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41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19

第三百四十章 討餉(十)

  抓一個知州的兒子,本身就算是冒險之舉,如果再加上動刑,饒是如仙這等膽大的,此時也不由大吃一驚道:“這可使不得,那萬嘉樹身上有功名沒有啊?那有功名的書生,可是不能動刑的,再說他爹是本地父母官,對他動刑,那跟抓破了臉皮,也沒什麼區別,怕是要出大事的。”

  “功名,他當然有了,沒有功名,也好意思叫才子麼?不過無所謂,有功名的免打,這個規矩,是衙門裡的,不是我這的。我一向信奉的是,刑具面前,眾生平等。在刑罰之前,不論高貴的還是卑微的,不管是販夫走卒,還是才子名臣,都享受同等待遇。”

  “這……似乎不大好吧。”如仙還是有些遲疑“你這樣就算審出什麼,怕是也沒什麼用。更別說,這人怕是不大好捉吧。一方父母之子,動了他,怕是整個安陸都要抖三抖。”

  “如果都是些胡扯的東西,自然是沒用的。不過這種手段,一樣可以問出事實。只要我們掌握了事實,鐵萬同也得給我變成泥萬同,不必擔心。你得想想,興王府每年的祿米是一萬石,為了這一萬石,縱然有些風險,我也得冒一冒了。”

  趙么娘見勸不動自己的男人,只好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動手?這位公子平日的行程咱們不掌握,再者,他身邊有沒有什麼好手護著?如果讓他逃了,再抓怕是就做不到。”

  “這事我也確實問過了,最近是個機會,兩天後,本地綺香館有位清倌人下水,大家競價為她梳攏。其實這都是噱頭,現在打仗麼,安陸這邊生意不如平時,清樓的日子也有些淡了,所以拿那麼個噱頭,刺激一下消費。這個清倌人當初學琴時,據說與萬公子就是見過的,這種場合,他肯定會來的。這個人,多半也已經預定給了他,所以在那裡動手,萬無一失。”

  他說到這,心內忽然一動:陸炳這傢伙,該不會也是想著架萬嘉樹的票吧,為什麼對他的行蹤瞭解的這麼清楚,連這種事都知道了。看來有志不在年高,嚮往清樓這種事,跟年齡關係不大,有機會還是帶他去漲漲見識吧。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都聽夫君安排,需要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我在湖廣沒什麼熟人,由我動手的話,應該不至於露出破綻。”

  楊承祖搖搖頭“你是我的側室,哪還用你臨陣?青青不是留給咱們一些人麼,他們都是青龍山上做慣了這勾當的,這種事,還是交給專業的來做比較好。你們只要到時候看看,到底萬嘉樹比較英俊,還是我比較英俊就好了。”

  次日,天到卯時,儀衛司的儀兵已經按著楊承祖的吩咐,在王府大門外列好陣勢。這些人馬護衛範圍就是這座王府,平日裡到門外列陣擺執事的時候不多,老百姓初時只當王府又有什麼事,不少人還來看。

  可等看到後面,發現只是幾百條大漢在那列隊,然後擺一個姿勢站著不動,也就都覺得沒意思,連看熱鬧的興趣都沒了。

  “不管走正步也就是你們說的那個鵝步也好,還是這個佇列也好,其實你要問我用處,我也是說不清楚的。”一個上午的操演下來,下面的士兵固然累的混身是汗,幾個帶隊的軍官,也疲勞不堪。

  比這更重要的,就是莫名其妙,到了如今這個時候,王府儀衛不承擔戰鬥任務,也沒多少作戰訓練科目。平日裡大家練的也是怎麼操作好那些執事器械,在王爺出巡時,不至於失了檢點,亂了法度。如果出了差錯,那也是要砍頭的。

  所以在紀律性上,他們確實要比一般軍衛優秀,可是這種訓練,讓他們不知道道理何在,自然就有一些抵觸情緒。

  楊承祖一邊拿了手帕擦汗一邊道:“正因為這些東西的作用,直接說,說不清楚,才是我們要練的。訓練的目的,是為了讓士兵們懂得什麼叫服從命令,什麼叫令行禁止,這才是基礎。所謂潛移默化,你們看陸炳。”

  正說話的當口,剛好陸炳拿了茶從外面進來,見大家看向他,頗有些不好意思。陸炳年紀不大,走路如同仙鶴行走,很是好看。楊承祖用手一指道:

  “陸炳走路的樣子,就比我走路的樣子順眼多了,而這顯然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訓練出來的。陸炳,你這是怎麼練出來的,說來聽聽可好?”

  陸炳一面將茶給楊承祖倒上一面道:“其實也沒什麼,家父從小教的,若是走的不對,就是一棍子下去。人都是怕打的,日久天長,不自覺的就要這麼走,也就錯不了了。後來爹告訴我,這是我家練的拳法,先要從步上練,這是基礎的一部分。”

  “對啊,這就是潛移默化,開始不必要告訴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只要讓他們知道,必須這麼做就是了。做的好的有獎勵,做的不好的有懲罰,他們只需要明白這些,就足夠了。等到將來,上司下了命令,他們要做的,就是執行執行再執行,哪怕是要他們去填大坑,墊馬蹄子,要他們去送死,也得不打折扣的去做。而不是先問一個為什麼,練到了這一步,就算是初步有成了。可是你要一上來就這麼說,怕是也難讓他們聽話,所以就得潛移默化,從小處做起。”

  幾個軍官聽到這,也算聽出點門道,點頭道:“原來如此,這才剛明白過來,儀正果然有門路。這怕是從京師裡學來的吧,我們在安陸,還沒聽過這麼個操練法。”

  “這個,算是……家傳吧。”楊承祖打個哈哈“當然,要練兵不是光這麼個練法,得有糧有餉,有獎有罰。跟兒郎們說一聲,只要大家好好練,別想著偷奸耍滑,五天之後,我出錢請他們吃犒勞,瓶酒方肉,管夠。”

  幾個軍官一聽這話,臉上都露出了喜容,眼下大明的營兵,也是十天才改善一次。而軍衛的地位低於營兵,三十天也未必能改善一次。

  儀衛比軍衛的日子好過,可是興王重道,對於儀衛並不怎麼重視,伙食改善上也是有一搭沒一搭,大家已經素了許久。想來有了瓶酒方肉,這些軍士于訓練上,就沒了什麼抵觸情緒,只是這犒賞,就又是一筆銀子了。

  楊承祖道:“沒什麼,讓大家操練,就得給肉吃,這筆錢,我還是拿的出的,你們不必在意。只是說好了,如果不用心操練的,不但沒有肉吃,還要受罰。對了,我這裡還有一首軍歌,回頭教下去。讓兒郎們操練的時候,把這軍歌也唱起來,壯一壯我儀衛司的威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0

第三百四十一章 討餉(十一)

  “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阪坡前逞英雄,戰退千員將,殺退百萬兵,懷抱阿斗得太平。還有張翼德,當陽橋前等,七啾喀嚓響連聲,橋塌兩三孔,河水倒流平,嚇退曹營百萬兵。”

  王府前門之外,幾百條漢子列成陣勢,放開喉嚨,將這首另一個時空裡北洋第四鎮軍歌唱的驚天動地,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這首軍歌配合上整齊的隊伍,倒是讓這些人馬精神倍增,頗有些精銳之師的氣魄。這支部隊的底子極好,作為王府儀衛司,其紀律性服從性,遠比普通衛軍為佳,即使是現在的營兵也多半及不上他們。

  興王是個出名的賢王,為人寬厚仁義,與那些沒事拿金瓜錘給行人開瓢的藩王大為不同,頗得人心。這些儀衛從本心出發,對於興王還是比較愛戴的,願意為興王效力。現在有了糧餉,又有了犒賞,於訓練上,就也願意用心,成績出的就快。

  三國演義現在雖然還沒正式刊發出來,但是其中故事早在民間流傳,所以這首歌詞對於這些士兵來說,也算不上陌生,相反倒是琅琅上口。由於有瓶酒方肉打底,他們唱起來也就格外帶勁。

  那些軍官看著這些儀衛操演的模樣,也覺得與過去的形象相比,確實有所提高。也開始按著楊承祖的吩咐,認真操練。至於楊承祖本人對於這訓練的事,其實抓的不是太用心。

  這些儀衛,不是用來打仗的,只是用來好看的。所以也沒必要追求如何強大的戰鬥力,大概把樣子搭起來就好。也就是說訓練他們的服從性和紀律性就好,至於戰鬥技能,反倒是次要的。

  按他本身的想法,將來朱厚熜即位登基,手上必須要有自己信的著的骨幹部隊。這些儀衛本身戰鬥力高低並不重要,只要足夠忠誠就夠了。如果不是擔心樹大招風,引來不必要的猜忌,他甚至想過模仿另一個時空裡的袁世凱,讓這些儀衛在吃飯時,喊一嗓子“吃興王爺的飯!”

  在眼下這個特殊時期,操演王府儀衛,確實得謹慎再謹慎,免得被人抓住什麼把柄。好在儀衛由於承擔著儀仗護衛雙重責任,平日裡也是要操演的,而他們的演練內容在別人眼裡看來,就是佇列,外加唱些不著調的小調而已。既無什麼刺殺格鬥,也沒有什麼戰陣變化,說是操練都有些勉強,也就沒人會指責他們圖謀不軌云云。

  而私下裡,“王妃和世子從沒忘記儀衛官軍,用自己的錢糧給大家發糧餉,改善伙食,大家要有良心,知道忠於誰”這樣的流言從未停止,在士兵中以隱秘的管道悄悄傳播著。

  訓練走上正軌,本就是情理之中,而至於作訓科目,除了眼下這些,如果要練進一步的東西,那就得交給那些職業丘八。楊承祖兩世為人不假,可是前世並沒有部隊經歷,真讓他系統訓練,也要他會才行。現在他真正走心思的,還是架那位萬嘉樹的票。

  對方是知州公子,即使是到清樓找姑娘,身邊也會有護衛。當然,作為本地父母官的獨生子加上又是大才子,清樓裡即使有口角,也沒誰真敢動他。

  想來對於警備這種事,不會真的防範很嚴密,青龍山的又是做慣了這種勾當的老手,不至於出問題。只是這事只有一次動手的機會,如果失敗,再想抓人就做不到了,是以事到臨頭,總是有些不放心。

  這當口,高升忽然從府裡跑出來,走到楊承祖身邊,小聲稟報道:“咱們當值的弟兄拿住了一個偷東西的,不知道該如何處置。下面的兄弟不敢做主,還想請儀正拿個主意。”

  興王雖然是正德的親叔叔,在藩王裡也得算近枝,可是為人性情敦厚,或者說,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人是有點懦弱的。加上這位王爺最新于道術,於俗世並不怎麼關心,於他而言,只要不干擾他升仙,其他事怎麼都好。

  他的寶貝是那些仙丹妙藥,於金銀財寶上並不怎麼在意,下人們也沒人對丹藥感興趣,大家各取所需,相安無事。加上他的行事風格,給了不少人軟弱可欺的錯覺,以往王府裡就有不少下人手腳不乾淨,連偷帶拿,什麼事都做。

  現在興王過世以後,這種風氣越演越烈,也是欺王府無主,孤兒寡母,做不了什麼,也就越發的放肆了。

  儀衛由於自己的糧餉都無著落,在抓賊上也不怎麼熱情,於是這盜賊之風,也就越鬧越猖獗。現在楊承祖一方面補齊積欠,另一方面又嚴查偷盜,門禁一嚴,這事就逃不過了。

  楊承祖來到地方時,發現是在卿雲門那裡拿住了人,一個十五六歲年紀的宮女,哭的淚流滿面,跪在地上不起來。那些贓物,則在當值儀兵手裡拿著,一方手帕裡,包著幾件首飾,還有一些幾粒金豆子。

  見楊承祖來了,那些儀兵忙過來施了禮“儀正,這賤人是長淳郡主宮裡伺候的宮女翠兒。長淳郡主對她很好,沒想到這賤人居然膽大包天,偷了郡主的東西,想要夾帶出宮。怎麼發落,您下個話吧。”

  楊承祖掂了掂那些東西,又勾起那宮女的下巴,端詳了幾眼“模樣生的還算周正,細皮嫩肉,溜光水滑的。唉,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真是的,這種事我們是沒辦法的,交審理所吧,該怎麼發落,由他們來定。不知道審理所的一頓鞭子下來,這身上還能剩多少好肉。”

  王府內有審理所,若是府裡的人犯了事,就由審理所發落。當然,像宮女這種身份,如果是動一動家法,不由審理所處置,也是說的通的。到底怎麼處置,還是看主事人的心情。

  王府的家法雖然也厲害,可是比起審理所的鞭子,那終究是差多了。王府長史袁宗皋是個刻板的人,如果這事落到審理所,不但這宮女本人那逃發賣結局,就是發賣前那頓鞭子,也不是普通人生受的起的。

  像這麼個小姑娘,一頓鞭子下去,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宮女心理有數,永淳郡主年紀小,為人也厚道,如果交到她手裡,那家法也不過高舉輕落。說不定自己求的懇切些,還能大事化小。聽說要交審理所,連忙叫道:“我是郡主身邊的人,你們不能把我送到審理所去,我要去見郡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0

第三百四十二章 討餉(十二)

  “不能?”楊承祖冷哼一聲,猛的抽出那口寶刀來,在那宮女身上比量了兩下。“你既然在府裡當差,這刀,總聽說過吧?萬歲恩賜寶刀,殺過不少人的,你說,我要是拿這刀,把你的頭砍下來,郡主會不會怪我呢?你要見郡主?什麼時候,一個下人也有資格提這種要求了?出了卿雲門,犯了事,你就歸我管,能不能見到郡主,是我說了算,懂麼?”

  翠兒幾曾見過這陣勢,見了那刀,人就沒了脈,身子像一灘泥般的軟在地上。眼前發黑,兩耳轟鳴,心亂跳成了一團,只覺得這位年輕的儀衛正仿佛是妖魔鬼怪,隨時就要把自己吞下去。

  能在郡主身邊做宮女的,模樣倒是都還過的去,她想著方才楊承祖端起自己下巴時的樣子,難道,這位儀衛老爺對自己的身體有什麼貪圖?

  她拼了命般抱住楊承祖的腿道:“儀正老爺,你聽我說,我娘生了重病,家裡只有個妹妹,年紀還小。我們沒錢看郎中,妹妹眼看就要餓死。我也是沒辦法,才做這沒廉恥的事,只是為了給我娘盡孝,給我妹妹留條活路。只要您高抬貴手饒了我,翠兒感激你大恩大德,您讓我做什麼,我都答應您。”

  王府內宮娥侍女甚多,外面又有這麼幾百條青壯,如果說沒有誰對那些卿雲門內的宮女有什麼想法,那純粹是騙人。只是想法只是想法,幻想終歸是幻想,宮禁森嚴,王法無情,沒有人敢去嘗試著逾越那道雷池。

  可是不做,不代表不想,也不代表不去幻想著別人做。聽到那句做什麼都可以,幾個儀衛臉上都露出了一絲愛昧的笑容。這個小丫頭正在妙齡,又生的有些姿色,若是拿這個把柄要脅她,不怕她不從,更不怕她去告發。而且這種事不過是一場交易,連後患都沒有,何樂不為。

  只要儀正大人答應了她,那今後像自己這些巡檢宮門的,就有了樂子,類似的機會不怕找不到。

  楊承祖用手中的寶刀在翠兒的頭上輕拍著“嘖嘖,原來還是個孝女呢。”刀脊在頭上每拍一下,翠兒的身上就哆嗦一下,一股臭氣漸漸彌漫開來。

  “就這點膽子,還學人偷東西?還想要拿你的身子來答謝我?是不是脫光了以後,我還得先為你擦乾淨身上的東西?你們看看,多可憐啊,為了給娘治病,所以不得不偷東西,迫不得已,身不由己。我的答案是,全是胡說八道。”

  寶刀輕輕一揮,頭上的髮髻被劈開,翠兒以為是他狂性大發,忽然一刀斬了自己,兩眼向上一翻竟是昏死了過去。楊承祖收了刀,指著空中彌漫的髮絲道:“吹毛利刃,知道不是假的吧。我跟你們說,你們三個月後捉住她,她還會說自己是第一次偷,這些人都是一樣的,總能為自己做的事,找到各種各樣的藉口。我的答案就是,這些藉口,全都無用。”

  “你們到底有多難,有多苦,這些我不清楚。日子過不下去,可以來找我說,或是找自己的上司去說,如果能想的辦法,肯定會想,想不了的,就只能自己受著。因為自己窮,就去拿別人的東西,這就不能容忍了。你不能因為你餓著,就來搶我的餅,否則這天下就大亂了。而在王府來說,大家都在王府當差,拿著王府的錢糧,就得用心幹活。你們給我記住,興王府需要每一個人,盡忠職守!所以,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今天你們幾個搜檢有功,我會給你們發放賞金。如果有人貪圖女人的身子,放了罪犯,那我不認識你,我手裡的刀更不認識你,不怕死的可以試試!”

  他看了看那暈過去的翠兒“來幾個人,抬著人和贓物,送到審理所那邊去,把案由說一下,其他的事就由他們處置,咱管不了。”

  “興王府需要每一個人盡忠職守。這話說的不錯,挺好聽的。”長淳郡主宮內,興獻王妃蔣氏,與兩個女兒正在一起說著話,這次建昌伯張延齡的兒子張嗣宗代表家裡來興王府弔唁,內中的想法,多半就是想要尚主。

  興王雖然是個近藩,但是和太后張家的來往不多,這種喪事,他們來不來都可。這次張嗣宗不但人過來,還帶來了不少貴重禮物。而且還有一封太后親筆的書信,內中著力的誇獎了一下自己這個內侄,說他人品本領,如何優秀,又關注了一下長淳郡主的婚姻問題,這個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當然,由於現在還在喪期,談論婚嫁是不大合適的。可是這不妨礙,兩面的家長先把這個事的大方向定下,具體細節等出了喪再敲定。蔣妃也是看過張嗣宗的,覺得這人生的還不錯,條件也算可以,不過還是想徵求一下女兒的意思,烏景和只有一個就夠了。

  三人正說著這事,就有人把翠兒的事說了,長淳性子好,就想去找人關說一下,把人領回來發落。可是不等她的人派出去,前面又把楊承祖的話帶了回來。

  蔣妃道:“這個翠兒不能要了,偷東西倒是小事,我的首飾也丟過,下人麼,總是要偷主人東西的。可是她被捉住之後,居然想要用自己的……這簡直太無廉恥了,放這麼個丫頭在你身邊,我不放心。”

  長淳與其姐不同,是個柔順性子老實頭,低頭道:“一切都依母妃做主,只是我覺得,翠兒好可憐的。審理所那邊,聽說刑罰很厲害,人過去,怕是要被打的很疼的。”

  長壽郡主沒好氣道:“那叫活該,她連你的東西都敢偷,被打的多慘,也是應該的。你還是快看看,少了什麼東西,有沒有什麼要緊的物件。”

  “不用找了,我的東西丟的好多了,想來翠兒一次也拿不走那麼多。也不能都怪在她頭上的。”

  長壽沒好氣道:“母妃你看看,就這麼個老實頭,如果嫁到那些豪門巨室,還不被婆家欺負死?若是嫁了個小門小戶的良家子,管家婆也一樣能欺負她,總之她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不適合嫁人。”

  長淳的小臉紅的像熟透的蘋果,低頭道:“阿姐欺負人,現在我還在服喪呢,誰要嫁人了。可是啊,這翠兒是姨娘家裡的人,她如果被打的很慘,姨娘會不會不高興啊?”

  這當口,外面一名小內侍忽然高聲叫道:“夫人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0

第三百四十三章 討餉(十三)

  卿雲門內女子過千,其中能被內侍稱為夫人二字的,就只有興王夫人王氏一人而已。

  興王重道術,求長生,除此以外,於物欲美澀,看的都極淡。只看興王府的人丁單薄,對比一下其他幾座王府子息無數,就能發現,這安陸藩王對於女人方面,並無什麼興趣。

  他除了正妻蔣氏外,只有一個側妃王氏,朝廷給了個誥命夫人身份,所以官稱多是王夫人。這王夫人是本地人,乃是安陸大族王氏之女,當初兩下聯姻,于當事人未必是什麼好事。只是於各自所屬的團體來說,卻絕對算是好事。

  所以說藩王強搶民女這種段子,不能說不存在,但不能說,只要是王府的民女,就肯定是搶來的。事實上,上趕著把閨女送進王府的人家,遠比哭喊著不讓女兒進入王府的人家為多。越是大家閨秀,往往越是如此。

  王家舍出一個嫡女給王爺做妾,換取了強強聯合,在本地的影響能更高一些。反之,興王這邊,未必多喜歡王氏,但是王家是本地望族,與之聯姻,於王府在本地的發展也有好處。

  婚後兩人的關係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有了一個女兒,又夭折了。從那之後,王夫人的脾氣變的有點怪,王爺也不大親近她,也就沒了其他子女。王府裡其他人或是怕她,或是不想接近她,也就養成了她一個特立獨行的脾氣性格。在這座整體上偏於柔弱的王府裡,她也得算是少有的剛強人物。

  王夫人辦事的能力是有的,又在本地有著強有力的娘家,這次興王辦喪事,她也出了許多力氣,在王府裡的地位也就更高了一些。等到她進來時,面上帶著怒氣,整個人就仿佛一隻點燃引信的火藥桶,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炸。

  幾下見過了禮,蔣氏問道:“妹妹,你過來這邊,可是有什麼事?”

  “女君,這事是有一些的。”王夫人對於蔣氏,倒是必須保持一個謙遜的態度,她壓著怒火道:“我聽說在卿雲門那邊,捉了一個咱們這的宮女,還是長淳身邊的?咱們內院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外院的人做主了,那翠兒還是個沒出閣的閨女,被這些軍校捉了,這她以後還怎麼做人。我聽說,那新來的儀衛正,對她還很不規矩,似乎動手動腳的。如今咱們府裡孤兒寡婦的,可是不能留這麼個人在府上,否則非出亂子不可。”

  “那按姨娘之見呢?”長壽郡主接過話來問道。

  “我也沒什麼見識,郡主別笑話,我是想著,給朝廷寫封信,請求換個儀衛正。這個新來的,實在太能折騰了,聽說他前幾天,還在碼頭上打了郡主的儀賓?一個儀正,敢打儀賓,這不反了天了?如果不管,那過幾天,他是不是就敢打世子?”

  烏景和挨打這事,蔣氏並不知情,一聽王氏說,才知道居然發生了這種事。忙問長壽道:“有這等事?這楊儀正,居然敢打你的儀賓?看來這人是不能留在王府裡,簡直太不成話了,怎麼能以小反上,毆打皇親?不行,我得寫個摺子,去告他一狀。哪怕他真是陛下的寵臣,我也得把他弄走,否則的話,這王府就不得安寧了。”

  “母妃急的是什麼,這事我也聽說了,不過不怪他,只是烏景和自己欠揍而已。”長壽說著自己的丈夫欠打,並叫出了他的名字,似乎在說一件尋常事,語氣沒有絲毫的變化。這種態度,反倒讓王氏一肚子的話,都堵在喉嚨裡吐不出來。

  “母妃,現在王府是個什麼樣子,您心裡是有數的。光講仁厚是沒用的,還是得要讓他們畏威,才能懷德。要說立威,可沒有誰比楊儀正更合適了。他那句,興王府需要所有人盡忠職守,聽著就有威儀。自從父王過世,府裡就沒了規矩,現在不是講仁義的時候,是立規矩的時候。立規矩這種事,善人是不行的,必須得有人做惡人。他肯當這個惡人,很不錯。”

  “是啊,他立規矩都立到了主人身上,連儀賓都打了。若是哪天,把規矩立到世子身上,我看這府裡,多半就是他說了算了。還拿自己的銀子,給儀衛們發了糧餉,這不就是收買人心?若是被他把儀衛都收過去,再嚇住這些下人,我們這主人,怕是就成了空架子,誰都支不動,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王夫人不但言辭犀利,腦子也好用,她所想的事也並非沒有可能。饒是蔣妃,此時也得要斟酌起來。歸根到底,還是興藩太弱,子息單薄,一旦世子有失,就是無子國除的局面。她固然需要一個強有力的人物來支撐王府,但更需要的是,這個人歸自己掌握,如果世子控制不住這個人,那這個人越強勢,就越是禍害。

  可是也得承認,現在王府是得需要一個厲害的角色,才能壓住裡府外,無數心存歹意之人。就是府中這些憊懶下人,手腳不乾淨的奴僕,也得有這麼個狠人,才能制住。畢竟在楊承祖來之前,就連儀衛,都起不到護衛的作用了,王府的安全更成問題。

  一時間,她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留下這把快刀,還是趕緊把刀丟出去,免得割破了手。這個儀正給他的感覺還不錯,至少做這些事的時候,是先請示過自己的,也不能說眼裡沒有自己這個王妃。可是一個敢於毆打儀賓的儀衛正,這又讓她有點不大放心。

  長壽郡主又道:“這楊儀正,聽說是萬歲救命恩公之後,乃是萬歲信的著的。你說這個當口,派這麼個人,到王府裡,難道就單純是當個儀正?咱們把人急著往外轟,萬歲又該怎麼想?我說姨娘,母妃,你們也得好好想想,現在這個時局,可是亂著呢。”

  王夫人倒是不怎麼在意“身正不怕影子斜,難道還有誰能冤枉咱們勾結寧藩?再說了,張家可是萬歲的母舅,若是張家公子尚了主,咱們成了一家人,還怕張家不為咱們說話?”

  就在蔣妃猶豫著,到底該怎麼處置時,長壽郡主身邊那位管家婆從外面進來,趴到長壽郡主耳邊嘀咕幾句。長壽郡主揮揮手,管家婆退出去後,她才對王夫人道:“姨娘,知道我那管家婆剛才說什麼麼?她說了,翠兒已經不是個姑娘了,而且就是最近幾天的事,你說這事,該怎麼個演算法。”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0

第三百四十四章 討餉(十四)

  按照古禮,喪期禁止食葷,禁止夫妻防事。但是當年朱元璋認為,這樣的規定,一來於人性太過不和,二來又對國家的人口繁衍不利,廢除了這個禁令。只是規定,在喪期不許婚娶納妾,但是夫妻之間,可以正常的進行防事,並不在禁制之內。

  翠兒的問題在於,她是一名宮女,並沒有夫家。一個伺候郡主的宮女失貞,那只能證明是和宮外的男子司通,這已經是重罪。時間還是不久之前,也就是說,她還是在王爺喪期,與人司通,這問題就更嚴重了。

  畢竟她只是個宮蛾,也就是奴僕之屬,這種行徑就算是直接打死,也沒什麼可說的。王夫人的臉色也變了變,她不敢懷疑這位管家婆子的話,這女人是興王從京裡帶過來的,可靠的很。尤其是這種事,她更不會亂說,只能說翠兒這個丫頭實在太膽大了。

  “敗壞門風的東西,我要命人打殺了她!”她恨恨道:“可是家醜不外揚,這種事應該是咱們內院自己處置,交到審理所,這下鬧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樣做,怕是不大好吧。”

  “姨娘,咱們內院現在是什麼樣子,大家心裡有數。如果把人交到內院發落,最後能不能發落的成,還在兩說呢。我看交到審理所挺好的,至少保證這事問出來。”長壽郡主並不退讓:

  “如果只是單純丫頭偷人,也就罷了。我只怕這事沒這麼簡單。翠兒是長淳身邊的人,我可不能掉以輕心。羅嬤嬤,這事你去審上一審,拿出些手段來,務必把個實話要出來。”

  蔣妃那邊,驅逐楊承祖的心也就淡了,看來王府裡沒有個厲害角色,怕是真要出亂子。她猶豫一陣道:“實在不成,還是讓陶神仙那邊來算上一算,這位楊儀正,到底是咱王府的福星,還是個煞星。”

  楊承祖那邊,過了申時就尋了個由頭離開,悄悄回了自己的住所。今天抓翠兒的事,算是開了個頭,抓到賊的儀衛,獲得了一些賞賜。這些人專業本領,並不算弱,以往只是懶得幹。現在糧豐餉足,抓人又和犒賞掛鉤,想來幹勁也是足的。只要抓幾個賊,重辦幾個,其他的人,自然就知道害怕,也就沒人急著過來送死。

  宋國恩、王鐵頭帶著那幹錦衣子弟,全都換好了衣服,就在家裡等著。鐵頭的婆娘是個有名的醋娘子,正自叮囑道:“你陪著楊老爺去那是可以,不過只許看,不許動。否則的話,有你好受的。”

  如仙等女子只是微笑著為楊承祖打扮起來,趙么娘道:“萬一有人認識夫君,是不是不太好?”

  “么娘,你的易容本事我是信的著的,再說了,就算被認出來又怎麼樣?我難道不能去玩姑娘麼?綺香館那等地方,他萬嘉樹去得,我難道去不得?再說了,我們這些人對安陸來說,也得算生面孔,未必就會被認出來的。”

  那些青龍山來的夥計,也知道要做什麼勾當,全都收拾的利索。兩路人馬裝的彼此不認識,分批離開住地,直奔綺香館而去。宋國恩等人在滑縣當地,都是混世魔王般的人物,可是在安陸這裡,沒人認識,行動起來也很方便。這些人都打扮成下人,楊承祖則扮了個生意人的模樣,居中而行。

  所謂的易容術,自然沒有後世武俠小說中那般神奇,其實也就不過是通過化裝手段,略微進行一些小範圍的偽裝,再讓自己的外觀發生一點變化。

  由於器材遠不如後世先進,效果也就不能和現代科學的化裝技術比美。縱然趙么娘手段了得,也只是將楊承祖扮了個三十開外的商人,好在李月娥當初化裝時用的那枯黃藥水還有剩的,又塗了一層,把個白臉變成了黃臉,倒是很有些欺騙性。

  作為一個水陸碼頭,安陸從來不缺乏往來行商,生面孔永遠存在。現在因為戰亂的關係,商人比過去少了一些,但是仍然有不少人來到這裡貿易,商人生面孔,都不算什麼稀罕事。

  等他們到地方時,綺香館外已經車馬盈門,看來這次她們的宣傳很成功,不少有錢人或是名士,已經先行趕到。

  還有些人在門首相遇,彼此寒暄著,打著招呼。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來到這種場合,更多的是湊個熱鬧,並把這裡當做一個社交的機會。誰要是能摘得那位清倌人的紅玩固然值得歡喜,失敗者也沒什麼可懊喪。為了爭一個清倌對著砸錢這種事,其實發生的概率極低,於這些大戶身上,甚少發生。

  在人群裡,楊承祖甚至發現了孫良,看來這位孫公子也是此道中人。原本以為烏景和也會來,可是找了幾圈,沒看見人。大概這位郡主儀賓是妻管嚴,現在正在家裡伺候老婆?

  他胡亂想著,清樓裡有人引著他們找了座位,還有人把香茶、點心、水果等物送了過來。這一行人穿戴都不簡單,清樓的夥計一見就知,這必然是腰纏萬金的大豪客。有錢人走到哪都吃的開,說不定他們在本地就有哪些遮奢朋友,簡慢不得,伺候的十分殷勤。

  楊承祖也賞了幾枚銀豆子過去,將那夥計高興的點頭哈腰,伺候的也就殷勤了。“今天是薛妙妙姑娘出閣的好日子,這位客官必能得佳人一笑,博得美人芳心。”那名夥計說著恭維的好話,為楊承祖做著介紹。

  “借你吉言。”打個哈哈,鐵頭等人,就已經將那夥計推到了別處,不讓他在附近轉悠。楊承祖心裡有數,所謂競價也好,出閣選婿也罷,其實都是噱頭。這薛妙妙的初葉想來已經有了預訂人選,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就是那位萬嘉樹萬公子。

  這綺香館是開在安陸地面上的書寓,得罪了父母官,生意就不用做了。萬嘉樹自己也是個英俊的才子,算是薛妙妙芳心暗許的人,成全了她這一晚,未來接克時,她也會更服帖一些。

  當然像楊承祖這些人,也不會空手而回,清樓會為他們安排好合適的姑娘,不會讓他們覺得掃興。能把一個清樓維持住,經營好,這也需要足夠豐富的智慧和生活閱歷才行。

  他對於薛妙妙沒有什麼興趣,也就樂得當一個看客,只是吃著點心,喝著茶水,兩眼又配合的看著那特意預備出來的展臺,仿佛真的對花魁充滿了興趣。

  在二樓,一間包廂內,一位錦衣華服的公子,手中輕敲著摺扇問著身旁之人“小媽,你說我要是拿一筆銀子砸下去,薛妙妙是不是就得歸我了?人都說萬嘉樹與薛妙妙是相好,若是她的身子已經破了,我明天就鬧他個天翻地覆。自從到了安陸,也沒尋到什麼樂子,這回,正好好好玩一玩,你覺得怎麼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0

第三百四十五章 討餉(十五)

  這位錦衣公子年紀也就在二十出頭,生的面相頗為俊俏,拿出來也得算個俊後生。一身衣服用料上乘,用上好的熏香熏了,離著多遠,都能聞到香味。他身旁坐的,是個年紀比他小幾歲的男子,皮膚白皙,細眉大眼。縱然穿著男裝,也讓人難以自拔。

  若是仔細端詳一陣,或是離著近些,也就能看出來,這其實是個女子,女扮男裝,跟著男人到清樓裡來。她抬手在那華服公子身上一打“我是你的女人,不過陪你爹睡過幾個晚上,怎麼就成了你小媽了。我要真是你小媽,那你天天晚上睡我,又成什麼了。”

  “禽獸啊。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麼。”那公子一臉不屑道:“其實我爹納的妾,我也不是沒玩過,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餘皆無不可,這才是男人麼。我的女人我老子可以玩,那他的女人,我就也可以玩,這才是公平。說我是禽獸,我就是禽獸,可我是當今萬歲的表弟,就算是禽獸,誰又敢奈何我?紅兒,雖然你是我的女人,可是畢竟和我爹睡過了,叫你聲小媽,是我講禮數麼。”

  他哈哈一笑,又搖頭道:“安陸這地方不好,沒意思,沒什麼好玩的。前幾天玩了幾個女人,接著就鬧出人命來。你們啊,一個個又說什麼謹慎,又說什麼不可放肆,真是的,在京裡不能亂來,在這裡還不能亂來,有什麼意思麼。張忠,你說是不是啊?”

  在包廂裡除了他們兩個以外,就是一個四十開外的漢子,生的面貌很普通,扔到人堆裡,也沒人認的出。這位公子顯然很信任他,即使說一些私密,也不背他。

  見問到自己,張忠只施了一禮“張忠只是個下人,這些事,不歸小的做答。我只勸您一句,大局為重,畢竟您還要尚長淳郡主,事情鬧大了,怕是壞了大局。”

  這錦衣公子,正是建昌侯張延齡的兒子,正德天子的表弟張嗣宗。年紀雖然不算太大,但已經在前軍都督府掛了個右都督的銜,食一品武官俸。眼看他文武不成,家裡便尋思著讓他做個儀賓,也算是個出路,再者他在京裡鬧的不成話,也該出來避避風,尚個主,也就不至於胡鬧下去了。

  “別提尚主,一提尚主就煩。當儀賓有什麼好的,你們看烏景和,倒是個儀賓,就是那副窩囊樣子,還不能納妾,玩個女人也要偷偷摸摸,連清樓都不敢來。哪像我自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如果不是老爹非要我尚主,我才不來呢。”

  那女扮男裝的女子笑道:“公子爺,話不能這麼說。你如果尚了長淳郡主,做生意就方便多了,要賺錢就容易了。有了錢,還怕沒女人?而且長淳郡主,聽說是個美人呢。”

  “是啊,不過再美,也不如紅兒你美。”張嗣宗一把將紅兒抱住,一通猛親,然後道:“她身邊那宮女那麼容易就被我弄上手了,我弄她也不會費勁。到時候弄大她的肚子,看看蔣氏那邊,還敢不敢推三阻四!聽說她姐姐也是大美人,到時候,我就替老烏關照關照他老婆生意。”

  他又笑了一陣,此時,下面已經開始宣佈這次薛妙妙出閣的規矩。有名的清倌人下水,與普通人家嫁閨女仿佛,都叫出閣,得了這女子的,也被稱為姑爺。中間自有一套異常複雜的儀式,算是獨有的文化。

  今晚競價薛妙妙的,除了比誰錢多外,還要附帶詩文,由錢財和詩文綜合評價,這樣既有了競賽的味道,又不失風雅。最後的決定權,也在薛妙妙手中,也就是說,不管怎麼樣,誰能入選,還是得她說了算。

  這樣的安排,自然是為了保證萬嘉樹能夠成功,不至於真的出了什麼意外。畢竟出現了幾個外地來客,不知道深淺,萬一萬公子銀子帶的不大夠,那便要出問題。

  張嗣宗吐了口唾沫“娘的,還要寫什麼鳥詩文?我最煩的就是寫詩了,我這麼好的學問,怎麼能蹉跎在寫詩上,紅兒你說對不對?我看啊,這個什麼薛妙妙也不過徒有其名,比你差的遠了。”

  “是啊,我也看到了,終究是小地方的女人麼,也不過就是那麼回事。那要不就便宜了萬嘉樹?只是我跟你來,是想看你怎麼把薛妙妙搶到手的,最好是她不情不願的被你梳攏,最有意思了。如果看不到,可惜了哦。”

  張嗣宗拍手道:“紅兒,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麼?就是因為,我認識的女人裡,只有你肯陪著我瘋,也只有你最懂我。我是大地方來的,我爹是皇帝的娘舅,我是萬歲的表弟,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小地方的什麼才子,憑什麼和我比啊。這個妞我雖然不喜歡,但我也要玩她,就是為了噁心萬嘉樹。阿忠,替我給萬嘉樹傳個話,就說這個女人,我要了,讓他不要搶,否則的話,別怪本公子不給他面子。”

  楊承祖在下面看著這規矩,本以為是沒什麼懸念,肯定是萬嘉樹中選。沒想到半路殺個程咬金,有一個包廂內的人,瘋了似的向外撒錢。

  這裡撒錢的規矩就是買花,一朵花一兩銀子。誰送的花多,證明誰出的價高。而那位包廂裡的客人,一下子居然拿出了兩千朵花賞給薛妙妙,也就是一下子拿出兩千兩銀子。

  之前興王府儀衛司的糧餉,也不過就是這麼多,一聽這個數,宋國恩等人也頗為咋舌。楊承祖只是喝了口茶,低聲嘀咕了一句“蠢材。”

  果然,與容易量化的銀子不同,到了文章這個環節,就沒法比較了。清樓裡,把每個參與者寫的東西都張貼出來,不過最終的評選者是薛妙妙。她與萬嘉樹是舊識,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

  在一片喝彩聲中,一位長身玉面的文生公子,從二樓的包廂內走出,面帶微笑的來到薛妙妙面前,很有風度的牽起了她的手。看那舉止動作,仿佛真的是迎娶自己的新娘,而不是一場露水夫妻。

  “這姓萬的有點道道,這手玩的漂亮,保證這姓薛的小娘今晚上神魂顛倒,甘願為他付出一切。”楊承祖丟了塊點心到嘴裡,對身邊人小聲嘀咕著。那位得了賞賜的夥計見他失敗,忙過來道:“這位老爺,您也不必著急,今晚不行還有明晚,再說我們綺香館有很多姑娘,小的為您安排一個,包您滿……”

  他正說著,就聽到一陣喧鬧和女子的尖叫聲,這才發現,二樓包廂內,有人不知何時將一張椅子朝萬嘉樹丟過去。萬嘉樹不會武功,眼看就要被砸中,猛的,有一道人影從二樓跳下來攔在萬嘉樹身前,一拳將椅子砸飛出去。接著就有人拔了刀,方才還一片紙醉金迷氣氛的綺香館,瞬間就佈滿了殺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0

第三百四十六章 討餉(十六)

  “誰敢行刺萬公子,不要命了麼!”那跳下來的漢子武功頗為了得,一拳砸飛了椅子,接著抽出了刀,高聲呵斥起來。顯然這漢子是想著先占住個大義,讓綺香館的護院,也幫著自己對付敵手。

  “在我面前動刀?差的遠了。阿忠,給我打死他,不過一條人命麼,我兜的起。這個薛妙妙,我玩定了。”

  接著從二樓另一間包廂裡,張嗣宗一行三人也走了出來,萬嘉樹緊緊拉著薛妙妙的手,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場面一片混亂。

  按說一個清樓女子,也不值得如此大動干戈,一個知州公子也絕非白丁可比。可是張嗣宗本身就是在京師橫行無忌惹了無數是非的主,在紅兒有意的撩撥下,他的火氣被弄了起來。又加上紅兒給他吃的藥丸的作用,讓他的理智已經喪失大半,也就把事態激化到了這一步。

  他自認為自己帶的隨從足以對付這小地方的武師,沒想到,萬嘉樹身邊,也是帶有好手的。那名護衛的身手十分了得,隨著一聲有刺客,又有十來條漢子闖了出來,手中提了棍棒,顯然都是萬嘉樹的保鏢。

  “該死,他怎麼上個清樓,也帶這麼多人。”楊承祖心裡嘀咕了一聲,看了一眼宋國恩,宋國恩點點頭,表示自己也看到這點。青龍山的人雖然精銳,不過萬嘉樹這邊人多,還是不好對付。

  “跟我比人多?哈哈,有意思,我倒要看看,咱們誰的人更多一些。阿忠,叫人。”

  那個叫張忠的漢子似乎想勸幾句,可是張嗣宗把臉一沉“我說過了,叫人!難道你想讓我在這種小地方丟面子麼?我爹讓你跟我來的時候,跟你說過什麼?是讓你保護我。如果我在這裡丟了面子,你有臉見我爹麼?還不給我收拾了那個小子?”

  “這怎麼回事啊,好端端的怎麼打起來了?”楊承祖裝做害怕的模樣,拉著那夥計問道。那名夥計也沒想到居然會有這種事,但還是安慰著:“客人別擔心,沒事的。這位是我們安陸衙門的捕頭,名叫梁威,是我們安陸有名的好漢。十幾個人近不得身,這些護衛也都是衙門裡的差爺,都有武功,手裡還拿著棍棒,肯定能把事壓下去。用不了多久,就會有衙門的人過來,不會出問題。”

  說話的當口,那臺上已經動起了手,張忠終究還是挨不過張嗣宗的命令,只好從樓上跳下去,與梁威打在一處。而在清樓的幾個角落裡,也鑽出十幾條大漢,與那些衙役形成對峙。

  梁威與張忠都是武藝高強的豪傑,兩人以硬對硬,乒乓之聲大做。薛妙妙則尖叫著,被萬嘉樹扶下那檯子,有清樓的護衛保護他們向後轉去。張嗣宗在那裡跳腳道:“趕快給我攔住他們,別讓他們走了。”

  這時,只聽一聲大叫,卻是梁威與張忠對了一拳,各退數步,沉腰做馬,緊盯著對方,乃是勢均力敵的局面。而這時,在清樓外面,又進來一群官軍,為首的,正是安陸衛指揮安邦泰。

  他看來是過來為萬公子撐場子的,可是等看清對面的是張嗣宗,這臉就垮了下來。兩面都是強人,哪個也不是他能招惹的。而楊承祖此時已經混在人堆裡,倒不怕被發現。

  好在綺香館這次的廣告做的足,來的客人很多,安陸幾家望族,都有子弟參與。他們在宗族裡未必是最出挑的子弟,在家裡也未必拿權,可是在今天這種場合裡,也確實能代表自己的家族說幾句話。

  即使是張嗣宗這樣的狂人,也必須要考慮一下,這麼多望族的面子,他給還是不給。倒不是說他怕了這些宗族,而是這些宗族如果都被他駁了面子,那麼他要在這裡做生意也不方便。

  所謂衙內必然無知,這顯然是羡慕嫉妒恨的成分更大。很多時候,衙內的狂妄並不是因為無知,而是算定了沒人能把他怎麼樣。當面臨到真正的問題時,衙內從來不缺乏理性思考的能力,即使張嗣宗此時確實有點熱血上湧,在藥力作用下異常興奮,但還是能分出些輕重。

  張忠這時也適時的過來,小聲道:“一切以大事為重,如果這事鬧到興王府耳朵裡,怕是不大好。”

  “大都督多喝了幾杯酒,大家各退一步吧。現在衙內身體乏的很,要回去休息了。跟他們這些人,也沒什麼好說的。”紅兒適時的開口,也算給了張嗣宗一個臺階。見他肯帶人走,其他人也全都出了口氣,那綺香館的鴇母本來還想讓薛妙妙給張嗣宗倒茶賠罪。只是再找人時,發現她已經和萬嘉樹回了房間。

  出了綺香樓,張嗣宗恨恨道:“我不甘心,我不服氣!我是天子的表弟,為什麼要吃這個虧啊!如果這事傳到京裡,還讓我怎麼混啊?那幾個勳貴家的子弟,會笑話死我的。張忠,你不是很能打麼?為什麼就搞不定,你們到底行不行啊。”

  紅兒道:“都督,我看張忠不是不行,而是有所顧忌。畢竟他是個知州的公子,縣官不如現管,真打傷了他,對您也不大好哦。再說了,他爹是清流麼,這些人別的本事沒有,咬起人來,很難受的。”

  “清流啊,這他娘的倒是個事。”一提起清流二字,張嗣宗也有些猶豫,紅兒道:“不過呢,大都督的面子也很重要,不能就這麼算了。所以我的辦法是我們走,然後留下一部分人在這把場子找回來。萬嘉樹我們不能動,那就動其他人好了,除了萬嘉樹以外,把其他人打一頓,再砸了他的馬車,等明天,大都督再來玩這個薛妙妙,不就什麼氣都出了?不過一個小地方的表子,沒什麼大不了的,玩死了,也壓的住。”

  張嗣宗聽到這才轉怒為喜,摟住紅兒猛親幾口“哈哈,還是紅兒你最好了,比那些老夫子什麼的都要聰明多了。家裡那些幕僚,加在一起也沒有你腦子好用,就這麼辦。阿忠,聽到紅兒的話了吧,再去叫些人來,給我守在這。一晚上不許動地方,如果不打到那個梁威站不起來,就別來見我了。”

  在離綺香館略遠的地方,陰暗的小巷裡,一部馬車靜靜的停在那。十幾條漢子隱在黑暗之中,他們很善於隱蔽,知道如何隱藏自己。即使從小巷外路過,也不會發現這裡有這麼多人。

  楊承祖藉口害怕,並沒在綺香館留宿,而是帶著人悄悄離開,又拿了些酒肉過來,給了那些漢子。“今晚上,辛苦你們了。將來必有重賞。”

  “東家,說這話就遠了,您是大小姐的男人,就是我們的頭領,為您辦事是應該的。再說這點小事算什麼?以往做買賣時,大雪封山的時候,我們還要貓在雪坑裡埋伏呢,跟那比,這不算啥。不就是一晚上不睡麼,小意思,您就放心吧,如果姓萬的跑了,我們就把頭賠給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0

第三百四十七章 討餉(十七)

  安邦泰等人並沒有離開綺香館,綺香館的老闆,也不會讓這位大人物就這麼走。安排了一個紅姑娘陪宿,連帶幾位出面調停的世家公子,也都安排了貼心的女人侍奉著。

  這鴇母心裡有數,這事沒那麼便宜,不會就這麼算了。等到明天,還是要靠這些人出面,跟張都督那邊好好說一說。畢竟人家是萬歲的表弟,算是皇親,萬萬得罪不得的。

  萬嘉樹倒是沒管那許多,或者說對他來講,皇親什麼的,壓根就不在考慮範圍內。他是才子,是名士,于皇親國戚,還是勳貴都有天然的優越感和厭惡感,也不想和他們有過多接觸。

  先是安撫了一番薛妙妙的情緒,接著二人就極盡歡暢,共登極樂。等到完了事,他正摟著薛妙妙說著情話,許著她一些永遠也不可能兌現的承諾,薛妙妙那裡也感動的一塌糊塗,表示寧死也不會去侍奉那個張嗣宗。忽聽外面響起一陣短促而有節奏的敲門聲。

  萬嘉樹皺皺眉頭問道:“誰?”

  “公子,是我,梁威。”

  房門開啟,萬嘉樹穿著中衣,一臉怒色“梁頭,你這是做什麼?”

  “公子,張嗣宗是個混人,什麼事都做的出來。如果明天早晨再走,我怕不大安全。那等人本是京師的潑皮,不大懂規矩的,到時候傷了您的面子,就不太好了。我們先趁夜離開,等回稟老爺之後,再做定奪。”

  “好,你等一下。”萬嘉樹並沒有發作,或是擺什麼公子架子,而是迅速的穿好衣服,又用幾句話安撫了一下薛妙妙,就跟著衙役們快步離開綺香館。等將要出大門時,他忽然停住腳步,對梁威道:“你去問下這裡的人,他們的後門在哪。”

  梁威作為一個老公門,倒是把細,出了後門之後,手按刀柄四下張望,見周圍一片漆黑,並沒有什麼異常。只有遠處,幾盞昏暗的燈火,散發出微弱的光。

  馬車停在後門外頭,兩個衙役扶著萬嘉樹上了車,可不等車夫驅車離開。猛然間,燈火大做,幾十隻燈籠被點亮,還有人惡恨恨道:“得罪了大都督,還想走?”

  刹那間伏兵四起,在綺香館外,殺聲大做。

  安邦泰本來早早的就睡下了,是被老鴇急促的拍門聲叫醒的,揉著眼睛被清樓的打手拉到後門處,見這裡橫七豎八躺滿了人,地上還滿是鮮血。刺鼻的血腥味道襲來,讓安邦泰的睡意消了一多半。

  “這……這是怎麼搞的?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這……張都督何必如此?”他已經認出來,倒在地上的,都是本地的衙役,包括那位梁威,也同樣倒在血泊之中,知府家的馬車被砸的稀爛,拉車的牲口也被殺死,屍體橫在路上。

  現場再清楚不過,只差寫上打人者張嗣宗的字樣,安邦泰用手揉著太陽穴“不像話,簡直是太不像話了。就算是京裡來的,也不能無法無天吧,本官不會坐視不管,我得回去歇會。有什麼話,等明天見了萬州牧再說吧。”

  笑話,他出來打個圓場可以,真正面杠上張嗣宗,那就是自己腦子不清爽了。梁威等人受傷都不輕,但也都沒有生命危險。只是梁威比較慘,兩條腿被人用棍子生生敲斷,怕是多半要成個殘廢。可是他現在顧不上自己傷成什麼樣,而是不停的說道:“救公子……一定要救公子。”

  安邦泰等人此時也發現一個問題,萬家的人被打傷了一地,萬嘉樹,哪去了?

  “簡直豈有此理!”知州衙門內,聽說自己的兒子張嗣宗捉了去,州裡的衙役被打傷了一大半,披衣而起的萬同,氣的忍不住摔了茶杯。自從張嗣宗來了以後,這安陸就不大太平,有幾個婦人大白天的就被豪奴強拉到某處大宅裡,過了幾天才放出來。內中有一個性子烈,回到家就上了吊。這些人可不是清樓女子,而是良家婦人。出了這樣的事,讓他很是費了些力氣,才把事情壓下。

  現在居然動到自己兒子頭上了,這張嗣宗到底懂不懂規矩,真不知道他在京師是怎麼做人的。一旁的師爺道:“東翁,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還是先把人要出來要緊。至於張嗣宗的問題,回頭我們寫封書信到京裡,讓建昌伯家好好管教一下自家子弟也就是了。”

  “哼,不中用的東西,只知道去清樓和那些女人廝混,活該有今天。先不要理他,把梁威等人接到衙門裡,請郎中好好調治,由衙門出湯藥錢。再給綺香館那邊傳個話,讓她們把薛妙妙給張嗣宗送去,既然是由這個賤人身上引發的問題,那就先把她送過去,我想張嗣宗也該知道輕重的。紅顏禍水,誠不我欺啊。”說完這句話,萬同從書架上抽了本論語出來,自顧看了起來。

  “萬嘉樹?你們誰綁萬嘉樹了?我不是說了麼,只打人砸車,不對姓萬的動手麼,誰腦子那麼差勁,把那玩意捉來幹什麼?”剛剛在薛妙妙身上充分宣洩了怒火的張嗣宗,就接到了本地王家族長王壽的書信。

  信裡的內容很婉轉,大意就是讓他高抬貴手,把萬公子放回去才是。王家與興王聯姻,他這封書信裡綿裡藏針,已經暗示張嗣宗,如果不肯放人,那他就會把事反映到興王府,他尚主的事就算徹底別想了。

  張嗣宗可以不考慮王家的面子,但是尚主的事,是宮裡太后的意思,他可不敢辦砸了。手下人你看我我看你,張忠道:“公子,我們按您的吩咐,只打人砸車殺牲口,沒人去動萬公子啊。只是動手的時候來了一群人把他接走了,我們只當是萬家的人,還想攔一下。可是那些人身手很好,動手也快,我們就沒攔下。是不是這中間,有什麼誤會啊?”

  聽了這些,張嗣宗的臉色變了幾變,忽然哈哈大笑起來。笑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不知笑的是什麼。過了半晌之後,他才拍著桌子道:“好玩,這比剛才那個賤貨還好玩,我們去報仇,就有土匪借著我們的力量去架票。這些人有點意思,好玩的很。阿忠,去查一查,這附近有什麼出名的山賊,然後讓萬同自己去找他們要人吧。這安陸,終於有點意思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0

第三百四十八章 討餉(十八)

  “慢著,先別忙著動。”那位被稱做紅兒的女子,從臥房出來,邊走邊道:“大都督真是的,薛妙妙差點被你玩死。你說剛來就弄死,那以後不就沒的玩了?幸虧我給她救過來了,我們後面還能拿她解悶。”

  她邊說邊來到張嗣宗身邊“山賊什麼的,讓萬同自己去訪查訪查,他是這地方的父母官,做這個,他擅長啊,咱們何必要多管閒事。哦,我倒是忘了,我們打斷了他手下捕頭的雙腿,不過我想,既然是清官,找幾個幫忙的應該很容易吧。說不定還有什麼大俠,上趕著給他幫忙呢,總之,跟咱們沒什麼關係。這人既然不是咱們綁的,我們又何必管這個事。管的多了,反倒是顯的咱心虛似的。”

  張嗣宗點點頭“還是紅兒你說的是個道理,我們既然沒做這事,就什麼都不管。阿忠,你替我寫封回信給王老頭,告訴他,萬嘉樹的事,我一概不清楚,不要問我。”

  另一邊,楊家的那處居所內,楊承祖拿著手中一疊紙,邊看邊道:“斯文敗類,簡直是斯文敗類啊。壞了那麼多姑娘的清白,你看看,那麼多沒出閣的大姑娘都被他睡了,這可都是大家閨秀啊。這行為,太讓人羡慕……啊不是,是太讓人不齒了。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如仙在旁笑道:“一不留神把實話說出來了吧?你對這萬公子的想法,可是那句,大丈夫當如是也?”

  “是啊,一點都不假。你看看,這安陸的大家閨秀被他壞了多少,不知有多少花前月下,多少海誓山盟。又有多少……不可說啊不可說。這些女人大多已經嫁了人,在婆家,多半還是當家大婦。若是這東西流出去,你猜安陸會不會天下大亂?”

  萬同結交的,都是安陸有頭有臉的士紳,與萬嘉樹司通的,也同樣是名門閨秀。有的還是些小有名氣的美人才女,出身也頗高。安陸這些名門大族同氣連枝,彼此通婚的現象很頻繁,這些女人自然也是嫁入名門巨室,而且必然是做大婦,也就是所謂的當家夫人。

  她們的醜事一旦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安陸不知道要鬧出多大的亂子,這樣的後果,不但萬嘉樹承擔不起,即使是萬同也一樣承擔不起。如此多的士紳顏面受損,他們的怒火,足以將一個知州燒的連渣都不剩。

  “夫君是準備用這口供,讓萬同低頭?等他看到這東西,鐵萬同保證馬上變成泥萬同。”趙么娘沒想到,居然這麼順利的拿下了萬嘉樹,對於楊承祖更是信服,輕聲在旁詢問著。

  “不急,現在拿出來,時間還早。再壓一壓,讓萬同多著幾天急,他越是著急,我們能得到的東西就越多。這種事,他急,我不急。那位萬公子比我想像中好對付多了,甚至沒動刑,只不過是嚇唬了一下,就說出這麼多好玩的事。連一些女人身上的特徵,都說的很明顯,看來是真的。多關他幾天,不定能問出多少呢。”

  如仙道:“那人藏的可好?畢竟是本地父母官的公子,堂堂衙內,現在萬同肯定撒下人手去找,別被人查出來。”

  “放心吧,那些人再怎麼查,也不會想到跟我有關。也就不會想到,其實萬公子是關在孫家別院的一處廢地窖裡。這就是燈下黑,孫家肯定會出人來找人,但是絕對不會到自己家來找。等過幾天,再把人送出去,這東西,也要找一個合適的方式交給萬同。他能做到知州,想來也是個聰明人,怎麼取捨他是懂的。那些祿米也好,地丁銀也罷,都是公家的事。為了公家的事,壞了自己的兒子乃至自己的前途,那不是清官,而是蠢材了。我希望他不是。”

  與幾個女人又自親近了一番,他自己興高采烈的來到王府,結果一到府裡陸炳就來找他,說王妃召他去問話。陸炳已經替他遮掩了一下,不過若是再遲,就不好交代了。

  卿雲門隔絕內外,卿雲門內,屬於內寢宮範疇,除了興王世子朱厚熜以外,就沒有男人。外面的男人,沒有得到命令,也禁止入內。

  在門首等著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內侍。生的個子很高,與楊承祖幾乎平齊,身形頗為健壯,多半是習練過武藝,負責保護主人安全的那種武監。

  只是他年紀不大,也不過十五六歲,剛剛成年,還沒資格稱做太監。楊承祖知道這些人都是愛財的,見面之後,先是將一錠銀子送過去,同時問道:“有勞小公公帶路了,趕問公公貴姓?”

  哪知這名小內侍並不去接錢,反倒是把身子一閃“楊儀正,您這是做什麼?我為王妃辦差事,是我的本分,怎麼能收你的錢?趕緊把錢收起來,這樣成什麼話了?我姓黃叫黃錦,是世子身邊的司矢內侍。”

  黃錦?楊承祖搖搖頭,他歷史知識實在是太爛,于這個名字完全沒有印象。不過既然是伺候朱厚熜的,只要運道不是太差,將來朱厚熜即位後,都能混個不錯的前程吧。

  由黃錦領著,兩人來到鳳翔宮前,這裡乃是王妃的居處,有值日的太監過來,解了楊承祖的佩刀,驗了腰牌,就引著他一路到了東閣。

  房間內香煙繚繞,一道簾籠,將後面那人擋住。藩王是一國之主,王妃在封國內可比皇后,眼下雖然藩王權柄日減,但是於自己府內來說,仍舊有至高無上的權威。

  楊承祖不敢怠慢,一進房中立刻下跪磕頭道:“臣楊承祖,給王妃娘娘見禮。”

  “不必客氣,起來說話吧。你既然是功臣之後,天子尚且要賜你寶刀犀甲,哀家又如何敢和你擺架子?來人啊,賜楊儀正一個坐位。”

  有宮女搬來一把椅子,楊承祖欠著身坐著,這滋味其實並不見得就比跪著說話舒服到哪去。只聽王妃在簾籠後道:“聽說你上任之後,就先著手解決儀衛司積欠糧餉的事,還自己墊支了一部分餉銀?如今王府雖然不富裕,但是這筆錢,還是拿的出的,不能讓你來出。你用了多少銀錢,說個數字出來,哀家命人拿給你就是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1 00:20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一拳開(一)

  “為千歲效力,乃是臣的本分,怎麼敢讓娘娘出錢?這是臣情願輸捐的,娘娘不必在意。再者等到安陸州裡將積欠的糧餉撥下來,這糧餉銀子,臣自己也能補回來,不敢欺瞞娘娘。”

  “那是兩回事。州裡發下來,是州裡的,王府裡是王府裡的,不必混為一談。你雖然剛來時間不長,但是抓儀衛司抓的不錯,哀家也頗為滿意。只要你能夠盡忠職守,忠於世子殿下,王府不會虧待你的。聽說你私下裡在吹風,說那些錢糧是王府賞賜下來的,讓他們記著王府的恩典。明明是你自己的錢,為什麼要這麼說呢?”

  “因為微臣想來,王府儀衛應該效忠于王府效忠于千歲和娘娘,而不是效忠於我這個儀衛正。當初臣去州裡討糧餉時,萬州牧說過,要讓我教這些士兵讀書,讓他們懂得道理,就不需要軍餉了。這話不能叫錯,做人是該懂得道理,知道該用規矩約束自己。不過那前提是要有吃有喝,沒錢沒糧,總講道理,那始終是不成的。”

  “臣讓兒郎們知道,自己吃的是王府喝的是王府,自然而然,也就心裡向著王府,吃裡爬外吃飯砸鍋的雜碎,總歸是少數。這樣那些為非作歹的,總能少一些。臣也知道,這話現在這個時候,多少有些犯忌諱,就只敢私下裡說,不敢公開講。將來要是有人說什麼,也只是微臣的胡言亂語,不會牽扯到王府和世子以及娘娘。”

  “你就不怕有心人拿這個做文章,自己吃了虧?再者自己花錢,替王府買名聲,這不是虧了麼?”蔣氏的語氣很輕柔,聽起來讓人感覺很舒服。

  楊承祖“臣是個武人,就算說錯話,也不是太大的問題。再者我相信,臣對王府忠心耿耿,娘娘和世子定會保住微臣的性命,也就沒什麼可怕了。錢雖然是我的,不過連臣自己的一切都是王府的,這點錢財,也算不得什麼。”

  隔著簾籠,楊承祖看不清後面人物的模樣,蔣妃卻可以輕鬆的看清楊承祖的長相。果然是個英俊的後生,可惜啊,他已經有了好幾房妾室,要不然的話,他能尚主就再好不過了。昨天請陶神仙占算,這楊承祖居然是天庭武曲星君下界,乃是王府的大貴人。

  陶神仙的話,是一定要信的,他既然是大貴人,于自己的兒子還是大有助益,乃是龍虎相益的局面。這樣的人不能趕走,否則會折了王府的福,那就只能籠絡了。能籠絡住這樣的人,一點銀錢,其實倒算不得什麼。

  再者,聽他剛才這些話,這人果然是對王府忠心,像這樣忠誠可用的人,自然是要重用的。

  乃至聽說昨天那場發生在綺香館的爭鬥後,蔣妃甚至想過,乾脆讓楊承祖尚主算了。也算長淳的好歸宿,總比張嗣宗強。

  可惜啊,郡主儀賓是不能納妾的,他據說有好幾房妾室,尚主的事就不能想了。只好用銀兩收買,再給幾句好話,總歸是要他作為己用。有宮女端了託盤出來,上面放著的,乃只地契。

  “這五頃田地,都是上田,就算是哀家賞給你的。只要你好好為王府做事,為世子效忠,賞賜少不了你的。”

  五頃上田,價值怎麼也在兩千兩以上,關鍵是你即使拿出這個價,也未必能買的到這麼多地。這筆賞賜,比楊承祖花在儀衛身上的錢要多出不少,這生意還是賺的。他連忙又是一陣謝恩,蔣氏又道:

  “最近咱們安陸好象不大太平,我聽說昨天晚上安陸城裡還打了起來,一方是知州的衙內,另一方,卻是建昌侯家的公子。建昌侯是來給王爺弔唁的,沒想到卻出了這樣的事,也真是讓人難說。”

  “娘娘,這事臣也是今天早晨剛聽說的,好象兩方打的熱鬧,連那位萬公子都不見了人影。不過娘娘放心,有卑職在,不會讓王府出一點閃失,誰敢來這裡鬧事,我不管他是什麼身份,只一頓棍棒打散了就是。”

  “說的好,果然哀家沒有看錯人。”蔣妃誇獎了兩句,忽然又道:“眼下哀家倒是有件事有些為難,不知道楊儀正能不能為哀家分憂了。王府在鄉下有五千多頃田地,現在早就過了交租子的時候,可是下面的租子,死活收不上來。去的人去了幾次,也沒個什麼結果,王爺又不在了,世子年紀還小,就是想去收租子,也找不到人。”

  “臣義不容辭,定要為娘娘分憂。該收的租子,一文不少的都會收上來,請娘娘放心吧。”

  “你上的那些條陳,哀家已經看過了,其實你是武職,這操演人馬也好,還是如何任用手下,都是自己的事,其實不必事事都先向哀家說的。我不過是個女流,不懂這麼多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臣不敢。”楊承祖再次跪倒在地“臣進了王府,就是王府的臣僚,娘娘怎麼吩咐,臣就怎麼聽從,不敢自作主張。王府儀衛,乃是王爺的部下,如今就是娘娘的人馬,任何有關儀衛的事,臣都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由娘娘一言而決。”

  蔣妃在簾籠後面沉默了片刻之後道:“楊卿,你是得過萬歲賜刀的功臣,哀家只是個女流,你是朝廷武官,其實不必如此的。即便是哀家,也無權對你指手畫腳。”

  “臣絕對不敢有此想法,在臣看來,臣既是朝廷武臣,更是王府的下僚。娘娘之言,於我而言便是旨意,您怎麼吩咐,臣便怎麼聽,絕不敢有任何僭越。只是臣年輕識淺,行事上難免有些疏漏,還望娘娘能時時提點,讓微臣不至於真的失了王府體統。”

  “提點二字說不上,不過你行事倒是莽撞的很,卿雲門捉翠兒的事,就辦的太也粗魯了。你可知翠兒是誰的人麼?”

  楊承祖低下頭去,不敢仰望,只老實回答道:“臣只知道,自己是王府的人。至於王府裡誰是誰的人,臣就沒那個心力去考據清楚了。想來大家不管是誰的人,全都是王府的人,就都要守王府的規矩,都要對娘娘和世子忠心不二。做不到的,總是要受些懲罰。”

  “這話說的……倒是有很多年,沒聽到這樣的言語了,今後自己小心一點,不要被別人抓住了痛腳,把你也辦了。翠兒的事哀家已經替你解決了,我等著看,你能把儀衛訓練成什麼樣子,還想看著你以後又是如何輔佐世子呢。只要你對世子、對王府夠忠心,本宮不會虧待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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