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穹頂之上 作者:人間武庫 (連載中)

 
pontus 2018-12-9 11:16:5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9 688538
pontus 發表於 2019-1-9 08:40
61.十年最強新兵

  大尖是人形生物,百分之九十九。這個判斷是教《違背物理學》的那個傢伙在課堂上的閒扯淡之一。

  不過因為大尖一直以來的戰敗自毀程式,這一點其實根本無法印證。

  韓青禹還記得當時課堂上有學生問這老師判斷依據。

  他沒得依據,就去罵有些好萊塢外星文明電影,說人形機械外殼裡最後出來個八爪魚大蟲子的邏輯,編劇的腦子簡直被狗吃了,連物質決定意識都不懂。

  學生說那說不定人形生物其實在它們那也存在,雖然存在,但卻是它們星球的狗呢?

  他就說,你會閑得發慌,沒事穿越浩瀚宇宙去侵略你家狗嗎?

  總之說話方式讓人討厭,邏輯也很強行,毫無實際支撐,漏洞百出。

  但是直覺上,韓青禹選擇相信,或其實大部分人內心都這麼想。所以,他現在義無反顧地把雙刀插向了黑色面罩之下,大尖雙眼的位置……

  人一刀是砍不死大尖的,非頂尖戰力的話,甚至十刀,二十刀……都很難砍死那全身死鐵外骨骼護甲的玩意兒。

  這也是蔚藍課堂上教的基礎常識。

  所以……韓青禹戳眼睛,戳一雙。。

  米拉11的火力傾瀉暫時停止了。

  一身土灰,金髮淩亂,米拉持槍仰頭站在那裡,怔怔地,看著飄在空中那個男孩的身體打橫,斜向偏移……同時挺身,揮臂,把雙刀狠狠捅向大尖的雙眼。

  “都說不要騰躍啊,傻瓜,你不應該回來的。”

  剛才,揮手趕走他們的那一刻,內心是滿的,米拉在看見孩子們的身形爬上了土崖後……才想到死,有那麼一刻,她甚至還想過,如果可以,最好不要死在他…他們面前。

  因為米拉隊長,應該不止很漂亮,還很厲害的。

  然後,就是那一聲突然響徹山谷的“米拉!”

  再那個從開著立體裝置,如世上最快的箭一般,從土崖高處一躍而出的身影……他在空中時,背後戰匣的藍光,甚至在秋夜的月下拉出虛影。

  多愚蠢的決定啊,那一刻米拉藍灰色的眸子裡一片死寂,連月光都被吞沒,她甚至已經看見了他被柱劍貫穿的樣子。

  直到他在空中,又喊出,“開槍。”

  是啊,開槍。作為第九軍唯一被允許和贊同在目擊一線戰場使用並擁有特製熱武器的那個人,米拉曾經當著11宿的面,把一個鐵罐在空中送出上千米,那時候,韓青禹就跟她聊過這種可能。

  所以,她在那一霎毫無遲滯地開槍了。

  然後,她仰望的眼睛裡開始又出現光彩,那裡,月在穹頂,人在空中,刀在手……

  希望在米拉的眼眸裡。

  “轟。”土崖上近百人的驚呼,大約整齊地遲滯了那麼零點幾秒,“青子…殺!吼!”、

  被聲浪淹沒的,是刺穿。

  “噗,噗!”

  刀破死鐵護甲的聲音,近了聽,原來是這樣,這麼普通,可是……真他媽好聽啊。

  韓青禹想著,這一刻他身體全力鼓蕩噴湧的,並不只有源能立體裝置潮湧的力量,他還把身體內所有的液態源能,都灌向了雙臂。

  刺穿,雙刀前端沒入。

  “嗷~”

  大尖哀嚎,仰頭咆哮,這一聲聽著像獸……但是同時也像……是人,在做獸的嚎叫。

  接著,紅色裡泛著蒼蠅藍的噁心血液從它面部被捅開的兩個窟窿裡噴湧而出。

  “青子!哈!”劉世亨連眼淚都來不及擦,已經喊出來。

  “吼!”

  “吼!”

  這一刻土崖上的呼聲並不是喜悅紛亂的歡慶,而是意外震撼地戰吼,那是他們在訓練場上練過幾次,但還羞於去做,也缺乏體會的。

  這一刻。

  有體會了,就連蔚藍讓人感覺尷尬的口號——“為一切正在呼吸的,戰無退路,身阻長空”,在他們的心裡,突然間變得清晰而具體起來了。

  之前啊,第九軍戰訓基地的新兵裡有一個說法,說A級融合度,加上新兵期拿的那枚銀質蔚藍勳章,韓青禹是板擦九軍,十年最強新兵!

  很多人都在背後或私下不服氣,因為他們都知道,實際歷史上A級的廢物,頂尖的B級,都並不罕見……甚至他們的教官,也經常這樣鞭策和鼓勵他們。

  但是這一刻……只是十年最強嗎?!他們想問。

  這一刻沒有妒忌,生死旦夕的戰場上,沒有人會去妒忌自己同個戰壕裡,英勇的戰友。

  “但是,如果這一刻,是我們土崖上這一百多人,都在空中,一起飛掠向那黑甲的怪物……一定會更好吧?”

  有人說。

  有人聽。

  有人想。

  想了,便記在心裡。

  …………

  辛搖翹看見戰場了……也聽見了。說實話要不是這裡的動靜實在大,她都已經在一山又一山的密林裡走偏了。

  “砍大尖咯……和10號一起。”韓青禹在次一序列的編號是現在的末位:10。

  帶著滿心激動,小姑娘第一時間開啟裝置,在山林中飛掠,奔向聲音的中心。

  “哎呀,他現在,不會還很弱吧?”

  腦海中這麼一想,辛搖翹乾脆以戰鬥衝刺狀態加速。

  近了。

  因為有開著立體的裝置的新兵從她身邊經過,看見她了,開始以為是援軍,但是又發現只有一個人……而且似乎還只是個小姑娘。

  “你怎麼還往回跑啊?!”有人喊她。

  “去砍大尖啊。”辛搖翹站下來,眼神茫然地看了看身邊經過的新兵,困惑問:“怎麼你們……”

  “教官說的跑啊”,服從指令的新兵解釋,“我們,打不過,教官也犧牲了……我們,死了很多人了……”

  辛搖翹整個愣了愣。

  “回頭吧。”新兵勸她。

  “那,就你們這幾個跑出來了嗎?”她問。

  新兵這才想起來回頭看……跟著,他茫然了一下,心說明明不止這些人啊,他們呢?

  還好,旁邊又一個新兵經過,插了一句:

  “韓青禹飛砍大尖,他們都傻了,站那看。”

  辛搖翹:“誰?!”

  “韓青禹啊,你們425的那個A級”,這名新兵把辛搖翹也當成新兵了,說,“從土崖上,飛砍大尖……他。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辛搖翹扭頭,“頌”,狂奔而去。

  “不會就這麼死了吧?”她想著。

  “她,怎麼這麼快?!”後面的兩個新兵想著。

  …………

  韓青禹自然並不知道幾乎同時間發生的這些。

  他人還在空中飄移,直線前沖的速度和力量還保留著慣性,加上米拉11重機炮送出的偏轉之力,讓他整個人斜方向,往右前方飛去。

  “死啊!”

  雙手緊握刀柄不放,韓青禹想要直接完成對大尖的面部切割。

  但是……他無處借力了。

  但是……源能的潮湧,開始回湧了。

  大尖狂暴地甩頭,將他整個身體從右側甩到左側,甩向空中。

  韓青禹趁勢把雙刀拔出。

  “嗷~!”又一聲慘烈的哀嚎。

  看起來已經失去視線的大尖瘋了似的,雙手持握,揮舞巨大的黑色柱劍橫掃……它這一下似乎拼盡了一切。

  黑色的柱劍在空氣中橫掃……砰砰砰……空氣震響,如同炸開一般。
pontus 發表於 2019-1-10 08:11
62.另一具呢

  氣爆?!音爆?!

  驚呼聲中,韓青禹借那一甩之力調整身體角度和高度,沒有被柱劍直接掃中。

  但是大尖掃蕩間通過空氣灌沖而來的力道,依然有如實質,重重地捶擊在他胸口。

  而他體內源能的潮湧,仍在大浪撲去後的無力階段……依然沒能及時頂上來。

  如祁山銅所說:控制源能的浪湧,速率和時機,就是控制戰場上的生與死。

  在這一點上,穿甲不到二十天,韓青禹還嫩。

  “噗。”

  韓青禹淩空挨了這一下,頓時口吐鮮血,整個人往後墜,下一秒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朝地面砸去……

  砰!重重地砸在地上。

  “青子?”

  米拉頓時著急,一邊奔跑拉開角度,一邊瘋狂地開火,希望將已經失去視線,處於癲狂之中的大尖引向她的方向。

  但是,沒用!

  大尖失去視線後,直接放棄了移動,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幾下……陡然雙手倒握重劍高舉,而後由上而下,作勢要插向地面。

  這是大尖慣有的範圍攻擊,多數時候出現在它們從飛行器彈射出來迎戰的開始階段,用於阻擋第一波衝擊,擊散小隊的陣形。

  這一點,去過目擊一線的戰士都知道,小隊作戰也有專門訓練,相應的應對。

  但是今天,它保留到了現在……這大概,也是這具大尖的最後一擊了。

  “嗞…哢哢哢!”

  黑甲下的雙臂膨脹,碎裂開始的聲響令人牙酸,柱狀的重劍,筆直貫向地面……

  而這一刻,韓青禹才剛從地上,用雙刀把自己撐起來,抬頭……開始動作。

  “轟!”下一刻,柱劍貫入地面。

  伴隨這一聲,離得較近的米拉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腳下地面的震動,而後,塵土呈濃霧狀,由大尖身體和柱劍的周遭一圈爆起……土石飛濺。

  升騰的濃厚塵霧覆蓋了月色下本就不算太清晰的整一片視線,覆蓋了大尖,也覆蓋了韓青禹……

  谷地裡可見的,只有剛剛留下的新兵們的屍體,以及突然呆滯的米拉。

  “青子?!”劉世亨和賀堂堂同時大聲喊道。

  “韓青禹?他……”

  土崖上的驚叫和低呼裡,有痛惜,有沮喪,有不甘心……那個剛剛為他們帶來信心和奇跡的傢伙,他,畢竟也只是一個新兵啊。

  這時間,那道拖曳著藍光的少女的身影,也才剛剛趕到,看到地形,看到人。

  “那個……就是10號?”

  “他剛剛,就是從這上面,飛砍向大尖的嗎?”

  腦海中有想像的畫面,但是現實,辛搖翹只來得及遠遠地看到這一眼,看到10號孤單的身影,從地上爬起來,抬頭……

  下一幕,柱劍落地,土霧起。

  那個身影已經被土霧吞沒。

  “不要騰躍,不要逞強啊,10號,新兵……就連呂老師叮囑我最多的都是,除非你邁入頂級戰力,否則,絕對不要在大尖面前騰躍。”

  辛搖翹站在了那裡,這一刻的心情說不上有多麼傷心,畢竟到目前為止,他們其實都還算素未謀面……那只是,一種很奇怪的情緒。

  大約就像小姨說的,她年輕的時候讀史書,戀上了霍去病。

  兩山,谷地,人群,屍體……以及谷地裡的那一圈土霧,沉默的場景持續了接近十秒,期間只有那些飛濺的土石終於失去力道後落地的“唰噠”聲。

  終於,地面上的濃霧逐漸散開了。

  呈現出來大尖魁梧的輪廓……

  確實那是它的最後一擊了,此刻出現在視線中的大尖雖然還站著,但其實,正在緩緩碎裂。

  黑甲裡氣霧升騰,或是用盡了能量的關係,這個過程,有些慢。

  然後,突然,

  “嘩~”一小部分人伸手指著,喊,但是這一聲只出來一半。

  然後,就卡住了。

  因為土霧散去後的視線裡,還有一道相對小了很多的身影,就站在……大尖的側邊。

  因為大尖的心臟位置和腰後,赫然……各插著一柄死鐵直刀。

  “所以,剛剛那一下,他不退反進了?”這是所有人的猜測。

  “可是,在大尖塵暴前一刻近身,不是……邁入頂尖戰力之後才教的作戰方式嗎?”辛搖翹的茫然不同於其他人,原因在於她瞭解得更多。

  韓青禹有苦自知……他現在不是吐不吐血的問題,吐血他不怕……因為有勞簡那個榜樣在。

  現在的問題是他的整個內腑,全都好痛,整個背,也好痛……就好像被細小的刀片密集的切割過一樣。

  剛才那一瞬,在大尖柱劍落下前的最後一刻,他幾乎是本能反應,選擇了向前,而不是後退……

  那一刻源能潮湧的恢復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因為真的來不及退了。也許同時,潛意識也猜測那裡反而最安全吧。

  為了保險起見,他甚至還用最後的力氣,在已經瞎了,而且專注於最後一擊的大尖身上捅了兩刀。

  這兩刀捅得意外輕鬆……也不知是因為大尖調動了最後的源能去做攻擊,還是因為它的護甲碎裂,其實本就已經開始。

  …………

  “青子?!”劉世亨帶著期待和詢問的意味,喊了一聲。

  賀堂堂則乾脆直接從土崖上跳了下來。

  下一刻,韓青禹整個人晃了晃,軟倒在地上。

  米拉沖過來,想伸手……又不敢伸手。

  “青子……韓青禹?”

  “活著……痛。”韓青禹扭頭說。

  歡呼聲將將要起來了。

  同一時間,一輛汽車直接從谷地另一邊的盤山道上沖了出來。車在空中,人從車頂跳下來,從被打碎的前擋風玻璃跳出來,從打開的車門跳出來……

  因為借力的踩踏,汽車停止了在空中的慣性前沖……重重砸在地面上。

  張道安等16名教官,以及1123剩下的6個人拎著刀落地。

  “這個?”

  “被青子砍死了。”

  “……”

  短暫的茫然、混亂和錯愕後,來不及追問太多。

  “另一具呢?沒來嗎?”491的老曹著急問。

  這一下,新兵們這才終於想起,對啊,還有一具大尖呢?剛開始衝擊車隊的,明明是兩具大尖啊,然後怎麼突然就只剩了一具了?

  它去哪了,去幹嘛了?

  “那具之前是扛著飛行器走的。”1123的少尉說了一句。

  因為這一句,癱在地上的韓青禹,突然又動了動,活了。
pontus 發表於 2019-1-10 08:13
單章來啦

  哎喲,本來打算這本書改的……可是感覺老在本章說裡說話,還不如發個單章,直接說清楚呢。

  1、真不是故意斷章,催更生氣什麼的,都理解,也服氣……就,不要罵髒話嘛(手動求饒)。

  2、因為設定和代入困難,不合潮流,兩個原因,這本書開書其實就是一意孤行,然後實際成績其實也很差。

  (因為格格的白銀盟以及部分朋友的支援,讓它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事實,已經跟編輯還有朋友討論過兩三次切不切的問題了,也因此延遲和放棄過推薦。

  從預估首訂的角度,大概是應該切的。

  但是後面真的有我夢想寫的人物和劇情……所以應該至少會堅持到百萬字以上吧。如果有一部分朋友覺得這一段劇情就蠻燃的,我會說,這算什麼啊……後面燃炸。

  還有吧,雖然我比較廢,可是畢竟也寫過逆流近三萬均訂,知道有人甚至在模仿逆流,所以我當然也有點知道重複自己最簡單,知道寫什麼訂閱會高,可是我不是二十歲一切剛開始了……人總要寫點夢想中的人物和劇情嘛,我都三十快要過半了,估計也不會寫到40+……

  所以還是決定寫了,雖然這看起來很蠢。

  3、工作、身體、還有公眾期的原因,做不到爆更,請理解。

  4、我從不敢自稱作家,甚至就連作者都是後來才稍微習慣,通常我只敢叫自己碼字的……但就是這樣,還是請不要教我寫作了。

  上午出來,教我米拉的心理描寫不要的。

  教我怎麼寫高潮的。

  教我怎麼不切畫面的。

  教我煽情怎麼拿捏的。

  你們……會被封刪。
pontus 發表於 2019-1-10 08:18
63.趴坑吧,少女

  【梭形飛行器=金屬源能塊】

  這是一個對於韓青禹而言極端誘惑的簡單公式。

  因為幾乎可以說,他如今的路,甚至可能包括未來的前路……一切,都是從那一塊蠶豆大的暗沉金屬塊開始的。

  當然還有那個姓勞的血葫蘆娃。

  大尖身上並沒有金屬塊,至少剛剛那具就沒有,沒摸到……韓青禹剛才雖然很痛,但還是在塵霧中忍痛先摸了一下的,結果並沒有收穫。

  可是梭形飛行器……幾乎肯定有。

  要不然血葫蘆娃也不會因為一次意外,金屬塊正好耗盡,就被喊回團部隔離審查了。

  那玩意兒隨便一塊都能頂三四十塊藍晶塊,這還是其次,它能瞬間吸收……也是其次。

  對於韓青禹而言最重要的是,金屬塊相對更純淨的源能,是直接作用於身體的。

  如果說藍晶塊的主要作用在於戰時爆發,只有少量能被身體吸收,逐步提高身體基礎素質,那麼金屬塊……幾乎完全作用於給身體打底子。

  長遠而言,這個底子,太重要了。

  所以在聽到1123那名少尉的那句話後,躺在地上的韓青禹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很多。

  他掙扎著,翻身去聽,但是因為人那邊紮堆呢,聽得不太清楚。

  “死了這只是比一般大尖強的……應該不是。”張道安話小聲說一半,先自己對猜測做了否定。

  韓青禹和米拉合力湊巧弄死一隻大尖,就已經夠離奇意外了,要說他們弄死的是那一種,張道安怎麼都不信。

  重傷的少尉扭頭看了會兒地上的碎片,因為那具強的也並不是紅肩,沒有明顯可以區分的標誌,最後只得轉回去搖頭表示,“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你們都仔細回憶一下,那一具……黑甲是不是有點泛藍光?”張道安問這句話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

  1123的6個人仔細想了想,“好像是。”

  張道安眉宇間有不易察覺的痛楚,艱難呼出一口氣,“那就是,那種狗娘養的沒錯了……它還活著。”

  對於那種大尖,張道安有著比幾乎所有人都更清晰和深刻的記憶。

  “既然飛行器沒有自毀……援軍也暫時沒消息,我們得留下,實在沒辦法了拼一把。”491的老曹說了一句只有他們互相能聽懂的話,沒太留嗓門。

  “嗯,不過不用急,先組織……”從痛苦的記憶中將自己強行抽離出來,張道安轉頭,本想說先組織孩子們撤走。

  但是扭頭,他看了幾眼地面上的屍體,再還有土崖上堅定站著的那些身影。

  “組織戰士……戰友們,先撤。”張道安語境的變化,只有他身邊的老兵們才能察覺,今天經歷過這一幕,那些就已經不是“孩子們”了。

  “注意分散,還有,小聲點,不要驚動它。”張道安稍後又補了一句。

  …………

  新兵們後續的撤離過程稍微有些散亂,畢竟他們本就是散亂的,一時間也無法清點和組織好。

  但是至少保持了幾個大方向的一致,以及一定意義上的靜默。

  泛藍大尖那玩意,如果一心想殺人,600新兵估計剩不下幾個。這一點,張道安心裡很清楚。

  六條線路,六名年輕教官帶領新兵們開始了撤離,其中包括受傷的米拉。

  剩下12名教官和1123的6名戰士……潛伏著,等待著,等待新兵們走得足夠遠,或援軍到來。

  還有一個人,也潛伏著……就是找了個坑趴著。

  “青子?青子?”壓著嗓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還有輕微的腳步聲。

  韓青禹嚇了一跳,起身回頭。

  “你怎麼不走啊?!”他和賀堂堂幾乎異口同聲問對方。

  “我來找你啊,哎喲,還好你出聲了,不然我這踩過去都不一定能看見你。”

  賀堂堂說著,俯身鑽進韓青禹的土坑裡,並排趴下,小聲說:“你是不是其實傷得很重,走不動怕拖累人,所以偷偷躲起來啊?難怪我說你怎麼故意不走米拉帶的那條路線呢。”

  “沒事,我背你。”他拍了拍自己肩膀說。

  “背個屁,你快走啊,走……滾。”

  賀堂堂塊頭太大了,害得坑裡擠得慌,而且這個坑,竟然連他都能找到,韓青禹覺得太糟糕了,得換一個。

  這一對話,發現韓青禹好像還挺生龍活虎的,賀堂堂安心了,轉念一想,“哎喲,你不會準備再弄死一隻吧,青子?我幫你啊。”

  “再弄死一具?……我瘋了啊我?!”韓青禹白他一眼,靜音起身,開始找地兒換坑。

  他當然沒自大到認為自己真的有正面對剛大尖的能力,就如剛剛那一具,如果沒有時機上的巧合和米拉恰到好處的配合,他早死了。

  真要說的話,他目前的實際實力,連大尖一次全力爆發掃空後灌沖的力道,都接不住要吐血……雖然吐血好像沒什麼。

  “那你為什麼留下來啊?”賀堂堂貓著腰,鍥而不捨地跟在韓青禹身後。

  “大尖的位置不確定……雖然大家肯定得走,但是既然都走了,我不認為跟著大隊走,一定比留在這安全。”

  韓青禹說了一句聽起來有些自私的話。

  但是揣摩一下,好像也沒有什麼錯。

  實際的情況,就如他沒有那麼偉大,準備再為蔚藍幹死一具大尖一樣,韓青禹選擇留下來的原因,也並沒有那麼自私,並不是完全的貪婪。

  他不知道那具大尖有那麼可怕,他是這麼想的:“如果大尖去追殺新兵,或者出現在這附近,和老張他們廝殺……我就先去摸它的飛行器……然後再喊老張他們跑,能跑幾個是幾個。”

  飛行器那個東西,韓青禹剛才聽見對話,判斷張道安他們的意思,是必要時哪怕拼上所有人也要毀掉的。

  而他,大約只需要摸一下。

  甚至實在摸不到了,尿到,說不定都行。他就不信那玩意兒沒了能量,還能有啥用。

  那反過來,如果大尖不出現……那就不出現唄,蔚藍後續肯定會組織力量清理的。

  沒跟賀堂堂多解釋,韓青禹找了個位置很不錯同時更大許多的坑,叫他一起趴下。

  實際現在韓青禹也沒辦法再把賀堂堂趕走了,他這前趕不上隊伍,後不知哪裡就撞上大尖的。

  “一會兒不管我去幹嘛,你就呆在這不要動,明白了嗎?”韓青禹板著臉嚴肅叮囑。

  “哦。”賀堂堂點頭,“那你……”

  “噓。”

  韓青禹聽到腳步聲,立體機動裝置狀態下的腳步聲,單個兒的。

  他小心翼翼,抬一點頭看去。

  …………

  辛搖翹懊惱啊,剛因為10號又是死又是活,現場又是空中飛車,又是緊急撤離的,她愣住了一會兒,結果就被一個教官拉著一起撤離去了。

  不敢暴露身份,辛搖翹只好先跟著走了一小段。

  然後才偷摸回來,想找韓青禹……已經找不到了。

  不過她之前也有看到教官們留下了一些。“那就先找到他們,幫忙一起砍大尖。”小姑娘這麼想著。

  “人呢?”辛搖翹開著裝置,小心四處找尋。

  “你亂跑跑屍呢?!”

  一個聲音突然從側後方的林子裡傳來,辛搖翹茫然回頭,看了一圈……沒看見人,什麼都沒看見。

  “這……過來,快。”灌木下面探出來一張臉,小聲而急切地招呼她。

  就如之前491的新兵把辛搖翹當作425的人一樣,韓青禹也弄錯了,思維順理成章地,就把她當成了491新兵營的人。

  “……10號?哇,比照片還好看哎。其實就算你現在稍微不好看點也沒事的,新兵飛砍大尖啊……唔,當然好看更好。”辛搖翹心裡嘀咕,同時愣了愣,下一刻輕盈笑著說:“好的。”

  “繞著走,繞著走……別踩灌木,別踩草。”韓青禹著急提醒。

  “好的。”辛搖翹心花怒放,言聽計從。

  “裝置休眠……進來,一起趴著。”韓青禹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一個傻的,或者說嚇傻了的491女兵,若不然,她也不會現在一個人在這瞎轉了。

  “啊……好的。”辛搖翹覺得這簡直幸運、美好、有趣極了,趁韓青禹還沒注意,偷摸先把背包藏坑尾草裡。

  然後,她看見坑裡頭又冒出來一顆大腦袋。

  “你趴我這邊吧?”賀堂堂說:“這邊空,而且我個大,有事第一時間能擋著你點。”

  孩子是真心善良。

  結果辛搖翹看了看他,“謝謝叔叔,我……還是就這吧。”

  說完,她就在小心地韓青禹身邊趴了下來。

  老實沒一會兒,辛搖翹開始轉頭,很近很近地,看了會兒韓青禹的側臉,還有他專注的表情。

  “你好,我叫辛……”

  “閉嘴。”

  “……好的。”
pontus 發表於 2019-1-11 16:53
64.戰死之志

  趴坑是一個人的事業,兩個人的湊合,然後大概三個人的……火鍋。

  草坑裡安靜了大約兩分鐘後,賀堂堂似乎終於還是耐不住,伸手,把韓青禹整個往上撥了撥,就跟拿筷子撥火鍋裡的丸子似的。

  然後他小聲“哎”了一聲,等人轉過來,指著自己,誠懇同時帶著強調對辛搖翹說:“那個……我十七歲,還差幾天才十八呢。”

  “啊?”竟然比我小一點嗎,辛搖翹重新仔細打量了一下賀堂堂,抱歉說:“對不起啊,叔叔。”

  賀堂堂:“……”

  “我……”尷尬了,辛搖翹把視線轉回去,不看他看地,似乎很努力,才終於說出:“對不起啊,小叔叔。”

  “不是,是小戰友。”她慌忙改口,然後一臉窘迫的同時忍俊不禁。

  還好,賀堂堂寬容地接受了。

  草坑裡又安靜了一小會兒。

  “那個,我叫辛搖翹……”辛搖翹根本不明白自己三人幹嘛非要趴著……是要伏擊大尖嗎?

  她也不知道害怕。

  隔一會兒,姑娘再次轉頭,小心怯怯地對著韓青禹側臉說:“你們可以叫我翹翹,也可以叫我搖搖,還可以叫我晃晃,都行。”

  她知道韓青禹不知道她,這傢伙現在連自己身在次一序列,都還沒被告知呢。

  至於序列裡的其他人,他們也僅限於知道自己而已,並不知道同序列的另外幾個人具體是誰……只有辛搖翹這個次一序列的聯絡官例外,她可以查看其他人的資料資訊。

  “……”韓青禹低頭不吭聲不接茬,在想,要不要掐死她?

  然後是賀堂堂又轉頭了,再次撥了撥他,跟著禮貌地對辛搖翹點頭,“好的……搖搖晃晃。”

  “……”韓青禹:要不連他也一起掐死吧?

  辛搖翹:“……嗯。”

  所以,10號這麼不愛說話嗎?要不是韓青禹之前開過口叫她過來,辛搖翹都要以為他是啞巴了,想了想,再次找話題說:“我剛才差點以為你死了,就一下……”

  “你們倆要是再出聲,我們就真的死了。”

  韓青禹壓著惱火,語氣嚴厲說了一句。

  “……”辛搖翹不敢吭聲了,低頭,把自己牢牢埋在坑裡。

  終於,又安靜了,韓青禹趴坑時的聽力很專注,聽了一會兒,大約有個兩分鐘吧,覺得好像哪裡有點不對。

  他莫名突然有一種很想摸屍的感覺。

  想了想,明白了,無奈說:“可以呼吸……不然我還以為你……不然你就真死了。”

  辛搖翹小聲:“嗯…呼。”

  呼吸同時,辛搖翹趴著,整個肩膀脖子擰了擰……隔一下,又擰了擰。

  韓青禹轉頭看她,目光嚴厲。

  “有個小蟲子剛才鑽我脖子裡了。”辛搖翹無辜解釋,但也只是小心地又拿臉頰去磕了磕肩膀,老老實實不敢大動作去抓。

  可是這樣似乎根本沒用,她身上穿著裝置背著金屬帶呢,而且作戰服的這種粘扣一直到領口,不費點勁上下拉扯,根本打不開。

  韓青禹看了看她,“哪?”

  辛搖翹一下有點緊張,茫然看著他“……肩膀這。”

  很自然地,韓青禹伸手,用手掌仔細地在她肩膀上按了幾下,好不容易指尖找到了,但是甲蟲小且滑,一下沒按住,又給跑掉了……只好再追著去。

  終於,他用了些力氣,成功用指頭把小甲蟲按住了……按在辛搖翹左邊鎖骨的那個坑裡。

  至於這個過程中當事的另一方,辛搖翹,她開始時完全沒想到韓青禹會直接上手,甚至都沒來得及思考和拒絕,所以其實很是慌亂了一下,“10號,是……流氓嗎?”

  然後她觀察發現,韓青禹面無表情,似乎很專注。

  再然後,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那只按在肩膀上的手帶走了……漸漸發現自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很奇怪。

  這就是書上說的荷爾蒙嗎?

  不知道他會不會也……

  “啪。”

  韓青禹直接把小甲蟲按死按爆在了她的鎖骨坑裡。

  然後收回手,趴好。

  “你,我……”

  “噓。”

  “……”辛搖翹,”……“

  她只好努力不去想像鎖骨裡小甲蟲爆開的屍體,堅強忍耐著,重新趴下。

  這情況,韓青禹自己沒覺得有哪裡不對,但實際也就是溫繼飛不在場,他要是在,現在就一定會說那句他經常拿來教育和擠兌韓青禹的話:“青子你啊,你就等著以後相親,聽你媽的稀裡糊塗娶一個吧……你特麼的根本不懂愛情。”

  這一趴,又是三分鐘。

  “我們不去找教官他們嗎?”辛搖翹實在忍不住了,小心問。

  “怕出去遇到大尖。”韓青禹說。

  “哦……那沒事的”,辛搖翹翹了翹頭,輕鬆自信說:“要是遇到了,我就一刀砍他媽頭。”

  小姑娘突然飆出來的髒話,讓韓青禹和賀堂堂同時愣了愣,“你說什麼?”

  “砍大尖…他媽頭。”

  辛搖翹窘迫了,她發現自己完全控制不了,在大尖前面加“砍”,後面加“他媽頭”。

  “當然,我一個人可能砍不過,你們倆幫忙大概就可以了,要是再有教官他們,很容易的。”

  她連忙說回正事。

  韓青禹和賀堂堂對視了一眼,491有這麼猛的女兵嗎?很顯然,答案是兩人都沒聽說過。

  正想接著問呢。

  突然,密集的腳步聲傳來。

  張道安等17人開著立體裝置,幾乎毫無掩飾地由遠而近,急速從三人趴的坑旁邊不遠經過。

  “你們倆待這別亂跑。”

  人過後,韓青禹叮囑一聲,自己直接開啟裝置追了上去。

  …………

  張道安剛接到通話,撤離的一隊新兵有人在不遠外的一座半山腰,隱約看到了大尖。

  然後,那幾個看見的新兵恐懼慌神了,第一時間開啟裝置,開始奔逃,甚至呼喊其他人一起逃。

  這種情況下,大尖不可能不發現他們……

  所以張道安第一時間就瘋了一樣地沖了出去。

  這一刻,拼死疾奔中的張道安內心是痛苦的。當年,他犯了一個錯,因為這個錯,最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隊長被柱劍貫穿胸膛,看著許多戰友死去,背了一身的債和怨恨。

  最近,他剛開始有一些轉變,因為當總教官這麼些年,425這期新兵終於又出了很有希望的孩子,他想著,那或許能讓九泉之下的王柳正稍感安慰。

  也正是因此,他開始活得稍微輕鬆了一些。

  可是今天,第一次抉擇,在送新兵們到一個以為安全的距離後回頭去援救1123,這本身或許本不算是錯……可是後果,425死難至少60名新兵。

  而現在,他們在這裡埋伏,準備搏命……結果又是新兵先發現和遭遇那具大尖。

  如果真有上天,上天就好像一直不斷在懲罰他……用別人的生命,用不斷壘疊的負罪感,慢慢摧毀他。

  “這次不會再讓你得逞了……最後一次,我賭命。”

  張道安默默說了一聲,跟著再次提速。

  …………

  此時,一隊425和491兩團混雜的新兵,正在驚恐散亂地奔逃。

  那種恐怖的腳步聲在山林中亦步亦趨地跟著,但是並不出手。

  就好像它在做一個關於殺戮的遊戲。

  驚恐不斷累積,有人開始崩潰。

  直到,有人喊:“張教官……”

  接著,新兵們紛紛報出自己教官的名字。

  張道安和另外10名教官,以及1123剛經過簡單治療的6個人,這一次,終於及時趕到了。

  到場第一時間,他們轉身,結陣,持刀以待。

  新兵們安心了,甚至有一部分人開始站下來。因為課堂上的知識告訴他們,一個有老兵和高手帶領的16—24人陣,通常足夠絞殺一具大尖。

  而這兩樣條件,眼前都具備,這裡除了有兩名總教官,還有一名少尉是1123的副隊長,其餘也全是老兵。

  但是,張道安說:“跑……跑。”

  同時間,就在他們前方的密林裡,灌木折斷的聲音哢哢哢,清晰地響起。

  那具黑甲泛藍的大尖,終於拖著柱狀重劍,以一種行走的姿態,從林中走出來了……然後,就站在那裡。

  雖然看不到表情,但似乎,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17對1,人類與大尖之間難得一次碰面沒有直接動手,詭異對峙場面。
pontus 發表於 2019-1-11 16:56
65.留它在這

  對峙的戰場是一片由山峰高處下來,延伸展開的坡地,大概算有些開闊。灌木只沒到小腿,秋天的雜草也不長。

  月光下的地面是黑色的,有一些裸在地表的大石和沒有植被覆蓋的岩壁在反光。

  剛剛,因為教官們的出現,漫山奔散的新兵中逐漸有一部分站下來,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倖和恐懼後的無力,大概還有仇恨……站在那裡回頭看。

  劉世亨是其中一個。

  他在先前谷地的混亂中和韓青禹、賀堂堂相繼都走散了,撤退的時候本想找他們,卻被491團的一名教官就近拉了就走。

  結果很倒楣,六支撤退的新兵隊伍裡,他正好趕上了遭遇大尖的那一支。就這樣,這一晚幾乎一直都在逃命。

  劉世亨的死鐵直刀在張道安那。

  早先坐車的時候,張道安問他借,他就借了。也許因為張教官也覺得我是最不可能用到刀的那一個吧……來自港城,家資上億,劉世亨平常並不太去掩飾自己苟活下去的決心。

  現在他的手裡有一把刀,是他在之前奔逃的過程中,從一個死去的戰友的血泊裡撿的,明明只是逃,但他還是撿了,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

  劉世亨不認識那名新兵,但是手裡的刀上面還粘有他的血,低頭看了看刀上的銘文,編號:9—771248.

  “抱歉啊,兄弟,我沒能力替你報仇……不過也許我的刀可以。”

  劉世亨默默說了這麼一句,抬頭重新把目光投向那橫成一列擋在他們與大尖之間的背影,然後找到手持雙刀的張道安。

  他的刀還在張總教官手裡,也許左手那把,也許右手那把,總之,一會兒肯定會斬在大尖身上。

  呼嗤呼啦,一名同是425團的新兵從他旁邊不遠處跑過,回頭,拉他,“站這幹嘛,跑啊。”

  “可是……”劉世亨不動,想著,可是教官們會砍死它吧?會的,一、二、三、四……十七個呢。

  “是張教官說跑的。”那名新兵說完,拉著他就跑。

  不解的劉世亨一邊跟著跑,一邊依然不時回頭。跟他一樣總是回頭看的人還有很多。

  在他們漸遠的視線裡,擋在那裡的那列身影,漸漸變得不那麼清晰了,月光把他們和印在地上的影子連成了一片,人和人的影子,還有人手裡的死鐵直刀和刀的影子。

  這讓隊伍看起來更厚實了些,厚實到橫成了一面牆。牆後面……擋著近百名現在正在奔逃的新兵。

  而牆的前方…大約四五十米遠的地方。

  如同機械的大尖站在那裡,背後是山。它先前從山上走下來,剛又從林子裡走出來,然後就站在樹木折斷的林子邊上。

  身側,利刃翻卷的柱劍依然拖在地上,劍尖延伸,是地面被鑿開的一道長長的深痕。

  籠罩全身的黑色死鐵護甲讓它靜止的樣子看起來如同一尊塑像,但是在月光下面泛著不易察覺的藍光。

  它動作,低頭看了看地面,抬頭又看了看遠處散落奔逃的人群,最後,才把目光投向它面前的這十七個人。

  這是普通大尖裡難得一見的……人性化的反應。

  “……是那種東西沒錯。”張道安沒有語氣說。

  “嗯,是它,後面才跳出來的那隻,後來扛著飛行器走的……這東西很強,我們梁隊…就是死在它手裡。”

  1123的少尉也說了一句。

  他身邊一名傷得很重的戰士跟他要煙,少尉給了。戰士的右手已經不能動,把煙塞嘴裡後擦不上火,只好探身過去,由旁邊另一名戰友幫他點了。

  “那現在怎麼說?”一名教官問。

  大尖的飛行器已經不在身邊了,很可能已經安好了信號裝置,等待啟動……大概率就在它背後那座山上。

  那玩意兒具體怎麼運作,在場的人不懂,但是聽說完成啟動要挺久的。

  “總之盡力吧,一會兒要是有機會沖過去,往山上去兩個人,砍了那玩意。”491的老曹這麼說,說話同時,剛休眠了片刻的立體裝置,嗡一聲震響,藍光亮起。

  事情就是這樣,盡力,如果是盡了力而力不能及,他們也沒辦法。

  “等新兵們再走遠點嗎?我怕……我們撐不了太久。”另一名教官問,但是立體裝置依然應聲啟動。

  一片藍光亮起來了,現在他們的處境很為難,前方山上是可能已經安置好的信號裝置,而後方……是仍可能被追上的新兵們。

  “別啊,怎麼都這麼喪氣啊?你們這一個個的……”一片死志中,抽煙咳嗽的1123戰士笑起來,說,“說不定,咱們就砍死它了呢?……那樣是不是就賺大了啊?!”

  “哈哈,你說對吧?死鐵疙瘩,你媽生幾個啊?”他轉頭又笑著朝大尖喊。

  下一刻,大夥都忍不住笑起來,就跟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死戰之前的肆意歡笑……除了張道安,雖然這一刻,死戰的局面和新兵們遠去的身影讓張道安莫名感覺有些釋然和輕鬆。

  可是,他畢竟有太久不習慣去笑了……想笑,還是有些難。

  然後他不經意地抬頭,偶然瞥見了一眼……那,是什麼?!

  張道安整個人愣了愣,因為距離並不很遠的那個半山腰處,岩壁和樹木之間,有一個身影,正躲躲藏藏地向上面摸去。

  這是,怎麼又是那小子?!他怎麼還沒撤離?他這是要去……

  稍微想了想,張道安大約就明白了:他應該是之前聽到我們說拼死也要破壞那個裝置了。

  “真是,不知死活。”“真賊……真好膽……真特娘的,是個好兵啊。”“那個,就是咱425的下一個顏色板擦隊長了……王隊,你看到了嗎?”

  想罷,張道安趕緊收回視線。

  下一刻,低頭“哈哈哈……”突然暢快地大笑起來,然後抬頭,痛快說:“都準備好上了啊……今天咱不進,也不退,就把它釘死在這裡。”

  “就這麼簡單嗎?”戰士和教官們都笑起來。

  他們中的大部分,此刻也都看見了,而後結合張道安的話,一下明白了過來。

  ……他們現在,不能讓泛藍大尖有時間回頭看。

  就留它在這裡……多簡單啊……拿命留就好。

  “嗤啦。”柱劍拖地的聲音響起來,因為沉重,直接履開泥土和石塊……這是一觸即發的信號,大尖要動了。

  “呵呵,嚇唬誰啊?……老子草你涼!……賠我梁隊命來!”

  抽煙說趣話的1123戰士突然一瞬間眼睛通紅,眸中有淚,把煙頭扔向大尖然後左手拔刀……煙頭沒落地,他人已經撲了上去。
pontus 發表於 2019-1-11 16:59
66.申請歸隊

  戰士的右手不能動,無法輔助平衡,左手刀似乎很差……重傷的身體,顯然也已經是強弩之末。

  只兩個回合,柱劍就直接貫穿了他的胸膛。

  “哈…草”,戰士站在那,低頭看了看,然後抬頭看向大尖,“老子去你媽。”

  笑駡這一句的同時,早就計算好,其實也已經提前揮出的左手刀,剛好斬落……

  “喀喇”,戰刀在泛藍大尖的手腕上豁開第一道見血的傷口。

  戰士死去,這是他早就預備好要做的,也是他現在的身體狀態,唯一可能做到的。

  要是大尖鬆手多好啊,臨死前他想,老子一定帶著劍,多跑幾步。

  “嗷。”大尖疼痛咆哮。

  戰士的屍體被揮舞的柱劍甩向空中,高高的飛起來……

  這一幕,劉世亨正好回頭,看見了。在另一邊的山坡上,遠遠地,看見了那個只一下,就死去的身影。

  他反拉了帶著他跑的戰友一把,站在那裡。

  跟他一樣站下來的新兵越來越多。

  “走啊,走啊,你們……那只不是普通大尖。所以教官們……只是在拖時間。”帶隊的491團年輕的何教官回身焦急地催促,但是自己的目光,其實也落在戰場。

  “……曹教官。”下一刻,他呢喃。

  491曹總教官的一條手臂,被柱劍卷走了。他剛找到了一個大尖換手持劍的機會,冒險挺身斬向它的腰後,卻不想,泛藍大尖回轉的速度會這麼快……

  與普通大尖戰鬥留下的思維和行動習慣是這場戰鬥最大的幾個“陷阱”之一。

  但是,他們依然必須踏進去,去嘗試。

  因為如果只是遊鬥,而不保持攻勢,製造出足夠重的破壞,那麼……當大尖要走,不論是向前去追新兵還是向後去找山上那孩子,他們都是留不住的。

  “老曹!”張道安見這一幕,連忙沖過來,雙膝貼地滑行同時雙刀架起,拼死,為對方擋住柱劍後續的攻勢。

  他給曹教官爭取了逃生的空間。

  但是,丟了一條手臂的曹教官沒退,反而俯身橫躍,撿起另一把刀,翻身一刀紮進大尖另一邊的膝彎。

  他知道,如果退了,下一刻,痛就會襲來。

  大尖反抽柱劍,將他釘在地上……曹教官用最後的意識和僅剩的一條手臂,捅了它膝彎同個位置第二刀。

  “先走了。”他最後說。

  這也許是蔚藍近五六年來,最血腥和殘酷的一戰。

  …………

  下方,戰場的畫面,韓青禹只轉頭看了一眼,就強行擰了回來,回身繼續往上爬。

  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得選擇,已經不能停下了。如果這一刻只是為了金屬塊,他會扭頭就跑,但是,不一樣了……那些人正用命,在為他拖時間。

  這一點不難想通……所以,韓青禹也已經顧不上隱藏了。

  在他身後,孜孜不倦跟來的辛搖翹和賀堂堂還在往上爬。

  “滾下去。”韓青禹不回頭,吼了一句。

  “我……可是你一個人不好找啊,我們幫你一起找。”要說對於大尖的瞭解,辛搖翹其實遠在韓青禹之上。

  就這時,“吼!”山崖下,大尖突然咆哮了一聲。

  大概已經被發現了,韓青禹判斷,不過到這會兒了,差別其實也不大。

  “不用……快,你們去找地方躲起來,快點……它要來了。”韓青禹一邊往上爬,一邊道,他似乎能感應到,金屬塊應該就在不遠處。

  而大尖,也已經開始嘗試脫離戰場,只是因為受了傷,暫時被死死拖住了。

  “那……我也去幫你擋它一會兒。”

  辛搖翹說完咬了咬牙,回身站起來在崖壁上奔跑幾步,跟著一躍而下,朝戰場方向飛奔而去。

  “別啊,那個大尖……”

  “我知道,我會小心的。”

  對話就到這裡,下一秒姑娘手持雙刀的背影,就已經下到岩壁下方了。

  到這一刻,賀堂堂才發現,她似乎真的很強。

  “那我……老子也去。”儘管沒有辛搖翹靈活,賀堂堂依然學她那樣直接站了起來,沿著岩壁奔跑而下。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山脊上。

  “你想幹嘛?”戰友問。

  因為他看到,劉世亨剛把背上的刀抽了出來。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幹嘛。”

  劉世亨說話同時想到可能會死,應該會死……他突然很怕,很捨不得,很想念在港城生活……他甚至開始掉眼淚。

  可是,依然拎著刀,開始朝來路跑去。

  吭啷,吭啷,吭啷……

  越來越多的新兵抽刀,往回跑。

  “你們停下來……停下來!”491年輕的何教官站在那裡,攔住他們吼了一聲,然後頓了頓,說:“你們現在去了沒用的……答應我,跑,轉回去,一直跑,一直跑……也答應我,以後多替我砍幾隻大尖啊。”

  說完,他抽刀,自己一個人,回身狂奔而去。

  …………

  韓青禹看到那個東西了,梭形飛船像蚌殼一樣張開,中間是一個金字塔樣的金屬物。

  以他僅有的見識看起來,那似乎更像是一個接收器,而不是什麼發射裝置。

  至於源能的流動,他可以感覺到,就在那個金字塔樣的東西裡。

  “我找到了!”韓青禹從側邊跑回到崖壁上,用盡全身力氣對下面喊:“跑……所有人,不要再回頭了,跑……賀堂堂你別去了,跑啊……那個什麼搖晃,跑……張教官……”

  喊到張道安的那一刻,韓青禹沒有喊出那個跑字。

  因為下方的場景,已經只剩他一個人了,張道安一個人,渾身是血,背對韓青禹的方向,手持雙刀站在那裡。

  他擋在大尖的面前,它的去路上。

  而他面前的大尖,強大的泛藍大尖,也已經被砍得到處是傷。

  “快點,臭小子!”張道安回頭喊,喊完笑著轉回去,嘴角帶著嘲諷,沉肩蓄勢,面對大尖。

  “……”韓青禹只好再跑回那個裝置所在的位置。

  蚌殼中間,金字塔狀的東西似乎根本沒有一個放入源能塊的缺口,韓青禹也沒空研究了……他直接伸手按了上去。

  然後大概不到兩秒種,源能的湧動剛被察覺,即消失,一切結束。

  同時,金字塔和飛行器開始自行破碎。

  下方的大尖似乎跟這東西有關聯感應,破碎開始同時,它一聲尖銳地嚎叫,也在群山之間響起來,持續不斷,同時也不斷地回蕩。

  韓青禹猜測自己胸口現在應該又有一道那樣的瘀痕了,但是,不重要了,他連忙跑回到崖壁上,希望……

  可是,他看見的畫面:張道安已經被柱劍貫穿了。

  只是暫時並沒有死去,而是痛苦而竭盡全力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韓青禹重新出現,知道了結果……他笑起來,笑得很得意。

  然後他說:“跑。”

  張道安知道,接下來大尖肯定會死追韓青禹,但是他發現自己出不了聲。

  於是,遠遠地,張道安先朝韓青禹做了一個驅趕的動作……然後,又在山上和遠處的所有目光中,突兀地,朝韓青禹的方向,敬了一個禮。

  沒有人知道這個敬禮的具體含義是什麼。

  最多的猜測,覺得那是感謝,感謝韓青禹幫忙完成了任務。

  但其實,那是給425未來顏色板擦隊長……提前的敬禮啊。

  終於,張道安在做完這一切後,失去了最後的生氣,頭垂下去。

  垂死的一刻,他突然又看見了曾經的戰友們,看到了他們胸前,425紅色板擦的特製胸章,看到了王柳正隊長站在那裡,正溫和地對他笑……

  “報告王隊……編號,34473,中尉張道安……前,紅色板擦,二陣左翼位……申請歸隊。”
pontus 發表於 2019-1-12 08:09
67.該回去了

  被源能支撐著的最後的生命氣息正在消散,張道安要走了,425那個許多年來總是讓人怨憤的新兵總教官,行將死去。

  人們看見他的總是高昂的頭垂落,他總是筆挺的腰板彎曲……他高大魁梧的身軀,佝僂向穿腹的柱劍。

  所有人都在哀傷、沉默。也把那一幕渾身浴血,獨自持刀擋在泛藍大尖身前的畫面,烙印在腦海裡。

  但是事實其實並沒有人瞭解,這一刻張道安自己的內心,到底有多麼心安。至少在場沒有。

  當他在彌留的幻象中再次見到曾經的戰友、隊長,那些某種程度上是因他的失誤而逝去的人,再見425史上最強,紅色板擦……可以說出來那句:34473申請歸隊。

  他這許多年負罪的人生,贖罪的路,終於解脫了。他在多年後,用自己的生命,為已經消逝的傳奇紅色板擦,添上了最後的榮耀;他也終於,給了板擦九軍425團,一個交代。

  這一刻,漫山遍野,從近處的崖頂,到遠處的山脊……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抬手,為那個此刻依然沒有倒下的身影,敬禮送行。

  “為一切正在呼吸的,戰無退路,身阻長空。”

  屬於蔚藍聯軍唯一目擊軍團的口號,響徹群山。

  泛藍大尖連綿的怒號被蓋住了。下一刻,它動了,目標只有一個……那個此刻站在崖頂的身影。

  為什麼它會離開設置好的裝置?因為它雖然強大,但是本身貼身肉搏的戰鬥特點,完全阻擋不了近身……這意味著只要有一定數量的戰士能夠靠近,那麼不論戰鬥結果如何,他們都一定能完成破壞。

  所以,泛藍大尖選擇將裝置安在崖頂側面,然後離開一定的距離,進行截擊作戰,驅趕和快速完成殺戮……它本應能做到,它的一旦發現異動回救的速度,本應也足夠。

  但是……它遭遇了一個唯一目擊軍團非編制17小隊,遭遇了近五六年來蔚藍一線戰鬥中,最殘酷和頑強的一次阻擊。

  它傷痕累累。

  咆哮著的泛藍大尖盯著崖頂,動了第一下。

  而後的一幕……後來一直被記得。

  那是張道安生命消散前的最後一個動作,他被以為已經死去,但是突然還是動了……也許在他的世界裡,這一刻王隊和戰友們都正看著吧。

  頂著穿透腹部的柱劍,張道安向前,完成貼身,而後……死死地抱住了大尖的腰部,同時雙手緊緊握住它腰後插著的兩柄戰刀。

  這是泛藍大尖身上所受最重的傷,兩柄死鐵直刀,半截刀身透體,插在它的兩側腰後。

  那是在先前戰鬥中,1123的那個少尉和他的戰友們,為了隊長,為了蔚藍,為了新兵,為了還一份欠不起的人情,為了1123這個番號,揮出的……他們人生最後的幾刀。

  所以啊……當他們回去,又站在各自曾經的戰友和隊長面前,一定都得意,有牛可以吹。

  …………

  韓青禹在跑,張道安剛用生命最後的力量在為他爭取時間,泛藍大尖的目標現在只有他一個。

  它不管其他人,其他人也追不上它。

  這場追逐已經超過十分鐘了,距離從一開始地快速被追近,到後來,一直保持在大約200、300米之間。

  想來要不是大尖那一身傷,韓青禹現在很可能已經死了。

  就這樣,他在前面跑,大尖在後面追……然後,大尖的後面,還追著一個人。

  是辛搖翹,她一邊追,一邊用各種語氣和腔調,大概有威脅、談判、謾駡等等,朝大尖喊一些奇怪的發音……只可惜泛藍大尖並不理她。

  韓青禹聽見了,聽不懂,回頭看見她,朝她喊:“你說什麼?”

  “啊?這個不是跟你說,是跟它說的……是我自己試著編的外星話……”辛搖翹說,“不過好像它也聽不懂,或者就不想理我。”

  “……”韓青禹無語,無奈,“那你還追來幹嘛?!走啊。”

  “我……”對話失敗,看著實在是追不上了,辛搖翹也沒空仔細去想韓青禹一個新兵為什麼能跑那麼快……大約這就是他明明是一個戰鬥人員,卻被列入次一序列的原因吧。

  她只好喊:“那你往咱們趴過那個坑跑,那裡有個包……包裡面有很多全滿的源能塊。”

  明白了,韓青禹轉彎,朝原先的位置折去。跑過那個坑,撿起來辛搖翹的包,錢……好多……源能塊,找到了。

  韓青禹把辛搖翹的包背在肩上,就這樣,尋找時機快速更換源能塊,然後繼續跑。

  泛藍大尖像瘋了一樣死盯著他。

  這場追逐最終持續了超過1個小時。

  直到,“咄咄咄咄咄……”兩架軍用塗色的直升機在附近降落,然後從飛機上下來四個人。

  其中一個戴著面具的人背著立體裝置,直接拎刀走向大尖……

  這是韓青禹人生中第一次看到鼎盛期的蔚藍S級超級戰力出手。速度快到他看不清楚的一場戰鬥,整個過程也許只持續了十秒鐘,本就已經重傷的泛藍大尖被斷臂、斷腿、腰斬……切割完畢。

  被切割的大尖依然完成了自毀,似乎它不但能通過源能的能量主動自毀,還會因為失去源能而啟動自毀。

  有人上去收集它留下的血液,戴面具的男人收刀轉身,看了韓青禹一眼。

  然後是辛搖翹從樹林一頭出現,看見戴面具的男人了,轉身就跑。

  不過很快又被拎了回來。

  兩人之間的對話,韓青禹沒有聽見,他當時愣在那裡,想著:如果我有這麼強,那麼……一切都會不一樣。

  然後他看見對話結束後,戴面具的男人挺身立正,向著張道安等教官和1123的戰士們戰死的方向,敬禮。

  回身再次經過韓青禹身邊的時候,那個人停下來,說了一句:“謝謝,還有對不起,我來晚了。”

  接著,他離開,走回直升機旁邊等待。

  換辛搖翹走過來。

  “那個,他是我老師……也是咱們華系亞方面軍現在的四個S級之一,呂神,呂墨逸。”辛搖翹頓了頓,說:“你可以知道的,因為你現在的身份,其實歸屬次一序列。”

  韓青禹茫然一下,“什麼,次一序列?”

  “就,是一個檔案……”辛搖翹簡單解釋了幾句,並沒做詳細說明,最後笑一下說:“我也是。”

  “哦。”聽說這個次一序列暫時並沒有附帶的福利,韓青禹興趣不大,同時因為心情的原因,也沒心思多說什麼。

  直升機在等辛搖翹,韓青禹把背包還給她。

  “我要走了,很遺憾,第一次見面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想了一下,可能我現在並不適合說,我很高興認識你。”

  “可是,我真的很高興認識你……還有很高興跟你一起趴在那個坑裡。”

  “要記得,不要騰躍啊。”

  “然後,我叫辛搖翹,你可以叫我翹翹,也可以叫我搖搖,還可以叫我晃晃,都行……我不叫搖晃啊,唔……我們一定還會再見面的。”

  說完她招了招手,轉身,走向直升機。

  “哎。”韓青禹突然在身後喊了一聲。

  “嗯?”辛搖翹開心地轉回身,看著他。

  “那個,也謝謝你……還有,你那個小蟲子,記得拿出來。”

  辛搖翹愣了愣,“啊……”

  這事不提還好,一想到,姑娘就爆炸了,她當場著急忙慌解了領扣,拿紙仔細抹掉爆開的小甲蟲屍體。這一刻展露出來她的脖子秀美,皮膚很白,鎖骨大約也很好看,因為她那裡那個窩,其實蠻深的……

  不過這些,韓青禹都沒注意。

  他該回去了。在經歷了一些註定忘不掉的畫面,失去了一些熟悉的人後。
pontus 發表於 2019-1-13 18:09
68.駡街

  蔚藍華系亞方面軍,第九軍,軍長陸五征的辦公室裡有花有草,懸書掛畫,大約是唯一目擊軍團裡少見的另類風格。

  此時,全軍新兵穿甲階段的戰訓總教官祁山銅神情不滿,正激動地揮舞著雙手,在陸五征的辦公桌前來回走動。

  “別啊,老陸,你讓他們回來幹嘛?!”

  “就讓他們留在那,留在1123啊……等封鎖和清理工作完成後,就地繼續拉練。”

  “機會難得,不要讓他們從恐懼和痛苦裡輕易走出來,不要……我們甚至可以讓他們去做現場清理。”

  祁山銅說到這,頓了頓,猛地將左拳捶進自己右手掌心。

  “對,就這樣,就讓他們去……這樣一定能出一批好兵。”

  說完他轉身,把狂熱而期待的目光投向辦公桌後的陸五征。雖然兩人都是少將軍銜,但是從職務上,最終做主的自然還是軍長陸五征。

  陸五征也抬頭看著他。

  “這樣真的能出好兵。”迎著陸五征的目光,祁山銅再次強調,然後說:“事情我也很難過,可是蔚藍需要向前看,需要……”

  “蔚藍是需要好兵,可是更需要有溫度的人。”

  陸五征說完了,神情僵硬指了指辦公室的門。

  見祁山銅不走,還想說話,只好又道:“他們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第九軍,還是我說了算的。”

  祁山銅定住看了看他,扭頭摔門而去。

  “砰!”

  聲音有些刺耳,甚至感覺牆面都有些震動,陸五征怔住看了會兒,緩緩搖了搖頭,苦笑一下。

  事實就是如此,就算是同屬蔚藍的人,大目標都一致,但是畢竟人多了,具體到做事的方式方法以及很多細節問題上,還是必然的,會存有觀念、風格上的分歧。

  比如在蔚藍國際的科研系統內部,就幾乎每隔幾年,都會有科學家隱晦或公開地提出同一個主張:嘗試研究培養更符合絕望作戰需要的無個人意識蔚藍戰士……比如當戰士還是孩子。

  這項主張從未被實踐過哪怕一個開端,它每次都會被嚴厲駁斥,會被壓下來。

  但是……依然一直不乏它的擁躉。

  像是祁山銅,他就一直對這項主張持公開支持態度,認為蔚藍未來面臨的作戰,遠不是現在這些士兵的程度能完成的。

  再比如,蔚藍內部對於將來“萬一陷落”的應對方式探討,其實也有很多種主張存在。

  其中一派的主張是那就讓它們降落……然後,用核武器,把蔚藍犁耕一遍,同歸於盡。

  這類人在蔚藍內部被稱為玉碎派。

  不管是科學瘋子,還是玉碎派,他們的主張都沒被接受過,但是他們的人,一直都被接受存在,被接受作為戰友和同僚,因為在目標一致,保證主流的前提下,蔚藍……永遠需要不同的主張,以及不同性格和思想的人。

  否則,蔚藍就會封閉、腐朽和僵化。

  “至少大家都是在捍衛蔚藍,不是嗎?而且內部的主流一直沒變。”

  “總比那些狗娘養的洗刷派要好。”

  陸五征突然一下站起來,把桌上一個杯子砸向牆面,在衝撞和破碎聲中,發洩著心頭的憤怒和鬱氣。

  陸軍長有仇有恨,坐下來後,直接拿起電話,打給剛剛不歡而散的祁山銅。

  “我把老吳交給你去審吧。”他語氣平淡,但是有些猙獰說。

  “好。”對面祁山銅只回應了一個字,但其實聲音有些亢奮。

  他們對話中的這個老吳,是他們多年的同僚,也是第九軍的老人了,職務是資訊控制中心的副主管……但他是雪蓮的人,一個潛伏了十五六年,工作兢兢業業的洗刷派。

  在1123區域這近年來最慘烈的一戰中,他值班,在接到求援報告後,判定這是他蟄伏這麼多年來最好的機會,事件可以預期的價值,值得他暴露。

  於是,他謀殺了一起值班的四名同事,然後,遮罩了1123區域的通話信號,對剩餘全區域範圍發佈資訊:

  【危機解除,1123區域現已安全,援助行動停止……危機解除,援助停止。】

  “祁瘋子,你不是一向主張殘酷嗎……這回可別讓老子失望啊。”

  掛斷電話,陸五征默默嘀咕了這麼一句,然後人往後,靠住椅背,把腿抬起來,擱在辦公桌上……

  閉上眼睛,神情痛苦扭曲,從眼角滲出眼淚。

  …………

  車子在路面上搖晃了一夜,這一次沒人說話。

  韓青禹沒說話。這是第一次,他沒有因為得到源能而感覺欣喜,儘管事實上他能明確感知,自己的身體素質,又上了一個層次。

  賀堂堂也沒說話,他回顧了一路,覺得自己有點廢物。

  劉世亨……他的那把刀,已經回到他手裡了。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劉世亨從沒想過有一天要去搏命,去砍大尖,但是它的刀,已經砍過了,而且不止一具……而且拿它的人,叫做張道安。

  這把刀似乎變得很沉重,劉世亨甚至覺得自己不配去握住它,而一旦握住,就會不安,就會亂。

  “準備下車了。”米拉的聲音傳來,有些憔悴。

  車子停下,是傍晚,天已經有些黑了。

  他們回來了。

  有一些人不會再回來。

  425團部的人比他們先到,對具體情況還不完全清楚的李王強團長帶著幾個團參謀站在戰訓基地門口,還有勞簡也在……他們看著新兵們走過來,抬手又放下,沒有說話。

  韓青禹走過,李王強伸手,拍了拍他肩後,沒說話。勞簡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賀堂堂走過,李王強伸手,拍了拍他肩後,沒說話。

  劉世亨走過,李王強伸手,拍了拍他肩後,沒說話。

  ……就這樣,他數著每個425的新兵們,看著他們一個一個走過自己面前……直到,最後一個也走過去了。

  李王強踮腳伸著脖子張望,

  “是不是還有一車?”

  “後面是不是還有車沒到?”

  “還有的。”

  “再等等……”

  一名負責接拉練新兵回來的軍官走過來,走到他面前,敬禮,說:

  “對不起,李團長……都,都在這了。”

  李王強低頭站在那裡,也許有個三五秒。

  突然,“啊……”撕心裂肺地,猛一下嚎出來,跟著整個人蹲在地上,“少了,就這樣,一下少了我7個教官,69個新兵啊,他們,他們都才剛穿甲啊,啊……”

  哪怕是目擊一線的戰鬥團,哪怕是今年大尖降落的密度變大,425也從沒有過一次性這麼大的損失……李團長就這麼放肆地嚎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他站起來,指著第九軍辦公樓,跳著腳大聲地罵:

  “陸五征,老子草你涼。”

  “祁山銅,老子草你涼。”

  “你們賠我的人來……”

  身後的團參謀們流著眼淚上前拉他,捂他嘴巴,李王強掙開,繼續罵……

  辦公樓裡。

  “陸軍長?”警衛小心詢問。

  “讓他罵吧……是該罵。”陸五征說,“我的責任報告,發上去了嗎?”

  “發了。”警衛點頭。

  …………

  韓青禹幾個人走著,看見溫繼飛了,在去食堂的路邊上站著。

  他們走過去。

  “聽說,老張沒回來?”溫繼飛問。

  韓青禹:“……嗯。”

  “唉,說起來,你們走之前那天啊,他躲我那剝花生聊天……臨走的時候,我說要不這袋子你拎去吧,帶著吃,再分點給青子。他說那像什麼話,說他那樣子,可不能給你們看見。他要威嚴嘛……”

  溫繼飛頓了頓,說:“你們先去吃飯吧。”

  然後又說:“所以說啊,在這破地方,當這破兵,你真的不知道,哪一次跟誰普通的碰面,告別……就會是這輩子見的最後一面。”

  “好了,明天見……緩緩就好了。”

  說完他擺手,轉身獨自朝裝備場走去。

  路上低頭的時候,他大約抹了抹眼角……為那個曾經逼他承認自己是廢物,曾經用豆腐乾和榨菜坑他,也曾經說他年輕時候跟他有些像的,張總教官,張道安,老張。
pontus 發表於 2019-1-13 18:16
69.被詢問者

  當晚,基地食堂為兩個團回來的人準備了延遲的熱湯和飯菜,491團有兩名新兵,吃飽,然後放下筷子,站起來自首。

  他們是洗刷派潛伏的人,還沒做過什麼,也沒有絲毫暴露。只是現在,幹不下去了。

  然後,當天晚上更遲一些的時候。

  先前已經說了明天見的溫繼飛突然抱著鋪蓋卷過來,一邊自己在空鋪上鋪床,一邊解釋說:

  “讓勞簡幫忙找熟人申請了一下,過來住幾天。裝備場就只安排有女裝備官的宿舍,也不讓我進去住……我一個人住裝備間,有點睡不著。”

  熄了燈,人都躺下了。

  安靜了一會兒,有人試著開口,想要找輕鬆一點的話題,哪怕並不恰當,結果繞了兩個笑話都不成,就乾脆說八卦。

  大概說八卦永遠都是解悶和轉移注意力的好辦法,他說:

  “對了,青子?你是不是對咱米拉教官有什麼暗戀啊,當時那樣子,去拼命……哈哈,說了不要騰躍的啊。現在很多人都偷偷議論呢,說什麼英雄救美。”

  蔚藍是不忌諱愛情的,這一點早有言明,而且這裡的愛情,會少很多世俗觀念的約束,所以年齡啊,身份啊什麼的這些,都被自動清出了限制框。

  “那,那個搖搖晃晃呢,她又是誰啊?”當場,賀堂堂說出來了一個全新的名字。

  八卦的氛圍一下更濃厚了。

  隔一會兒,韓青禹在議論聲中又一次聽到自己的名字,就說:“啊?”

  一群人一下都擰不過來,茫然啊,什麼叫啊?我們這都八卦你半天了。

  僵硬中,溫繼飛笑起來,笑著說:“你們問他這個沒用的,就跟問鐵匠怎麼繡花一個道理,他腦子缺這一塊,我都懷疑是不是拿去兌換融合度了……

  “就以前啊,我們一起上高中的時候,隔壁班有個挺漂亮的姑娘,特多人喜歡,但是大概看上他了,平時沒事就會來找他換個筆記、錯題集什麼的。後來有一回校運會,正好看見他在小賣鋪,就過去打招呼,當很多人面笑盈盈說,青子,你能請我吃冰棒麼……他心疼錢,裝沒聽見,跑了。聽說小姑娘當時丟臉丟哭了,後來就再沒理他。”

  “這就難怪了。”賀堂堂有些激動說:“你們是不知道,就這回啊,他幫那個搖搖晃晃抓蟲子,最後直接一指頭把蟲子按爆在人家姑娘身上了……就,你們自己想像,反正當時連我都蒙了。”

  宿舍裡大夥都笑起來。

  “哈哈,他就這樣,倒不是腦子直,只是專,以前想著讀書,就知道讀書……現在要掙命了,就知道掙命。”

  這一晚,溫繼飛幫韓青禹解答了回來後的第一個詢問。

  他自己壓根都不需要說話,然後也並不知道,這其實只是這回那麼多詢問的一個開始。

  第二天上午,先是軍裡找他。

  韓青禹跟著去了,進門喊完報告,聽見身後門關上,辦公室裡就他和軍長陸五征兩個人。

  正在窗邊澆花的陸五征轉身,先上下仔細打量了一下,才說:

  “坐吧,就不給你泡茶了。次一序列的人,嘖,我這也都才剛知道啊……厲害啊,連我這個軍長要正式問你點話,都得申請同意。”

  話像是他自言自語,韓青禹也不好接,就只服從命令坐下。

  “看報告,你這次表現不錯”,陸五征給自己泡了杯茶,坐下說,“這樣,你自己具體給我講講。”

  “嗯。”

  韓青禹老實把整個過程講了一遍,除了最後那一下對金屬塊的吸收因為不安而說成了破壞裝置外,其餘全部屬實。

  這其中關於實力的疑點其實蠻多的.

  但是因為韓青禹歸檔是次一序列,關於他的很多問題,就都自動帶上“可以理解”和“隱情”的標籤,陸五征也不好深入去問。

  “嗯,我回頭得給你報功啊,你和老張他們,得往國際聯盟議事會去報”,陸軍長頓了頓,說,“對了,還有件小事情,你破壞裝置當時,有看到一個金屬塊嗎?清理現場的人說是還沒找到。”

  韓青禹凝神想了一會兒,看起來像是在回憶,但其實是在抉擇,最終的答案,他想:就算要說,也不能是在這裡,跟一個軍長說。

  不是韓青禹瞧不起軍長,而是關於“洗刷派”潛伏的恐懼,實在太大了。

  “好像沒有”,他搖頭,說,“當時那只大尖就開始追我了,我也沒時間去注意。”

  …………

  從陸五征辦公室出來,韓青禹又被團長李王強他們喊了去。

  自己人之間對話,倒是沒有太多詢問的架勢,而像是商量。何況,李王強如今在悲痛中看見韓青禹,知道他這次的表現,多少能得些安慰。

  “是這樣,咱們唯一目擊軍團一直有一個傳統,戰士犧牲,骨灰盒上不刻名字,也不貼照片,只在右上角銘他的編號。然後左下角……通常會銘幾個戰友的編號,讓犧牲的人不那麼孤單。當然,這個事,是完全自願的。”

  李王強簡單說完這幾句,扭頭看了看韓青禹。

  “老張這次,我上午幫他打了一上午電話說這個事,最後紅色板擦剩下的幾個人,基本都同意了,會讓他銘隊長王柳正的編號在上面,還他們自己的,包括老苗,也都同意了。”

  這大概代表原諒。

  “老張自己的意思,已經問不著了。”李王強接著有些感慨,說:“那我們幾個替他想了想,覺得如果你的編號也銘上去……他以後在九泉之下……”

  韓青禹點頭,“我同意的。”

  隔天,張道安和這次犧牲的人,骨灰上九軍山,英靈壁。

  除了新兵送行之外,不但團裡和軍裡的領導多數都去了,就連軍團總部和議事團那邊也都派了人來。

  甚至還有內部的記者。蔚藍聯軍也是有內部刊物和報紙的,但是通常只放在櫥窗裡,提供閱讀,然後按時收回。

  上山替張道安捧骨灰盒的人,很多人都沒想到,是溫繼飛。

  團裡在替張道安處理身後事的時候才知道很多他沒說過的事,比如他走前,其實專門打了一個報告,由他擔保,為溫繼飛申請一套立體裝置。

  這件事軍裡原本會不會同意,不知道了,大概很大可能是不會。

  但是現在,從烈士遺願的角度出發,他們做了權衡,最終決定,等張道安自己的那套立體裝備檢查修復完成後,就不回收了,留給溫繼飛。

  上山當時下了雨,天氣陰冷。

  活著回來的新兵們站在雨裡,送走了他們的14名教官,141名戰友,還有短暫並肩的整個1123小隊。

  骨灰盒封進英靈壁了。

  溫繼飛空手站了會兒,從懷裡掏出來一袋子花生,放在張道安的位置前。

  同時間,九軍山山腳下,一道瘸著腿的身影出現,低著頭獨自默默上山。

  有些艱難的,走到了張道安墓前。

  打開一個木頭餐盒,從裡頭捧出來一大碗還有餘溫的牛腩面,放在那裡……又插上筷子。

  然後,那人拎起來木餐盒,轉身,瘸著腿一步一步,在雨裡下山。

  從始至終都沒說一句話。

  張道安走了,恨了他也針對了他許多年的食堂老耿,來送了一碗牛腩面。很多人都愛吃老耿煮的牛肉麵,那是一絕,再一絕是烤羊肉……張道安當年,偏好牛腩面這口。

  張道安走了,那條叫做34473的大黃狗,依然守在425基地大門前。

  …………

  這一天從九軍山回來已經是傍晚,到地兒,大夥都被安排去洗澡換衣服,然後準備吃飯。

  韓青禹又一次被軍長的警衛叫走了,這次警衛顯得匆忙而急切。

  “不是陸軍長要見你……”他小聲說,“拒絕者來的人,已經等你一下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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