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錦衣王侯 作者:黃梁生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2-15 11:49: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14 34138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29 00:32

第八百四十章 殺威棒(二)

  硝煙彌漫,喊殺聲聲,充當標靶的木板、草人都已經被打的稀爛,在風裡碎屑飄的到處都是。廣東的武備並不算多強,即使是朝廷已經大規模製造火繩槍,於廣東的配備也十分有限。標營裡,也沒有太多鳥槍,大多數士兵依舊是用火門銃,像是岑猛這種土司,裝備上就更差一些。

  他通過門路,也搞到過幾杆火器,不過鳥槍只有十杆,當傳家寶一樣存在自己的土圍子裡。像是上千杆快槍集中使用,已經超出土司的理解能力上限,單是這聲勢,已經讓他目瞪口呆。

  官軍中還有十門佛郎機炮,時不時就發出一聲怒吼,打出的鐵沙將標靶打的稀碎。上次與佛郎機人交戰時,這些土司狼兵並沒有調來,沒見過佛郎機人銃炮齊發的威風,新軍的火力,就讓他們驚為天人。

  另外一點,就是新軍表現出來的素養,也讓岑猛的心,一路沉到了底。原本以為昨天見到的兩百人,就是欽差身邊的親兵,不能當做參考。今天看到官軍操演才知道,那兩百人的素養,並不比其他人高,這三千人都是那等戰力的強兵。欽差嘴裡更是透露出來,這樣的強兵,在浙江還有四營沒帶來。

  這些人擺出的陣型,岑猛從來沒見過,他好歹也是打老了仗的,這種陣型的厲害他能看的出來。如果是在戰場上,自己的人馬對上這樣的部隊,怕是用不了太長時間就會崩潰。如果這樣的部隊有五營……他看了看身旁幾個頭領,那些人的臉色與自己一樣,都沒有幾分血色。

  原本他們來,是想為自己族人出頭,為黃德討一個公道回來。可是見了新軍出操之後,這些頭人,已經沒人有這種心思。這幫土司比較信奉拳頭即真理,明朝的軍隊膿包,自己就可以為所欲為,這支人馬戰力太強,哪怕是殺上門來搶走自己的女人,也只有聽之任之。

  操練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才在一陣鼓號中宣佈結束。結束操練的士兵,並沒有像普通官軍那樣倒在地上休息,或是聚在一起閒扯,而是又列成等待操練時的方陣。這種組織紀律性,岑猛的親兵也萬難望其項背。

  楊承祖方才在操練時,並沒看岑猛,只是含笑看著士兵操練,兩名模樣可人的親兵,一左一右為他搖著扇子。雖然穿著男人裝束,但是香風撲鼻,再仔細看眉眼無官,很容易辨別出來,這兩人都是女扮男裝。

  等到操練結束,楊承祖才對岑猛冷笑一聲“岑同知,你覺得官軍的操練可還中意?久聞狼兵善戰,昨天晚上,沈同知還來我的行轅對我說,狼兵精銳兩廣無雙。不知道本官這支新軍,在岑同知眼裡,戰力如何?”

  岑猛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強擠出一絲笑容“天兵天將,神威無敵,我等土人怎敢與天兵相比?欽差過獎了,小人的部下,只不過有一顆對朝廷的忠心,臨陣時不怕死,除此以外,全都提不起來。不敢稱強兵。”

  “忠心?我看未必吧。”楊承祖毫不留情面的,將那份口供從袖子裡拿出來,朝岑猛面前一拍“岑同知不認識漢字對吧?沒關係,你信的過誰,告訴我,我讓他念給你聽。”

  岑猛的臉色尷尬異常,既不敢發怒,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賠著笑臉“欽差息怒,下官已經派人問過了,黃德他們所劫的,只是幾個下等的昌紀……”

  “不管是什麼昌紀,她們也有權決定接待誰,或者不接待誰,而不能勉強。再者,黃德已經親口承認,他曾於上元節放燈之時,捉了一位良家女子回營淩虐,導致這位無辜弱女,含恨自盡。這筆債,你準備怎麼算!”

  這份口供可以當做一個籌碼,在私下場合拿出來,看看為了這個東西,岑猛可以出多少代價。或是換一筆錢換幾個女人,又或者換狼兵拼命打一仗,都是做的到的。可是在這種大庭廣眾的場合,大聲說出來,那就是壓根不準備和狼兵交涉,只想要命而已。

  廣東幾位大員今天都在這裡觀操,觀禮台地方不大,楊承祖又是運足了氣力喊出來的,誰都聽的見。他又朝一直未說話的汪鋐問道:“汪臬台,你是廣東的提刑按察,這些人的官司如果是漢人,該當怎樣發落?”

  汪鋐昨天沒來迎接欽差,今天見面之後,也沒說什麼客套話,似乎並沒有賠禮道歉的打算。他身上頭上都還有傷,傷口上纏著藥布,身上還散發出濃重的藥味。

  看來火炮作坊爆炸的事,他也不是沒受傷。也正因為他身上有這些傷,楊承祖倒也沒追究他不來迎接或是戰敗的過錯,在整場操練裡,汪鋐算是看的最認真的一個。直到操練完畢,他似乎還沉醉於方才的演練之中,沒回過神來,直到楊承祖問了幾次,張嵿忍不住重重咳嗽一聲,汪鋐才回過神來,等楊承祖又說了一次之後,他搖搖頭:

  “土人犯案,歸土司處置,如果由我們按察司來發落,就壞了朝廷法度。如果犯罪的是漢兵,那也要執行軍法,按察司不能干預。如果是百姓犯此罪行,自然該處斬。”

  “岑同知,你聽到了吧,論律該處斬。你準備給我一個什麼交代呢?”

  沈希儀輕咳一聲,起身施禮“欽差,本來昨天已經有人跟我說過,要我不要再管這事,下官也答應了。可是容下官多說一句,殺人不過頭點地,萬事以大局為重……”

  “沈將軍,犯事的不是你的部下,我也沒問你的話,好好坐在那裡,不要多口。岑猛,現在本官在問你的話,你準備給我一個什麼交代。”

  “欽差,黃德素有戰功,在田州也有人望,還請您念在他往日有功份上……”

  “我是問你有什麼交代?”

  “苦主家收了我的錢,已經答應不追究……”

  “我是問你有什麼交代?”

  “與佛夷對陣時,我等願意打前鋒。”

  “我是問你有什麼交代?”

  連續換了幾個說辭,楊承祖口風絲毫不見鬆動,走投無路的岑猛,只能一咬牙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們既然壞了規矩,禍害了好人家的女兒,我也只好執行軍法,將他們押回寨裡斬首!”

  楊承祖這才點點頭“這還算一句人話,不過……我要跟你到寨裡,看著你執行軍法,免得有人徇私舞弊,你不會有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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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31 18:49

第八百四十一章 殺威棒(三)

  “欽差不可!”

  “狼兵的營地去不得。”

  “末將願意代勞,保證不會有徇私之事。”

  吳廷舉、沈希儀以及廣東總兵恭順侯吳贊,幾乎同時出來阻攔,場面上一度顯的非常尷尬。總感覺是當著岑猛的面,在說這個人不值得信任,必須加以防範一樣。

  在大明官場,這種當面打臉的事,發生的概率其實非常低,這麼搞法,今後這些人怕是不怎麼好相處。可是對比欽差的安全,這些又都成了小問題,可以不用在意。

  狼兵無法無天,如果有人挑頭,就連巡撫的衙門也敢圍上一圍。何況他們心胸並不寬廣,往往是有仇必報,楊承祖連挫了狼兵的威風,又把黃德等人打成這個樣子,進入狼兵大營,說不定就會釀出什麼禍患。

  如果這個建議是岑猛提出的,說不定已經被人當眾呵斥,可是這話是欽差說的,大家能做的就只能是勸解。吳贊官拜恭順侯,也是勳貴之人,與楊承祖可以扯上親戚,還能算個長輩。他一把拉著楊承祖來到一邊,小聲嘀咕:

  “岑猛這幫混帳東西,沒一個好人,如果他翻臉抓人,可該怎麼辦?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的身份尊貴不能冒險,為了這些狼兵冒險,就更不值得了。你如果想要這些人死,就在這裡把他們砍了就是,我看岑猛已經被你的兵嚇破了膽,就算你在這殺人,他也不敢做什麼。”

  “是啊。就因為我已經把他嚇破了膽,所以才要到他的營房裡去走一走,能做到土司這個位置,總不至於是個白癡。我外面放著三千新軍,他得有多想不開,才會在這種時候嘩變?就算他腦子真不好用,我手上有這一百多護衛,全身而退總不成問題,吳世伯放心,這事我自有把握。”

  岑猛也沒想到,欽差居然會主動提出到自己營裡觀看行刑,狼兵惹事生非是常有的事,如果官府追的急,或是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就會丟出幾個人來抵命。又或者,他們會在路上捉一些人打扮成同族,到時候當做替罪羊丟出去。黃德這些人如果被要出來,他還是可以通過手段,用十幾個俘虜的頭來抵數,死人的樣子總是差不多,即便是欽差,也追查不出什麼。

  可是欽差親自到寨裡,那就是要盯死他們,自己就沒多少手段作弊,更重要的一點是,這麼一來,自己這個土司的威風,也就被落到了極處。土司對於領內百姓的生死,並不放在心上,就算沒罪殺幾個奴僕,也沒人能說什麼。

  可那是土司自己的事,如果自己被欽差看著斬人,那肯定會被自己的手下看不起,面子也就丟大了。楊承祖跟他回大營,與其說是監督,不如說,就是變相往他面上抹糞。

  即便是吳廷舉都勸不住楊承祖,岑猛就更沒有立場阻攔,沈希儀生怕出了問題,只好自己跟著一起過去。他在土人裡很有威望,即便是發生嘩變,也有自信把楊承祖保出來。

  見事已不可為,岑猛點手叫來一名親兵,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那名親兵飛也似的下去。隨後他笑了笑“欽差如果不嫌我們的營寨簡陋,沒有酒食款待貴賓,岑某倒是沒什麼可說。欽差這樣的貴客,請也是請不來的。”

  狼兵的營寨離校場不算太遠,大家走了幾裡路,就接近了狼兵的駐地。這座營寨搭建的很隨意,防禦設施修繕的不多,形制也頗為簡陋。

  門首有幾名士兵放哨,不過都拄著鉤鐮槍在那裡閒談,並沒人真的注意警備。由於頭人已經出去了,這些人也就沒了約束,等看到岑猛一臉殺氣的突然回來,這些狼兵才連忙一臉嚴肅的拔起了腰板。

  營房裡,一些擔著水,或是偷了東西的狼兵,哈哈笑著從外面回來,直到見到頭人才陡然間收住了笑容。還有的忙不迭把偷來的家禽扔掉,又匆忙的打著身上的浮土。

  營房裡一片喧鬧,有一些狼兵聚在空地上賭博,還有一群人圍成一個圈子,圈子裡兩個士兵脫光了膀子摔跤。另一邊,則是士兵對著懸掛起來的沙袋練拳,隱約中,從某個角落裡傳來婦人的哭聲。

  由於之前看多了部隊,楊承祖的目力也算是練出幾分基礎,這些狼兵不管怎麼看,也不像有四千人的樣子,轉過頭去看了看岑猛“你的部下,難道大多數都在城裡麼?”

  “不不,他們確實有人在城裡,但是去的不多。您是知道的,守著一座花花世界大好廣州,卻下了令,不讓我們狼兵進城,兒郎們心裡不服氣。我們是為了保護這座城,從家鄉過來的,結果到最後,卻不讓我們看看這城長什麼樣子,不公平。”

  “公平?如果說公平,那你不如跟我說說,那些受害的女人,又該去找誰要公平。如果我現在在你的營房裡搜一搜,你信不信,我就能搜出幾十個被強擄的婦人來。”他又看看沈希儀“紫江將軍,你昨天晚上還為狼兵說情,今天你看了這情景,不知道還說不說的出這種話。他們縱然有多少辛苦,多少不幸,也沒資格把這些不幸轉嫁到無辜者頭上。你的一味縱容,被他們看做了軟弱,而這樣的部隊,你告訴我能頂大用?就在他集結的這段時間,我的人馬,已經可以踩平這座營寨,把他們全都殺了。如果佛郎機人真的殺上來,我打賭,他們跑的比誰都要快!”

  岑猛的臉色變了幾變,其實狼兵這次也是吃了虧,他們認定是在安全的環境裡,警備手段有點懈怠,以此來考核戰鬥力不大公平。但他也得承認,就算是再怎麼用心,也跟那些操練的新軍沒法比。

  幾名在外面放哨的狼兵飛也似的跑進來,大呼小叫的說著什麼,沈希儀精通土人語言,小聲道:“他們說,官軍包圍了寨子,要殺光他們。他們……他們要把欽差捉起來,扣為人質。”

  一些狼兵已經舉起了兵器,還有些狼兵端起了山間常用的小弩,全都指向楊承祖這一行人。他這一百多護衛都是精銳,並沒有把狼兵放在眼裡,抽出兵器,向著狼兵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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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31 18:50

第八百四十二章 蓮舞(一)

  楊承祖並沒有多慌亂,笑著看了一眼岑猛“方才出操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怎麼,有把握打一架?”

  岑猛沉默了片刻,笑容又浮現在臉上,“不不……沒這個意思,下面的人不懂事,欽差別見怪。小人是朝廷的官,君叫臣死臣當死,您就算請出王命旗牌斬了小人,小人也沒什麼話說,絕對不敢反抗天威。”他幾聲呵斥之後,那些狼兵就慢慢放下兵器,小弩等物也都扔在了地上。

  黃德等十幾個人被推搡著推過來,岑猛用土語大聲的宣講著這些人所犯的罪行,那些狼兵臉上的神色一部分是木然,一部分則帶著無所謂的笑容。這幫人不明白頭人吃錯了什麼藥,為什麼把大家集合起來說這些,明明大家每天都在這麼幹,有必要搞這麼慘麼?

  有一些人看了看沈希儀,以為又是他來要說法,忙附合著,要過來將人帶走,說是到下面請巫師做法,然後就可以開刀。岑猛舉起鞭子,將這些人抽打開,接著就大聲喊起來。

  沈希儀道:“他說要把這些人當場斬首,免得今後其他人繼續錯下去,有一些人站出來替黃德求情,但又被打了回去。土官不比流官,他們在本地有絕對的權威,不管行為是對是錯,下面的人也會服從。事實上狼兵雖然看上去這副樣子,自身戰力很強,尤其是在山林之間作戰,與平原大不相同。陣法之類的東西展不開,全是靠個人的本事說話,能夠壓主瑤賊、侗賊的,就只有狼兵。如果狼兵不為朝廷所用,廣西各路土司,怕是都要生亂了。”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除了楊承祖外,別人大多聽不到,話裡話外,還是儘量為狼兵說情。楊承祖也同樣以小聲問道:“那紫江將軍如何看待岑猛?如果他要謀反,是不是也要姑息。”

  “不,他如果謀反,希儀定將他的首級獻至京師,絕無二話。但是在其未反之前,希望還是能夠掌握盡可能多的罪證,讓他自己懸崖勒馬。廣西遠瘴之地,是練不出欽差手下那等強兵,也離不開這等蠻人震懾場面。望欽差可以考慮廣西一省生民,以大局為重。”

  兩人雖然在那裡小聲嘀咕,可是岑猛那邊並沒有因為這樣就停止動作,等到將罪行宣佈完,就隨手扯過一名被俘狼兵,在他腿彎處一踢,那名狼兵就跪在地上,隨即抽出背後闊刃刀,一刀下去,就將這名狼兵的人頭斬了下來。

  這些狼兵見頭人殺人的次數多了,不過當著漢人大官的面,殺自己族人的時候,卻是少見的很。從第一個人頭落下之後,那彌漫於營房裡的喧囂和嬉鬧,就像被人擰上了閥門,驟然安靜下來。

  等到第四顆人頭斬下,那些狼兵看向岑猛的目光裡,就多了一些東西,這種東西不是很明顯,但是這些人來自大山,在掩飾情緒上並不算擅長。楊承祖做這種差使的時候多了,於察言觀色上磨練的很有幾分火候,以往與一些大儒,或是高官往來,算是久經大敵見的多了。查看這幫人的眼色,還是沒什麼問題。

  或許連岑猛自己都沒察覺,這些狼兵看他的眼神,已經多少有一些鄙夷的東西在裡面。他們並沒有在校場觀操,新軍如何厲害,這些人是看不到的。對於岑猛趨利避害的苦衷,也理解不了。

  這些人心思單純,於好壞的區分也是偏向於二分法。能夠為自己出頭的就是好漢,屈服于漢人的就是孬種,因為漢人的威壓就要殺掉自己手下的頭人,就更被人鄙視。

  這種鄙視倒不至於上升到動搖統治這種高度,可是將來岑猛造反之後,如果能扶植出一個可以跟他打對台的人出來,這些狼兵中,說不定有一部分,就會歸附到那個人麾下聽用。

  岑猛並沒有想那麼多,包括其帶去的頭人土目在內,想的也是儘快送走欽差,免得外面的那些殺星真的沖進來。直到殺到黃德時,卻不想他不知用什麼方法,把嘴裡的麻核吐了出去。許是見前面殺人殺的太乾脆,他的心慌了,用盡全力猛的撲在岑猛腿前,大喊“冤枉!頭人,我冤枉,你是知道的,那個女人是……”

  不等他完這話,岑猛已經一腿踢出,黃德的身子橫飛出去,在空中噴出一道血線。岑猛一聲大喝,肩、肘、腰、胯同時發力,手中厚背刀劃出一道圓弧,一顆鬥大的人頭,就這麼被斬了下來。

  隨著黃德的死,在群芳院鬧事的狼兵,已經被斬殺一空,岑猛收刀還鞘,向楊承祖施禮道:“請欽差驗刑。”

  楊承祖似乎對他的表現很滿意,不但臉上有了笑容,還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鼓勵的樣子“做的好,這樣才開竅麼。你應該知道,你是誰的人,和誰走在一起,才是對你真正有好處。下面,我來說幾條命令,你傳遞給你的部下。第一,三天之內,按每人每天二分的標準下發糧餉,臨陣有斬首之功,按朝廷慣例發賞。不過發放錢糧時,要點名,不是想領多少,就領多少。第二,自即日起,狼兵一概不得進城,違令進城者,殺無赦。如果想採買東西,可以找人幫忙,本官手下正好有一批夥計掌櫃,做這事很擅長,找他們沒錯。第三,想找女人的話,我會去附近找一些村店粉頭,看看她們願意不願意做你們生意,不過儘量幫你們說好話的話,或許有人會來吧。自即日起再有民女被擄,不管是昌紀還是良家女,都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不是賠點錢就可以了事,勿謂言之不預。”

  他不會狼兵土話,只能他說一句,岑猛翻譯一句,下面那些狼兵似乎有鼓噪的趨勢,但是岑猛這個頭人積威仍在,還是給壓了下去。等到講話結束,勒令狼兵解散時,這些人的動作,明顯比集合時還要慢幾分。

  楊承祖對岑猛的態度,似乎有了很大改善,表現的仿佛這是自己心腹愛將一樣,不時的表示贊許。等到狼兵四下散去,他又對岑猛道:“聽說你們土司好客,不知道是真是假,本官今日到了你的營裡,你準備怎麼招待我和我這一百多兒郎?”

  按著沈希儀的想法,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即便是他來狼兵營裡要交代的時候,也是辦完正事就走。可是楊承祖是鐵心打岑猛的臉,非要留下不可,岑猛也並不能拒絕。

  這些狼兵的營寨簡陋,酒席的品質也不會高到哪去,楊承祖的目的也不在於吃喝,只為了讓狼兵看到,他們的大頭人在自己面前,得點頭哈腰的伺候著。在營寨邊緣地帶,一排單獨劃分的帳篷裡,幾十名年輕的女子,赤著足,露著雪白的藕臂和粉腿,一手套了盾牌,一手提了長刀,臉上則帶了惡鬼面具。只有一個二八妙齡的女子不肯戴面具,而是緊攥著長刀,鼓著腮道:“這個岑猛真是個混蛋,居然讓那個什麼欽差來看我,啊呸!我才不要被欽差白白佔便宜,待會見面後,一刀劈了他,看他還怎麼強搶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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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31 18:51

第八百四十三章 蓮舞(二)

  岑猛提出,自己的姨妹要為楊承祖表演刀牌舞時,沈希儀倒是試圖進行過阻攔。但是楊承祖卻笑道:“難得岑土司一片熱情,本官不好拒絕,正好要看一看,廣西的佳麗,有何出色之處。有請。”

  隨著三記重重的擊掌,接著就是十幾個赤膊大漢,敲著巨大的牛皮鼓,打出沉重響亮的鼓點。二十幾名花枝招展的妙齡女子,身上穿著青色右衽斜襟提花上衣,下面則是藍色百褶長裙,從帳篷外魚貫而入,圍成一圈翩翩起舞。

  她們雖然臉上扣著面具看不到五官,但是身段曼妙,又不像中原女子保守,毫不介意的露出了自己的粉臂和腿。光是那雪白肌膚,就讓男人的眼神,被吸引了過去,而且她們全都赤著足,舞蹈間,毫不介意的將纖足露出,這對於大明的男子來說,就更是一等一的享受。雖然手中提著長牌單刀,刀鋒雪亮,但是沒人覺得她們會有什麼危險,幾位頭人們也帶著笑容,指點著那些姑娘,小聲的議論著什麼。

  那些女子的舞蹈,屬於戰舞性質,既像舞蹈,又像是刀牌陣法,演練撕殺。岑猛在上面看著舞者正中,那唯一不戴面具的女子,盯著她同樣露出來的肌膚,和飽滿的胸脯,目光中露出一絲貪婪。拳頭緊緊握著,似乎在期待,又似乎在催促著什麼。

  這些女子舞了一陣,鼓的調子一變,陣中又響起一個女子好聽的聲音,似乎是在唱什麼山歌調子。這些女兵或站或蹲,將手中長牌,堆成了一個堡壘,接著又如開花一樣,層層舒展開,一個打扮的如同孔雀一般美麗的年輕姑娘,就在眾人中間慢慢站起,隨著她晃動自己的身軀,身上的飾物發出陣陣清脆的碰撞聲。

  這姑娘大概十六、七歲,身材苗條,臉上並沒有戴嚇人的鬼面,露著五官。明眸皓齒眉目如畫,臉上肌膚白嫩吹彈得破,頭上用五色花巾包頭,耳朵上帶著一對銀制耳環,下面則墜著幾樣小飾物,只要一動,就會發出聲音。

  脖子上,一個銀制項圈閃閃發亮,長刀和盾牌,都被她扔到了地上,雙手捧在頜下,做一個鮮花盛開的樣子。圓圓的眼睛黑白分明,朝著楊承祖甜甜一笑。接著開口,就唱起歌來。

  她唱的是土人方言,楊承祖聽不大明白,不過這女子嗓音甜潤,如同百靈一般,倒是讓他忍不住連連撫掌叫好。暗自尋思著,自己戲班子裡,還真沒幾個人的嗓音,有這麼好。

  那女子似乎也明白他聽不懂內容,俏皮的吐了吐舌頭。又改用漢語演唱,卻不是什麼山歌小調,而是一種問答。詢問著他的姓名,來歷,以及是否辛苦,為什麼一來就要欺人。

  這種話如果是一個土司頭人問出來,就有故意挑釁的嫌疑,但是從這麼一個美麗的少女嘴裡,又是用山歌的調子發問,就只讓人覺得好玩。沈希儀小聲道:

  “她叫岑蓮,乃是歸順州知州岑璋的小女兒,岑猛的姨妹。這次朝廷飛檄調兵,歸順州也派了一支人馬來,名義上是由她帶隊。她年紀小,不懂事,欽差別跟她一般見識,我讓她回去就是。”

  岑蓮見楊承祖開口,似乎有些失望,又一次唱起歌來發問,不過這次的聲調,比起上一次已經低了一些,曲調也不如方才好聽。楊承祖不大懂這些山歌的調子,不過按著岑蓮的調,還是能唱回去。舉起酒碗,站起身子,竟是一問一答的兩人對唱起來。

  他有著深厚的京劇功底,即使不懂山歌音律,唱的也不難聽,那些幢家少女聽到欽差對歌,也都放下刀牌,圍著岑蓮翩翩起舞。岑猛有些目瞪口呆,情況發展的,似乎與他設計的大有不同,連連咳嗽了幾聲,鼓點也變了幾次,但是沒人理他。岑蓮更是雙手叉腰,向那些鼓手喊了些什麼,接下來,就連鼓點全都停了。

  她又轉過頭去,臉上又掛滿了笑容,接著與楊承祖對唱,似乎對於這種形式十分滿意,對唱起來沒完。連對了幾番之後,岑蓮笑著走到楊承祖面前,從懷裡取出一方雪白的小手帕,小臉紅紅的,將手帕遞到楊承祖面前。

  岑猛在她一露面唱歌時,臉色就不大好,這時終於忍不住一拍桌子“小蓮,不要胡鬧,尊貴的客人,不是咱們峒裡的後生,不懂我們的規矩。不要亂來,趕快回你的帳篷去。”

  哪知岑蓮根本不怕他,兩手插腰,好象一隻驕傲的小公雞似的瞪回去“我的禮物是送給客人的,又不是送給你的,你有什麼權力對我亂叫?你是田州頭人,難道還管的到頭上?我們歸順州歸廣西布政使司管,連思恩府都管不到,我還怕你?你是我姐夫,又不是我阿爸,我才不怕你。”

  她人長的可愛,嗓音也甜潤,即使是吵架,也顯的十分可愛,楊承祖的那些護衛看著她,也大多是覺得有趣。只有扮做親兵的奉劍、捧弓面面相覷,似乎聞到了什麼危險的味道。

  “岑同知,岑蓮小姐送我禮物,我難道不能收下麼?還是這方手帕太過貴重,讓你捨不得?”楊承祖將那手帕接過來,見是一條普通的絲制手帕,上面用紅色的絲線繡著一朵睡蓮。

  不管是質地還是繡工,都只能用平庸來形容。楊記裡隨便拿點什麼,大概都要比它值錢幾倍。岑蓮送上手帕後,雖然很有氣勢的與岑猛對凶,但是看楊承祖的目光還是有點怯怯的,不知道是大姑娘怕羞,還是擔心他不肯收這東西。

  見楊承祖將手帕鄭重的收起來,她才如釋重負一般,長出一口氣。眼睛眯的像是兩彎月牙“尊貴的天使,你不掀起這手帕太差,或是繡工不好麼?”

  沈希儀一笑“蓮姑娘,你不要誤會,欽差是從京師來的,對咱們這邊的規矩不大懂,你這個手帕是什麼意思,他不明白的。不過欽差肯定不會嫌棄禮物不好,千里送鵝毛,禮輕情義重,哪怕是一針一線,只要是土司一份對大明的忠心,我們就都會收下,絕對不會嫌棄。岑猛兄弟,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岑猛聽他這麼一說,面色也緩和下來,哈哈笑道:“沒錯,沈兄弟確實會說話。蓮妹送的,是他們歸順州對朝廷的忠心,我岑猛一樣也有忠心。不過我沒有蓮妹子的手藝,拿不出這麼好的手帕,可是我有這條命,和我的刀,一定會多殺幾個賊,以此來為朝廷效力。蓮妹子,別和天使搗亂了,坐到姐夫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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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31 18:51

第八百四十四章 羊入虎口(一)

  楊承祖卻笑著拉住岑蓮“蓮姑娘,我們講究禮尚往來,收了你的東西,就得還你的禮物。不過我不知道,該還你什麼好?不如你來看看,看中什麼東西,我就把它送給你。你們歸順州的忠心,朝廷一早就收到了,我收下這手帕,主要是因為,這是你的心意,不知道猜對沒猜對?”

  岑蓮羞怯的點點頭,白嫩的臉上掛起了一絲紅暈,手抓著衣服下擺,用力的撮弄著。半晌之後,才懦懦道:“我……我原本以為欽差是個大壞人,可是見面之後,才認出欽差,你就是那個寫了好多好故事的那個大才子啊。幸虧我手下有女兵認識你,否則我剛才就要拿刀斬你了。你不生我的氣的話,可以不可以送我一本你新寫的話本,再簽上一個名字啊?”

  “哦?我成了大壞人?還差點被蓮姑娘砍一刀?這就有意思了,可我要說啊,被你這麼好看的姑娘砍一刀,我可是求之不得的。不就是話本麼,這沒什麼不可以,不過比起這麼珍貴的手帕來,這回禮太輕了。蓮姑娘,如果你不介意,就請坐在我這裡,咱們聊一聊你對話本有什麼意見。我沒來過廣西,你們那裡肯定有好多動人的故事,如果可以的話,你給我講講,我正好也可以寫到故事裡去。”

  岑猛眉頭一皺“欽差,蓮妹子是我的姨妹,她年紀小,沒學過規矩不大懂事,如果衝撞了欽差就不大好。再說她是個大姑娘,和男人同席,似乎不合規矩吧?”

  “岑同知,你這話說的就差了,她是你的姨妹,卻不是你老婆,總不歸你管吧?再說了,我知道你們幢人與漢人不同,女子不但可以上陣撕殺,還可以繼承頭人的位置。她自己就領一支人馬來著,如果她不能跟男人同席,難道也不能臨陣?還是說,岑同知對我不放心,怕我會欺負這麼可愛的姑娘?”

  聽到欽差稱讚自己可愛,岑蓮的臉就更紅了幾分,竟是主動的坐在了楊承祖身邊“天使,我知道好多好多故事,不過阿爸一直說我孩子氣,說沒有人願意聽我的故事。你真的願意聽麼?”

  “當然,我只擔心,蓮姑娘不願意給我講。”

  見他這麼含笑看著自己,岑蓮的芳心亂跳,只覺得一切宛如夢幻一樣,原本以為能寫出那麼多話本的,一定是個老頭子,就像廣西布政衙門,或是歸順州學的那些老夫子一樣。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年輕,這麼俊的一個男人,他的年齡,似乎比自己也沒大幾歲吧?

  她腦海裡一片混亂,心猿意馬中,也不知道思緒飛到了哪裡,岑猛的面色,則越發的難看起來。那些女子們的一段舞蹈已經完畢,岑蓮又吩咐了幾句,那些女子們面色微紅,不過還是在岑蓮帶領下退出營帳,時間不長,再次進來時,卻已經換了衣服。

  包括岑蓮在內,每人都放下了武器,身上穿著鮮豔短衣,除去原本就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就連胸前,都露出白皙的一片。岑蓮兩條藕臂上,各戴了數個赤金鐲子,耀眼生輝,腳踝上則戴著赤金腳環,上面還墜了鈴鐺,一動,鈴鐺就發出陣陣響聲。腳上依舊沒有穿鞋,露出那潔白纖細的秀足。

  岑蓮見他的目光似乎落在自己的蓮足上,又想起父親所說的,漢人對女人的腳,有很多特殊的講究,臉蛋紅的就像是熟透的蘋果。“天使說的對,我們壯家女兒不但能刺繡,也能上陣殺敵。我和我的手下,方才演的是刀舞,這回要換一段舞,來給欽差看看。”

  她說完話之後,口內發了個令,這些女郎臉上帶著笑容,開始在帳篷裡跳起了全新的舞蹈。這種舞沒有什麼殺氣,全是展現著表演著自身的身體柔韌以及線條美感,有向情郎展示自己的嫌疑。

  尤其岑蓮一身的鈴鐺,走起來就叮噹做響,更把男人的視線,向她的小腿和足部吸引。見楊承祖停杯不飲,目光直視著岑蓮粉腿美足的樣子,奉劍小聲哼了一聲“這有什麼了不起的,這種破東西,我也可以。”

  冷飛霜離二人最近,笑了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你們的男人,有自己的想法,你們兩個不要搗亂,否則小心吃排頭。”

  她又看看岑蓮,同是女子,心內生出幾分惋惜之意:可憐的小姑娘,你動錯了情,也愛錯了人,成了送上門的棋子。不過比起改土歸流,土司歸化來,這件事又算不得什麼大事,至少她只想促成此事,而不是想出手破壞。

  等到這一場舞結束,這些女子又退了出去,回來時,就只剩了岑蓮一人。她腳上套了那雙五色繡花鞋,來到楊承祖面前怯生生問道“天使,我是個山裡的野丫頭,不懂你們漢人的規矩,只是想讓你看的高興。剛才的表現,是不是很沒禮貌?”

  “恰恰相反,方才那兩場舞,是我進廣東以來,看過的最美的表演。表演美,人更美一些,誰敢說個不字,我幫你打他板子。來來蓮姑娘,你舞了一路刀,又跳了這一段,一定累壞了,坐下來,我們喝酒說話。”

  岑猛這時猛的將一碗酒灌下肚去,“欽差,蓮妹子的舞,輕易不會拿出來,就算我這個姐夫,也沒看過幾次。不過那些是女人舞的東西,咱們男人,還是談男人的事比較好。我們這些土人,素來佩服勇士。方才在校場,朝廷天兵的威風,我們是見過了。但那是整整三千人馬,練的都是軍陣功夫,我們這些山裡人,沒見過那麼大世面。我們學的,也只是山裡的把式,佩服的,也是單打獨鬥的豪傑。今天冒昧的想和朝廷的武士切磋幾招,不知道欽差可否賞光?”

  “不公平,天使哥哥,別和他比。他手下收容了好多漢人,都是有手段的,武藝厲害的很,單打獨鬥,沒誰是他們對手。我們來這裡是幫朝廷打仗,那些江湖功夫,又有什麼用了?”

  岑蓮一連喝了幾口米酒,也有些酒意上湧,一時冒失,竟是喊了楊承祖做天使哥哥。這時才覺得有些口誤,又害羞的低下頭去。卻不防自己的手一緊,竟是在桌下面,被楊承祖的手輕輕握住。

  在檯面上,楊承祖已經笑起來“蓮姑娘這聲哥哥叫的好聽,我愛聽的很,你這個妹子,我認定了。今後誰敢欺負你,就找我這個哥哥為你說話。岑同知有此雅興,那也好的很嘛,大家以武會友,不傷和氣,正好比幾下。”

  岑蓮長在廣西這等偏僻之地,是個心思單純的姑娘,楊承祖則是在兩京教坊司打過滾的脂粉狀元,他有心拿下這個姑娘,根本不廢太多力氣。就只那麼捉著手,在她的手心裡輕輕劃著,就讓岑蓮覺得心口仿佛挨了一拳,猛的停了一停,這口氣截在胸口,半晌之後才喘過來。

  連喝了幾口米酒,才把紛亂的思緒壓住,又連忙道:“哥哥……不能比,岑猛手下的人都是大壞蛋。上次也是說和阿爸的手下比武,結果把我們的幾個最好的勇士,全都打死了。茉莉姐姐的未婚夫,就是被他們打死的。”

  “哦?居然是這樣啊,那也沒關係,總要比過之後,才知道輸贏。不過岑同知,咱們把醜話說前面,刀槍無眼,拳腳無情,如果有了損傷,可不許發火。”

  岑猛點點頭“這話正合我意。我們這裡的人,性格粗魯,就算是自己人比武,有時也難免出現傷殘,如果傷了天使手下的大將,總不好把他們軍法從事吧。”

  沈希儀眉頭微皺,似乎想說什麼,楊承祖卻已經搶先開口“冷護衛,你先下去陪岑土司的人過幾招。我的好妹子剛才可說了,岑土司手下的人打死了蓮妹子族裡的好漢,你可要多加小心,知道該怎麼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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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五章 羊入虎口(二)

  棍影重重,在營帳內帶起陣陣罡風,使棍之人身形瘦高,手中長棍招數與中原迥異,但是棍出如靈蛇吐信,招數陰毒無比。對面的俞大猷昨天搬運銀箱時,已經露了手膂力,這人也知道鬥力氣絕對不是對手,試圖以精妙的招數取勝。

  楊承祖那邊,則是與岑蓮交頭接耳的說著悄悄話,聽著岑蓮講著那些族裡阿婆哄孩子睡覺時講的古老相傳的故事,仿佛聽的十分入神。桌子下面,岑蓮的手始終被楊承祖握著,她試圖抽了幾次,但抽不動,後來自己也不想抽回來。

  被男人握著手,就仿佛是心裡揣了個小兔子,亂跳個沒完,酒像水一樣,灌進了喉嚨裡。

  她們並不像漢人一樣,有那麼嚴重的男女大防,女子也可以練武,甚至可以執掌部落,擔當頭人。

  但是岑璋早在多年以前已經上本朝廷,請求改隸廣西布政司,而不隸鎮安府,也就是從土官改成了受朝廷控制的流官。其漢化程度,比一般的土司為高,歸化州內,一樣設立了大明朝的官學,講五經四書,聖人之道,以聖人之禮教化萬民。

  作為知州的女兒,岑蓮不像是腹裡地區那些官家千金一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習武練刀,打獵練兵都不落人後,不過要說和男人的接觸,其實也是沒有的。頭人的世界,階級分明,那些年輕的小夥子,離她太近就會吃鞭子,更不敢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那些來自漢人行商手裡的話本,為她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在裡面可以看到那些公子小姐們一見傾心,鴛鴦交頸,內中也有一些讓姑娘家臉紅耳熱的描寫。就因為這些話本的內容,她才把楊承祖的名字記在心裡,也想要找一個才子做丈夫。

  她這種擇偶觀,與岑璋的需求頗為契合,因此並沒遭到父親反對,不過歸化州畢竟還是算大明的偏僻遠瘴地,真正的才子都是想著離開,沒人想著進去。她一直以來,也就沒遇到過能讓她動心的男人。

  岑猛的人向她稟報,說天使要看蓮姑娘跳舞,多半不懷好意,要她躲起來。她確實是很生氣的,自己堂堂歸順州的小百靈,怎麼可以去陪一個老頭子?土官剽悍,她提著刀進入帳篷時,確實想過砍人。但當她看到楊承祖的模樣時,卻頓時沒了這份念頭。

  漢人的後生,果然英俊,這才是自己想找的男人。隨後,就是身邊的女兵茉莉悄悄告訴她,這個男人她進廣州時,聽人說就是那個寫話本的大才子。這一下,讓她有了一種見到偶像的感覺,也就更放的開。

  要是楊承祖確實是一個鬍子一把的老夫子,岑蓮的少女心可能就要碎落滿地,但他偏生是個剛剛二十出頭的英俊男子,又是朝廷欽差,位高權重,就連兩廣總督都要給他面子。在浙江殺倭,破敵十萬,乃是大明朝文武雙全的大英雄。這些光環疊加在一起,足以俘獲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女孩。

  當然,現在要說她準備獻出自己之類的話,也為時過早,最多只是覺得這個欽差哥哥很好,值得自己託付終身。如果可能的話,自己是願意嫁給他的。但是,這還得從長計議,最後也得老爹來做決定。

  可就因為這種好感在,當楊承祖悄悄來捉她的手時,她就沒辦法反抗。這位蓮姑娘如果脾氣一直這麼柔順,也不可能真的會被老爹派來帶兵。

  可是當這個男人牽住她的手時,她就變成了一隻溫馴的羊羔,任他隨意處置。即便是方才冷飛霜連殺三人,瑞恩斯坦以拳拼拳,力勝二陣,都沒引起她多少重視,只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身邊的男人上。

  那些故事,一向被阿爸說做幼稚,是長不大的孩子才聽的,可是欽差很感興趣的樣子,他到底是喜歡故事,還是喜歡講故事的人?她想起那些話本上寫的章節,又想起曾經無意中窺見的幾個女兵和情郎秘會時的情景,臉就越發的紅了。這時,只聽一聲大喝,接著就是一聲慘呼,一個人直接飛到了營帳外面,俞大猷則將大棍一樹,冷眼環視四周“誰還想要比棍法的,只管下場。”

  田州棍術第一人,敗的如此狼狽,估計連命都保不住,其他頭人的面上,全都變的很不好看,用一種責怪的目光看著岑猛。暗自埋怨他太不知好歹,明知道對方有天神一般的人,何必還要比這個?

  許泰哈哈大笑著離席而起,“俞老弟,你過了癮了,回去歇歇,該我了吧。”他摘下背後的鐵弓,虛拉弓弦,“我這兩石弓,在營帳裡施展不開,到外面去比比吧。放心,這一陣,比的是準頭,保證不出人命。當然,要是有人願意跟我賭生死局,我也沒意見。”

  頭人們全都出了帳篷,去看許泰射箭,楊承祖卻拉著岑蓮留在帳裡沒動,偌大的營帳內,只剩了他們兩個人,岑蓮的心跳的就更快了。

  “天使……天使哥哥,我們不出去看射箭麼?”

  “射箭有什麼可看的,許泰是先帝欽點武狀元,岑猛那個大壞蛋手下,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這一陣無非就是虐菜,沒什麼可看的必要,我還是更喜歡看我的蓮妹妹。畢竟像你這麼可愛的姑娘,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騙……騙人。朝廷那麼大,好看的姑娘那麼多,你又是大才子,還是皇帝的寵臣。身邊一定有很多美麗的女孩子,都比我好看的多了。”

  “不,廣西山川河流,天地靈氣,也只孕育出一個精靈般的你,天下又哪裡去找如你一般美麗的姑娘去?若是萬歲看到你,說不定就要讓你當妃子了。到時候,你就不稀罕我這個天使哥哥了。”

  “才沒有,我不稀罕當什麼妃子,天使哥哥,你知道不知道,我送你手帕是什麼意思?我們的婚姻雖然也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允許男女自己挑選。如果看著合意,就會對歌,如果歌對的好,就會送他一件東西,然後男人就要回贈一樣東西,……。”

  這種廣西土人的規矩,她也認定楊承祖是不懂的,自己總要說出來,好讓對方知道,自己送出手帕,到底是多重要的含義。具體到婚姻上,自然不會這麼草率,因為兩個人看著順眼就走在一起。但是,如果欽差對自己有意,或許一切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

  “我是外來的,對你們的規矩真的不懂,幸虧方才把手帕收下了,要不然,就錯過了上天賜給我的珍寶。不過我身上並沒帶什麼配的上手帕的東西,你和我回行轅去,我為你寫一本話本讓你帶回來好不好?”

  “啊?你……你這麼快,就可以寫好一本話本?”岑蓮聽的一愣,她可不相信人的手可以這麼快。

  “當然了,你跟我回行轅去,我現場寫給你看,就算是回禮好了。難道岑蓮妹子不相信你的天使哥哥,不敢去我的行轅?”

  岑蓮的年紀本來就小,還在叛逆的階段,一聽到這話,一挺胸脯“我才不怕你,去就去,我就不信,欽差哥哥會吃掉我。”

  帳篷外,彩聲雷動,呼喝聲都傳到了營帳裡,時間不長,得意洋洋的許泰和垂頭喪氣的岑猛都從外面進來。楊承祖也就在這時,提出了要帶岑蓮回行轅的要求,隨即,就遭到了岑猛堅決的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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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31 18:55

第八百四十六章 羊入虎口(三)

  “小蓮是我娘子的妹子,也即將成為下官的妾室,跟欽差回行轅,似乎不大合適吧。你們這些漢官,最喜歡講一個禮數,帶這麼一個小姑娘回府,是不是不太好?”

  從一開始,岑猛對岑蓮表現的過分關心,現在算是找到了答案。但是岑蓮並不買帳,雖然酒喝了不少,目光也有些呆滯,聽到這個妾室二字,依舊叉腰大喝“誰是你的妾室啊?你是我姐夫,也只是我姐夫,我什麼時候答應過要嫁給你了?你憑什麼管我啊?”

  “婚事是我和岳父商量的,沒你的事。”

  “我要嫁給誰,我自己說了算,什麼叫沒我的事?”

  “欽差,即便妾室的事不提,帶這麼一個姑娘回你的行轅,也不方便吧?如果你們想說什麼,可以在這裡聊,如果你想送她什麼東西,也可以派人送來。小蓮年紀小,很多事情都不懂,我得照顧她,如果她出了什麼事,我在岳父和夫人面前,都不好交代。請欽差給下官一個面子,如果您實在想找的話,那些女兵您可以隨意挑幾個人帶回去,就算留在身邊,我也可以做主。”

  “岑同知,你這話說的就太言重了,你把本官當成什麼人了,又把蓮妹妹當成什麼人了?本官說了,認了這個妹子,何況又收了我好妹子的禮物,自然就要送她份回禮。可是我的東西沒帶在身上,就只能回府去拿了,你不要想的太多。本官帶了家眷同來,也要給家裡人引見一下我這新認的妹妹,這人我帶走了,不到天黑就親自送她回來,保證不讓她在外面過夜。相信不會有人說三道四,與蓮妹子的名譽,也不會有什麼妨害。”

  岑蓮本來就對岑猛不滿,又聽到他帶著家眷,心也就放鬆了,他家有妻子在,自己不會吃虧的。見楊承祖為自己說話,心花怒放的拉著他的胳膊朝外走,邊走邊回過頭來,朝著岑猛做了個鬼臉。沈希儀乾咳一聲,朝著岑猛一拱手“岑猛兄弟,你該信的過我的為人吧,我保證會把蓮小姐送回來,不會出事。”

  “沈兄弟,你在我們的寨子裡,是最尊貴的客人,大家都認你的名字。你擔保的事,我肯定信啊,不過我希望你言而有信,不要連自己的名聲都壞了。”

  這一幫人出了營門,見三千新軍就那麼列著大陣一動不動,只要營裡有絲毫動靜,怕是就要掩殺進來。有這麼一支兵作為後盾,岑猛也真不敢強行留人,只好恨恨的回了營帳,又傳下幾個命令,讓一些狼兵裡的精細人物去城裡找人,務必想辦法,把岑蓮給帶回來。

  岑蓮喝了不少的酒,並不方便騎馬,還是霍虯為人精細,在營房裡還在比武時,他就悄悄弄了一輛馬車過來。沈希儀則對楊承祖做個手勢,將他請到一邊“欽差,您要送給蓮姑娘什麼回禮,末將願意負責轉交。實不相瞞,末將與岑蓮的兄長還有岑猛,都是結拜兄弟。蓮姑娘于我的親妹子也無差別。她在我那裡待上一陣,倒是不至於惹出太多物議,岑猛也不會多心。”

  “怎麼?沈將軍準備干涉本官的私事了?”楊承祖冷笑的看著他“這蓮姑娘到底是岑猛的妾,還是你的妾?再說,我納了她做妾,又有什麼不行了?”

  沈希儀倒是不卑不亢,正色道:“欽差,下官不敢對您的私事多嘴,不過事涉岑猛岑璋,這就不是私事,而是公事,即便您不愛聽,下官斗膽還要多說幾句。岑璋在您眼裡,大概是忠的,岑猛是奸的。可是於下官看來,兩者不過一丘之貉,並無區別。雖然岑璋主動提出改土歸流,將土官改為流官,但是歸順州依舊是他做主,反倒是靠著流官身份可以肆意欺侮土官。鎮安與歸化是世仇,岑璋改土歸流,並非忠於朝廷,而是借朝廷的勢,報自己的仇。”

  “此人仗著是流官身份,借勢欺人,公報私仇。於弘治八年攻破鎮安,擄去掌印恭人作為己妻,奪占計、城二峒,同年兩次攻府屬化峒,先是殺峒官岑鐸,收其妻為妾。後再次攻化峒,吞併其地,擄去岑鐸子岑紫,迫其入贅。弘治十二年,又殺鎮安知府岑金。正德十三年又將已經招贅為婿的岑紫殺死,將化峒徹底吞併為自己領土。觀其手段,乃是條不折不扣的老狐狸,如果和他聯姻來牽制岑猛,如同扶植一頭猛虎對抗惡狼,恐怕廣西各路土司都沒有安生日子過。”

  “按沈將軍這麼說,似乎岑猛反倒是好人了?在我看來,岑璋不管怎麼壞,卻是主動提出改土歸流的土司。為了報仇也不叫錯麼,鎮安府的土人被他打的這麼慘,為什麼不也改土歸流當流官?要是那樣,岑璋還怎麼欺負他們。既打不過岑璋,又不想投降,那就只能說活該。本官的標準很簡單,誰支援改土歸流,我就支持誰。就算他是老狐狸,他兒子也未必是小狐狸,將來他的土地,早晚會變成朝廷的土地。相反,倒是岑猛,如果在田州、恩思改土歸流,你說他會答應麼?你能看出本官的想法,這很不錯,記住,悶聲大發財,不要做個惹人討厭的聰明人。”

  沈希儀想起昨天晚上,與那位元老者的對話,心內佩服對方斷事如見,這位欽差的佈局,果然是想改土歸流。岑蓮說到底,也不過是他的一枚棋子罷了。

  “欽差,末將家世代在奉儀為官,對土人的疾苦清楚的很。廣西的賊,大多是流官治下的瑤侗人,土官管轄下的人,就少的多。因為百姓畏懼土官,而不畏懼流官,如果在廣西改土歸流,我想廣西就將陷入兵火之中,黎民百姓再無寧日,整個局勢將不可收拾。下官斗膽說一句,欽差,不可以小失大,也不該害了蓮姑娘一生。”

  楊承祖冷笑一聲“紫江,我相信,你與這些土人熟的很,說的話也出自公心。可惜,我不是廣西人,所以有一個好處,就是我看問題的時候,不受情感的束縛。你希望的是廣西保持現狀,我希望的是廣西車同軌,文同書,皆遵朝廷法度,不存在化外之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明朝的土地上,不該有土皇帝存在。你有什麼想法,可以隨時跟我交流,但不能阻撓我的決定。”

  “下官已經在岑猛面前做了保。”

  “那你可能就要食言了,我很抱歉。順帶說一句,我今天要陪我的蓮妹子,就不請你吃飯,我的行轅不歡迎你,你也不要去拜見,免得吃閉門羹。”

  他說完這話之後也不再與沈希儀交涉,轉頭鑽進了馬車裡,冷飛霜則面無表情的把胳膊一伸,阻止了沈希儀繼續去與楊承祖交談。

  馬車內,岑蓮已經閉上了眼睛,似乎快要睡著了。楊承祖一上車,她卻馬上睜開眼睛,手中不知何時,也多了一柄匕首。直到看清上車的是楊承祖,她才長出口氣,將那柄色彩斑斕的短刃又收了起來。

  “蓮妹妹果然好身手,喝了這麼多酒,我一上車,你還有所察覺。”

  “這點酒算什麼,就算再喝這麼多,我也不會醉……呃……”她邊說邊打了個酒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我的酒量大著呢,一會到了天使哥哥的行轅,我們可以接著喝。對了,你帶著家眷,我可以和嫂子們一起喝啊。我帶這匕首,是為了防範岑猛那個混蛋東西的,他是大壞蛋。已經有了姐姐,還不知足,還在打我的主意,簡直壞到家了。”

  “沒錯,他就是個大壞蛋,敢打我蓮妹妹的主意,哥哥幫你收拾他好不好?別怕,有哥哥在,沒人可以欺負你的,把一切交給我就好。”他一邊說一邊再次捉住岑蓮的手,緊緊的握在了手裡。一顆青澀的果實,在枝頭搖搖欲墜,一隻大手即將將它摘取下來,連皮帶骨嚼個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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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七章 討妻(一)

  繡鞋被男人的大手輕輕扯落,酒醉中的岑蓮呢喃了一聲“不要……嫂子快來……”兩隻纖細潔白的天足,就落到了楊承祖的掌握之中,任他把玩。羅衫半解,玉體橫陳,歸順州的小百靈,落到了陷阱裡,只剩下被吞噬這個命運。

  岑蓮能夠帶兵出征,自身的武藝很有幾把刷子,以一敵一的話,武藝絕不在楊承祖之下。可是在感情這個戰場上,她卻是個稚嫩的小孩子,遇到楊承祖這等經驗豐富的好手,卻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守貞的匕首,又或者一身高強的武藝,在男人的精心佈局下,全都轟然倒塌。

  在營寨裡,她已經喝了不少米酒,等到了欽差行轅後,又喝了一些特意準備的甜酒。那些酒味道雖然甜,但是度數卻遠比米酒為高,吃的點心,則是馬氏特意做的,用了些豹房裡的技巧,最後又上來一壺加了料的迷春酒。

  這東西本來就是對付那些清樓裡抵死不肯接克的貞烈婦人用的,岑蓮不知輕重的喝了之後,人就像是騰了雲,身上又像著了火。馬氏先是說陪她睡,哄的她沒了戒備心,將衣服脫的差不多,隨後借個由頭出去,再進來的卻是楊承祖。

  她直到此時才意識到危險,可惜神智已經迷亂,連反抗都沒什麼力氣,眼見天使哥哥變的格外可怕,她只有拼命向角落裡蜷縮著,用被子緊緊裹著自己,委屈著大喊道“嫂子……姐姐……你們快來,天使哥哥走錯房間了。我要回去……你們……你們答應了的。”

  “好妹子,我那是騙岑猛的,不作數。既然你來了,我又怎麼會放你回去呢?有了今天這事,說不定你一回去,岑猛就要對你動手。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我是不會蠢到把你送回岑猛口裡的。”他邊說邊扯下了岑蓮身上最後的屏障,接著自己就覆了上去。

  腳鈴聲陣陣響起,與岑蓮那高一聲低一聲的叫聲,交相起伏,幾乎沖到了天上去。馬氏在外面聽了一陣,與么娘、珊瑚等人交換了一下眼神,最後同時做了個吐唾沫的動作。

  “外面……外面又來了三個人求見夫君,有兩位是商會的頭面人物,另一位是這位蓮姑娘的部下,說是軍營裡有要緊事,咱們要不要進去通稟啊?”珊瑚戰戰兢兢的問著,焦急的看著馬氏與么娘求助。

  聽裡面的動靜,就知道戰況緊急,這個時候進去通報,肯定不是個事。可是軍營裡如果真出了要緊事,會不會耽誤了大事?今天來拜訪的客人甚多,有官有商,都是大有面子,或是名聲在外的,即使是欽差,也不容易推辭。

  事實上從楊承祖陪著岑蓮喝酒時,就已經有人陸續來拜。只是楊承祖下了死命令,一律不見,所以才有機會把岑蓮抱到床上。

  馬氏冷笑一聲“你們誰要是想被承祖一起拽上床,現在就進去吧。這還是好的,要真是壞了男人這個時候的興致,那可是自己找死,在豹房誰敢敗萬歲的興,打死都沒商量。我知道,承祖不打自己的女人,不過現在進去,我估計三個月之內,就別想見他的面,我是不去觸著黴頭。那些人明顯是有人派來壞承祖好事的,就是變著法的占住他,保住這蓮姑娘的紅丸。不過現在晚了,已經都這樣了,還通稟個什麼勁?你們沒看,連那位冷護衛,都不見了蹤跡,想來就是不去惹事了。”

  “這女人誰啊?我看也不是什麼絕色,比曹氏的模樣都差點,至於夫君用這手段麼?難道夫君是沒嘗過土人姑娘的味道,要來嘗嘗鮮?那也不用這麼急吧,連迷春酒怎麼都用了。”

  趙么娘頗為不服氣,又有點擔心以後自己多個競爭對手,最後自我安慰道:“長的那麼瘦,一看就懷不上孩子,也無非就是打的野食,玩幾天也就膩了,沒什麼可在意的。野狐狸,不要臉。”

  郝青青也搖著頭“是啊,聽她叫的怪可憐的,相公這樣欺負人,明天她會不會想不開啊?”

  馬氏哼了一聲,一把抓住鐵珊瑚“妹子,別跟她們學,這女人是廣西土司的女兒,承祖估計是要在她爹身上動腦筋。我送迷春酒,送那米糕,就是為了幫承祖成就大事。咱們啊,要懂得為夫君分憂,光會罵人是沒用的。”

  冷飛霜在房頂,順這掀起的瓦,看著下面的兩人激烈戰況,輕輕出了口氣,小聲說了一句“小姑娘,對不起。”

  次日天明,岑蓮清醒之後,先是尖叫了一聲,隨後就扯過被子把自己緊緊裹住,蜷縮在角落裡哭個不停。不過楊承祖對於這樣的姑娘,早就有豐富的經驗,類似的早晨,類似的尖叫,類似的抽泣他已經對付過好幾個,早已經駕輕就熟。何況岑蓮對他本就有好感,只不過是嫌發展的太快,這樣就更好對付。

  也不過是好好哄了一陣,又指天畫地的發誓,就漸漸的將她哄的沒了怒意,最後楊承祖直接鑽進了那被子裡,房間裡又響起那百靈鳥般動人的叫聲。

  等到風雨結束,看著那方染了血的白帕,岑蓮的臉羞的紅紅的,將它小心折起來,緊握在手裡。“我們不像你們漢人,對貞潔沒有這麼在意,可是我也是讀過你們漢人的書的,也懂得禮儀廉恥從一而終。承祖哥哥,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一定要給我個名分。我可以給你當妾室,但是……但是你若是像阿媽說過的那些壞人一樣,得到了之後就拋棄我,我就死給你看。”

  “當然不會了,這麼美的蓮妹子,我怎麼捨得不要?我知道,我昨天做的事,是過分了一點,可我也是怕岑猛捷足先登。如果這麼好的女人,最後落到那傢伙手裡,便追悔莫及了,我不做那等傻瓜。”

  幾個丫鬟從外面進來,為岑蓮擦著身子,借著這個機會,奉劍稟報著昨天共有多少人前來拜見,又分別是什麼事。一聽到自己營裡來人,岑蓮驚叫一聲,想要跳下床去,隨即就疼的蹲下身子,又被楊承祖抱了回來。

  “糟了,糟了,一定是岑猛那個大壞蛋趁我不在,要吞併我的部下。我的人肯定是來求援的,可是……可是我當時正在被承祖哥哥……這種事要讓他們知道,我怎麼見人啊。”

  “傻姑娘,你現在是我的人了,岑猛就算吞了你的部下又怎麼樣,我只要到軍營裡走一遭,他就得把吞下去的乖乖吐出來。你那幾個所謂的部下,與這些富商,士紳,名儒,老夫子甚至是海商一樣,怕是都與岑猛有勾結。他們來的目的只有一樣,就是讓我沒時間碰你,再讓你早點回去。如果不是我三千大軍的威風在,怕是昨天晚上,岑猛已經派人來搶人了。然後,現在,把你剝個精光的,就是岑猛。”

  一想到那情景,岑蓮連忙晃晃頭,將那種畫面全部驅逐出腦海“我才不要和那個大壞蛋做那種事,如果我被他欺負的話,就……就自盡。不過,他怎麼知道,承祖哥哥會和我做這樣的事?”

  幾個丫鬟強忍著笑意,一溜煙的跑出去,冷飛霜則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暗自歎息著,這真是個傻姑娘。輕輕咳嗽一聲後,邁步進了臥室,隔著屏風送上了一份最新的拜貼:岑猛前來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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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31 18:56

第八百四十八章 討妻(二)

  “姐姐長的那麼美,武藝那麼高,嫁給岑猛,就是他前輩子修來的造化。我不過是歸順州的小百靈,姐姐卻是有名的三州一鳳。可是他呢,一點也不知道珍惜,相反倒是嫌棄姐姐武藝比他高,嫌棄姐姐比他聰明,嫌棄姐姐太得人心。開始的時候還好,後來逐漸對姐姐冷淡起來。在外面花天酒地,找了好幾個野女人,最後就乾脆把姐姐軟禁了。又找阿爸提親,要娶我做小,說是等過幾年,我為他生了崽,就把我扶正。把姐姐的夫人之位廢了,把我生的崽立為未來頭人。我呸!誰稀罕啊,我才不要嫁給那個大壞蛋。”

  聽到岑猛來要人,岑蓮首先翻了臉,她並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子,否則也不會把貞潔保存到現在。對於昨天剛剛見面,就失申給這位天使的事,而且仔細想想,多半還是被算計,從心裡是很有些介懷的。可是一聽到岑猛的名字,這些問題就都不重要,比起岑猛,顯然欽差要可愛多了。

  尤其楊承祖再三的勸導,使她確信,岑猛現在已經窮凶極惡,只要一跟他回去,說不定就要對自己用強。她們並沒有所謂失節事大這種觀念,也沒有這種諺語,可是岑蓮還是固執的認為,自己已經是承祖哥哥的人,就不能再嫁別人。更不能被那個混帳岑猛占去便宜。因此趁著這個當口,她就把岑猛與自己家的情況分說出來。

  岑蓮的姐姐岑花武藝高強,精通兵法,生的貌美,於廣西歸順、田州、鎮安等地亦大有名氣,是土人中赫赫有名的女將軍。不過女子始終是女子,這些才幹和美貌,也不能改善她的命運。岑璋乃是梟雄一類的人物,既吞併了鎮安大片土地後,又想要籠絡田州,主動把岑花嫁給岑猛做續弦。

  土人之中,並沒有漢人同姓不婚的規矩,岑花貌美藝高,絕對算是佳偶,于岑猛的大業也有幫助。按岑璋的設想,是要兩強聯合,瓜分鎮安,再吞併思恩的。可是岑花本領太強,在田州的威望逐漸超過岑猛,這就讓岑猛心裡生出一絲隱憂,夫妻的感情就冷淡下來。

  岑猛孩提時,田州曾有數次大亂,其幾次險死逃生,又有被手下軍頭武力驅逐的往事,按照楊承祖的分析,屬於多少有些心理障礙的那類群體。雖然如今掌了權,但還是有些被迫害妄想。隨著岑花在部族中日漸受歡迎,他的疑心病就日重,總是就懷疑美麗的妻子也是想要吞併自己的基業。

  岑花的性子中,也有著剛強的一面,對於岑猛的冷淡也有怨言,最終演變到丈夫軟禁了妻子,又想迎娶年輕可人的姨妹做妾,並許諾將來將她扶正。對於岑璋來說,這樁買賣也算合算,心裡頗有些意動。這次朝廷飛檄調狼兵,岑璋點岑蓮領隊,未嘗不是有促成她與姐夫好事的想法。

  不過岑蓮的武藝是跟姐姐學的,有姐姐六七分火候,即使不敵岑猛,也足以自保。加上她那兩百部眾十分驍勇,使用長牌大刀,在狼兵中也是出名的能鬥,岑猛試探了幾次,都被直接撞了回來,倒也沒敢用強。

  對於她愛看話本這些事,岑猛並沒往心裡去,還買過話本討小姨妹歡喜,沒想到最後被楊承祖摘了頭籌。而岑蓮既有仰慕中原文化,傾慕才子等因素,也未嘗沒有擺脫混蛋姐夫的思想,最終變成了現在這樣。

  她聽說岑猛可能把手已經伸到自己的部隊裡,心中大為驚慌“承祖哥哥,那兩百人是阿爸的本錢,一定得要保住。再說,我不想和岑猛回去,我不想看到他那張臉。”

  “好說,這事包在我身上,你已經是我的女人,我怎麼能讓你被那個壞蛋欺負呢,你說對不對?”楊承祖又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吩咐外面送早飯進來,要陪她吃完早飯,再去見岑猛說話。

  吃早飯的當口,楊承祖又問起狼兵內情,岑蓮的情緒已經穩定了一些,左右木已成舟,加上楊承祖善於哄人,她也就漸漸認命。對於狼兵的內情,也不隱瞞:

  “你已經是我的郎君,我自然要對你說實話,我們狼兵出陣,向來是有五千報一萬,有一萬報兩萬,以兩個名額養一個人。你們朝廷給的月糧實在太少,發放的時候,還要克扣,又是市大枰,又是市小枰,還有什麼本色折色,總之七拼八湊下來,簡直要餓死人。我們只好多報一倍的兵力,以兩個人養一個人,總算不至於餓死。狼兵雖然說調四千人來,實際全部人馬只有兩千不到,我那兩百人,可是頂六百人的名字。不過,你一定要給足錢糧,要不然我在部下面前會沒面子的。”

  那些女兵,都是知道自己主人心思的,加上岑蓮如果嫁給岑猛,她們也多半逃離不了被賞給岑猛手下將士的命運。促成這段婚姻,固然是避免自己的主人嫁給岑猛,連累自己也要做陪嫁,隨時可能被他拖進房子裡的命運,也是想為自己多爭取一點犒勞。如果已經進了房,最後卻要被克扣錢糧,那只能說明歸順州的小百靈實在太醜了,根本得不到欽差的寵愛,岑蓮大小姐就沒臉見人了。

  楊承祖點點頭“好妹子,你說的我都記下了,放心,我保證你的部下可以得到充足的錢糧。另外一條,你介紹你姐姐給我認識好不好?”

  “姐姐?我……我還有一個妹妹沒嫁人,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讓阿爸把她也送給你。姐姐已經成親了,不管混蛋對她多不好,她也不能和你這樣啊。”岑蓮沒想到楊承祖居然這麼快就又對姐姐動心,情緒很有些失落。

  楊承祖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胡說八道,簡直該打!你是我的好妹妹,又是我的好娘子,我怎麼會對你姐姐動歪念頭?我是說,你說她武藝高強,素得人望,如果是真的話,我可以考慮,讓你姐姐做田州的土司。”

  “姐姐做土司?這不成吧?”岑蓮瞪大了眼睛,模樣更加可愛“岑猛還有兒子岑邦彥,姐姐雖然也為他生了個崽,不過年紀還小的很。岑猛那個壞東西,身體壯的像一頭牛,怎麼可能和他兒子同時死,讓姐姐當頭人啊。”

  “他身體好死不了,我可以幫他死啊。還有他兒子岑邦彥,我都可以送他們一程的,為了你,也值得做這事。好妹子,咱們先去看看你那混蛋姐夫,然後再慢慢計較。不過我要娶你,總要備一份像樣的彩禮,這樣你才有面子麼。”

  岑猛在前庭,茶水已經換的沒了味道,卻還不見岑蓮與楊承祖出來,不用想也知道,兩人現在在幹什麼。他已經把岑蓮當成了自己的女人,一想到她就這麼被欽差占了便宜,額頭上青筋爆起,手指攥成拳頭,捏的咯蹦做響。幾名護衛警惕的盯著他,生怕他忽然闖進去,不過想來他只要腦子沒抽,就不會給大家光明正大殺死他的理由。

  終於,一陣腳步聲響起,楊承祖哈哈笑著“岑同知,實在對不起,我本來說把蓮妹妹連夜送回去,可誰想到她忽然染了風寒,就只好請郎中看病,一下就耽誤了。倒讓你這當姐夫的等急了。”

  他話的說的雖然客氣,可是當看到岑蓮時,岑猛的眼睛瞬間就變成了血色。往日蹦蹦跳跳,活潑的歸順小百靈,此時明顯走路都有些彆扭,那種謹慎小心的步態,和身上其他的變化都在說明一個事實,她已經不是個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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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2-31 18:56

第八百四十九章 離心(一)

  雖然沒有正式的定立名分,不過之前的手續已經走的差不多,岑璋口頭上也答應了提親,這次讓岑蓮來兵出陣,未嘗不是有讓她與姐夫增進感情的意思。如果岑猛有手段,把岑蓮的紅丸摘了,岑璋也未必就會有什麼意見。

  只不過岑蓮與岑花姐妹情深,對這個姐夫頗為不滿,加上她雖然有些天真但卻不傻,為人又極為剛烈,岑猛怕最後搞出人命來不好收場,也就不敢用強。撩撥了幾次,都挨了冷眼,這事就暫時的擱置下去。于岑猛而言,岑蓮已經是他囊中之物,鐵定飛不了,哪知居然被欽差占了先頭。

  看岑蓮與楊承祖依偎在一起,一副初承恩澤,蜜裡調油的樣子,岑猛就仿佛兜頭被人潑了糞水。即便是昨天被迫斬殺黃德,或是給楊承祖下跪等等,這些屈辱加起來,也不如這奪妻之恨來的深。

  在那一刹那間,他幾乎想要不顧一切的揮刀,將這對男女斬殺當場,至少先出了這口惡氣再說。他是土官,擁有攜帶兵器的特權,闊刃鬼頭刀,一直背在背後,只要拔出刀來,就能讓兩人血濺五步。

  一刹那間,他的身上的肌肉陡然繃緊,整個人如同一張拉滿弦的硬弓,只待發射。在客廳裡,垂手侍立的幾名僕役,也在同時,移動了位置,向前邁了一到兩步。不過隨即,大家又各自恢復了平靜。

  岑猛終究不是個蠢人,只看那幾名僕人的動作就知道,只要自己一動,肯定會被斬殺當場,想要抬起的手,最終改為拱手施禮“欽差昨晚休息的可好,蓮妹染了風寒,怕是也要打攪您休息。她是個山裡的姑娘,沒見過世面,也不懂禮數,就不打擾您和寶眷休息了。我們寨裡有法力高強的巫師,不管什麼病都能治好,我接她回大寨去養病。”

  “岑同知,你說的這叫什麼話?本官昨天說了,認了蓮妹這個妹子,妹妹住在哥哥家裡,不是天經地義麼?哪能有了病,反倒往外面趕?你們那個巫師不管法力多高明,也不如郎中的藥好用,她得留下治病,等到病好了,自然就回去了。她的部下,一會我派人去領,讓他們到城裡休息,免得蓮妹記掛,也不用你多費心照料了。我的幾個夫人,還要和她多盤桓幾天,這個人我是不會放的。”

  岑蓮雖然身上受創嚴重,不過精神倒是飽滿的很,也唧唧喳喳的附和著“是啊,我要住在承祖哥哥這裡,什麼時候住夠了,什麼時候就回去。哥哥特別批准了,我的部下可以進城,讓他們看看這花花世界。姐夫啊,我知道你要忙好多好多事,就不多留了,我的病沒好,困的很,還想回去睡一會。”

  說到這個睡字,她忽然臉一紅,屈肘輕輕搗向楊承祖的肋,楊承祖也毫不避諱岑猛,把手搭在了岑蓮的肩上。那模樣正是一對親近的不得了的新婚夫婦,眼裡壓根就沒有別人。

  楊承祖又看了一眼岑猛“岑同知,我聽蓮妹說,你的夫人是大名鼎鼎三州一鳳,想必是個絕色佳人。有這麼一個美人相伴,是你的造化,做人,應該學會知足。人心不足蛇吞象,是要遭報應的。回去,對自己的夫人好一點,不要想太多,學會惜福。”

  岑猛出了欽差行轅時,臉色已經從黑紅,變的恢復了正常,或許是這兩天連番遭受挫折,當打擊超過了一個程度以後,他反倒是覺得沒那麼難受了。抬頭看看這高大的欽差行轅,又看看人來人去的廣州城,忽然露出一絲冷笑,轉身向城外走。

  未等到城門,就遇到了滿面愧色的沈希儀,岑猛反倒是主動安慰著沈希儀“我們是結拜兄弟,你的為人是最清楚的。你答應的事,肯定都會做到,整個廣西,誰不知道你是言而有信的好漢。蓮妹的事,並不能怪你,我岑猛不是個混人,不會跟你無理取鬧。”

  沈希儀的面色頗有幾分尷尬“岑猛兄弟,我希望你想開一點,蓮妹子的事……大家明白人不說糊塗話,彼此心裡有數就好。廣西那麼大,何愁找不到好女人?”

  “大哥說的是,我自己的那個婆姨,其實也是個好女人,三州一鳳,論模樣比蓮妹子要俊的多了。是我自己當初沒想明白,現在已經想通了,欽差和她既然兩情相悅,我這個做姐夫的也不能說什麼。來來,到我的大營裡,咱們去喝幾杯。”

  部隊的移交上並沒出問題,岑猛很痛快的把岑蓮的部下送入城中,還送了兩口肥豬,作為犒賞。那些女兵知道自己家小姐與欽差成了好事,七嘴八舌的議論著,笑鬧著,把岑蓮逗成個大紅臉。

  歸順州雖然已經改土歸流,但是部隊的月糧行糧,也是按照其他地方狼兵發放,結果楊承祖等狼兵進城後立刻宣佈:對於改土歸流後的狼兵,一律按朝廷營兵標準。每人每月月糧白銀九錢,行糧開拔費,皆參照邊軍為例,以往拖欠全部補齊。另外又賞棉布百匹,彩緞二十匹。

  原本岑猛在這支狼兵裡,也有自己的耳目和棋子,可是這種賞格標準一頒佈下來,那些棋子差不多都反了水。剩下的幾個,則再也調動不了誰,畢竟跟著頭人走,連六錢的月糧都保證不了,朝廷這裡發的是九錢足色銀,差了一半還要多,岑家的恩情可就抵不上。

  一些對於岑蓮給欽差做小有些非議的,現在全都改成了支持,那些親信女兵更是到處說著,都是大小姐在欽差眼前得寵,才有了這麼好的待遇。岑蓮也只當是楊承祖真的喜歡自己,才肯給兒郎們這麼高的銀子,高興的同時,又有點擔憂。

  大家這次拿的多,如果以後的賞格降下來,調動狼兵就不容易,再說過去的犒賞都是給頭人,由頭人向下分配。現在直接發給了士兵,頭人這邊不就沒了好處?

  她問這個話題時,正坐在楊承祖懷裡,被楊承祖四下襲擾,又羞又笑,發出陣陣笑聲。她心思單純如同山間清泉,既沒想過爭寵,也不曾想害人,只覺得自己已經被他占了身子,那就應該是這樣。至於情郎為什麼不去理事問政,她也不關心。反正土司就是這個樣子,大不了跟她回廣西去做土司女婿,也是一樣閑在。

  楊承祖笑著在她胸前一捏“這裡再變大一點,腦子就會變好了,我怎麼會讓你沒有錢賺呢?士兵的錢糧是士兵的,土司的是土司的,我已經給你備好了一份款。保證是一大筆錢的。”

  “不不,承祖哥哥,我不要錢。我人都是你的了,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怎麼還能要錢?我是擔心你把錢都花掉了,其他姐姐們,是不是會生氣啊。再說其他土司們,說不定就要鬧事。”

  “鬧事?確實會鬧事,不過不是土司跟我鬧,是狼兵跟土司鬧,你等著吧,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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