,如果蔚藍聯軍真的完全搞成軍隊那樣,那麼它,應該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

  這一晚,新兵們多少都有些激動或不安,睡不著。

  這一晚,李團長在九軍山英靈壁喝醉了。看守公墓的殘疾老兵們也沒去趕他……九軍山總是會有在英靈壁前喝醉的人,常常都有。

  “知道嗎?今天那小子手裡如果是一把死鐵的刀,他就真把那個老兵殺了……把一個穿簡易裝置的老兵,殺了……五秒鐘。”

  “服不服氣?”

  “我這眼光。”

  “老三你先別急著說話,我知道你肯定不服,你覺得自己以前也弄中了嘛……可是那能一樣嗎?人這是正經斬殺,懂吧……你那搞的,襠下飛刀……搞什麼玩意都不知道。”

  “說真的啊,你們幫我這次,給那孩子保佑個B級以上……行不?”

  “呐,我今天跟你們說句以前從來不肯認的老實話,其實我……我從那年一個人頂了大尖三分鐘後,就已經半廢了……可是425,425不可以這樣下去啊,這樣不像話。”

  “兄弟們,……”

  第二天早上出發,李團長是被人扛上車的,也許他想一個人撂倒所有老夥計。

  和來時一樣的罩著墨綠色篷布的大卡車,這次一排得有十幾輛,而且連車篷布都始終是拉著的,有老兵坐在車尾看守。

  人擠在黑漆漆的車斗裡。

  電視小說裡說有厲害的人能在這樣的環境裡憑想像記住車子行進的路線。韓青禹不能,他只能憑車上搖晃的幅度和速度大概知道,現在是大路、小路、盤山的險路……何況車子一直走,他還得睡覺。

  有時候他們會被放下來,在某處沒有人煙的山林邊,洗漱、放水,舒展筋骨,然後再吃上一頓不怕被筷子戳到的飯……

  這種時候多是夜裡,滿天星光。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8 19:53
38.源能場

  沒有人告訴他們要去的地方在哪裡,也沒人說車子到底還要走多久。車上的氛圍從剛開始的期待和緊張,逐漸變沉悶、陰鬱。

  若不是偶爾可以看星空寥廓,這種沉悶和陰鬱或許還會增長。

  團參謀長上車慰問,說:“黑漆漆的,很難受吧?我理解,可是沒辦法啊……要不乾脆這樣,你們把這個車廂當作是破繭前的蛹,怎麼樣?”

  他是文化人,聲音親切而有感染力。

  “其實你們還沒真的見過蔚藍聯軍呢,想想”,他帶上笑意繼續說,“你們在之前的生活基地有見過聯軍的旗幟嗎?”

  大夥想了想,答案是真的沒有。

  “等過了檢測這一關,到穿甲那天,你們才會見到真正的蔚藍聯軍。而那時,你們也已經是其中一員……”

  參謀長嘗試用期待驅散陰鬱的氛圍……正說著呢,車隊突然在某處接連停下。

  外面似乎是一處隱蔽的關卡,參謀長下車應對去了。

  之後的行程,像這樣臨時檢查的關卡開始越來越頻繁的出現。這大概說明他們距離目的地正越來越近,而那個地方的防衛等級,很高。

  “欸,青子,問你個事。”溫繼飛坐過來說。

  他倆在車上有一個其他人沒有的好處,可以用方言對話。南方偏遠小縣城的方言,晦澀難懂,哪怕聊一些不合適的,也沒人瞭解。

  韓青禹說:“你說。”

  “就,你當初是因為被勞簡騙了嘛,現在知道其實有別的出路了,如果可以給你選……你還願意去目擊一線砍大尖嗎?”

  這次居然是一個正經話題……大概不正經的,都聊完了吧。

  “嗯。”韓青禹沒猶豫,直接點了點頭。

  “為什麼啊?你當初……”溫繼飛不解。

  “我是這麼想的。”跟溫繼飛當然可以說,韓青禹左右看了看,小聲說:“現在咱們已經明確知道大尖的威脅了,對吧?”

  “是啊。”

  “而且知道它們很強,比我們強得多……只不過暫時的數量,還能用人命去堵住。”韓青禹這麼說道。

  “那你還反而願意上了?”溫繼飛聽著不解,誇張道。

  “對,就因為這樣,我更要上一線……我想變強。”韓青禹神情篤定說:“我是這麼想的,如果能打,能頂住,我們就和所有人一起,拼命去頂住……要是真不行,至少蔚藍不會一下就被全毀了吧?那我們如果很強,至少帶著家人亡命的時候,能多一分機會。”

  這一刻韓青禹的想法很小民,很樸素,也並不偉大。

  就如他最近總是心心念念,想著如果能在參戰前再弄個萬把塊錢寄回家,大概就可以不用再那麼怕……怕會某天突然就死在戰場上了。

  “也對哦,那你帶著你爸媽,我的話……”溫繼飛認真想了一下,抬手拍了拍韓青禹的肩膀,然後沉默。

  大概在想,自己的爸媽,爸媽的新家人,兩大家子這麼多人都帶著嗎?那不好帶啊。

  “那你說我要不要帶上姚悅啊?”他突然轉頭,說:“就多她一個,你不嫌累贅吧?……欸,不對,她肯定還要帶她家裡人,那就又好多人……”

  溫繼飛開始數數,犯嘀咕。

  姚悅就是他初中時候約定好一起上大學,現在在越大的那個姑娘。

  韓青禹在黑暗中狡黠笑起來,故意說:“原來還這麼惦記啊?那你先前不是還說準備這裡一個,外面一個嗎?……她能同意?”

  溫繼飛:“別鬧,說正經的呢……你還不知道我,我讀高中就沒正眼瞧過哪個女同學,沒錯吧?那我就是說著玩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韓青禹笑了笑,說,“我也沒有喜歡的人。”

  “也是,你不懂愛情。”溫繼飛擠兌完了,沉默了一會兒,跟著突然歎了口氣,“唉,來之前我還跟她打電話呢,說我到部隊一定努力,將來考軍校,當將軍,當英雄……她說那正好,她想當記者,到時候可以來採訪我。上次寫信我還提這個。”

  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頓了頓,接著很著急的樣子說:“不行,聽你這麼一說,我得趕緊想辦法再去給她寫封信,先說一下……”

  “說什麼?”韓青禹說:“這事不能說,你知道的啊。”

  “知道啊,我就跟她說,萬一我還沒考上軍校,也沒當成英雄,就……不見了……希望她別笑我,也別埋怨我。還有,告訴她要是哪天我去帶她走……並不是我當了逃兵,她得跟我走。”

  韓青禹想了想,“你這樣寫過不了審查的……另外,你也別太擔心了,因為我,可能很強。”

  “哦,這都不能寫麼……”溫繼飛頓一下,扭頭,“啊,你剛說什麼?”

  韓青禹:“我說我可能很強。”

  “嗯,我也可能。”

  正說著,剩下幾個 11宿的室友摸了過來,擠坐下。

  “欸,青子……這就半程檢測了,得抓緊說個事。”

  “嗯?什麼事啊?”

  “就,以後上一線了,大尖要是砍我,你記得幫我砍它啊。”

  “好。”

  “還有我呢……到時候大尖要是追著我砍,你就追著它砍。”

  “行。”

  “要是我碎了……你得給我拼拼,弄個囫圇的。”

  “那你回頭得先脫光了給青子看個仔細,哈哈。”溫繼飛接話。

  其實扯淡裡盡是關於未來殘酷的想像,但是話,都是帶著笑意說的,一群人說著說著都笑起來。

  …………

  再一次,車隊突然搖晃著停下。

  人在睡夢中蜷了蜷身體,或翻個身繼續。

  “醒醒,醒醒……”車廂尾部的篷布被拉開了,上來教官提醒說:“到了,準備過關下車,接受檢查。”

  到了麼?韓青禹迷迷糊糊睜眼,看了一眼車外,天光朦朧,似乎是清晨破曉。

  六天五夜。

  接下來,車隊先作為一個整體,接受了又一次嚴密的檢查。

  過關,從打開的車尾,他們可以看見連片的灰色建築和大片平坦的土地,很大,很大,乃至於一眼看不不到邊緣。

  成隊的背著源能立體機動裝置的人在站崗,巡邏。

  “下車。”

  團參謀長喊。

  韓青禹從車上跳下來,發現是在一個停車場。

  “哇……你們看。”有人喊。

  大夥轉頭看去,都有些驚歎,偌大的停車場,一色的軍綠色卡車和吉普車整齊排列,一眼望不到頭。

  “怕不得有幾千輛,這得多少人檢測啊?”劉世亨踮腳張望,說:“裡面那些房子,不會都是源能場吧?”

  “你想得美哦,當源能場是大白菜呢?就一座,知道吧……不過今年新兵是真多。”旁邊一個教官接了一句,也跟著踮腳張望。

  “那為什麼不分開建幾座小點的呢?”有新兵好奇問。

  教官不回頭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你們看那。”這時溫繼飛突然興奮地指了一個方向喊。

  大夥聞聲轉過去。

  “這……飛機……運輸機?!”

  遠處的另一塊大型場地上,赫然停著十幾架體型巨大的飛機。

  所以,有人是坐飛機來的。

  “是不是很氣啊?”李團長走過來,先是哈哈笑了幾聲,接著自己很氣,說:“就是這樣囉,媽的,近的反正近,實在遠的有飛機坐……就咱們這些不遠不近,五六天路程內的,最他娘的慘。”

  團長說著扶了扶腰,骨頭嘎嘎響。

  一隊穿著裝置的聯軍士兵走過來,領頭的軍官先跟團參謀長交接了幾句,而後招手喊:“新兵列隊,接受檢查。”

  對個人的檢查一樣很嚴格,每個人進去先脫光光……

  進場,負責指引的士兵把人帶到一塊空地上,“你們團就在這紮營等通知吧……辛苦了。”

  竟然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425紮下營帳,接下來,就是茫然的等待……不過還不錯的一點就是這裡有人送飯,送水。

  吃了睡,睡了吃,挺安閒的。

  一天一夜了。

  營帳不遠處,李團長和團參謀長還有一些教官一起,正圍攏著抽煙聊天。

  “這他娘的,按說應該給咱們先排啊”,李團長噴一口煙,啐掉煙頭踩了,不滿說,“咱還得回去呢,又是六天五夜的車……他娘的,他們坐飛機的,不該往後靠靠啊?”

  “就是。”教官們都說。

  團參謀長笑一下,說:“沒辦法的事,一直的規矩就這樣,除了近處幾個最先到的……剩下都按排名分等,再一組幾個團一組幾個團地混著來。”

  這一句紮李團長心了。

  “那啥,孩子們情緒都還好吧?”他主動岔開話題。

  “都還行。”教官們大多都說。

  “其實這玩意不行也沒事”,也有人說,“又不是考試,緊張了怕考不好,得放鬆準備啥的……就都是命。就我那年啊,有一孫子,拉褲襠讓人給拖著過去的,結果後來遇見……說B級。這他娘的哪講理去?”

  “是啊,就是。”在場除了李團長,剩下最高也就C級,想著融合度這事真心不講理,大多都有些鬱悶。

  “425、425……”一名軍官邊跑邊喊,“負責人在哪?”

  “這呢。”李王強和團參謀長興奮迎上去,先遞了證件,然後接過來一張安排表。

  “安排表保密,你們應該都知道的,記得按時送隊員過去。”軍官敬禮,離開。

  人走後,就李團長和參謀長一起看了看安排表。

  “欸,老李,你說為什麼這安排表要保密啊?還有,咱一個團來的新兵,還非得錯開,跟別的團的人混一起測……”團參謀長問。

  “不懂,懶得管。”李團長說。

  …………

  這天晚上,韓青禹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

  參謀長推他同時喊他的聲音很輕,說:“起來了……起,到你了。”

  韓青禹這才發現大號營帳裡已經少了一部分人。

  參謀長和李團長一起把他送到一個通道口。

  “你自己去……記得別緊張啊。”

  明知道緊張、放鬆什麼的,其實都沒意義也沒影響,李團長還是伸著脖子輕聲細氣地叮囑了一句。

  看著人消失在通道裡,回身臉朝天,“老天保佑。”

  團參謀長看得發笑。

  “走。”

  “幹嘛?”

  “你不是有個大學師姐在這邊弄科研嘛,走,咱找她關係,打聽結果去。”

  “啊……就不能等著麼?也差不了太多……”

  “不能等。”

  李團長拉著參謀長匆匆而去。

  “還以為就我一個人檢測呢。”韓青禹從通道裡出來,面前是一塊籃球場大小的空地,站滿了生面孔,“不過想想也是,一個一個來的話,得測到什麼時候去?”

  “安靜。”一名軍官喊了一聲,讓現場安靜下來。

  然後他自己站到一個小高臺上。

  大概是已經重複了太多遍了,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和綿軟,“接下來,你們就會進入源能場……這一點沒什麼好注意的,排好佇列往裡走就好……這裡要提醒的是,源能場可能會放大你們人生中的一些情緒或者可能是痛苦什麼的,有些人可能會在裡面哭出來,也可能亂喊亂叫,瘋了一樣……都沒關係,記得往前走就好了。”

  “好了,列隊。”軍官最後說。

  韓青禹站在陌生的隊伍偏後的位置,埋頭跟著走了大約有五分鐘……

  隊伍剛開始都是沉默,茫然的,然後,聲音漸漸大起來。

  誇張的不止驚歎,還有眼神。

  “好大。”

  “好漂亮。”

  “原來源能場是這樣啊?!”

  “……”

  眼前的這個東西,韓青禹想了想,覺得如果一定要找個近似的建築,大概就只能是一座大型的防空洞。

  但是與防空洞的晦暗和灰色水泥牆體不同,這東西,太漂亮了。

  像……有點像那種電視裡放的,特高級的海洋館,就是那種通道樣式的,玻璃做的,人走進去,兩邊和頭頂都是透亮透明的,然後有水,有魚。

  只不過這裡面沒有魚和水,有的,是氤氳的霧氣,很淡,從海藍色的牆體裡滲透出來。

  就連腳下的地面,都是海藍色的源能塊。

  韓青禹知道那是源能塊,雖然它們和他見過面的,略有些不同……也許是提煉方式不一樣吧,具體他就不知道了。

  源能場外有別的工作人員。

  “這個,都看到了嗎?”年輕的軍官指著源能場外懸掛的一些裝置大聲問道。

  “看見了。”隊伍裡回應。

  韓青禹默默數了數,裝置八排五列,四十個。造型跟勞簡他們穿的不一樣,跟格鬥考核那天老兵們戴的也不一樣。

  “這個叫源能應激裝置……接下來,注意看。”

  軍官說話,他身邊另一名女軍官取下其中一個裝置,開始現場演示。

  先把一根金屬帶像皮帶一樣在胸部繞一圈,扣在胸前,然後背上一個沒有切口的長方形鐵質匣子,最後,從匣子上牽引出來一跟金屬帶,連接在胸前“皮帶頭”的位置。

  “都看清了吧?就這麼簡單,待會兒你們就這樣,五人一組過來,戴上這個……走過去。到那邊再把裝置解下來,交給那邊的工作人員,明白了吧?”男軍官吊著嗓子喊。

  “明白了。”隊伍裡回應。

  男軍官一招手,“好,開始……”

  第一批人走進源能場了。

  走過一個彎,身形消失……什麼都沒發生。

  第二組,還是一樣。

  第三組……

  “長官,這東西,不會壞的吧?怎麼誰進去都沒反應……可別給我測錯了啊。”有陌生的調皮新兵在隊伍裡問了一句。

  女軍官笑了笑,說:“你壞了它都壞不了。”

  她的笑容仿佛是一種鼓勵。

  “那我不是怕我融合度太高嘛,給他弄崩了。”新兵繼續打著趣。

  女軍官也不介意,耐心說:“你再厲害,也就源能場消耗大點,這個不存在衝突或者崩潰的,哪怕你前無古人……下一組。”

  隊伍往前移動。

  韓青禹放鬆跟著往前走,他面前大概還有五六組人。

  “嗡!”

  “嗤嗤嗤……”

  突然間,源能場在一個古怪的大約類似熄火的聲音中,逐漸暗了下來。

  “臥倒。”

  也不知是哪個警覺的傢伙喊了一句。

  “啊~”新兵們驚呼著,稀裡嘩啦集體臥倒。

  就連兩名現場軍官都稀裡糊塗跟著臥倒了。

  所有人都是意外驚嚇之下的條件反射……

  除了韓青禹。

  因為就算沒有人喊那一聲,他也會喊出聲,也會趴下去……剛剛,毫無預兆,突如其來,他仿佛跟一輛重型卡車迎面相撞。

  撞不過。

  內臟劇痛,韓青禹趴在地上,強忍著,連忙調動體內殘餘的液態源能,開始流動,緩解痛苦。

  同一時間,源能場控制觀察室裡,幾十名科研人員集體愣了愣神。

  “什麼情況?”負責現場指揮的領導著急問。

  “好像是……源能場應激裝置故障。”一名科學家回答,他試著想找一個更恰當的詞,比如,短路?不對。

  科學家放棄了。

  “能修復嗎?”領導問。

  短暫的檢測過後,科學家回復:“嗯,沒問題,應該重啟就可以了。”

  領導松一口氣,點頭說:“那就先測試。”

  現場,源能場重新亮了起來。

  “長官你看……我就說我太厲害,你還不信,還說不會壞……崩了吧?!”那名厚臉皮的新兵一邊在穿裝置,一邊還在笑著調侃。

  包括兩名略有些尷尬的軍官在內,現場笑成一片。

  笑聲中,韓青禹無比謹慎地,向前邁了一步。

  沒事,沒事了……

  這回沒有重型卡車突然撞過來。

  一組又一組人消失在源能場通道內,這次,一切都很平靜。

  “下一組。”女軍官喊。

  韓青禹走過去,穿上裝置,和另外四個人一起,走進源能場。

  他看起來很平靜。

  但其實……無比小心。

  第一步。

  “嗡。”

  源能場沒崩。

  是韓青禹背後的匣子震了一下,而後,藍光亮了。

  剛剛走過去了那麼多組人,沒有一個人,在視線範圍內激發過藍光……正因為此,才有人懷疑源能場壞了。

  其實那才是最正常的情況。

  現在……才不正常。

  當場,兩名軍官瞪眼張嘴,面面相覷。

  控制觀察室內。

  “咯……”

  “咯……”

  “哐當。”

  “哢噠。”

  “啪……”

  第一時間十幾個人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凳子後推,翻倒,砸在地上。

  “又怎麼了?又怎麼了!”指揮領導端著水杯跑過來,因為太著急,杯子裡開水晃蕩,漾出來,灑在手上,燙得他齜牙咧嘴,跳腳低頭去拍打。

  這一刻沒有人顧得上去幫領導的忙,就連平常最懂得察言觀色的工作人員,都忘了去關心領導拍馬屁。

  “源能感應度……”一名科學家手指著螢幕上,源能場入口處的藍光,半轉身定定地說:“源能感應度……超S級。”

  源能感應度這個數值,是科研所內部使用的,通常作為輔助參考,並不對外公佈。

  會被公佈的是更核心的……融合度測定結果。

  但是,兩者其實相關,而且眼前這樣的感應度……實在太驚人了。

  “你說……什麼?”領導定住,抬頭,還握著水杯,好像手也不燙了。

  “源能感應度……超S級。”工作人員重複。

  “看著啊,看著啊……啊,嘶啊~”領導開水又灑手上了。
pontus 發表於 2018-12-28 20:00
39.歸檔序列

  蔚藍聯盟融合度檢測特製專用的裝備叫做源能應激裝置,其中有“應激”兩個字。

  裝置單線路連接,背後是源能匣,但是空置,不放源能塊,唯一金屬帶直連心臟。

  運轉程式一切都是自動完成的,無需操作,也不需要被檢測者在整個過程中有任何主動行為。

  其中第一環節:當被檢測者走進源能場,感應到源能,源能匣藍光即會被激發。

  這個第一環節,涉及的就是源能感應度的問題。

  源能場本身趨近防空洞造型,但是內部有幾處彎曲。其中,距離入口十三米左右的第一個彎道口,在歷代科研人員的口中有一個傳統命名,叫做“凝望轉角”。

  通常,當一組新兵走進源能場,監控觀察中心內的科研人員們都會抱著期待,集體凝望他們的背影。

  而當他們的背影經過那個轉角,背後藍光沒有激發……分組組長以及重點科學家們就會放棄後續觀察,去泡個茶,上個廁所什麼的,或者只是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聊聊天,把後續觀察測定工作交給設備和下屬。

  沒辦法,每次檢測,他們的工作量和重複度實在都太大了,見得多了,對於普通的結果,就很難保持熱情和期待。

  而且源能融合度本身,完全隨機,與特徵、素質,乃至基因、血統等等,都毫無聯繫,所以要說他們會提前特別關注和看好某個人,也是沒有的。

  總之,簡單通俗地說,“凝望轉角”就是“傑出”和“普通”的分界線。

  歷史已經證明,99.9%在走過這個轉角前不能感應到源能存在的被檢測者,測定結果都是普通融合度。

  其實這個歷史統計數值,是100%。之所以拿出來講的時候不說100%,是因為科學家們覺得自己還不夠瞭解源能,所以保留謹慎。

  至於說被檢測者能不能賴在轉角前不走?

  沒用的,也是不行的,裝置有設定時間,到時間自動關閉……不管你走還是不走,也不管你是不是一直停留在源能其實相對最稀薄的入口範圍。

  剛才的情況,現場這撥人的檢測已經接近尾聲了,在那個年輕人出現之前,還沒有一個人在“凝望轉角”前激發藍光。

  這是正常情況,或者說是測試期間的日常情況,不管基數大小,絕大多數被檢測者的測定結果,都會集中在D、E兩級。

  然後……剛剛發生的那一幕,是這樣的。

  觀察室一如平常地對新上來的這組人保持凝望,沒有任何特殊。

  韓青禹也像其他被檢測的新兵一樣,在入口外穿好了裝置,深呼吸……其實他因為擔心“重卡再一次突然衝撞”而心情緊張不安,手心出汗。

  最後,咬了咬牙,低著頭,跟其他人一起邁出第一步。

  第一步,腳掌落地的瞬間,背後藍光激發。

  準確地說他當時其實還有一隻腳在入口之外。

  就這個瞬間,現場的兩名軍官懵了,監控觀察室裡的科學家們炸了……

  只有現場剩下的最後幾組新兵,因為不瞭解,搞不清楚情況,還在茫然議論:

  “欸,看,亮了。”

  “是哦,原來那個會亮啊?”

  “為什麼啊?不會是……裡面很暗吧?”

  “……扯淡。”

  “就是,很暗不會裝燈嗎?”

  “……那這個是什麼意思啊?”

  “估計有點厲害。”

  …………

  監控觀察室。

  在現場指揮淋著開水喊出來“看著啊,看著啊”之後,除了他慘痛而壓抑的嘶啊聲,就再沒人說話了。

  沉默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個背影身上。

  S?S……

  其實,在日常的絕大多數時候,當屬於蔚藍聯軍的普通士兵和軍官們互相討論源能融合度,他們是不提S的。

  因為他們大多沒切實聽說過可靠的資訊,或偶有幾次聽到傳聞,上面的態度也始終是:不承認,不討論。

  但事實,那是存在的。

  也許因為規模和基礎較大的緣故,或者一些其他未知的原因,蔚藍聯軍華系亞方面軍在他過去的八十年歷史中,曾經誕生過一共9位源能融合度超越A+的存在,即S級。

  其中至今存活的,有5人。

  5人中一人的姓名以及一切資訊都已經被蔚藍聯盟列為禁忌抹去。

  另外4人,目前均仍服役于聯軍。

  其中兩人駐防科研所;一人特許,自由行走;剩下還有最後一人……他執掌唯一目擊軍團,已經超過二十年了。

  總之,S級很少,正因為S級數量的極度稀少和諱莫如深,現實中,充實蔚藍聯盟以及華系亞方面軍璀璨歷史星河的真正主體,其實是實打實留下更多故事和傳說的A級和B級,以及更多雖然融合度等級不高,但是做出過偉大事情的蔚藍人。

  至於蔚藍聯盟之外,除去那個禁忌的名字不計,目前可以確認的資訊:至少洗刷派幾個組織中的“雪蓮”,肯定是存在S級的。

  至少一人,具體資訊不詳,成長情況和實力水準不詳。

  而自保派的幾個組織裡到底有沒有S級存在,因為警惕和關注相對較少,反而暫時不清楚。

  “單就源能感應度來說,算上那九個,他能排前三。”

  安靜的觀察室內,一位白髮蒼蒼的老科學家盯著監控螢幕目光不移,突然這麼說了一句,然後,沒有後續。

  前三不是第三,而是暫時無法區分。或可能他其實就是第一……要不然,剛才彙報的那位科學家也不會用“超S級”這樣的形容。

  與此同時。

  韓青禹本人,當然還不知道這些情況的發生,他才剛在源能場內走出他的第四步,背後藍光持續……

  源能從剛才那一步開始,就已經在湧向他的身體,吸納融合的過程,已經開始了。

  “果然,提煉後的源能塊純度就是沒金屬塊本身高。”

  身體上的湧動感再次證明了韓青禹之前的猜想,雖然目前這種源能全方位溫柔包裹和侵透的感覺很舒適,但是,金屬塊是“biu”一下就沒了的。

  “還好,現在也不算慢。”他想著。

  就這樣,一邊享受著這種吸納,一邊,韓青禹終於一步邁過了“凝望轉角”,至少對於源能場入口外的人來說,他的身影,消失了。

  然後,

  咯噔。

  韓青禹定住……又來了。

  這次重卡沒有直接撞過來,源能場也沒有崩潰或怪叫,但是韓青禹本身,能夠清晰感覺到:

  巨大的壓迫感,仿佛一輛無形的重卡,正在一觸即發……隨時可能與他發生正面衝撞。

  “他怎麼站住了?”監控觀察室裡有人說了一句,沒有答案,因為停頓很正常,說的人也只是因為過度緊張而已。

  “這是什麼情況啊?”韓青禹站在那裡,心情鬱悶,“從撞我,到不撞我,到現在又想撞我……這其中的區別?”

  “剛開始,我身體裡還有之前剩的一點液態源能;剛才被撞後耗盡了;現在進來,又吸收了,又有了……是這樣嗎?”

  “可是這也和外面軍官的說法不相符啊,他們明明說的就是,你們什麼都不用做,也不用怕……源能會自動與你融合。”

  “如果源能場有攻擊性,哪怕是十萬分之一的幾率,他們都肯定會說吧?肯定會。所以,這不是正常情況。”

  所以,源能場也沒能給出答案,關於“我到底是什麼”這個問題,韓青禹依然沒有弄清楚。

  “動了,朝前走了。”監控觀察室裡的人又說,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

  是的,短暫的停頓和思索過後,韓青禹選擇繼續前進。既然想不通,就不想,既然“你”好像不許我吸納,我就偷著來,搶著來……

  時間珍貴,出於對源能的渴望,他那種勞簡口中不管不顧,執著的“匪”性,再次出現。

  此時的韓青禹,看起來只是平靜而步調平緩地走著,哪怕在監控觀察室裡的人看來也一樣。

  但是實際,他自己腦海中的畫面:如同在看守老窩的兇惡大鵝面前拿它的蛋。

  就這樣,在意識漸漸可以感覺和掌握的衝撞觸發邊緣,一直調皮,一直貪婪……

  在中段以後。

  同組另外四個人的藍光也都亮了。

  隔一會兒,韓青禹發現他們中有人邊走邊小聲啜泣,另一個在大笑,還有一個,在含糊地嘶喊著什麼,而他們彼此之間,似乎毫無察覺。

  “這就是引導員說的……會被源能場集中放大的情緒嗎?”

  韓青禹剛想說那我為什麼沒有?

  突兀的如夢境般的聲音和畫面在他腦海中出現:

  “山呼海嘯……我會引領人類……是我,我將拯救蔚藍……無數張開的手臂和仰天的面龐,我將站在那裡……”

  然後,是狂笑。

  “這不是我,我特麼就想活著。”韓青禹很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個性,更不是自己的……被放大的情緒。

  又一個無法理解的狀況。

  韓青禹甩甩頭,珍惜時間,繼續一邊偷,一邊前進。

  不知不覺,當他最終走出源能場,已經渾身都被汗水浸透。韓青禹交完裝置轉身,第一時間先在心裡狠狠地罵了一通街。

  …………

  “這……”

  控制觀察室裡,來自統計工作組的工作人員拿著最終結果,神情語氣都有些遲疑。

  她手上的測試結果表上寫著韓青禹測試的最終資料。

  源能感應度:超S級。

  源能融合度:A級。

  全場都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和茫然。

  “我查了歷史資料……這種情況從來沒出現過。”一名科學家目光望向現場指揮,猶豫了一下說:“要不,讓他重測一遍?”

  源能融合度檢測從沒有重測的規矩,重測也沒用,這是常識。

  “可是他這個不一樣啊。”另一名科學家像是在為韓青禹爭取,亦或者在爭辯,擠上前指著自己手上的一張資料表說:“他的吸收過程前後波動很大,如果按照最開始的速度,他的融合度,肯定是S級。”

  “是的,而且我們要考慮一個情況,當時源能場剛崩潰重啟。”另一個聲音幫腔。

  大概,他們都太渴望那第10個S了,這份渴望在期待和落空間徘徊也已經很多年。

  現場指揮猶豫了一下。

  “這樣,你們先繼續工作……我去打個電話。”

  現場指揮拿著測試結果表走了。

  電話需經過申請轉接。

  沒一會兒,對面一個略有些蒼老,但是親和如同普通人家慈祥爺爺的聲音傳來。

  “喂,你好。”

  “對不起,這麼晚打擾您。”

  “沒事的,我夜裡上班。”

  “啊,好。您好……我這裡是源能測試場”,現場指揮的聲音和姿態都顯得有些緊張和拘謹,“我打電話,是,是因為我這裡剛出現一個特殊情況……”

  接下來,他把韓青禹的情況做了他瞭解範圍內最詳盡的說明。

  從編制上說,每一個唯一目擊軍團的人,都是對面那位老人的兵,這事問他的意見,讓他做決定,總歸是必要的,同時也是現場指揮讓自己後續再無責任的辦法。

  “我們本來就還不夠瞭解源能,以及和它相關的一切。”短暫的沉默後,對面那個聲音平和說:“不用重測了,就這個結果。”

  就這個結果的意思,等於就給出A級融合度……感應度是不公佈的。

  “……好的。”現場指揮應完稍稍猶豫了一下,繼續道:“那他歸檔……”

  這個問題按說是不需要問的,因為A級歸檔第二序列是已經延續幾十年的規則和常識。

  再一次短暫的沉默後,對面說:“次一序列。”

  老人的聲音似乎永遠平和,說話似乎永遠不急——但是他,其實一直在做決定。從他嘴裡,人們感覺自己永遠都不會聽到猶豫不決和模棱兩可。

  “好的。”

  次一序列,兩年觀察期。

  現場指揮簡單地回憶了一下自己關於這個特殊序列的瞭解,那裡面,好像有拒絕者去年出來的那個天才,還有個語言學家,還有個“打鐵”的……

  另一邊,唯一目擊軍團最高指揮部,軍團長辦公室。

  乾瘦的老人放下電話,側著頭思索,接著笑了笑。而後,他低頭從桌面的檔堆裡翻找出一份材料——這是一份報功材料,昨天傍晚才送到他這的。

  說是因為勳章等級的關係,需要他簽字。

  其實這份材料,老人開始拿到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一遍了……很合理,也沒什麼問題,應該簽。

  只是因為想到這個字一簽下去,每年就要多發好幾塊源能塊出去,老頭就心疼得握不住筆。

  所以他當時就先沒簽,想著等到困得不行的時候再拿出來,一咬牙,一閉眼,給它簽了就睡。

  現在,他又把報功資料和相關人員資訊重新看了一遍。

  依然有些心疼,不過他還是摘了筆帽,低著頭,一筆一劃地,很認真地,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陳不餓。

  一個很土的名字。

  一個只能說端正但是絕不漂亮的簽名。

  …………

  韓青禹回到營帳的時候。

  李團長和參謀長沒在營地。

  溫繼飛也不在營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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